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塘沉默了,难得的没再怼天怼地,脸上那疲倦的神色更深了,看来这顿折磨也让他挺累的。
应绵就在一旁,裴琛没有避忌,他便能循得间隙多听了一嘴,也听出了裴琛的话外之意。这件事或许不仅仅是一场乌龙。
第53章 传染源
裴琛很快就带队离开了,这下客厅里只剩下方修塘,应绵和温澈森。真如温澈森猜测的那样,那些血根本就不是人血。
茶几上那个证物袋已经被拿走了,地板水池里涨满鲜血的疑点已经过去了,那枚定位器却不好解释,更像是被刻意丢掷到里面的,充满了泄愤的意味。
应绵躲到温澈森背后,他总觉得方修塘的状态很不对。
这时又听到外面木板楼梯传来脚步声,哒哒哒,有人上楼了,待那脚步声停息,应绵往后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敞开的大门前。
“……”
“温洵?”
温洵的表情瞬间僵硬得像被人打了一拳,但嘴角还能抽动,为了缓解尴尬,他对着空气张着嘴傻笑了几声。也没人告诉他应绵和他哥会在啊。
他是想来让方修塘带他去射击场的,还有他的新枪套,他都还没看过实物。但刚在楼下就感觉有点不对了,巡查队的车刚离开,来了好几辆。
温澈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过来干嘛?”
温洵绕到他身后,把应绵拉过来挡住自己,难得硬气了一回,“你又来干嘛?”
“喂。”
方修塘在沙发上斜着脸,脸色病白,邪气森森地撩了他们一眼,“别在我家门口堵着了,我现在要做全牛宴,要吃的就留下来,不吃的请各回各家。”
“吃。”温澈森说。
温洵从应绵背后探出头,一点不示弱,“那我也要。”
过了一会儿从厨房里传出阵阵有规律的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像有强迫症般,牛腿被站在水池前的人砍成形状相仿的一块块,力度不轻,顺着骨头缝和筋,刀刀落下准确无误,米黄色围裙上也因此溅上了一些血渍。
方修塘嘴里叼着支烟,红光在眼前点点湮灭,他在沙发上仰着头,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温洵忍不住看向他那边,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我的枪套呢。
明明是客人的温澈森却动起手来。温澈森把那双厨用手套给脱了下来,整齐地切出来几片生姜,肉已经都清洗好了,挑了几块位置极好的骨头给丢到砂锅里,又放入切好的生姜,倒入小半瓶料酒,冷水下锅。
这个厨房装修得很好,很干净,唯一缺点就是没有多少使用痕迹,只有调料酱汁用空了,头顶橱柜里只放着几大包白花花的素食面条。
他关上柜子,从厨房门口探出头,发现眼前晃了一下,应绵就站在门口,正揪着手拘谨地想往里看。
“需要帮忙吗?”应绵说。
温澈森松懈下来,吩咐他:“你叫温洵买包盐和一瓶醋回来。”
“噢。”
“欸,你跟他说完话就回来。”
之后应绵乖乖回来帮他打下手,但温澈森厨艺不怎么样,这么大的牛腿,只用了一小半,煎了一块一人牛排,一碟凉拌牛肉片,还有一锅鲜香的牛骨汤。
饭桌上几人沉默不语,平时比温洵还能活跃气氛的方修塘像是被人砸瘪了的气球,非常具象化的喘息之间气息尽散,如果不是他的刀子叉子在动着,真要以为是具行尸。他是不是真的去做了些什么。
温洵不住地瞟着他,怎么突然之间变了天,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心。
不过十分钟方修塘就拎起餐巾给自己擦了擦嘴,又对着桌上坐着的人不带感情地环视了一圈,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温少爷。”他叫温澈森。
温澈森把叉子端正卡回餐盘边缘,神情自若,“有什么事吗?”
