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网球部以后,我们每天下午都要在学校里完成社团活动,那结夏今后怎么办?”真田弦一郎有些忧虑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妻结夏是个孤僻的人。
虽然长相可爱又甜蜜,成绩优异,运动万能,跟同学们相处的似乎也并不差,在旁人看来,我妻结夏是个再标准不过的乖乖牌优等生了,但除去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以外,他从来没有再提起过哪个关系好的同学。
对所有人都友好的灿烂和开朗,恰恰体现了他极端冷漠的内心。
有时候,闲聊时,幸村也会调侃般问他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有啊。”吸着甜甜蜂蜜水的我妻结夏很轻快地回答了,他笑着,用手指了指幸村,“一个,”又用手指了指真田,“两个。”
“小幸和弦一郎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我妻结夏很认真的说,显露出那样幸福又满足的神情。
如果这是个RPG游戏的话,那么在我妻结夏眼里,幸村和真田就是已经开启了友情攻略线的重要角色,而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就只是为了维持完整世界观的背景板NPC而已,不需要在意,也不需要关注。
那是一种会让人战栗的冷漠。
而现在,他仅有的两个朋友都升学了,每天下午固定的网球练习时间也会被社团活动所取代,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不要过于担心了,弦一郎。”幸村展颜一笑,“结夏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我们手把手教导的小孩子了。”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网球道路,就会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着,这条道路虽然寂寞、虽然漫长,但他一定会抵达终点的。”
“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的确,正如幸村精市所说的那样,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妻结夏也依旧好好在网球这条道路上前进着。
因为不再有人会跟他约好了一起去网球俱乐部练习网球了,所以我妻结夏也索性不去了。
南湘南小学还没有正式的网球社团,但学校很重视学生综合素质的培养,体育馆里该有的设备都有,网球场地也配置齐全,只不过平常的时候只有在上课的时候会使用。
我妻结夏是好学生,好学生在老师这里总是会得到优待。
他按照程序向教导主任提交了申请书,第二天就拿到了体育馆和网球场的钥匙,作为交换,每天晚上九点之前他要将所有用过的体育器械归拢整齐,场地也要打扫干净,这其实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妻结夏答应了下来。
每天放学之后,他就先在学校的体育馆做基础的体能训练,再到网球场利用发球机,一组发球练习和一组接发球练习交替着进行,六点钟结束练习,回家正好吃晚饭,晚上如果幸村有空的话,他们也会约好到附近的街头网球场或是远一点的网球俱乐部,来一场训练赛,保持比赛的手感。
大部分时间,学校的场地都是空着的,没有人会来打扰我妻结夏的练习。
不过,偶尔也会有意外的发生。
那天下午,我妻结夏一如既往地在学校的网球场做基础的发球训练。
基础的挥拍姿势是他接触网球时学习的第一个知识点,但直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每天都要进行练习。
近乎刻入骨髓的姿势再标准不过了,他所要联系的是每次挥拍时的速度、力道,以及每种发球所要微调的手臂发力方向。
初步找到感觉之后,他就开始正式发球训练了。
要想发出一个重球对我妻结夏而言很简单,他天生的力量加上后天的锻炼,使得他的手臂力量要远超同龄人,即使是真田弦一郎在他面前也不占优势,因此在重球方面的练习他总是事半功倍,只需要注意精准即可。
尤其是在那天遇见平等院前辈以后,他们之间相互交换了line的联系方式,后来平等院前辈还教了他一个方法,要想打出更快、更重、更难以回击的发球的话,可以尝试着多次、多角度地击球,为网球赋予叠加的力量。
那确实是我妻结夏从未想过的方法,不过目前而言,他的身体素质还无法实现这样的技术,只能慢慢尝试着从打一颗球,到同时打两颗球开始,逐步提升自己的网球技术。
我妻结夏站在底线上,将一颗网球高高抛起,眼、手、身一同动作,网球落在球拍的甜区上,发出那样干脆清爽的击球声。
砰!砰!
金黄色的球影砸在塑胶地面,又飞快地反弹,深深地卡在其后的铁丝球网上,而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球痕,微微凹陷下去,可见这一球的力道之大。
我妻结夏没有停顿,用球拍在身旁的球筐之中挑起一颗新的网球,又重复刚刚的动作准备开始练习。
恰在此时,一个嚣张的少年音传来。
“喂!你是这个学校的网球部成员吗?”
我妻结夏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拿着网球拍,转身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外校校服的国小生,看起来跟他的年纪差不多大的模样。
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像是随波逐流的全然没有打理过的海带,一双藻绿色的眼瞳,透着自负又高傲的神色,校服并不好好穿,领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衬衫的纽扣扣错了一颗,袖子卷到手肘以上,西服外套被他系在腰上,堆出了乱糟糟的褶皱,连带着身后的网球袋都背出了一种流浪不羁的感觉。
奇怪的是,在跟他对视的一瞬间,海带头砰的一下炸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把衬衫袖子好好放了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雅礼貌了起来。
“老子,啊,不是,我是切原赤也,神奈川第二小学的学生,那个,请问你知道你们学校的男子网球部往哪里走吗?”
