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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未来见过你(醉灯)


后视镜映照出了他冷峻的眉眼,然而如果有人此时能看到他的神情的话,可能会非常惊讶,因为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生气的迹象,甚至带着某种微妙的愉悦。
车子穿过拥堵的城市街道,在市中心大使馆附近的小路停下,滕禹啪地关上车门,走进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在经过两个路口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家精致的日料店。
滕禹走进去,服务员只微微点头问好,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带着他来到了最里面的榻榻米包房。
拉开门,滕时正坐在那里,面前已经摆好了精致的佳肴。
“哥。”滕时冲滕禹微微一笑。
“嗯,”滕禹脱鞋进来,随手把门关上,“路上有点堵。”
两人之间气氛轻松,丝毫没有刚才在办公室里针锋相对的样子,仿佛只是一顿非常平常的约饭。
“刚才嚷嚷得嗓子都哑了吧,喝点汤。”滕时提他倒上一盏温热的菌菇汤,香气瞬间在房间中散开。
滕禹把汤一饮而尽:“下次该你主吵了,光是想词我都累够呛。”
滕时笑笑:“行,下次交给我。”
这么多年他和滕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为了防止变态父亲滕仲云上辈子养蛊似的、让自己孩子窝里斗的暗中作梗,滕时主动找到滕禹,提出两人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不和的假象。
由于之前已经和滕禹培养了初步的信任,滕禹并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
这种方法果然奏效,这么多年滕仲云都没有过分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以为不用挑拨他俩之间就很不好了。
两人边吃边闲聊,吃到快结束的时候,滕禹擦了擦嘴:“有一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滕时放下筷子:“你说。”
滕禹道:“最近X国的Wens公司忽然宣布,马上就要上市第一批拥有QTA技术的高精准度精密仪器‘Tami plus’,大概三十台。这东西你应该听说过,对于汽车芯片的制造有极大帮助,我们公司想要把这一批仪器全部抢到手,占领市场先机。”
滕时当然听说过Tami plus,这东西就像是迪迦奥特曼变身用的神光棒,可以把普通的汽车的芯片点石成金变成拥有高科技性能的智能车,是汽车生产制造厂商中心中的神物。
就连滕时自己也思考过要抢两台,用于加速飞车的研制进程。
但是Wens公司傲气得很,只和市值多少以上的上市公司合作,像滕时这样的初创公司是连购买资格都没有的,国内也只有像滕氏一样规模的几家公司可以有资格购买。
“Wens只接受全额预付,所以我们需要很大一笔流动资金。窗口期很短,银行融资是来不及的,”滕禹低声说,“我需要另一种仿佛来在短时间内搞到一大笔钱。”
滕时眯起眼睛:“哥,你是说……”
滕禹:“你之前告诉过我,在你的预知梦里,有两只科创板股票会在今年表现不错,红石基业和莲台佳衡,我想问问你,如果我现在建仓的话,选择哪只能让我短时间内获利。”
这些年滕时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只有滕禹知道,他也曾多次帮助滕禹避开过很多坎,但是涉及到投资建议,比如哪只股票可以赚大钱,滕禹其实几乎没有主动问过他。
骨子里滕禹是一个非常正派也骄傲的人,他不屑用这种手段让自己获得成功,宁愿靠自己也不想用这种作弊的方法。
不过看来这次是真的急。
滕时闭上眼,上辈子的一切在脑海中闪过。
“选红石。”滕时睁开眼坚定道,“红石会比莲台先出现重大利好,如果重仓投入的话,应该会有不菲的回报。”
滕禹深吸一口气,对于滕时,他有百分百的信任,以茶代酒,他用小茶盏和滕时轻轻碰了一下:“好,我听你的。”
没有人看见,一个貌不惊人的服务生在滕家兄弟所在的包房外面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无声地转头走了。
他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给一个加密的号码发了刚才包厢里对话的内容。
与此同时,滕仲云的某间办公室。
手下恭恭敬敬地把刚接到消息的手机展示给滕仲云看:“老爷,探子发来的消息。”
“饶命啊!”办公室的当中正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咚咚在地上磕头:“滕老爷求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侵吞公司财产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滕仲云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手下立刻上前,不顾地上那人的鬼哭狼嚎把人拽了出去,生死力竭的哭嚎在走廊外持续了几秒后尾音突然上扬,在锋利的刀具破开皮肉的声音后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直以来关系都还不错,是吗?”
滕仲云看着手机上传来的探子的消息,嘴角勾起让人剥骨悚然的笑意:“藏得还挺深。”
傍晚滕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这个时间一般放暑假的奚斐然已经吃完饭,回到房间做自己的事情了。
自从那天被摸了手背之后,滕时一直在躲着奚斐然。
起初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再之后他想明白过来,奚斐然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就是因为和自己朝夕相处太久了,所以他刻意减少了和奚斐然碰面的机会。
就着么晾着他一阵,等过段时间,小家伙自然会往前看的吧。
青春期的crush来的快去得也快,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有长性,成年都朝三暮四,何况是小孩子,转眼就忘了。
滕时这么想着,心下稍安,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下一秒,滕时整个人僵住了——几天没怎么好好说过话的奚斐然正靠在玄关的位置,双手抱臂等着他:“回来了?”

