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一时愣着没推开他,谢幸越抱越紧,双手环着他的腰压得很重。
他感觉自己脖子流进几滴湿润的眼泪。
谢幸哽咽了声音:“以后还能煮红糖面线给我吃吗?你说可以呀,说可以吧。”
方锐没出声,微微动了一下脖子,把头往旁边侧过去一点。
等不到满意的回答,谢幸突然哭出声:“你不要不说话,说可以呀,你说可以呀,求求你了。”
方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思考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摸谢幸的脸:“你怎么了?”
谢幸边哭边摇头。
方锐手背捂上谢幸脖子,他脖子很烫,像在发烧。
“你发烧了?”
谢幸又摇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方锐继续问:“难受吗?头晕吗?”
谢幸再一次摇头:“不会。”
发烧了不难受吗?
为什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操心?
方锐语气放轻,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你先起来,我去拿退烧药。”
谢幸根本不听,还是抱着方锐不撒手:“你说可以,说以后可以煮红糖面线给我吃,说你会陪着我。”
“非说这个干什么?说了就有用吗?我向来说话不算话你不知道吗?”
谢幸哽咽道:“我知道啊,我知道你说话不算话,我知道你总骗我。那你再骗骗我不行吗?我都宁愿让你骗了,你怎么不肯骗我一下呢。”
方锐叹口气:“我会陪你,会给你煮你喜欢的红糖面线,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谢幸站起身,红着眼睛看向方锐:“现在是骗我吗?能让我当真一下吗?”
他好像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求着方锐爱他。
方锐满心刺痛,眼睛逐渐起了薄雾,仿佛有人揪着他的心,用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蹲着在电视柜下翻找,想找支温度计,再找盒退烧药。
可眼睛看不清楚,小小的温度计被淹没在杂物堆里怎么都找不到。
谢幸跟在他身后喃喃道:“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爱我的话……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办呢锐锐。”
“啪嗒……啪嗒……”
眼泪掉进抽屉里砸出声音,一声一声敲在方锐心上。
他眨了眨眼,把里面的温度计拿出来让谢幸测。
谢幸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方锐又进厨房烧水泡退烧药。
其实他烧得并不厉害,只是有一点点烫,低烧而已,应该喝点退烧药就好了。
那天方锐在沙发睡,空调开的那么足,谢幸一条被子也没盖,就坐在地上那么趴了一夜。
他不发烧谁发烧。
水开了,方锐把冲剂倒进杯子里冲开,搅匀了拿出去递给谢幸。
谢幸捧着杯子,待到水温凉了一些才喝下。
这杯退烧药喝下去也不管用,当晚谢幸烧得更厉害了,就在方锐准备带他去医院时猛然想起什么,他盯着谢幸看了很久。
谢幸的脸泛着不寻常的红,看着很难受的样子。
方锐僵着手慢慢伸过去拉开谢幸衣领。
alpha易感期到了。
现在是七月初,当年谢幸刚开始分化也是在六月底过完生日之后,七月初,是这个日子,没差几天。
谢幸皱眉躺在床上,方锐把家里门窗关好,想去找一下抑制贴。
可他一个beta根本没有信息素也用不上抑制贴这种东西,这么多年家里就从来没准备过。
抑制贴只能控制他的信息素散发,剩下的呢?
谢幸对抑制剂有抗药性,那东西对他根本没用。
方锐一气之下什么都没干,坐在沙发上思考该怎么办?
谢幸就是他这辈子的讨债鬼。
讨债鬼真的很烦人,可方锐又狠不下心,他心疼的要命。
好在谢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盯着。
前两天天气闷的要死,方锐那会儿就觉得最近应该会有场大雨,今天他手机收到了市里群发短信,说台风即将登陆,要市民做好防护。
都说靠海吃海,海边人最怕台风天,台风一来船只都要开去避风港,好几天都没有收入。
方锐住的这里离港口不远,沈卓然父母虽然现在不下海了,但家里有船,沈卓然不常回家,总说店里忙没法帮忙,方锐有空会去他家里帮些忙,有时候帮着把船开去避风港避风。
今天他是没法去帮忙了,让谢幸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他不放心。
家里没有抑制贴,他只能点外卖。
谢幸早不来晚不来,明明知道自己易感期就在这段时间还非得现在出来找他,方锐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给他弄。
他似乎忘记自己已经有八年不在谢幸身边,这八年来谢幸易感期是怎么过的?
