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的局势便显得十分焦灼,一晃十五分钟过去,平时快些都能结束一场比赛的时间,他们连第一局都还没有结束,来来回回拉了好几拍才能定下一分来。
我妻结夏心里便明白,跟弦一郎的这局比赛是注定要变成持久森战了,看来是赶不及去探望小幸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好吧、好吧。
我妻结夏那双粉红的浅瞳愈显孤凉,他凝着目光,专注地投在真田弦一郎手握着的网球上,他会奉陪到底的。
谁都没想到,我妻结夏和真田弦一郎的这一场比赛竟然打到晚上去。
晚上七八点钟,学校的网球场上亮起了大灯,有些部员等不住的,陆陆续续便先回家去了,还留在场边的零零散散也只有十几个了。
眼见着天上原本清澈的夜空泛起了乌蓝,阴沉沉的,隐隐又响了雷声,像是要落雨的样子,柳莲二无奈,让我妻结夏和真田弦一郎到此为止,留着下次再比。
此时他们的比赛才进行到一半,正如柳莲二所说的那样,再比下去时间就太迟了,反正都是同个网球部里的,比赛的机会也并不难得。
不过真田弦一郎却有些不甘心,而我妻结夏已经下定决心要奉陪到底,也不是轻易能动摇的。
于是场上比赛的这两人就好像听而不闻一样,自顾自地继续着比赛。
此时比分还僵持着,3-3平分,两人一分一分地互相掰扯着,到了第七局,又轮到我妻结夏发球,他便略微领先,拿下了这一分,3-4领先。
平时最没有耐性的切原赤也此时也屏住呼吸,紧张又焦灼地看着这一场比赛,一双藻绿色的眼瞳一眨不眨,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看着看着,隐约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真田副部长这一球怎么打偏了?”
他忍不住说。
真田弦一郎的这一球,的确打偏了。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都看得出来。
那一记截击球既快又重,真田弦一郎的状态也很好,出手果断,但却险之又险地擦网而过,白色的网带上擦出了一块黢黑的印子,差点就要下网。
这跟丸井文太的得意绝技走钢丝并不一样,那样重的球,根本就不可能技术性擦网,因为风险太大。
对于网球选手来讲,控球能力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能力,而在立海大网球部之中,除去幸村精市以外,真田弦一郎的网球基础在正选之中也是最扎实的,即便是同样从小练起的我妻结夏也比不过。
真田弦一郎从4岁起便每天凌晨四点起床练习剑道、锤炼精神,没有一天懈怠过,他总是呵斥部员“不要松懈”,其实他对自己才是最严苛的那一个,国中网球界也有人称他的网球是无懈可击的网球,这也是因为他力求完美,对每一种基础的网球技术都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对自己的要求极其严格。
对于这样的网球选手而言,他对自己网球的落点把控也是精准十足的,像现在这样的情况的确不对劲。
然而,场边的人能看的出来的事情,真田弦一郎却一无所知,他的双眼如火如炬地紧盯着我妻结夏手上的动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网球场上,清脆响亮的击球声干净而空荡,真田弦一郎的心中也是如此。
他跟我妻结夏是从小的玩伴,也是从小的对手,大概幼驯染大多如此,既亲密无间又暗暗比较。
即便是正直如真田弦一郎,也逃不过好胜欲的驱使。
他每天从未懈怠地练习,比任何人都要刻苦,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凭什么要被抛下?凭什么成为败者?
他的心中有不安、有不甘、有惶然,就有缝隙。
我妻结夏这几个月以来只喜欢用简单粗暴的重球取胜,于是便有人忘记了,他从前也曾用精神力网球的招式将别人的心志摧毁。
在面对弦一郎这样对自己熟悉无比的强敌,我妻结夏自然也要拿出些绝技来才能应对,他们这场比赛拖的时间这样长,其中也有我妻结夏暗中布局的缘故。
在身体疲惫至极、执念达到顶峰时,一个人的精神便变得无比脆弱。
不过这个招式对我妻结夏的消耗也相当大,对付真田弦一郎这样意志坚定的人,光是消耗他的体力就够呛,更别提要用精神力招式将他笼罩其中。
刺目的大灯强光之下,周围的空气正潮湿着暗流涌动,天上的春雷细如游蛇忽隐忽现,连雷声都像是隐藏在击球声下的颤波,白噪音般易被忽略。
真田弦一郎浑然不知般在球场上奔跑着,胸腔里的心脏热烈跳动着。
“其徐如林!”
