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着急回复轻舟和祁清舟的消息，快步向林眠走去，停在林眠身侧，林眠也侧向头看身侧的哥哥。
她哥哥静静地看着楼下的祁清舟，嘴角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林醒轻轻念着祁清舟的名字。
“祁清舟……”
林眠在看到林醒看到祁清舟的那一瞬间，也知道林醒已经知道了。
林眠说：“哥，你要下去吗？”
林醒点了点头。
林眠说：“那你早些回来。”
林醒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直到家门传来一声关门的响声，林眠才掏出兜里一直嗡嗡震动的手机。
一世长安帮派群。
你快乐吗：应该都吃完饭了吧，晚上来打本不？打镜天魔音绝境。@全体成员
夜杀：我要来我要来！
浊酒：我我我，我也要！
望穿秋水：来。
不坠凌云之志：我也来！上号！
你快乐吗：小林和小眠来吗？@林间听风@小眠羊
你快乐吗：小林怎么不说话？没看手机？小眠呢？
林眠慢悠悠地敲字回复。
小眠羊：我来，但我哥来不了了。
你快乐吗：啊？小林为什么来不了了？
林眠的视线缓缓从手机上挪到楼下。
现在天已经暗下去了，路灯下，祁清舟笔直地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因为他相信，那人会下来。
果然，没几分钟，林醒走了出来。
明亮的月光和昏黄的灯光下，林醒走上前去，嘴一开一合，像是在和祁清舟交谈，面上含着笑，眼眸如皎洁的月一样温柔。
林醒说着说着，似乎说到什么，他身前的祁清舟嘴角也跟着上扬了一个弧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然后两个人不再继续站在楼下，边说边离开了。
他们家的楼层有些高，再加上晚上的光昏暗，只有月光和路灯的灯光照明，她看不细致那两个人的动作，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见他们高兴的样子，林眠也放心了。
她目送那两个人离开之后，长吁一口气，继续打字回复群里一直艾特林醒和她的你快乐吗。
你快乐吗：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你快乐吗：@小眠羊
你快乐吗：@林间听风
你快乐吗：你俩都不说话，急死我了。
你快乐吗：小林到底怎么了啊？
小眠羊：我哥他……
小眠羊：和人约会去了。
你快乐吗：和谁？上善道长？
看来你快乐吗还不知道林醒已经解除小号和大号情缘的事。
小眠羊：和轻舟大神。
你快乐吗：？
望穿秋水：？
江上酒：哇哦。
不坠凌云之志：啥？谁和谁约会？
总之，群里乱作了一团。
林醒在下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群聊屏蔽了，还把手机开了静音。
实在是太吵了。
看到祁清舟的那一瞬间，他脸上挂上清浅的笑，脚下的速度也更加快，从正常的速度变成了快走，走到祁清舟身前才缓缓停下。
林醒看向熟悉的人，笑着说出之前每次见到祁清舟都会说出的话。
“好巧啊……”
“祁学长。”
这话说得很轻、很慢，他似乎把祁学长这三个字含在嘴里，细细碾磨一番后才慢慢说出，说完，他还眯了眯眼，微微歪头，期待面前的人会怎么说。
“这不是巧。”祁清舟认真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嘘……”林醒伸出一指，放在自己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明明已经是晚上了，可他的眼中似是有光，很亮，像是有一池星河洒落在他眼眸中。
他轻声说：“我已经知道了。”
在下定决心来找林醒，再发出那两条消息之前，祁清舟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今晚就会坦白一切，他和林醒之间将再无秘密。
林醒说：“反正今晚上没什么事，也不想打游戏。”
“来都来了，你不打算和我逛逛吗？”
祁清舟：“今晚？”
林醒嗯了一声：“今晚。”
“你知道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行。”祁清舟说，“我会早些送你回来。”
“还有你想问的问题，我都会一一跟你解释。”