滕时推门而入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你吃了吗?”
“吃过了,今天后厨做的红烧大虾,特别好吃。”奚斐然紧紧盯着滕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眼底某种奇异的光一闪而过。
然而滕时低头换鞋故意回避和他对视,所以没看到。
奚斐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那天滕时和他聊完女生的话题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滕时忽然提起这个,明明滕时本身对找女朋友这件事也没有很着急,没有必要在那个时间点给他打预防针。
而且为什么之后自己握了一下滕时的手,他立刻触电似的抽手跑了。
回忆起滕时当时推门而入时那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奚斐然想了好久,忽然开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滕时当时肯定是看到自己电脑屏幕上的直播了,而自己那时慌乱之下把画着滕时的草稿纸塞进了裤子里,结合满脸通红的表情,简直像极了正在对着滕时“大逆不道”!
靠!靠靠靠!
奚斐然羞耻又崩溃得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关键是自己之后还毫无察觉,去摸滕时的手!
也亏得滕时修养好,要是放一般人,一个大嘴巴甩过来都有可能。
怪不得滕时这几天一直躲着自己。
想明白之后奚斐然一夜没睡。
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对滕时是什么样的感情,十三岁,对很多事情明白一点,又不太明白。
他只是很喜欢和滕时待在一起,看着滕时就觉得开心,看到滕时对别人太好他会吃醋,只想让滕时对自己好。
小时候那或许只是依赖,失去父母之后对自己强大的抚养者天然依附心,但是随着一点点长大,这种依赖似乎变了一些味道。
奚斐然隐约察觉到了一点自己的心境,但是他不敢细想。
也亏得他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在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没有在惊慌下破罐子破摔,也没有打草惊蛇去认错,仔细思考一番之后,奚斐然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不管自己对滕时是什么想法,绝不能让他知道。
滕时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从奚斐然身边走过:“我还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他的态度说不上多疏离,也不算是冷淡,只是很平常的语气,如果是粗枝大叶的孩子甚至发现不了他的刻意回避。
奚斐然的目光追随着他一路走进客厅,忽的叫了一声:“滕时?”
滕时胃里一紧。
今天中午和滕禹吃日料时候实在没忍住嘴馋吃了一片生鱼片,本以为一片没什么,结果一直难受到现在,听到奚斐然一叫他心里咯噔一下,更是连带着胃腹里也跟着一抽。
“嗯?”滕时回头,“怎么了?”
奚斐然向着他走了两步,他穿着一件黑色短袖,露出的手臂上隐约可见肌肉线条,在距离滕时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我……有事想跟你说。”奚斐然垂眸,他的睫毛很长,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落寞的感觉。
滕时的心里微微一颤,刚才紧绷的感觉立刻就减掉了大半,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下来:“你说。”
“这几天我感觉你好像有点躲着我,那天你跟我说的有关女孩子的话也让我困惑了好久,后来我想想,忽然意识到你可能误会了。”奚斐然抬眼,目光明亮而坦然,“那天你进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一边看着你的直播一边画机器人比赛的设计图。”
滕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也没想到会有这种解释。
“你一进门吓了我一跳,因为那张初稿我画的不好看,不想让你看见,所以我就团成一团塞进裤子里了,”奚斐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像让你觉得我很厉害,不想把不好的东西给你看,所以看起来有点……做贼心虚。”
滕时的眼睛微微一睁大,没想到竟是误会一场,心里百感交集,又尴尬又有点内疚,一时竟有点不知道怎么回:“我知道了,我其实……”
“哥,”奚斐然忽的道,“我是不是太粘着你了。”
这六年来,奚斐然叫他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一次还是奚斐然十岁那年和小伙伴爬野山失足摔进山沟里,自己带着人赶过去找了一整夜,最后把他从河边的淤泥里拽出来的时候。
根据滕时的经验,奚斐然只有在特别感激自己或者特别内疚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哥”。
“其实也还好。”他这么一叫反倒让滕时觉得有点无措,“没那么严重。”
奚斐然落寞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多少是有点心阴影的,可能是怕被抛下吧,所以我一直挺依赖你的,如果你觉得烦,直接告诉我就行,我以后不粘着你呢,只是求你别不我。”
滕时的心脏就像是被锣鼓咚咚的敲了个震天响,震得有点晕,奚斐然不是个情绪外露的孩子,很少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今天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自己不搭他这几天,竟然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心负担吗?
