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本以为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肯定不好,但是按目前的情况看,竟然全然相反,兄弟俩的关系反倒非常亲近。
滕时问:“之后呢?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才让全村人都开始厌恶他?迫使滕仲云离开这里的?”
老李抽烟的手忽然有些不稳,抽了好几口才沉重开口:“他妈要和滕坤离婚,说要带着其中一个孩子离开,真正骇人听闻的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奚斐然不知道自己对滕时的占有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滕时被纪宏下药的那一夜,掌心炙热的温存开始的
不,一定是更早。
是从滕睡深夜里疲惫回家,还要摸摸他的头坐下来帮他一起把机器人拼装完……
又或者是他伏案工作的时候胃病犯了,强忍着疼按着上腹一声不吭,却在自己扶他去床上休息的时候,忍不住把头靠在自己胸口……
当你心疼一个人的时候,占有欲就暗暗生长起来了。
奚斐然藏得很深,一面以被收养的身份每日和滕时朝夕相处,一面又披上S的马甲,以同龄人的身份窥探着滕时的内心。
有的时候奚斐然也会觉得自己很病态,他就像是毒液一样渗透到滕时的生活中,让他的一举一动都脱离不了自己的眼睛,甚至想要占据他的心灵全部,让滕时的生活中也全是自己。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只有滕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几乎可以解当初的滕仲云对弟弟的占有欲。
闭塞的小村庄,精神不正常的父亲,忽视自己的母亲……年幼的滕仲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唯一可以交流和沟通的人只有一个弟弟。
天真又可爱的弟弟,即便是自己用各种仿佛折腾他,也依旧会笑着扑向自己,甜甜地叫自己“哥哥”。
滕仲云的反社会人格让他无法解人们之间正常的感情,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却会在弟弟扑来的时候,张开双臂接住他。
这是他的弟弟,他一个人的弟弟。
可惜生活永远不会一帆风顺。
滕仲云的母亲终于受不了自己丈夫每日的神经兮兮和动不动就不见人影的行径,她一个人在远离家乡千里的地方,独自一个人照顾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终于身心俱疲。
在滕仲云十四岁这年,她向滕坤提出了离婚。
“你从云南出任务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动不动就往山里跑,我就不明白那山里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能比我们还要重要!”
“你不信任任何人,你甚至不信任我,我受够了你神经兮兮的戒备眼神,你总觉得我要害你似的,我半夜在被子里动一下你都要惊醒,我给你吃的饭你甚至要先偷偷给狗吃!我真的无法解,我是你的妻子,你最亲的人啊!你这么防着我干什么呢!”
“离婚吧,我受够了。”
滕坤疯癫的神经终于短暂的恢复了清醒,对妻子百般挽留,但是他的妻子去意已决。
多年的艰难时光已经让她三十来岁头发就白了一半,她关上门,弯下腰,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妈妈要走了,但是只能带走一个,你们谁跟我走?”
她一个女人,没有经济来源,只养的起一个。
两个孩子都看着他,八岁的二儿子一脸懵懂,十四岁的大儿子目光冷淡深黑。
女人的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下。
都说母亲平等的爱孩子,但是实际上,总是有偏爱的。
这么多年以来,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大儿子。
这个儿子很奇怪,不会和其他小朋友玩,不爱哭不爱笑,他就像是一口深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阴森,有的时候和他对视,女人甚至会脊背发寒。
女人悄悄的用力握住了二儿子的手,微微松开了握着大儿子的手。
“你们谁跟我走?”她又问了一遍。
二儿子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妈妈,似懂非懂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
女人一把将二儿子抱进了怀里。
没有人看到,滕仲云的眸子阴沉了下来。
老李茶杯里的水已经一滴都不剩了,但是他没发现,仰头喝了一口才如梦初醒,给滕时奚斐然还有自己的茶杯都重新满上。
“我本不该听到那段对话的,”老李目光涣散,回忆着,“如果我那天没有碰巧出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如果滕仲云没有正好拉着他弟弟在墙角说话,如果我们两家不是只隔着薄薄一堵墙就好了。”
“小风,我问你。”十四岁的滕仲云按着弟弟的肩膀。
他很少主动做出这种亲密的动作,以至于弟弟有点受宠若惊:“怎么了哥哥?”
老李那时正拎着水壶走到墙边浇花,就听到一墙之隔的滕仲云轻声问:“你不想和我分开的,对吧。”
弟弟不假思索地点头:“我当然不想和哥哥分开,我最喜欢哥哥了!”
