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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无需你帮,只带路就是。”狄飞白静了片刻,抬手拍拍米介胳膊。
“我不会去的!”车颂又喊。
“车颂,”米介惨淡的脸色上表情堪称严肃,“我不计较你在总管府抛下我们独自脱身。你就在此守着苏慈,待她醒来,一切听她吩咐行动。”
车颂嘴上一动,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狄飞白冷嘲热讽:“你虽抛下了我们,但愿你别再抛弃自己的族人。”
苏慈仍未清醒,脸上有血有泪,还有呕吐的痕迹,好歹人还活着,胸膛有规律地起伏。与她相比,江宜才像个死人,静悄悄的与灌丛混为一体,无根水已将他的身体清洗出来,顺便连神笔的易容也洗了个干净,现出原本的五官,眉目浅淡得好似拂袖即逝。偶尔几个哭泣、怪笑的秽字蝌蚪似的在他脸上游动。狄飞白重又背起他,米介支撑着起身,两人朝着雷云凝聚的方向钻进密不透风的深林中。车颂目送他们的背影,好像看着将死之人。
明月既隐,天空中唯有两团颜色,一者在雷墓上空,一者在白崖镇总管府。
那道通天雷柱已经熄灭,雷云却未消散,云层中两道闪电般的亮光交织缠绕,似在争斗,一时难舍难分,一齐坠向崇山峻岭。
两道闪电一触即分。灵晔身着披膊武服,手中一把明光赫赫的宝剑,一张脸冷若冰霜:“我倒要问问你,为何阻止我?”
商恪两袖清风,举手相迎,袖中荡出剑气罡风,与灵晔宝剑相接。无形中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浪扩散,明月之下,群山之中,好似掀起波涛滚滚。
“我也想问,你为何出手杀害凡人?”
灵晔冷冷道:“那人使剑来劈我神像,犯了大不敬之罪。我为何不能惩戒?”
商恪道:“赏功罚罪,罪不至死。”
“是非与否,轮得到你来评说?”灵晔冷然嘲讽,“你还与我装傻,难道看不出来,在总管府为非作歹的,就是那个江宜?”
商恪面不改色:“看不出。”
灵晔道:“虽未露面,但这事一定是江宜做下的。他先是去漠北撺掇了突 厥可汗,现如今又来到且兰府,妄图煽动垫江人反叛。其用心昭然若揭,无非为了搅乱这大好河山。商恪,你可不要迷途不返,忘了自己职责所在!”
雷鸣之声涤荡山林,如怒如诉。
商恪与灵晔谁也不肯先退一步,阙剑一式破开层云,与灵晔宝剑铿然相撞又分开。商恪怒道:“你说是江宜所为,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三更半夜,谢书玉点燃通天香,请你降仙,又是所为何事?你已不是第一次对凡人下杀手。我还没问你讨回一命,今朝便还来罢!”
灵晔不肯辩解,只将剑上爆发出更为强烈的凶戾之气,狠向商恪招架过去。
是夜,且兰府闪电大作,天空一片可怖的殷紫。
狄飞白背着江宜,随米介穿梭于丛林深处,抬头观天色,只见诡异非常。
“……”他隐隐知道那是天人交战引发的异象。
商恪两次救他们于危急关头,但江宜始终不愿坦诚相待。狄飞白不清楚个中缘由。自从在清河县重逢,这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
“少侠。”米介招呼一声,叫他回神,继续赶路。
行到山壁下,只见岩石缝中插着几排榫钉,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半山腰。革勒围子虽被一锅端了,数百年间垫江人在群山里留下的痕迹仍然无处不在。
米介取出盘山索,扣在榫钉上,又借出腰带,将狄飞白与江宜捆在一起。抓着盘山索踩着榫钉,紧贴山壁攀登,头上落雷滚滚,脚下悬空无底,饶是久惯山居的米介,背上也出了一层冷汗。他低头看去,狄飞白爬得极慢,抓着索钩的手背暴起青筋。
及至榫钉狭道的尽头,有一块不足两寸长的石台。米介爬上去,耳朵贴在山壁上,手指敲敲扣扣,找着松动的石块,朝里一推。面前石壁顿时倾塌了一半,留出个半人高的通道。
米介当先钻进去,又把江宜拉上来,狄飞白拖着江宜两脚,将人送进山洞,方才喘了口气,紧接着爬上石台。