滕时简直有点内疚起来了。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奚斐然坚强地好情绪,冲滕时笑了笑,懂事得让人心疼,“快去吧,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清楚,这样我晚上睡觉也能安心些。”
滕时沉默两秒,想了半天安慰的话,到最后都觉得对奚斐然这种聪明孩子解释起来没有必要,于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不你的。”
奚斐然就是在等这句保证,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明媚起来。
滕时肚子里还是难受,小刀钻着似的,这件事已经皆大欢喜地揭过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我回房间了,你早点睡。”滕时又拍了一下奚斐然的手臂,正要走,却忽的又被奚斐然叫住。
“看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好?”奚斐然绕到他前面,皱眉打量他的神色,“不舒服?”
滕时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表露,他竟然看出来了。“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又是肠胃不舒服?吃什么了?”奚斐然没听他胡说,“先坐沙发上,我帮你揉揉。”
可能是刚才聊完这种话题,虽然说开了,但是滕时心里还是有点轻微的别扭,隐隐约约的,感觉还是应该适当保持距离。
他揉了一把奚斐然的脑袋:“你怎么越来越像管家阿姨了,都说了我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管我。”
奚斐然看着滕时走上二楼。
他没有去追,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滕时走进房间,啪地一声轻响关上了门。
不急,奚斐然心想。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遗憾的表情,甚至嘴角轻轻扬了一下,然后他也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滕时回到房间后先回了两个邮件,等到要点开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有点受不住了。
手指缓缓按进胃部和肚脐中间的腹部,白色的衬衣都被压皱。
今天疼的这个位置,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滕时一手按着肚子忍着疼,一手移动着鼠标,额头上微微渗出了细汗。
第三封邮件是某家豪华会所的经发来的,告诉他房间已经订好。
滕时深邃如海的桃花眼底倒映出屏幕莹白的光,俊美的容颜苍白如纸,在键盘上敲动起来。
滴答滴答。
时间转瞬间到了九点多。
电脑屏幕黑掉,滕时单手捂着肚子,缓缓趴在了桌上。
不远处的镜子里倒映出他修长清瘦的身形,他额前的碎发已经都被汗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虚弱地垂着,显露出某种疲惫的脆弱感。
腹中一直在绞痛着,那片生鱼片带来的杀伤力远比想象的要大。
这娇气的破肠胃,受不了一点寒凉。
还以为能挺过去的,现在看来还是得吃药了。
是药三分毒,滕时平时能挺着就挺着,不喜欢吃药,除非到了难受得忍不住的时候,比如现在。
修长的手指艰难地从腹部抬起来拉开抽屉第二层,轻车熟路地从里面摸出一盒药。
滕时趴在桌上头都没抬起来,单手打开药盒。
……靠,怎么没了。
锡纸板上每一格都被扣开过,里面空无一物。
明明记得还有一粒的。
滕时不死心地又摸了摸抽屉最里面,然后绝望地发现,这是真最后一盒了。
肠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隐约有痉挛的趋势,滕时的冷汗一阵一阵止不住地出,咬着牙按着肚子强忍了一会儿,把腹部的衣服都抓得皱皱巴巴,终于实在熬不住了。
——奚斐然的房间里应该一直帮我备着药,问问他去。
房间里,奚斐然第n次抬头看表。
怎么还不来?
作为滕时的小跟班,隔三差五奚斐然就会去滕时的房间里检查一次各种药还够不够,如果不够了就及时帮他补上。
昨天他刚看过,发现滕时的肠胃药已经吃得只剩下最后一粒了。
那时候滕时正躲着他,奚斐然思考了一下,果断把最后一片药从锡纸板上扣了下来。
如果滕时这两天犯肠胃病,那他就一定得来自己房间拿药,那自己就能顺成章地和他说话,他休想再躲着自己。
咚咚咚。
外面忽然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
奚斐然瞬间弹起,差点激动得从座位上跳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以正常的步速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滕时正靠在他的门口,奚斐然开门的时候他的右边肩膀都抵在门框上,支撑着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左手按着腹部,俊美的容颜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汗湿的刘海微微粘在额头,眉眼间隐约露出痛苦的神色,微微咬着嘴唇。
“有肠胃药吗?”滕时虚弱地开口
奚斐然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嘴上却道:“你不是说你没事吗?”
小混蛋。
滕时按着肚子,没力气敲他的脑壳:“给我拿一片药我就走。”
疼死了。
“走什么,你就在这我吃。”奚斐然不由分说把他扶了进来,直接搀到了自己床上,“这几天我没进你卧室,药没来得及补,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水拿药。”
滕时单手撑住身体坐在床沿上,忍着疼痛环顾四周。
他有段时间没有好好来过奚斐然的房间里看过了,小家伙的房间越来越有个人风格。
左边墙上是各种篮球明星的海报,还有动漫人物的贴纸,右边墙上则是各种高端技术的新闻简报和从科技杂志上剪下来或者打印的机器人模型。
生活和研究,他分得很清楚。
但是两边的布置都很有条,能看得出本人的细致和严谨。
这样一个孩子,未来的前途应该是不可限量的吧。
滕时看向奚斐然倒水的背影。
少年的手稳稳端着水壶,倒水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骨节修长分明,已经不太像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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