千年一瞬(秦止兮)

虽然他感受不到，但是他可以看到「自己」的魔力将周围的墙壁划出一道道狰狞痕迹，「自己」在努力控制处于爆发边缘的魔力。可仍旧有崩散的魔力化作锋刀锐刃一般的存在，伤害着周围存在的一切。
萨拉查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了。
他身为蛇妖与黑巫师的混血，又完全继承了蛇妖的力量与天赋——本质上讲，蛇妖的能力比巫师要强大得多。所以他这具半数算是巫师的身体，并不能直接承受蛇妖所有的力量。
从萨拉查出生开始，关于蛇妖的传承就被母亲用魔纹锁的方式封印在身体里，他逐渐打开魔纹锁，逐渐转化传承为己用，一直以来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直到现在。
「自己」成年已经好几年了，魔纹锁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但剩下的传承还不少——在魔纹锁彻底崩毁的时候，蛇妖的传承尽数侵占大脑，野兽的本能占了上风——骤然获得强大的力量，造成了他的魔力暴动。
这是萨拉查唯一的一次魔力暴动。
萨拉查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在魔力暴动当中做了什么。但是看「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安然度过这次传承造成的危机——「自己」满脑子的不甘心和求不得的愤怒，又被野兽的思维控制，能度过危机才是见了鬼。
但萨拉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出什么意外。所以肯定有别的事情被他忘记了，大概就是他到底是如何解决这次魔力暴动的——「自己」有另外的渠道理顺凌乱的魔力——发泄，被满足，或者被压制。
现在看看，估计最后一个选项是不太可能，整个斯莱特林家族都找不到一个能够压制他的人。
萨拉查皱着眉看着空旷房间当中的「自己」，魔力被完全放开，暴躁且强大的魔力席卷整个斯莱特林城堡，估计是没有别的人胆敢靠近这里。
不对，有一个。
萨拉查看到漂亮少年走到了这里来，和「自己」对上了目光。接着，他看到少年呆住了，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黑色的眼眸中弥漫开了几分惊惧。
萨拉查猛然扭头去看「自己」的神情。即便是看不见的幽灵一般的存在，他仍旧感觉到了一种源自于灵魂的震颤，是某种发觉真相的复杂——「自己」的眼中毫无感情，正是三年级在课上看到的斯莱德的博格特的模样，但是萨拉查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自己」的眼中是狂热，是占有，是侵略的欲望，他所思所想，心心念念的人，在这种时候送上门来——
萨拉查焦急地看着呆在原地的漂亮少年，他百分之百确认。如果少年还不走的话，处于失去理智状态的「自己」一定会做出伤害到少年的事情。
而且是狠狠地、狠狠地伤害他。
可萨拉查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发出的声音，「自己」和那个漂亮少年都听不到，也更加不会被阻止。
“不要看。”这个声音猛然出现在萨拉查耳边。
萨拉查刚刚转过头，就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将眼前的场景尽数遮挡住，萨拉查知道这是谁——他和斯莱德的幻境果然混合在了一起。
“斯拉，你放开我。”萨拉查伸手去抓斯莱德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拽下来。但斯莱德很坚持，一动不动，奇怪的地方在于两个人分明都是半透明的，但斯莱德的确遮挡了他的视线。
“我不会放开。”斯莱德的声音清淡而坚持，“你不要看。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萨尔，别对我那么残忍。”
这句话，让萨拉查停下了动作。
斯莱德一直是个骄傲的人，萨拉查很清楚。
所以作为爱人，他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击碎他的骄傲和尊严，让他守着的秘密暴露在自己面前——但也正说明了，说明过去的他曾经做过将斯莱德骄傲撕扯得粉碎的事情。
“没事的，我已经没事了。”斯莱德的声音似乎有笑意，“现在的我有了萨尔，不会在让这件事成为困扰我的心结。”
萨拉查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不是斯莱德的言语，而是来自记忆场景中的漂亮少年的声音——他的声音颤抖，夹杂着某种卑微哀求，低低地唤着「族长大人」，只有一声，随后取而代之的就是痛苦闷哼，这个声音是压抑着、克制着的。