这时他才有空看眼山外,林海已尽在脚下,不知不觉竟爬了这么高,狄飞白两臂一阵酸软,又感到腿肚子微微痉挛。
米介亦倒地不起,身上热一阵冷一阵,几欲作呕。
半空中雷鸣电闪,似乎离那团电光石火的阴云都更近了几分,有几次闪电就在眼前亮起,好似那剑光差一点劈到自己身上。狄飞白默默退入山洞深处。
“这山叫做驮羊岩,”米介说,“穿过山去,是原来中寨所在。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也许都逃进更深的山里去了。”
开凿的甬道通往一处洞厅,可以聊作休息,地面上尚且残留着炭火的痕迹。山体内无风无雨,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生火留下的。狄飞白深刻地认识到,群山里的垫江人就像鼹鼠,从不抛头露面地生活,年前那场浩浩汤汤的诏安,只恐怕成效甚微。
但这与他无关。
休息片刻,江宜仍然不声不响,狄飞白有几次忍不住怀疑,这具皮囊里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种想法令他感到恐惧与茫然,此时却更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背起江宜,依旧朝着山体深处前行。
隧道里昏暗无光,米介当先摸索着带路,两人谁也不说话,好一阵子,米介才道:“这里有岔路……咦,不对?”
衣甲与岩石摩擦发出尖酸的声响,米介忽然从眼前消失,片刻后,重又钻出来:“前面没路了。”
“什么意思?”
米介道:“之前且兰府军入山到处搜查,可能是中寨的人,为了断后,把山中石路堵住了。”
狄飞白跟着他走到尽头,果见一堵石墙,甬道至石墙这一截几乎倾塌了,也不知垫江人用了什么方法,将道路堵得严丝合缝。
“还有一条路呢?”狄飞白问,
米介抹了把脸:“那边不是路,是流水冲蚀的夹缝,前面是积水潭,已经无路可走了。”
狄飞白没动。
米介与他相对无语。黑暗中其实也不知道狄飞白究竟在看哪里,几次呼吸后米介听见他问:“驮羊岩过去是中寨?”
“对。”
“如果能过去,之后又怎么走?”
“之后,穿过中寨去上寨鸡庐山。跳进天坑湖,走地下河道,可抵雷墓。”
米介说着,眼前浮现出地下河道里尸骨累累的景象,身上一阵恶寒。
“雷墓连着地下河。”
“……”米介忽然明白了狄飞白的意思。
“你没在山里生活过,不明白,”米介说,“在山里迷路,比在林子里迷路更可怕。离开道路乱走,最坏的可能就是永远被困在夹缝中,进退不得,七天后饿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几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尸骨。”
米介等了一会儿,不见狄飞白应声,心中叹气,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居然这么执着,便出言缓和道:“先原路返回,再另想办法吧。”

第165章 灵晔
洞厅内,米介留下照顾江宜,狄飞白不肯听劝,独身去探路。甬道里听不见他的脚步声,米介心中忐忑,摸到地上湿漉漉的水痕,摊开手掌,已是一手墨水——江宜身上又开始渗出些阴森秽物。
狄飞白不在,米介鬼使神差,凑上前去,看见那些爬出领口的字,竟然是自己的名字——米介……米介……米介……
那些名字好像在呼唤他:米介……哥哥……
“小琅?”米介眼神迷惘,四处张望。他看见琅祖站在洞厅的入口,清秀的面容一如记忆中那样。
‘米介,你为什么忘了我?’琅祖发出无声的质问。
米介又是留恋,又是痛楚:“小琅,你已经死了。”
‘我没有死,’琅祖张嘴,‘只是你们都忘了我。’
琅祖的倒影向后退出一步,米介忘记了现实,慌忙道:“快回来,太危险了!”
天上银瓶倾倒,流注的电光瞬间将琅祖湮灭。“小琅!”米介痛苦不已,“啊啊啊!!”
狄飞白撤回洞厅,看见的场景便是,米介跪在江宜身前,头颅垂在两肩下不住发抖。而江宜似乎已经醒来,正睁眼看着米介,一双瞳孔是漆黑的。
狄飞白不自觉一个激灵,定睛细看,江宜却仍昏睡着,背靠岩壁面目安然。
“米介!”