他大喝一声,将自己的招式喊出,这也是遵循着剑道的规则,要以气势压倒敌人。
在体力迅速流逝的现在,他交替着使用着风和林,来给自己争取些喘息的机会,这些练过千百回的招式,简直如同肌肉记忆般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身体上,连一分一厘都不会有所偏差。
然而,在赛场上能化解掉任何旋转的强力削球,却在网前拐了方向,急速下坠着,直直地砸在了他这边的半场上!
竟然是个强力的下旋球!
真田弦一郎一时间怔然在地,不敢置信。
场边帮忙做裁判的部员报了分,“Game我妻,4-5!”
“真田副部长的林竟然失效了!”
“开什么玩笑!风林火山这样的招式在正式比赛中也没有被破解过啊!”
显然不止真田弦一郎不敢相信,场边的部员们也都震惊于真田弦一郎的招式被破解。
而且这并不是被别人打回去了,而是从他手上打出的球出了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林失效了?
真田弦一郎紧紧盯着我妻结夏的动作,恨不得将他手掌看穿,然而无论怎么看,我妻结夏打出来的球都仅仅只是普通的下旋球而已。
一定有什么奥秘隐藏在其中。
真田弦一郎不由得变得谨慎起来,拿出了在正式比赛中很少使用的山,“不动如山!”
收敛起强势的进攻,用如山般厚重沉稳的网球应对着敌人的攻势,这铁壁一般的防守比起以后场防守出名的胡狼桑原还要更胜一筹。
但在我妻结夏的攻势之中,这座山,只如同泥石筑成的土堆般,被轻而易举地击垮了!
本就已经是后半场了,没想到我妻结夏到后面突然发力,连破了他两个绝技,真田弦一郎措手不及,便让他拿到了两球。
下一球就是赛末点了。
不对。不对!
真田弦一郎的心情变得急躁起来,眼看着要输掉比赛,就更静不下心来。
柳莲二叹了口气,“弦一郎要输了。”
其他人沉默不语,这样的形势已然很明朗了,再说什么努力、不认输的话也没有用。
“Game我妻,4-6获胜!”
最后一球被我妻结夏顺势拿下的同时,他们两人的体力也早已被消耗殆尽,金黄色的小球在场地上骨碌骨碌地滚着,他们也摊开四肢躺在了网球场上。
我妻结夏和真田弦一郎都是一身狼狈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恨不得一口把肺部充盈,下一口又把浊气全部呼出。
切原赤也第一个冲上去,倒不是为了关心他们两人,而是难得看到真田副部长和结夏这么狼狈,上去看个新奇。
除此之外,他还有好多疑问要问。
“真田副部长!你怎么自己打出去个下旋球啊!”
普通部员不清楚,正选的这几个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真田弦一郎在使出其徐如林这种强力削球的时候,在消除完球上原有的旋转以后,竟然自己又拉拍给网球附上了强烈的下旋,这才让球没能过网。
后面的不动如山也是同样的道,我妻结夏打出去的只是常规的球,偏偏真田弦一郎慎重至极,扩大了自己的防守范围,才让网球钻了漏洞,得了分。
就像是一条本应该用细密的小网捕捞的鱼苗,偏用了稀疏的大网,小题大做,让鱼儿钻了空隙逃脱了。
真田弦一郎听见切原赤也的问题,才骤然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输。
我妻结夏并没有在网球上做什么手脚,被做了手脚的,原来是自己。
他将一直宝贝着的祖父送的帽子脱了,输了比赛竟然也没有多难过,反倒压在心里的那些情绪被通通释放了出来,变得轻松起来。
春雷终于酝酿出了个大的,一道电光闪过,雨点便随着隆隆的雷声砸了下来,一洗沉闷的空气,带来了一阵清凉。
真田弦一郎难得地、畅快地笑了出来。
可惜切原赤也一点也不懂得看眼色,脱了外套给真田挡雨的同时,还很焦急又不解,“副部长!下雨了你还高兴!等会儿我们怎么回家啊!”