林醒下楼前刚吃完饭，现在正饱着，和祁清舟逛逛也不错，相当于消食了。
林醒缓慢地走着，问身侧的人：“你吃饭了吗？”
祁清舟说：“没来得及吃。”
林醒说：“也对……你家住A市对吧？”
A市离H市可是有好一段距离，来这里可得花上好几个小时。
“对。”祁清舟说，“开车来的。”
“你下午跟我说完后就开车来了？”
“嗯。”
祁清舟午后才在游戏里跟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晚上就来找他了，这执行能力是真快啊。
“你也真是的。”林醒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要早些说，我就留你在家吃饭了，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刚吃完饭。”
“算了，出来都出来了。”
他张望了一下四周，看到一家面馆，抬手指着那面馆。
“饿着也不好，走吧，请你吃个饭。”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面馆很亮堂，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明亮的光。
面馆里还有几个坐着在吃面的客人，但不多，晚上大多在外吃饭的客人都是吃饭。
这家店不像其他店一样，招牌上挂着面馆二字，店里不但卖面，还卖饭。
这家店只卖面，所以晚上在店里吃面的客人很少。
老板是一对夫妻，店里还有他们的小孩，小孩正坐在靠里的小桌和小凳上写作业，一手握笔，一手挠头，一张小脸隐瞒不住情绪，愁容满面，看样子是被作业难住了。
老板娘见到林醒来了，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面上堆着笑从后厨走出来。
“小林来了啊。”
林醒挑挑眉，熟稔向老板娘打招呼：“来了李姨。”
老板娘见着林醒身侧跟着个她没见过的帅小伙，惊讶地出声：“呀，小林还带了个朋友来呢，这小伙儿长得真俊，见多了小林带妹妹来咱面馆，还是第一次见小林带其他人呢。”
祁清舟礼貌地和老板娘打招呼：“阿姨好。”
老板娘说：“好好。”
林醒说：“这是我朋友，来找我玩，刚好没吃饭，就到你家来了。”
老板娘嗯嗯两声，说：“那还是老样子？”
林醒摇了摇头：“不了，我吃了饭，带他来吃的。”
老板娘说：“那你朋友要吃什么呀？”
林醒看向祁清舟：“你要吃什么？”
祁清舟反倒问林醒：“她说的老样子是什么？”
林醒说：“我上学那会儿爱吃他家的牛肉面多加菜少加辣，我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祁清舟没有思索，对老板娘说：“那就来个他的老样子。”
“行，那你们找个位置先坐着，待会儿姨给你们端上来。”
林醒和祁清舟找了个空位坐着，坐下之后，他们终于可以开始说了。
林醒率先说出他最为困惑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林间听风的？”
祁清舟说：“在KTV的那次，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喝醉说漏嘴了。”
林醒心中感慨。
这么早啊。
回想之前KTV和朋友聚会庆祝，喝得有些微醺的那个时候。
他本身酒量就不好，那个时候他喝得有点醉，说话也是口不择言，豪无遮拦，再加上他不知道祁清舟就是轻舟，一股脑把自己是来庆祝拿下首通的事全都告诉了轻舟。
虽然没告诉祁清舟他游戏ID是林间听风，但告诉了祁清舟他刚拿下首通，来KTV庆祝。
那时候整个《仙道问剑》里拿下首通的就他们队里的二十个人，祁清舟想不知道他是林间听风都难。
这时，祁清舟说：“我知道你是林间听风，但我不知道你是上善道长。”
林醒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是轻舟，也不知道你是无敌且剑客。”
“轻舟是无敌且剑客的事我倒是接受了，可关于你是祁清舟的事……”林醒忽然说，“我以为我会很震惊，会很难以接受。”
“但现在想来，似乎感觉没那么难以接受，好像还觉得挺正常的？”
祁清舟的性格和轻舟的性格很像，轻舟的性格也和小剑客的性格很像。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好像并不是什么很难以接受的事。
他的学长，他的亲友，他的徒弟。