“裴琛那次叫你到巡查队协助调查,那时他应该也把那个偷渡客的事告诉你了对吧。”
应绵和温洵的视线都集中在温澈森身上,那件事已经过去挺久了,当晚江诚从江家那个后花园逃之夭夭,特意送来的偷渡客则顺理成章被巡查队的人捡走,这个案件最终调查权只归于巡查队,旁人没有任何机会知晓其中内情。只要巡查队不对外公布问询记录,就只会被定义为非法虐待偷渡移民的小桩事件。但谁又能抓到江诚,怎么看都是小打小闹,这么久都以为没下文了。
温洵蹙眉看着那两人,心底焦躁,想问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他甚至连前情都不清楚,他哥为何事要去协助调查,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他一点都察觉不到。
“哥……”
“我不妨告诉你真话,我昨晚去干什么了。”方修塘语气冷冰冰的,“我去了黑市贩卖医疗器械的仓库。”
“原来那次来了不止一个偷渡客,有几个还和江诚带来的那个偷渡客是在同一条船上,他们幸运没被淹死,流浪到了黑市。”
温澈森没什么表情,只是直直看着他。
“他们身上都有腺体传染病。”
这话一出温洵和应绵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联盟内联盟外一直都有流行病,但有关腺体的传染病却很少,因为腺体保养问题一直以来都很受重视,现在的医疗器械很先进,有很多专一针对腺体问题的医疗仪器和高效针剂。
而生理书扩展页上有记录腺体传染病的类型,都只是大概提了题,说有严重的,也有微弱的,但听方修塘那淬了冰的语气,这次一定不会是轻微的那种。
方修塘的目光聚焦在眼前某处,带着一丝游离,“他们都来自十一区,登记的居民点靠近禁区边缘。”
应绵知道方修塘过往的故事,他就是在十一区禁区出的事。他好像猜到方修塘的意思了,好像猜到了……
“我早说了无数遍了。”方修塘两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从鼻子出了一口气,神经质地念叨着,“十一区有问题。不,应该不止是十一区,所有尾后区的禁区,所有贫民窟都一样,可他们还是要送我们去死,你说为什么?你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温澈森双眼低垂,没有与他对视,他似乎是无话可说。
坐在他右侧的应绵却脸色发白地站了起来,喘着粗气,捂住了嘴,径直冲到了卫生间。
所有人都能听到他在里面呕吐的声音。
第54章 寄生秀
这下把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喉咙还在应激性地痉挛着,眼前阵阵发晕,而肩膀异常僵硬,要努力抬手才能按下冲水键,看着那些污秽物全冲干净之后他才脱力瘫坐了下来。卫生间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但在这空间里还残留着刺鼻难闻的肉腥气,其实要是他送饭过来的时候有仔细嗅过,就会分辨出那只是畜牲血的气味。
“绵绵,绵绵!”温洵冲了进来,“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
“我没事……”应绵把脸埋在了膝盖里面,声音闷闷的。
“我哥做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
温洵抚了抚他的肩膀,还有余裕跟他开着玩笑。
但其实温洵的心并没放下,方修塘说的话还是很骇人的,而且从刚才饭桌上的谈话能推断出哥哥和方修塘同时对他隐瞒了一些事,他很不爽这被蒙在鼓中的感觉。
“跟他没关系。”应绵说。
方修塘信步走了过来,就倚在门边看着他们,语气凉飕飕的,“受不了的话就回家吧。”
温洵瞪了他一眼,今天的方修塘冷血,刻薄,情绪还不可控般时低落时暴躁,好像变了一个人。还是其实方修塘一直都是这样,只是那时候还有糖吃,他便记吃不记打了。
应绵埋着头,恍惚想起那晚在江家花园的事,当晚过后他、江晟还有温澈森的腺体都出现了点问题,那时候以为是跟那起了反作用的长廊花篮有关,但经方修塘这么一提示,才发觉他们或许都想错了,他们的腺体会出问题,可能只是因为他们那晚都在那条走廊,离那个被偷渡客并不远。
真好笑,他从没意识到,原来还有更严重的事等着他。
像坠入深沉无边的海,却很快感觉有一个人来到了他面前。
“回家吧。”
他听到了温澈森的声音,沉静如水,他慢慢把头抬起来,露出落寞苍白的一张脸。卫生间里的白炽灯很亮,温澈森的脸也很清晰,两个对视着,却只有默默无言。
“我还要提醒你们一件事。”方修塘就那样冷冷旁观着他们,双眸有压抑的暗光。出口的语气更冷漠,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温洵,可能也被感染了。”
“你说什么?”温澈森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沉沉,方修塘被他逼到门口。
“你在说什么?”