萨拉查完全能够想象得到那个撞在失去理智的「自己」手中的漂亮少年，彼时究竟有多么痛苦。
他没有这段记忆，可是斯莱德将所有的痛苦都刻在了回忆中。
“斯拉？”感觉到身边的人没了声音，萨拉查开口道。
“我在。”斯莱德仍旧用手遮挡着萨拉查的眼睛，他绝对不会允许萨拉查看到那种场景，他可不想自家爱人从此往后活在愧疚当中，“我说了我已经没事了，看看回忆也好，看了就知道，这些东西再也不能影响我了。”
萨拉查和斯莱德随意地说着话，当然真正随意的可能只有斯莱德，而萨拉查更感觉出了其他的事情。
他们站在这里多久了？
换句话说，「自己」对那个漂亮少年——不管干了什么吧，有多久了？
随着一股拉扯的力度传来，萨拉查跟着「自己」离开了这个训练场，没了斯莱德的阻挡，他的视野恢复了正常。但这会儿他只想掐死这个肆意妄为的混账东西——也是自己不懂事的过去。
而斯莱德看着萨拉查的身影消失，松了口气，接着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空旷房间的地面上，宛如被折腾散架的破烂玩具一般的少年。
漂亮少年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有一些，至少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在这里，可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想施展幻影移形也是做梦，最终只能给自己加一个高级幻身咒，然后爬起来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房间挪动。
幸好因为族长大人魔力暴动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得远远的避难去了，他这一路也没碰到什么人。
除了阿兰森。
阿兰森没有跑，不对，应该说跑了。但是跟别人逃离的地方不同，族人都远远躲开了。而年幼的阿兰森跑到了漂亮少年的房间里面寻求庇护——他记得，他知道斯莱德会一直护着他的。
看到漂亮少年出现的时候，阿兰森吓傻了，接着马上就被少年一个魔咒击晕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斯莱德有些无奈，他以为阿兰森不会记得这个场面的。毕竟他一秒就将阿兰森整晕了，等阿兰森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又是平日里的自己——结果，阿兰森其实将这个画面记得很清楚。
看着浑身伤痕与莫名痕迹的漂亮少年，再想想今天看到的在魔力暴动之前状态明显不对劲的萨拉查，斯莱德释然地弯了弯嘴角。
这不是他的记忆，或者说，这不只是他的记忆，还混合了萨拉查的记忆，才让他看到了这些他本不应当看到的画面。
斯莱德从来也没有恨过萨拉查。
他只是不确定，族长大人是需要一个伴侣，还是族长大人真的喜欢他——千年前的这件事，他没有从那双眼睛当中捕捉到一分情感。
但是现在他确定了。
确定族长大人是真的喜欢他——大概就是吃起醋来比较凶残吧，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
萨拉查在和斯莱德的意识体分开后，就呆呆地跟着「自己」，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远没有刚刚和斯莱德说话时的平静，他现在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没有记忆，又被斯莱德挡住眼睛，但是那不代表他就不知道！
漂亮少年虚弱的喘息，低低的哭泣，还有挣扎断断续续的求饶，他都听到了——
萨拉查简直不知道从幻境出去之后要怎么面对斯莱德。
原来曾经的自己还做过这种混账的事情……萨拉查蓦然想起三年级的时候，那只博格特勾起了斯莱德的回忆，而那个时候的斯莱德——蜷缩着，疼痛着，只要想起来，身体都会下意识地颤抖抽搐。
萨拉查看着「自己」回到卧室，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想催促着「自己」去看斯莱德的情况。但他说的话并不能被听到，着急也没有用，他只能看着「自己」露出困倦的表情，然后上床休息。
萨拉查简直要疯了——就这样？不管不问？他的少年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但萨拉查再着急也没用，那时候的「自己」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当然也不会莫名其妙特意去查看斯莱德的情况。
莫名的吸力再一次出现，萨拉查觉得自己的衣领仿佛被人拽住了，然后将他粗暴地丢了出去。