祁清舟，轻舟，无敌且剑客。
都是同一个人。
林醒说：“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了，不应该叫你祁学长、轻舟大神。”
祁清舟说：“你觉得应该改口叫什么？”
林醒眼珠一转，放轻声音说：“轻舟学长？”
在林醒说出“轻舟学长”四个字后，祁清舟面上的淡漠神色终于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慌乱。
他别过眼，不敢去看林醒的眼睛，强装平静地说：“你喜欢叫的话可以这么叫。”
林醒看到祁清舟这幅不自然的模样哈哈笑出声，他故意逗祁清舟，说：“那以后打本的话可以叫你轻舟学长吗？”
“嗯……可以。”
等老板娘把面端上来，林醒也不再逗祁清舟了，他看着祁清舟面前那碗他吃过上百次的面，光是看着不吃都知道是什么味。
林醒一手撑着脸颊，说：“这家面馆我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天天来。”
祁清舟说：“我知道，你当时跟我说你是高中生。”
林醒以前玩上善道长那个号的时候，所有亲友都知道他是高中生。
“我上学的时候天天早上来这家面馆吃面，然后去学校上学，晚上下了晚自习再回家玩游戏，已经形成习惯了。”
“后面学业太忙，面馆也很少来了，游戏也退游，没再上线。”
“唉。”林醒说，“好想念以前的岁月啊……”
哪怕是只玩一两个小时游戏，他都会觉得有趣，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上游戏，和亲友们一起打本唠嗑聊天。
祁清舟说：“现在的呢？”
“我怀念从前。”林醒笑了笑，“但我还是更喜欢现在。”
有很多人在游戏里陪伴他，这就足够了。
夜晚在江边和广场散步的人也不在少数。
广场上，一个小女孩提着一篮子的玫瑰花，每当见到一对情侣，她都会提着这一篮玫瑰花上去问：“你们要买束漂亮的玫瑰花吗？”
小女孩的嘴很甜，大多情侣都会选择买一束。
小女孩在卖出一束花后往四周一瞧，看到林醒和祁清舟路过，她忽然灵机一动，直觉让她小步跑到他们面前，高高仰起头，把篮子里的花举给这两个大哥哥看。
小女孩笑容甜美，富有活力：“哥哥，要给你喜欢的哥哥买一束漂亮的玫瑰花吗？”
“喜……喜欢？”林醒的脸突然红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个成年人，竟被小女孩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说得话都不会说了。
小女孩歪头：“哥哥？”
林醒深吸几口气，半蹲下身子，与小女孩平视，指着旁边的祁清舟，认真地跟小女孩解释：“哥哥和这个大哥哥是朋友哦。”
小女孩天真地眨了眨眼，一只手放开花篮，一只手指向祁清舟：“那哥哥，你不喜欢这个大哥哥吗？”
“这……这……”
这也不好说不喜欢吧……
小女孩又说：“我有很多好朋友，我很喜欢我的好朋友们！”
“难道哥哥不喜欢你的朋友吗？”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林醒支支吾吾地小声说：“喜欢、喜欢。”
他怕祁清舟误会，又说了句：“就是你和你朋友的那种，哥哥和这个大哥哥也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祁清舟听到这句“朋友之间的喜欢”，冷淡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但还是维持着一个矜持的微笑弧度。
小女孩看到祁清舟笑了，又仰着头祁清舟说：“哥哥，你刚才的表情冷得像冰块一样，你也喜欢这个大哥哥吗？我看到你笑了！”
祁清舟大大方方地说：“喜欢。”
林醒害羞得已经快把头埋进地里了，他一直低着头，生怕祁清舟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小女孩的话说得太直白、太单纯。
如果祁清舟不在的话他倒是能对答如流，哄着小女孩说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关键是……
祁清舟现在就在啊！
林醒只得半蹲着低头装死。
小女孩趁机把自己手里的花篮递出去，推销着自己的玫瑰花：“那哥哥给喜欢的哥哥买一束玫瑰花吧！一束玫瑰花只要十块哦！”
祁清舟没有拒绝，反倒很感兴趣地问小女孩：“来你这买花的人都买多少束？”