结果就是大家一起被淋了个落汤鸡,一个人都没跑掉。
部活室里的淋浴间变得十分拥挤,热腾腾的蒸汽四处弥漫,哗啦啦的水声中,他们商量着哪天去探望下幸村。
“今年的正选名单出来了,还是要去跟幸村说一下的。”
“距离上次去探望部长也过去了好长时间了,不知道部长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我妻结夏作为去的最勤的人,自然也最了解,“最近进入到下一个疗程,小幸吃的药的种类变得更多了,他最近胃口不好,又瘦了些。”
“虽然如此,但病确实在慢慢好转,或许再过个半年也能出院了。”
他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期待着半年之后幸村精市的出院。
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变回原来平静的样子。
“半年……”
仁王雅治不说话了。
现在已经是4月份,距离地区预选赛开幕并不远了,全国大赛放在暑假,等半年过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幸村精市注定缺席立海大的三连霸。
这怎么能让人不遗憾呢?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切原赤也算了算时间,格外失落,“那部长岂不是赶不上全国大赛了。”
“没关系的,即使小幸不在,我们也会把冠军奖杯捧到他面前的不是吗?”我妻结夏说,他的声音在水汽弥漫中带着轻柔又湿润的平和。
“没错,立海大三连霸,绝无死角。”真田弦一郎卸下了些许压在心头的重担,信念反倒更加坚定起来。
柳莲二开口道,“那就明天吧,明天提早结束训练,去探望下幸村。”
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换下,穿上了备用的运动服,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决定吃过晚饭再回家。
我妻结夏很久没有过正常的晚饭了。
这几个月来他又恢复了很糟糕的饮食习惯,如果不跟幸村精市一起吃病号餐的话,他就会去便利店买些速食便当加热了吃,偶尔也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些面包当做午饭吃。
直接导致了他跟仁王雅治偶遇的概率直线上升,两个不好好吃饭的人非常默契地假装没有注意到彼此,要是被柳莲二发现就惨了。
今天也算是难得的机会。
外面的春雨还在湿哒哒地下,几个人都拿上了雨伞,也有忘记带的只好跟其他人蹭同一把。
令人意外的是,平时看着粗心大意的切原赤也的书包里放着伞,反倒是一向很可靠的我妻结夏忘了带。
“早上出门的时候姐姐硬要塞我书包里的,真是帮上大忙了……来吧,结夏。”
切原赤也很大方地让出了半边伞。
“多谢了,切原君。”
我妻结夏低头钻进伞里,一抬头就撞上了伞面,眼前的视线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切原君,伞拿的太低了。”
“抱歉抱歉。”切原赤也将伞撑高了一点,有些忿忿不平,“结夏你也长得太快了吧,以前明明是个小不点来着。”
“说起来,结夏好像确实要比赤也长得高了吧?”仁王雅治拿手比划着他们个头的差距,随后点点头,“嗯,的确高了点。”
脆弱的心灵被刺痛的切原赤也反抗,“我以后也会长高的,现在只不过是还没到发育期而已!”
以前也经常说这种话的我妻结夏:听着真耳熟。
确实长高了的我妻结夏坚定地点点头,很真诚地说,“切原君只不过是发育期比我们晚一点而已。”
路面上湿漉漉地泛着路灯暖黄色的光,滴滴答答的雨点在积水坑中砸出圈圈涟漪,雨水像是清洗了万物,一切都变得洁净而浅淡。
即便如此,也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浓烈气味从旁边正在吃晚餐的一户建里逃逸,朝他们席卷而来。
浓郁醇厚的骨汤香气,清爽又朴实的麦面香气,还有罪恶的炸猪排香气。
咕噜噜~
丸井文太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行肚子太饿了,可恶,好香的味道。”
“要不然晚上就吃拉面吧。”胡狼桑原显然也扛不住了。
“赞成!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吃拉面!”