脚下一个踉跄之后，萨拉查稳住身体，转头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片草地，景色倒是不错，萨拉查认得这里是戈德里克山谷，这么说他们从幻境中出来了？萨拉查扭头就看到了旁边的几个人。
斯莱德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魔杖，低头看着在地上脱力坐着的几个学生，神色并无异常，看到萨拉查也出来了之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几步走了过来。
“萨尔——”
萨拉查怔怔看着斯莱德，对方现在的模样和那段记忆当中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年纪，斯莱德的面容稚嫩，但很好看。
萨拉查将斯莱德揽抱住，低下头，前额顶着斯莱德的肩头，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
“斯拉……对不起。”萨拉查声音嘶哑，他不仅仅是抱歉，他是害怕——大概就差那么一点点，过去的他可能就要将他的漂亮少年弄死了。
斯莱德感觉到了自家爱人身体轻微的颤抖，也不劝他忘记，这个想忘记也忘不了吧，斯莱德只是轻笑了一声：“所以，等我下次犯了什么错误，萨尔你可要原谅我啊。”
萨拉查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大概也就是在斯莱德的肩头小幅度地蹭了蹭。
“我说，你们俩要不要这么不分场合？”戈德里克的声音响起，“先处理完正事好吗？”
斯莱德刚才是最先从幻境中出来的，给戈德里克建立了双向标记。
听见戈德里克的声音，萨拉查抬起了头。
看到萨拉查那双完全成了正红色的眼睛，戈德里克愣了一下，行吧，看这样子估计是他们俩在幻境里面出了点事；戈德里克冲萨拉查点了点头，果然，那家伙下一秒就直接带着斯莱德幻影移形了。
又把这些事全都丢给了他……戈德里克看了一眼旁边还晕晕乎乎的学生们，他觉得有必要添一节魔法安全课。
70|70.N.E.W.T.
70.N.E.W.T.
把学生们都带回学校之后，戈德里克没找到萨拉查和斯莱德，估计这两位又不知道上哪里浪去了，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出现。
萨拉查很少失控，戈德里克也有点担心他的情况，给斯莱德传了个信息问了一句。
然而回复信息的人不是斯莱德，是萨拉查本人，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只是让戈德里克暂且负责一下学校的事务，并说明等到N.EꔷWꔷTꔷ开始的时候他和斯莱德会回去学校。
戈德里克收到这个回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点皲裂，斯莱德也就算了。但萨拉查你好歹也是学校曾经的教授，斯莱特林的院长，这个甩手掌柜当得也太彻底了吧。
但戈德里克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又不能跑去斯莱特林城堡抓人，再说了他们俩还不一定在斯莱特林城堡里面。
处理了这次事情的戈德里克，当即在学校里面加开了一堂魔法安全课，给每个年级上了一遍，教育他们不要随意触碰来历未知的魔法物品。一旦发现不对就要立即上报给教授们，不要没事了用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两位蛇小姐最近都很乖巧地跟在卢娜身边，塞西莉亚是找不到斯莱德——找到了也不敢过去，她就去了一次，两秒就被萨拉查大人丢出来了，之后就很有眼色地滚到了卢娜身边。
当然，蛇小姐们的好日子也没过多久。
萨拉查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去了学校一趟，从卢娜的宿舍里面将睡觉的蛇小姐们抓了出来，带去了马尔福庄园。
“院长，这是干什么？”被叫过来的阿兰森看着萨拉查还有他手里的两条小蛇，有点茫然地问道。
“我和斯莱德顾不上，这两个交给你。”萨拉查说道，“你可别告诉我，当初教你的那些蛇语咒语你都给我忘了。”
阿兰森当然没忘，作为精灵，他的语言天赋很好，蛇语也是后来学的，也跟着萨拉查和斯莱德学了不少蛇语咒语，所以现在这是给他找了两个学生？但是他只是个画像，根本管不住这她们吧。
萨拉查知道阿兰森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会检查，有什么情况直接跟我说，不要去找斯拉，尤其是关于塞西莉亚的。”萨拉查看了一眼翠绿翠绿眼神灵动的小蛇，这姑娘一直被斯莱德娇惯着，也是该学点东西了。
院长都这么说了，阿兰森也就答应了下来。
萨拉查转身离开之前，看了阿兰森一眼，突然开口问他：“阿兰森，你是不是知道千年前斯莱德被我弄伤的事情？”