不太可能一直憋着吧?
他都二十六岁了,应该有omega才对。
方锐心里没由来的生出股闷气,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沉着脸下楼开门拿外卖,一股脑撕了好几张抑制贴,歪七扭八地胡乱给谢幸贴上,贴了厚厚好几层。
谢幸并不舒服,但方锐脸色不好,他没敢说。
他其实有些头晕,身上都在发烫,这感觉他太熟悉,是发情期前兆。
那几年他都是自己锁在屋子里强撑过去的,很难受,像要死了一样。
第一次分化的时候方锐怎么做的他都记得,也就是那一次记忆让他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
谢幸在方锐的注视下吃了退烧药,后颈贴了满满的抑制贴,退烧药一旦吃下就开始发困,他没等多久就想睡觉。
方锐坐在床边看着眼皮子打架的谢幸:“你睡吧。”
谢幸眼里带着祈求:“你在这儿吗?”
方锐没说话,谢幸又开口说道:“你别走吧?”
他本来是想着等谢幸出门了去给谢幸买几件衣服,再买点抑制剂。
再试试吧,万一这次有用了呢?
听说有过omega的alpha会更好适应抑制剂,可能……现在抑制剂就对他有用了呢?
谢幸好像知道他想出门,轻轻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不舒服,很难受。”
“锐锐,不要走吧?可以陪陪我吗?”
方锐晃了晃手没让他松开:“我去买东西,很快回来。”
买抑制剂针管都要实名登记,外卖根本买不了。
谢幸看着挺不高兴的,但没像小时候那样发脾气,他声音很低,像在示弱,也在示好,他知道方锐就吃这一套的,十分可怜地抬眼看方锐:“你要出去买抑制剂吗?不管用的,你不是知道吗?我对那个有抗药性。”
“我可以忍的,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锁在屋里忍着过来的。你感受不到信息素,就当我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好了,不用管我的,我能撑着的锐锐,你在的话,我会好过点。”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别出去,等下又淋一身。”
方锐根本不在意这些年谢幸是怎么过易感期的。
他不在意。
根本就不在意。
好吧,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也不是说在意,但他会想,会在心里想谢幸是不是和谁在一起,那个人怎么帮他度过易感期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谢幸会标记他吗?会不会也让他咬脖子?
方锐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起一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在很多年前,谢幸也会撒娇,会拉着他要锐锐咬一下脖子。
他是个beta。
beta咬脖子有什么用呢,一点用都没有。
横跨在方锐心里的不止是他从小看谢幸长大的情谊,也不止有身份家庭的差距,而是性别,这是一条巨大的鸿沟,他不想让谢幸跨过。
谢幸应该有让人艳羡的家庭,他会娶一个漂亮的omega,他们会有可爱的宝宝,他应该有自己的家。
自己能给他什么呢?
一点虚无缥缈的,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的爱。
现在谢幸说爱他,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当他看到别人都有宝宝时会不会后悔,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和方锐这个不会生孩子的beta在一起。
谢幸还年轻,他根本不懂爱是什么概念。
爱不能轻易说出口,爱是要负一辈子责任的。
方锐心里藏了太多想法,没人可以说,也不敢说,更怕让谢幸知道。
他想起两人以前还住在石鼓区那会儿,他每天都出门送外卖,谢幸一个人在家,遇到风大雨大的坏天气穿雨衣根本不管用,挡不住一点雨,回到家还是浑身都会淋湿。
他怕谢幸知道后会闹着不让他去送,只能一次又一次骗谢幸,说自己忘记带伞。
小孩子不懂事,只知道下雨要带伞,没带伞会被淋湿。
所以每每天气不好方锐要出门他就会站在背后提醒方锐要记得带伞,可那不管用,方锐回来还是会湿透。
方锐顿了顿说道:“我会带伞。”
谢幸看着他:“又骗我吧,你从来都不带伞。”
他随即又道:“我想要你在,可以吗锐锐?”