那爆发的气息也逼近,可惜方修塘是个beta,信息素对他没用,他只看到温澈森那张总高高在上的像是从未往心底收容一点感情的脸显现出失控的神态。
“我说二次分化,我认得那气息。”方修塘往温洵蹲着的方向撩了一眼,“腺体异变的一种,跟那些偷渡客信息素的气息,还有我那些队员当时感染的气息是一样的。”
“真可怜,从来没有一个人信我。”方修塘低声道,“江诚和他那群猪朋狗友敢贴身带着那偷渡客过来,肯定提前给那人治疗了一部分,你们当时离得那么远,腺体都有问题了,更别说温洵。”
温洵差点头晕目眩,“我不知道那时的事。”
他那时并不在后花园,连经过都没有。
“你是beta。”温澈森冷冷道,“你是怎么分辨的。”
“有很多气息只有beta才能闻得到,在我们的嗅觉中,那些气味是很淡的气味素,在执行那次绘制地图任务之前,部队有专门针对训练过,因此我们都能从细微处辨别那些气味,并分门别类。但也怪我要这么久才找到那气味。”
“你说清楚一点。”
“温洵身上的气息我从很久之前就嗅到了,那时候浓度已经不低了,如果那时他没见到那个偷渡客,一定是从其他地方传染的。”
温洵怔愣在原地,被吓到说不出话,二次分化的事方修塘早就跟他说过了,但那时候跟他吐露的语气似乎很轻松,带着点挑弄意味,所以他以为就算是他真的被什么病菌感染,也不应该是那么严重……但温洵似乎忘了第二次方修塘那善变的样子。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温洵失魂落魄地呢喃着,“为什么不说?”
“……”
是因为他也是昨晚才终于确定下来,那三种气息是能连接起来的。第一次嗅到时他还以为温洵那种只是要迎来奇迹般的腺体良性二次发育。因为他曾在黑市香水店待过一段时间,知道有许多体质弱的alpha都喜欢买信息素香水催化腺体发育,让自己在易感期时拥有更强烈的生理反应。
那种绿色树液一样的潮热气味常常让人混淆。
方修塘还以为那是上天要给温洵的成年礼物,所以还能笑着调侃他。
后来他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腺体异变不是小事,当晚他想搜索一点资料给温洵看,但查找病例记录时心境慢慢变了,好像那厚重医疗资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恐怖阴湿。也是从那堆资料里看到了有一类病菌感染,那记述的有关的症状,产生幻觉,性情变得残暴,分明是那次任务时他的队员出现的症状。
直到这段时间真正把记忆中的气味和黑市里那几个偷渡客身上的气息连接起来。如果不是那天非要靠近温洵,也不会那么发觉。
“依据那些医疗器械贩卖的人说,真正的传染源其实是那些禁区的丛林植物。”方修塘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温洵,眼里有一丝疲惫,“就算你跟那些腺体已经溃烂的偷渡客有直接接触,也不会到这浓度,我试过了。”
温澈森眼底有丝深沉的光,方修塘竟然自己试验过了,他制造这出荒唐“命案”就为了往黑市的医疗器械仓库跑,他那么紧张。
“所以你一定是直接接触到了那些植物,而且不是短时间内的事,你有空检查检查你家和你身边的人吧,真有人想害你。”方修塘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哀意。
第55章 试验
方修塘在背后把门给关上了,隔绝了屋子里那不近人情的气息,温澈森照看着走路还有些不稳的应绵,温洵则跟在他俩尾巴后面往楼下走,在这中途他们都没有回头。
应绵用钥匙打开了花店的门,温洵沉默不语跟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怪,他好像对这些植物真有了过敏反应,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其实只是花粉浓度太高,应绵把挡路的小盆栽给移开一点,让他们可以通过。
应绵还得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在布狄叔叔回来之前。他从堆满杂物的柜台上拿过水壶,水已经很冷了,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下一大杯,才勉强压下喉咙的痒意,双眼也清明了些,又给温洵和温澈森都倒了两杯,但像才察觉到杯身透出来的冷意,迟疑了一瞬。