阿兰森的表情管理顿时失败，震惊之色从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弥漫出来。
不用再说什么了，萨拉查已经从阿兰森的表情里面得到答案了——果然自己跟这个铂金小子根本就是合不来，恐怕斯莱德那么狼狈的样子，也只有阿兰森见到过；虽然萨拉查并不想看，但怎么想都觉得很不爽。
萨拉查回的是伦敦。
自从他们俩在伦敦租了房子，就不太回去斯莱特林城堡了。一来是城堡有点太大，二来嘛，就是因为斯莱德真的很喜欢麻瓜的影视作品，城堡里面看不了。
萨拉查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他的漂亮少年像只猫一样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但是毯子有些短，露出了一截白皙小腿；电视机里面还播放着电影，声音开得不小。
这场景看得人心尖柔软，萨拉查走过去轻轻推了推斯莱德：“斯拉，困了就去卧室睡。沙发上不舒服。”
斯莱德根本没睁眼睛，只是细细地哼了一声，把脑袋往毯子里面缩了缩。
“好吧。”萨拉查也不叫他了，半蹲身体，将斯莱德抱了起来。然后把他放到卧室床上，把毯子换成被子。
等斯莱德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萨尔？”斯莱德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揉着眼睛走到厨房门口，往里面探了探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萨拉查站在灶台前面，将煎好的牛排端出来，路过门口的时候，将手里的盘子挪远了一点，避免蹭到斯莱德身上，趁机低头在斯莱德额头亲了一口：“早就回来了，你一直在睡觉，先来吃饭吧。”
刚刚睡醒的斯莱德还有点迷糊，他就是觉得今天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被带着坐到餐桌前，才清醒了一些。
“今天做了什么事情吗？怎么那么困？”萨拉查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挑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斯莱德。
“没有啊。”斯莱德也有点懵逼，他今天过着和平时一样的颓废生活，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就抱着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到了中午那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犯困，而且是一种根本没法抵抗的倦意，“就是困……然后就睡着了。”
萨拉查想了想，突然抽了魔杖出来给了斯莱德一个检测咒。
检测咒反馈的光芒是柔和的莹白色，并无一丝异常。等光芒彻底消散之后，萨拉查的嘴角弯了弯：“恭喜你，彻底恢复了。”
斯莱德当然看得懂检测咒的结果，怪不得一觉起来这么舒服，他身体中的伤势尽去，五脏六腑的衰败也被尽数修复，自然会觉得轻松。
“庆祝一下，出去吃吧。”萨拉查将魔杖收起来，在斯莱德出声拒绝之前，用一个「消隐无踪」将桌上的牛排带刀叉和盘子集体清理了。
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斯莱德无奈地看了看满脸笑意的爱人，也由得他去。
两个人换了身麻瓜的衣服就出门了，下楼的时候萨拉查盯着斯莱德的腿看了半天——麻瓜为什么会有牛仔裤这种发明，将斯莱德的线条绷得修长好看，萨拉查觉得走在路上看斯莱德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更别说斯莱德还有一张出众的面容。
视线往上挪了挪，萨拉查嘴角抽了一下。
斯莱德穿着白衬衣，顶上的扣子解开了两个，锁骨若隐若现，衣袖也随意地挽起一截，露出略微纤细但看上去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看起来格外青春和恣意，十分吸引人——萨拉查有点后悔了，他不应该出来的。
“萨尔？”斯莱德察觉到了萨拉查的诡异眼神，不由转头看了一眼他，“我……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斯莱德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这应该是标准的麻瓜装扮吧，他好歹在麻瓜世界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了，不至于连衣服都穿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