小女孩说：“大部分都是买一束或者两束，送给对方的！或者是买九束，他们说九束玫瑰花的寓意很好！”
祁清舟拿钱给小女孩。
“那给我九束花吧。”
小女孩收下钱，挑了九束漂亮的玫瑰花给他们，甜甜一笑，祝福着他们：“谢谢哥哥，两个哥哥一定要幸福、要快乐，要一直喜欢对方哦！”
祁清舟手捧着九束玫瑰花，跟林醒漫步江边。
他们越走越远离广场，远离广场后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走到后面，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广场舞的音乐也消失，只剩下夜风和身旁滔滔江水滚动的声音。
现在有点安静，林醒率先挑起话题：“我发现只要和你在一起，没有游戏也很开心。”
今晚上的气氛很轻松，让人心情愉悦。
“其实我今天来不止是为了告诉你我是祁清舟的。”
“也不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林醒停下脚步，祁清舟也停下脚步。
他们站在江边，面对面站着，对视着。
林醒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心跳加速，但他还是问：“是为了什么？”
他在期待着祁清舟的回答。
祁清舟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像舒缓的钢琴声缓缓流过。
一言一语，平淡、真心。
“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虽然跟我计划中的不一样，不过问题不大。”
“我现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打论道，第一次肝生活，第一次开荒拿首通……”
“我们有太多的第一次。”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的。”
“可能是在皎海深息副本里听到你温柔指挥的声音的时候，可能是在打论道的时候看到你犀利操作的时候，可能是我不会肝生活你手把手教我的时候，可能是我们拿下首通在长相思一起庆祝的时候……”
“其实知道你是上善道长之后，我反倒觉得庆幸，我等到你了，而我等待的人也是我喜欢的人。”
“以前的我玩这个游戏，有你和我一路同行，现在我玩这个游戏，也有你和我并肩作战，从始至终都是你。”
“我热爱这个游戏，更喜欢和我一起玩游戏的你。”
“我跟你一样，我认为玩游戏最重要的是和你玩游戏的人，并不是游戏本身。”
他相信，大多数人都一样。
祁清舟继续往下说，用很平淡的声音向林醒说出他在心中默默演练很多次的话。
“我在来之前做好了准备，我可能会被你拒绝，也可能得偿所愿，是我想要的答案。”
“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接受。”
“这些花是为你买的。”祁清舟将手里拿了一路的花递给林醒，不多不少，正好九束，“我很喜欢刚才卖花的小女孩最后对我们的祝福。”
“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林醒哪怕是知道祁清舟要说什么了，但亲耳听到祁清舟说出来的深情告白话语，他还是觉得震惊。
他不自觉地接过祁清舟递过来的玫瑰花。
江边的水腥味和玫瑰花的清香都随着夜风钻入他的鼻间。
他现在有点乱。
他喜欢祁清舟吗？
他不喜欢祁清舟吗？
他对祁清舟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
他的答案是什么？
“我靠，夜杀你别躲奶啊啊啊！我的流光明月，你全躲了！知不知道奶妈的技能很宝贵！”
“高哥，我求你，别指挥了，让我来吧，别勉强自己，不适合不能强求。”
“躲红圈躲红圈！我的老天爷啊，望穿秋水你的傀儡怎么在红圈里？你傀儡怎么死了？等等，你怎么也跟着死了？”
在家里打副本打得火冒三丈的林眠啪啪拷打着键盘，快把键盘按冒烟了。
林醒不在，打个镜天魔音绝境打得人热血沸腾、血压飙升。
林眠感觉自己玩奶妈玩得要高血压了。
总算是把最后一个BOSS天音女秒掉，她耳尖一动，听到家门开关的声音，知道林醒回来了。
她对着队伍里的人说：“下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