切原赤也嗅着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霸道的香气,口水都快要留下来,“淋过雨之后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最棒了!”
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气味,在这种大量运动后、极度饥饿的时候,真的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想念曾经吃过的那些爽滑顺口又富有韧劲的拉面,想念那些金黄酥脆、肉汁四溢的炸猪排、吃饱喝足后最后一口温热咸鲜的骨汤……
“附近有什么合适的拉面店吗?”
丸井文太向来喜欢探店,这就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了,但在这种已经馋到不行的绝境里,舌头上的味蕾比他的大脑更快地反应过来附近最合适的店铺,“我知道附近有家拉面店的猪骨汤很好喝哦!”
“用新鲜的、带肉的猪大棒骨剁成两半,先用油煎至金黄,再加入大葱、香料,从早上开始用高压锅熬足4小时,直到骨髓融化到汤里,肉炖烂脱落,最后过滤出来浓白的高汤……”
糟糕,肚子更饿了。
“那就去那家试试看吧!”
大家迫不及待地一致同意了丸井文太的提案,去了他说的那家店看看。
一群运动少年挤进了小小的店面里,丸井文太活力满满地招呼着,“老板!先来八碗猪骨汤拉面!”
老板探出头来,看到这么多人惊讶了一下,“好嘞!你们自己找地方随便坐,很快就好!”
热气腾腾的拉面很快就上来了,丸井文太永远值得信赖,拉面的味道很不错,一口热乎乎的猪骨汤下肚之后,顿时让人感觉活了过来。
今天进行了一天的快节奏比赛,运动量是平时的两三倍,大家都饿坏了,一碗拉面不够、还加了第二碗。
切原赤也还展示了自己3分钟吃完一碗热腾腾拉面的绝技。
我妻结夏睁大了眼睛,盯着切原赤也的口腔看,非常纠结地开口了,“你这样不会得口腔溃疡吗?食道没有烫伤吗?还有消化会不好吧,都没有嚼几下就咽下去了。”
医院去多了以后,我妻结夏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过分地关注起健康来了。
“没关系的!”丸井文太拦住我妻结夏的肩膀,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笑容灿烂,“像赤也这样的笨蛋是不会生病的!”
切原赤也的额头上暴起了青筋,眼睛红了起来,配上海藻般的卷发,活脱脱一副恶魔模样。
“丸井前辈,你刚刚是在骂我笨蛋没错吧?”
“切原君,高血压患者要戒燥戒怒,”我妻结夏拍拍切原赤也的肩膀,冷静地说,“心平气和对身体好。”
切原赤也:莫名感觉像是在医院里看医生,有一股很强大的压迫力。
他的怒火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了。
“丸井前辈太幼稚了,不跟你计较了。”切原赤也嚷嚷着,开始消灭第二碗拉面,第一碗拉面吃得太快了,他还没有好好品尝味道呢,这一碗要慢慢吃。
“赤也很听小结夏的话嘛。”
丸井文太偷笑,然后也被我妻结夏平等地说教了,“丸井前辈,明知道切原君有高血压就不要老是招惹他了。”
“知道了知道了。”丸井文太泄气,“感觉小结夏都没有以前可爱了。”
仁王雅治懒懒插了一嘴,“有点像幸村的风格呢。”
我妻结夏一怔。
的确,小幸因为小时候就经常生病,因此很注重身体健康,不止会关心自己的,也会关心其他人的,平时也会经常提醒仁王前辈好好吃饭,赤也不要总是使用红眼模式,他作为部长,偶尔也会很严厉地教训其他人。
即便只是仁王随口提到的一句话,我妻结夏也会忍不住想起以前幸村的言谈举止。
明明特别在意身体健康,明明总能即使地纠正其他人的错误,为什么轮到自己,反倒犹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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