院落的角落中,滕仲云捏住弟弟的下巴抬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幼小的身影,审视地看着那和自己有八分像,但是过分清澈的眼眸,声音温柔地低声说:“这就对了,你这么蠢,一个人活不下去的。妈妈也照顾不了你,她太软弱了,跟着爸爸这种疯子那么多年都舍不得分开,就足够说明她有多无能。”
弟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哥哥的循循善诱的声音如同梦魇:“只有我能照顾你,你跟着我才能活下去。你是我的,重复一遍。”
小男孩无措地看着他,顺从地跟着说:“我是哥哥的……”
滕仲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乖。”他轻轻用手指蹭了蹭弟弟的脸,“我不会让她带你走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在一起。”
一墙之后的老李皱了皱眉,他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却也觉得这段话听起来让人莫名的难受。
但他没有细想,浇完花就走了。
然而就在几天后,让全村都被震动的事件发生了。
凌晨十分,滕仲云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女人凄厉的惨叫。
“救命!!——”
漆黑的夜幕中月亮低垂,昏暗的冷色光晕照亮了寂静的院子,滕仲云的母亲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后背上全是血。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
她哭喊着往门外跑,却在临出门的前一刻摔倒在地,摔得浑身都是泥土,滕坤从后面的屋子里追出来,手中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双目血红:“你这婆娘想害我!我就知道你们全都想杀了我!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山洞里,滕坤扑向自己倒在地上的妻子,手中的刀子拼命地刺向她的身体。
一下,一下,直到下方的人再也不动。
村中的灯一盏盏惊恐的亮了起来,村中的人们打着手电提着灯冲过来,滕坤坐在血泊中妻子的尸体上狂笑,挥舞着手中的刀:“你看,最后活下来的还是我!”
尖叫声四起,那场面那是村民们持续无数年的噩梦。
人们慌乱地报了警,红蓝色灯光的闪动中,有人想起了这家的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站在屋子下方的阴影里,小的那个浑身颤抖如筛糠,目眦欲裂,大的那个搂着他的肩膀,看着警察带走他的父亲,又给他的母亲蒙上白布,深色平静如深渊。
在警局中,精神失常的滕坤在十几个小时的审讯后,终于再次勉强清醒,回忆起了当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喝一杯水,每次他的妻子都会给他准备好放在床头。
而今晚睡觉的时候,滕坤忽然在杯子的边缘看见了乳白色水痕。
他脆弱的神经在瞬间崩到了极致,血丝爬满了眼白,他颤抖地用手捻了捻那白色的痕迹,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农药味。
来了,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仿佛早就预料到,又仿佛早就在为这一刻做着准备,滕坤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神志瞬间分崩离析,陷入了自我意志的全面崩盘。
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所有人最后都会背叛!
刺鼻的农药味冲进鼻腔,就像当初尖刀刺入他的大腿,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洞中……
面前的妻子翻了个身:“好困……”
“好饿……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他们都想害你!你兄弟想要吃你的肉!你的妻子想要抢走你的孩子、杀死你!
不要相信任何人。
滕坤目眦欲裂,大叫一声掐住了妻子的咽喉!
妻子从梦中惊醒,惊恐地剧烈挣扎起来,动作之大掀翻了枕头,枕头下面赫然躺着一把钢刀!
没有人知道那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它就是在了。
滕坤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猛的抓住了那把刀,刺进了妻子的后背……
落雨村是个很小的村子,大家都是亲戚,内幕消息很快小范围传播,然后蔓延到了整个村子。
“听说了吗?滕坤的妻子给他下了农药,这才导致滕坤发疯杀人的。八成是她要离婚,滕坤死活不同意,这才出了下策,没想到,哎,反倒是害了自己。”
哗啦!——
老李正端着碗吃饭的手一松,手里的一碗面摔在地上,碗砸了个粉碎。
“哎呀爸,怎么这么不小心。”儿子埋怨地去拿扫帚。
老李脸色煞白,手指哆嗦得不成样子。
就在前几天,隔壁滕坤的大儿子滕仲云来找过他。
“叔,听说你种花特厉害,我家月季生了虫,怎么也治不好,你教教我呗?”
十四岁少年的笑容明媚天真,这一刻他和一般孩子好像没什么不同:“是不是得用药?用这种乳白色的农药行吗?能借我一瓶吗?……谢谢叔。”
咕噜咕噜。
电磁水壶里的水再一次烧开了,热水翻滚的声音把众人又拽回了现实。
老李站起来走过去关掉水壶,身型似乎比先前更佝偻了几分,显示出了疲惫的老态。
“这种事情不能隐瞒,我当天就跑去了警察局,说了农药的事情,”老李说,“等带着警察会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根据村里人说,滕仲云在我出门口不久就带着弟弟走了,背着行李。”
“从那以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滕坤在牢里呆了没几年就得病死了,他死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着‘不能相信任何人’,造孽啊。”
老李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对面的滕时和奚斐然。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当时给了那小畜生农药,不过后来想想,就算他不从我这里要,也会从别人那里要,就算不用农药,也会用别的方法达到同样的目的。那孩子天生就是个恶魔,以前是,长大也是,永远都是。”
滕时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胃里像是被刀尖拧绞进去。
老李看向窗外,透过院墙,似乎能依稀看到隔壁的残破的屋顶:“我只希望他离开大山之后,不要再祸害别人了。”
几个小时后,车子驶出深山。
从云南起飞前往崇景的飞机冲上昏暗的天幕,没入了浓厚的云层中。
滕时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层毯子。
这是空姐小姐姐在飞机刚起飞没多久的时候就殷切送过来的羊绒毯。
这位乘客真是她职业生涯里见到过的最帅的乘客了,甚至比之前碰到的明星还要出众绝尘!