“我们学校没有网球部。”我妻结夏朝他礼貌性地一笑,“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哦、哦。”
切原赤也呐呐了两声之后又没声了,眼神飘来飘去,有些慌乱的感觉。
真是奇怪的人。
我妻结夏没有多余的好奇心,见他没有接下去问之后,便转身打算继续自己的练习了。
他垫了垫球,找了找手感,便干脆利落地又发出了一球,这次瞄准着的是网前,于是球的力道便并不如何大,轻轻的,像只蝴蝶飘过了球网,悄无声息地滚落在了地上,又弹起了十多公分。
我妻结夏对这球不太满意,便继续用网球拍捞起下一个球。
而切原赤也只在旁边安静围观了一会儿,眼睛越来越亮,很快按捺不住,推开网球场的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作为女孩子而言,你的网球技术还蛮不错的,要不要跟我来一场?”
切原赤也臭屁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网球选手,神奈川的超新星,切原赤也是也!”
“噗嗤。”
我妻结夏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我的名字是我妻结夏,不过切原君,我有哪里看起来像女孩子吗?”
他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只是普通的黑白色运动服而已,手上的护腕和脚上的运动鞋也都是普通的款式,没看出哪里有会让人误会性别的地方。
但是比起我妻结夏来,切原赤也才是真的大吃一惊,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虽然我妻结夏脸蛋很可爱,身型小小的,发型也有点像女孩子,但他线条流畅的肌肉和形状截然不同的骨骼,都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会有的,只要稍稍留意一点,都不会把他认作是女孩子。
“抱歉抱歉。”发现我妻结夏不是女孩子之后,切原赤也的态度也变得自然了起来,他双手合十大大咧咧地道了个歉。
“既然不是女孩子的话,那就更方便了!那个我、我妻结夏是吧?”他从自己的网球袋中抽出了一把网球拍,直指我妻结夏,藻绿色的眼瞳里尽是锋锐嚣张,“没有网球部的话,那你就作为你们学校的最强者,来跟我切原赤也比一场!”
“哼哼哼哼,只要再赢下这一场,本大爷就是连战十五所国小的神奈川最强网球手了!”
我妻结夏捏了捏手里的网球,糖果色的眼眸里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忽然灿烂一笑,“好啊。”
“既然是切原君希望的话,那我也会好好奉陪的。”
“我也很好奇,跟有名的切原君相比起来,我的实力在哪个水平。”
残阳如血,空旷寂静的学校里只余下了那样沉重的喘息声在不停回荡。
切原赤也跪倒在网球场上,两只手臂发红发胀,犹如初生的羔羊般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身体,整只手掌遍布着被防滑带蹭出的血红伤口。
他尝试着抬起沉重的头颅,伸出手想要去拿起明明就在不远处的网球拍,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从手指到手肘,再到臂膀,都在不停地发颤,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到达了极限,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更别提拿起网球拍这种奢望了。
“……可恶!可恶!”
说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透明的液体从切原赤也的下巴滴落,渗进了塑胶的网球场地上,绽开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在哭吗,切原君?”
我妻结夏站在切原赤也的对面,垫了垫球,这一局轮到他发球了。
将死的太阳犹如回光返照般,挥霍着最后的光与热,黄昏的日光透射在我妻结夏的眼中,让那双琉璃珠子般通透的粉色眼瞳也显出琉璃般空无一物的漠然。
将那张灿烂与友善的面皮扒下以后,那具名为我妻结夏的身体里藏着一只怪物。
切原赤也用他被汗水沾湿了眼睫、恍惚而空白的视线注视着我妻结夏。
那是怪诞、可怖、颠覆了世间一切常理的可怕怪物,犹如黑洞般只源源不断地吞噬着所有温暖、积极的情感,只让人的身和心都犹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丧失所有温度,丧失所有斗志,只想逃离这片战场。
“这样可不行,只会哭的话,是拿不到分数的。”
他高高抛起那颗金黄色的小球,切原赤也甚至看不清他挥拍的动作,只能听见——
每一球都毫无阻碍地擦身而过,在他的身后留下一个又一个焦黑的球印。
看不见、接不到,连球拍都已经无法拿起了。
是时候该放弃了吧。
坚持下去太痛苦了。
“5-0,切原君,到你的发球局了。”
连一分都拿不到的废物。
我妻结夏仅仅只是握着球拍站在那里,就给切原赤也带来了让人窒息的重压。
“如果没法再拿起球拍的话。”
逆光之下,切原赤也无法看清我妻结夏脸上的神情,他只模糊地看到,我妻结夏的嘴角扬起一道弧度,似嘲弄、似怜悯、似微笑。
“要不要弃权?”
“……不要看不起人,谁要弃权啊!”