易感期是alpha最脆弱的时候,具体怎么脆弱方锐不知道,可能是胆小,可能是粘人。
反正就是要有人陪着就对了。
他没再拒绝,冲谢幸说道:“你睡吧,我不走。”
谢幸闭上眼睛问:“我睡醒就能看见你吗?”
“嗯,能的。”
大概是真的不舒服,谢幸眼睛一闭上就睡着了,呼吸平稳,但是眉头一直皱着。
方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谢幸睡熟了才下楼去准备熬点粥,外头声音很大,呼啸而过的风声听得人心惊,他凑近窗户往外看,天气阴沉,但没有下雨。
估计今晚会有场大雨,现在只是开始起风。
他每次买菜都习惯买很多,放在冰箱里慢慢吃,最近几天都是谢幸在做饭,菜都没有剩,食材当天买才新鲜,只是方锐懒。
别人一天买一回菜,他能一周才买一回。
现在出去买点菜再买些抑制剂,来回不用半小时,谢幸不会醒的。
接下来两天估计天气都不好,买些食材放着也方便,用不着到时候再跑来跑去。
方锐本来想在家里留张纸条说他出去买菜马上回来,但一下没找到笔,于是给谢幸发了条微信,就说自己出门买菜了,以防谢幸醒来找他。
谢幸今年二十六岁,不是八岁也不是十八岁,方锐用不着还把他当小孩看,没必要时时刻刻关注着一个成年人。
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想着等会谢幸醒来要是见他没带伞估计又得开始说起以前,他一贯喜欢说方锐骗他这种话,于是出门前特意带了把雨伞。
外头风大,要真下雨了雨伞也没多大用处。
他先是去药店买了抑制剂,填好身份信息登记后才离开,这东西管控挺严的,一家药店只能买到一点量,只能再绕路到另外一家药店也买了一些才觉得够了。
今天菜市场人格外多,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出口,估计是都知道台风快来了赶紧出门买些菜囤在家里,省的下雨天还要再跑出来买。
这地方的人都这样的,他习惯了。
路过生禽区还不忘买了半只鸡,家里冰箱还有瑶柱,回去熬鸡丝粥。
方锐买完就回,估摸着也就出门半小时。
他手上提着几袋子东西,挺重的,手心被塑料袋勒出红痕,按下指纹开锁后进到家里都没发现不对劲。
鱼和肉不能一直裹在塑料袋里,他进门先把买来的东西收拾好放进冰箱,又开始捣鼓台面,在柜子里找了砂锅出来准备熬瑶柱鸡丝吃。
楼上听着没有动静,方锐也就没有上楼去看,等到把粥熬好开了小火慢炖才上楼,现在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上去把谢幸叫醒,让他下楼喝些粥。
房间门虚掩着没有关,方锐还纳闷呢,他出门时明明有关。
方锐推开门,叫了声:“谢幸?”
没有人应。
床上没有人,浴室也没有人。
方锐跑下楼喊了几声,房子里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别的身影。
谢幸醒了,谢幸不见了,谢幸去哪里了?
几个问题一起出现在方锐的大脑里,他一时不清楚该思考哪一个,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思考。
谢幸还在易感期,他怎么能出去?
方锐拨通了手机里从来没按通过的号码,机械音响了几声之后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声音。
谢幸没接电话。
“你不能再丢下我,方锐。”
“如果你像以前那样骗我,让我找不到你的话……无论你有什么由,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我全都不会原谅。”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时间,只要找不到你,我就去死。”
“我用我的命威胁你,听清楚了吗?”