只可惜帅哥旁边坐着一位修罗,空姐小姐姐差点撞起胆子想要滕时的联系方式,刚要开口,就撞上了奚斐然冷冷的眼神,那目光简直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吃了,吓得她立刻原地掉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了。
“滕仲云的童年比我想象的还要糟,”滕时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我本来还想着有没有可能用心疗法来改变他,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奚斐然双手抱臂,挽起的袖口下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动作有点莫名的宣示主权的意味:“人各有命,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运地像我一样遇见你。”
滕时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一愣。
奚斐然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滕时:“如果我家破人亡之后真的流落街头,心问题得不到治愈,现在可能也是和滕仲云差不过的小变态吧。”
滕时:“你和他不一样。”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
奚斐然立刻问:“哪里不一样?”
他的瞳孔因为混血而呈现出并非纯黑的颜色,眼神深邃而明亮地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莫名的让人有种心跳的感觉。
滕时胡乱地按了一下他的头:“你比较好骗。”
奚斐然:“……”
如果奚斐然真的没有被自己收养,那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滕时真的不知道。
上辈子他和奚斐然的人生没有交集,也不知道奚斐然是生是死。
他之所以说奚斐然和滕仲云不同,其实更多是一种自我的心安慰。希望上辈子如果奚斐然真的活了下来,能好好的,就算不被他收养,也健健康康地长大。
脑海中忽的闪过了那个叫“十七”的福利院孩子。滕时掐了掐眉心。
上辈子他没有发现福利院院长的疯狂宗教行径,所以十七必然是在福利院里继续遭受折磨。
之后呢?
福利院院长和J国的脑科学家合作,把智力超群的孩子偷渡到J国去做研究,十七会不会也在其中?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十七最后……很有可能死在了异国他乡的实验室里。
滕时的眉心中间出现了一条浅浅的纹路。
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岁月,看过了那么多事情,他发现自己依旧不是一个完全性的人。
那些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感性依旧迫使他牵肠挂肚,时不时的折磨一下他的内心。
胃里忽的一阵轻微的绞痛,其实在村子里的时候滕时的胃就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像有点严重了。
“滕仲云带着他弟弟走了之后,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滕时忍住胃里的不适,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来,“咱们从村子里知道的那些事可以解释他的反社会人格,但是他故意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想要我们争斗的你死我活,更像是某种更具体的私怨。”
奚斐然点头:“确实,他从村子里带着弟弟离开的时候,兄弟的关系应该还挺好的,后面八成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兄弟之间反目的事情,以至于他隐瞒了他弟弟的存在,而且把这种恨延续到了你们兄弟三人身上。”
滕时想了想:“你说,他弟会不会还活着?”
奚斐然回答的很快:“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活着,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如果不是咱们去了村子,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滕时微微向后靠,胃里的疼痛逐渐变得细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总之,我已经安排手下的人去查了,等等消息吧。”
奚斐然看着他,忽的道:“你是不是胃疼?”
滕时有些惊讶地回头,他不想在公共场合表现出脆弱,所以刚才好像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难受的样子,甚至都没有碰过一下胃:“唔……没有吧。”
奚斐然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你难受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会下意识变低放轻,你自己感觉不到,但是我能听出来。”
滕时莫名有种被看光的感觉,觉得自己在奚斐然面前好像越来越藏不住事了。
这么多年过去,奚斐然好像变得比他自己都了解自己。
“手。”奚斐然向他摊开掌心。
滕时抿了抿嘴,本想搪塞过去说自己已经好了,但看到奚斐然认真的眼神,知道自己如果不照做,奚斐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胃里也确实越来越疼,于是叹了口气,乖乖把手伸了过去,低声恳求道:“轻点。”
奚斐然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虎口穴位上按揉起来。
“嘶……”滕时轻轻抽了口气。
和滕时的手天生冰凉相反,奚斐然的手大多数时候都是温热的,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肚上有轻微的茧子,是这些年组装研究时捏着各种工具磨出来的,按在手背上的时候,有种特别的触感,有点粗糙。
手背上有止痛的穴位,每次按这个穴位的时候都很疼。
滕时也不再逞强了,左手按住胃,右手任凭奚斐然揉按着,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温和的白光从小窗户透进来,洒在滕时苍白如雪的脸上,他的鬓角被冷汗微微打湿,眉心微蹙着。
奚斐然一边按着他的穴位,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滕时这个表情的时候,有种难以言喻的脆弱的美感,让人非常心疼,很想很想去保护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奚斐然才能体会到角色调换的感觉,这一刻他不再是受滕时庇佑的孩子,而是滕时可以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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