狄飞白上手一推,米介犹如噩梦中醒来,尚且不能分辨虚实,流着泪水口中仍道:“你别走……别走……”
“你怎么了?!”狄飞白问。他一推之下,米介摔在地上,捂着面孔。
“我已经失去太多,”米介指缝里溢出一丝呻吟,“我看见小琅,依则,看见我的父母,还有冲介……太多人离我而去。”
狄飞白默然,扶起米介,掌心下的躯壳颤抖而虚弱,他看见米介的脸色已几乎雪白,腰腹的创伤浸透层层布料,渗出血腥气味。
“那潭水是流动的,底下有河道。”狄飞白说。
米介垂着脑袋。
“我要下去看看。”狄飞白说。
米介低声道:“你知道河水下面是什么?不要去,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狄飞白只是将玉瓶放进江宜怀中,静了片刻,似乎是在告别。
“你和江宜就待在这里,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还有力气在,就带他回去。”他说完起身,头也不回钻入甬道中。
漫长的黑暗转眼将他身影吞没。米介盯着地上土石的痕迹,像是除此以外再没有值得他专注的事,直到听不见狄飞白的脚步声。
潭中悬浮着一片残叶,随水流卷入潭底,在某个出口消失不见。狄飞白摸摸牙飞剑,深吸一口气滑入潭中,潭底的确有一处齐肩宽的缝隙,缝隙中水流骤然转急,继而霍然涌入一条更为宽阔的水流中。流水到顶,头上是坚硬的石壁,狄飞白摸索着,找不到冒头的空间,只感到水往低处流,似乎越进越深了。
他一口气憋太久,肺中如火烧,快眼冒金星的时候总算看见一线光明。破水而出,此处是另一口寒潭,洞顶开了一线天光,一注匹练似的悬泉飞漱而下,落入潭中,激起水花四射。目测洞顶的高度,可称远在天边,瀑布坠落发出巨大的呼啸,震耳欲聋。
潭水引出一道水流,漫入天然的洞穴深处,离瀑布远了,能听见深处传来水流的回响。他想应当是找到地下河了。
山中阴寒,狄飞白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久了,会突然对世界的真实产生怀疑,不知道自己正往哪里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想起米介的话:会死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如果他死了,狄飞白不受控制地想:甚至没有人会来找他,大家只当他不爱钟鸣鼎食,偏爱浪迹天涯,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
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感到阵阵恍惚。灵魂犹如悬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这具行尸走肉。同样的感受他已经有过体验,那就是每次跟随江宜进入妖川时,在那片无论生死的秽气之海中。他的身体还活着,但意识已经死了,并且过不了多久,身体也会死去。
生者如过客,唯有死亡是永恒。
狄飞白沿着河道走下去,两边陆续出现粼粼白骨,鬼灯如影随形,好似秽海里漂浮着的核舟。
河流上方雾气流动形成幻影,时而是士兵厮杀,时而是地震山洪百兽奔走,变幻无定。雾气于狄飞白行走间被冲散,又在他身后合拢,终于令他陷入重重包围,不辨方向。到处都是真真假假的人影。
狄飞白曾蒙江宜授业,多少也能看出来,这是山中白骨所化的秽雾。雾中所现的陈年往事,乃是令人死也不能遗忘的魔障。雾中是身披汉甲的士兵,沿河道排排站立,尽皆沉默地注视着他。
“滚开!滚!”牙飞剑挥开浓雾。
士兵挥舞着刀枪剑戟向他冲来,在牙飞剑刃上撞散成一团模糊的光影。
这里是一处古战场的遗址,河岸两旁的白骨,应当都是死于战事中的士兵遗骸。多年后有活人闯入,阳气激发了它们有关那场战争的记忆。记忆与情感,都是身中浊鬼,本应归还于地脉,却在此执着徘徊不去。
狄飞白本对鬼神之事存了敬畏之心,此时却止不住心中的轻蔑,踩碎白骨路,口中道:“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放不下?!劝你们早去投胎!时移势易,活人还有活人要做的事,别来碍事!”