谢幸说过的话一句句浮现在方锐脑子里,他惊出一身冷汗。
明明自己有给谢幸发微信了,他没看到吗?
如果真的没看到呢?
他刚刚才说了不会走,他会在家里陪他,他哪儿也不去。
可方锐转头就出门,他再一次食言,总是这么说话不算数。
一次又一次地,骗谢幸。
他疯狂问自己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慌感开始麻痹双手,他连门都来不及关,迎着小巷往外跑。
方锐家出门要过马路得经过林阿婆家,此时林家大门开着,老太太在里头打着瞌睡,方锐急忙进去蹲在老太太身前:“阿婆阿婆!”
林阿婆瞌睡被吵醒,方锐顾不上说别的,只问她:“您有看见我家那小伙吗?”
“你家不就你一个小伙吗?啥时候藏人嘞?”
方锐脸色是掩饰不住的着急:“很高很俊那小伙,在我家住好多天了您见过的,他刚儿有出去吗?您看见了没?”
林阿婆歪着脑袋想:“好像有哩。”
“他走哪条路?往哪边儿去了?”
“南门吧,往下走了,那边去南门湾的方向。”
方锐起身就走,往谢幸离开的方向过去。
今天天气不好,路上没什么游客,居民也不多,他拐了好几条小巷走到南门,浪花拍打着堤坝,往日湛蓝的海水因为阴天看着都变了黑。
这条路不长,他用跑的几分钟就到头了。
根本没见谢幸身影。
方锐抱着试试的心态又打去电话,谢幸还是没有接。
能去哪里呢?
谢幸在这个地方认识的人除了他就只有沈卓然,他才来多久,路估计都认不全,会去哪里啊?
方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手指已经开始在抖,他给沈卓然打去电话,那头接通后就急忙开口问道:“你看见谢幸了吗?”
沈卓然一脸懵:“什么?”
方锐语气听着已经开始不对劲,他继续追问:“谢幸不见了,你看见他了吗?有去找你或是联系过你吗?”
沈卓然实在搞不懂,谢幸都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怎么方锐还这么紧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丢了不成?
“没看见啊,也没联系我,怎么回事啊?你别慌啊,又不是小孩儿了,电话打不通吗?”
方锐站在海堤上,石头堆彻的护墙才到他大腿处,底下的海水疯狂拍打着石头,呼啸着像要把人吞没,他一颗心越发下沉:“没人接。”
沈卓然又说道:“出去玩儿了吧,瞎逛去了呗?哎呦那么大人了丢不了,你紧张个什么啊。”
方锐突然觉得有些想哭:“他不会不接我电话。”
沈卓然似乎听出了方锐的不对劲,语气开始正经起来:“你那儿声音太吵了,你在哪儿?海湾吗?”
方锐没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又说了一句:“他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手机不在身边,不然不论任何原因,谢幸不会不接他的电话,这点方锐至始至终都能万分确定。
可他分明看了,谢幸手机不在家里,他有带走的。
这个地方其实很危险,海堤并不高,涨潮时浪大的话海水会冲上堤坝把人浇湿,以前有人因为夜里看不清,歪了身就直接栽进海里,后来底下都拉起了护网,但也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方锐总是骗谢幸。
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他说好了不会突然消失,说好了要在家里陪他,但他全都没做到,他还和以前那样把生病的谢幸丢下。
明明谢幸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人。
这么多年,明明那么想,明明都忘不掉,他却嘴硬得不肯退让一步。
不要逃了。
不要躲了。
承认吧,他爱谢幸爱的要命。
方锐站在风里,用了两分钟想清楚,只要谢幸没出意外,只要谢幸回来,他就不再退缩。
什么鸿沟,他不想跨的时候才叫鸿沟。
他想跨了,长江都挡不住。
沈卓然把店丢给员工,出来帮忙找,和方锐一人走一边。
alpha易感期本来就脆弱敏感,现在又是生了病,很难不会一下想不开,方锐最怕的是谢幸真的会以为自己又把他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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