切原赤也撑着自己摔得满是淤痕的膝盖,咬牙站了起来,他的小腿肌肉酸痛到连站立都不稳了,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无法握拍,那就用两只手臂夹起来。
无法抛球,那就用牙齿叼起来。
他抬头注视着我妻结夏,那双藻绿色的眼瞳里熊熊燃烧着不屈的怒火,甚至隐隐发红。
网球落下,球拍挥出,金黄色的小球颤颤巍巍地砸到了球网上,甚至没能过网。
发球失误。
发球失误。
我妻结夏只是冷眼看着。
直到第五次,竭尽所有力气的切原赤也终于将球打过了网,同时自身也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我妻结夏用网球拍轻轻接住了那颗被切原赤也竭力打过来的金黄色小球,任由它在球拍上反弹了两次以后安静地停滞了下来。
他注视着为了打出这样一次毫无意义的发球而陷入昏迷的切原赤也,汗水沾湿卷发,手脚的肌肉都过度使用了,显出发红发紫的於痕,即便昏倒在地,他的手指依旧保持着那样抓握着什么的形状,倔强地弯曲着。
明明连拿起网球都做不到了。
我妻结夏甚至感到了有些费解。
无论是幸村、真田,亦或是他自己,都不会去做这样毫无意义的努力、这样徒劳无功的奋斗,也从未在网球场上遇见过需要他们这样做的逆境。
他无法形容那种被切原赤也感染后在血液里涌动的兴奋与冲动,沉默了片刻之后,只轻轻地感叹着——
“真是个笨蛋。”
切原赤也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夜幕上像是破了几个洞,透出点点微光。
而他趴在我妻结夏的背上,感受着他走动时微微的起伏。
肿胀的手臂和小腿好像被喷了药剂,冰冰凉凉的感觉缓解了酸痛,膝盖的淤青被揉开了,现在只有钝钝的痛感,手掌上被磨破的地方细心地用药膏涂抹好了,又包上了绷带。
他被照顾得很好。
可能连他粗心大意的妈妈都没法做的比我妻结夏更好了。
“醒了吗,切原君?”
我妻结夏问着,没有了球场上那样可怕的气势,他说话时的语调总喜欢在结尾微微上扬,带着点黏糊的甜蜜。
切原赤也只能看得到我妻结夏头顶小小的发旋。
“没想到切原君的体力消耗这么大,在医务室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醒过来,学校的医务室到7点钟就要关门了,我只能先把你带回我家了。”
“谁要你背了……”
切原赤也嘟囔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既有点被削零的羞恼、又有点被看不起的愤怒还有点“是不是该说声谢谢”的纠结。
“没人要我背。”
出乎切原赤也的意料之外,我妻结夏只是心平气和地这样说道。
“是我自己要背你,没有办法,不可能就这样把你扔在网球场吧。”
切原赤也显然也回想起了自己今天一分未得的丢人样子,羞耻地涨红了脸,反驳道,“今天这只是意外!本大爷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发挥出来呢!”
“我知道,我知道,切原君。”我妻结夏说道,“你真正的实力绝不仅仅只是这样的。”
他平视着前方,沿海公路长长地向前蔓延着,一盏盏路灯静默地分立两旁,只有海浪汹涌又碰撞的潮水声湿湿地在夜幕里回荡。
切原赤也的体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更像是一团暖融融的火团般在这寒凉的早春带给他些许温度。
“你很有才能,执着于胜利的信念,永不言弃的顽强,那是很耀眼的品质。”
我妻结夏说的太诚恳了,以至于切原赤也都有些心虚,暗暗嘀咕着自己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不过。”
我妻结夏一个深深的叹气,又把切原赤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基础实力和控球力都实在是太差劲了,除了信念一无是处,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网球笨蛋吧。”
一无是处……
他的网球在我妻结夏看来,是一无是处?!
“啰嗦!”
完全被刺伤了自尊心的切原赤也咬着牙,也不愿意再乖乖待在我妻结夏的背上了,挣扎着跳了下来,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妻结夏肩上背着的自己的网球袋,于是一把夺了过来。
“混蛋,不要看不起人了,半个月后,我还再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以我切原赤也的名义起誓!”
大喊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切原赤也觉得自己再悲壮不过了,简直就像是热血漫里的主角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走,只给我妻结夏留下了一个倔强的背影。
“切原君!”
切原赤也的脚步顿了一顿,转念一想,凭什么我妻结夏叫他,他就要乖乖停下来。
于是他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倒加速向前冲刺。
我妻结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高了嗓音喊道,“你走错路了,车站不在那个方向!”
切原赤也的小腿颤了颤。
就这么往回走的话,会不会很没面子啊?
切原赤也最后还是屈服于自己的路痴属性,乖乖地掉头换了个方向走,只不过全程没有搭理我妻结夏罢了。
而我妻结夏注视着切原赤也慢慢走远的倔强背影,莫名地想笑。
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邀请切原赤也跟他一起练习的,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激将的方法对提升他的网球实力更有成效,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回家都没有消散。
尤其在他推开门,看见暖融融的灯光下、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法语诗集的幸村精市时,那种快乐更达到了极点。
“小幸!”
他响亮地呼唤了一声,扑到了幸村精市身上,露出一张幸福的笑脸。
“结夏,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幸村精市合上了那本诗集,轻轻抚摸着我妻结夏柔软蓬松的粉红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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