此言一出激怒了鬼魂,群起而攻之。虽则没有实体,浓雾涌过来,仍然冻得人彻骨寒凉。
狄飞白无路可走,反生怒意,握剑在手:“小爷今天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上路!”
语罢抖出数道剑光,边走边砍,打得两岸断骨齐飞、人头俱碎,青锋昂然呼啸,耳边尽是鬼哭狼嚎,真好似无间地狱中的景象。
斗得正欢,一物从他袖里坠落,啪嗒掉在骨头缝里。
捡起一看,原来是江宜从府库里找到的囊袋。
狄飞白为防它进水,将袖口封得严严实实,不知怎的却掉了出来。打开一看,幸而里面的粉末还是干燥的。
他想起米介教他的办法,将粉末点燃祝祷,可以请神。狄飞白只知道江宜要找的东西,须得使用此物,却不知道何时使用,何地使用。眼下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捡了块石头拔剑一斩,火星溅落于粉末之中,须臾腾起一缕青烟。烟气渺茫一指,狄飞白拔腿跟上去,一路分花拂柳,终于穿过秽雾,光明大放——原是来到一处洞口。
他忙钻出去一看,顿时眼前千峰百转,万壑争流,红枫翠柏次第铺开,晓气如蒸,松声似涛,淋潦漫漶,雷声不休。云层低矮似乎触手可及,不断有雷霆降落峡谷,谷底情形则为雾气笼罩,难以窥视。
先前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里,一转眼却已身临千仞之顶,斯情斯景实在令人动摇。然而,狄飞白却顾不上这壮观的景致,已将一手放在了剑柄上,一口气重新提起来——他并不是此地唯一的造访者,眼前石台上,已有一人,正坐在悬崖边缘,两脚垂入云雾中。
那看上去的确是个人,而非秽雾捏造的幻影。
“你是谁?”狄飞白问。
那人一动不动,好像一尊石像。
“你是……雷神阁下?”狄飞白试探问,忽又察觉不对。
神祇虽无性别之分,但按照江宜的说法,丰隆至少是一个袒胸露乳、背刺羽纹的青年男性形象。
这个“石像”却垂着发辫,背影纤细,似乎是个女子。
狄飞白警惕上前,听见低回的声音似唱似念:
“丽水浣白骨……黄泉路为血……失我蓬头子,不见万山春……不见万山春……”
那声音听上去有些失真。狄飞白持剑问:“你是什么人?”
他绕上前去,渐看清那人侧脸,脑海中一阵电光石火,蓦地叫出一个名字:“依则?!”
这位身兼数职的族长,同时扮演着战士与刺客的双重角色,于总管府上演的一幕闹剧,给狄飞白留下了深刻印象。
依则逃走之后,随即不知所踪,既没有与垫江坊里的族人取得联系,也没有设计搭救身陷囹圄的同胞。数月以来,原来一直藏在这里。
“你来了,”依则波澜不惊,看一眼狄飞白,“这又是谁?我不认识。”
狄飞白:“?”
“你数月不曾出现,我还以为,你想让我看的,已经看完了。”依则说。
狄飞白说:“你当我是什么人?”
依则眼神中现出一丝意外,定定审视狄飞白,片刻后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垫江人的族长,我们曾经有过见面的机会,不过两次你都忙着逃走,大抵对我没有印象。我叫狄飞白。”
依则眉头蹙起:“你不是梦老?”
“孟老?”
依则揉揉额角:“你不是梦老,怎么进入雷墓的?你是总管府的人,难道总管府已经找到这里了?”
狄飞白道:“我只是个游侠,和总管府无关,也不是来找你的。孟老是谁?”
依则起身,背朝深渊峡谷。狄飞白这才注意到,她的形容较之从前所见,消瘦狼狈了不少,神色中不见恨意也无愁色,竟是一派的空茫。
她要走下石台,狄飞白却挡在面前:“让让。”
狄飞白不动。
四目相对,他偏身让开。
依则擦肩而过,听见他说:“你逃离总管府后,又去了哪里?”
“……”
依则回忆起来:“梦老带我来到雷墓,便未曾离开。”
“不对,”狄飞白说,“你离开后,又去而复返,埋伏在总管府,差点杀了谢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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