“你们喝水吗?但这水已经冷了。现在没电,没有热水喝。”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洗洗手。”温澈森说。
“隔间有洗手池。”
“好。”
温澈森按着指引直接进了隔间,里面是一个小饭厅,角落装了洗手池,洗手池下有一个用来泡花的水桶,饭桌旁边有一张单人软沙发,隔间里没灯,这样拥挤又古怪的摆置就更不能入眼了。
洗完手之后,看到旁边的楼梯,通向二楼,能看到应绵住的那间房间,门框上还有两张便利贴贴着。
刚往回压下目光,就被阴影处墙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那是一面木墙,上面悬着不同的匕首和几把长弓箭,中间是一个鹿头,脸上那沟痕像是流下了黑色眼泪,但近看才发现是眼珠破开了。旁边的匕首都很旧了,有的刀身已经生锈了,刀柄更是缺角少边的,木头制的都腐烂了。
靠得太近身上都要沾上了尘渍,他却浑然没感觉似的,目光集中于一把匕首上,用两根手指摩挲了几下那刀柄,果然从指缝抖落了一点干燥的木屑,又摊开自己的手掌,看到还有刚使用厨余手套时勒出来的两道未消的印子。
原来是这样。
从隔间出来之后听到应绵和温洵在说话,温洵看上去受打击不小,应绵在安慰他,大概是说他被感染的事还不能确定,可能是方修塘弄错了,毕竟温洵现在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二次分化是大事,但身边连个病例都没有,谁都不了解,不管是不是都只能讲些让他先放宽心的软话。
“回去了。”温澈森叫温洵。
温洵摇摇头,就没差想留在这里想和应绵呆在一起的愿想摆在脸上了。温澈森却异常强硬,又重复了一遍,“回去。”
回程的路上车里气氛冷到都可以结冰了,温洵觉得他就不该在今天来,还不如在外面旋转观光餐厅呆上一天,谁都料不到方修塘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更疯起来就要揭穿闹翻一切。比起担心自己二次分化的事,他更担心方修塘和他哥这次彻底结怨,不喜欢看到身边人斗争个不停。
他觉得他哥又得生气了。
回到公寓,温澈森把外套脱下拿到了卫生间,而后转了个方向径直往地下室去了,温洵心中又惊又疑,站了起来。
他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拉开了背包的拉链,那把枪,果然在里面,已经绑好了枪套,旁边还有两列新的塑胶子弹。马上拉了回去,还心有余悸,方修塘动作可真快。
不一会儿温澈森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生化型消毒枪,这消毒枪很小,但里面的内容喷剂足以使目标物秒速溶解成难闻的酸液,他们这个地下室什么工具都有,都是爸爸的同事送的,都是军事级别的,说送给他们玩玩,但哥哥不曾碰过那些东西。
温澈森耐心有限,对着还呆愣着的他,断然道:“把家里有的植物都找一下。”
这套公寓一直是他们自己打理,布置的东西只有他们最清楚,温澈森这是无法冷静了。温洵不敢不听话,往周围看了一圈,一点绿色都没看到。
温洵看着他哥在房子里到处翻找着一切有可能附着病菌的东西,之后就给他找到了温洵房间飘窗上放着的一盆秋海棠,他房间的花是做饭的阿姨顺手帮忙换的,大概一周换一次,每周都是不同的花型。独立的几株,温澈森把花苞和枝干,还有根部各剪了一部分下来,放到几个透明收集袋里。
做饭阿姨一直照顾他们,但如果她被人利用也是有可能的,在这种情势下,根本不能停止心中的怀疑。
只是往上面喷了一下消毒液,那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滴落到枝干上,整盆花秒速枯死,花瓣垂下,花朵枝干根茎全部交融在一起,慢慢溶成了一捧酸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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