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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库房里脚步声到得门前,一人推门出来,见到米介:“你谁……”门后江宜一记板砖,哐啷拍在他脑壳上,那人浑身一软倒地。里面又出来一人:“刘大人……什么人!”说时迟那时快,米介矮身撞进他怀中,一手猛托下颌,只听齿牙相击的一声回响,直叫人起鸡皮疙瘩。那人脑中一阵晕眩,朦胧中感到一只手摸在他脖颈上,于某处轻轻一按,他顿时彻底晕了。
米介出了大力,一阵虚脱,放倒那人以后,险些自己也站不稳了,忙靠着府库的墙根喘气。
库房中没有别人了。江宜将门外那人也拖进来,看着地上昏过去的两名官员,认出是总管府的押官与长史。
“东西都在这里!”米介一眼看见库房里堆放的弯月刀与盘山索。那是他们垫江人贴身的武器,总管府搜罗来几十副,可惜他不能一人全带走。
“你要找什么?”米介催促,没听见江宜回答。他回头看去,见江宜正盯着多宝格后,似乎那后面还有什么东西。
烛光摇曳,多宝格后有一道狭长的影子。
米介捂着腰腹伤口,绕过去——那墙上挂着琳琅的刑具,半空中凿着两只手铐,正吊着一人。那人浑身浴血,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长发零落得参差不齐。
“……苏慈?”米介轻声道。
江宜在库房里翻找一通,丢一把弯月刀过去,米介抄手接住,顺势斩断手铐,苏慈靠着墙角滑坐下来。
“是这个吗?”江宜递过一物,是在收缴的一堆东西找到的,米介扫一眼,立刻明白了这两人为何冒着风险潜入地牢来找自己。
“是这个。”米介沉声道。
江宜收进胸前放好:“走吧。”他掏出神笔在苏慈脸上一番涂抹,画一张同他们一样平平无奇的面孔,将昏迷的苏慈翻身背上,与米介沿路撤回后苑。
谢大人半夜敬神不知要几个时辰,这会儿苑里仍然安静。
江宜三人返回来,正见狄飞白把谢书玉拖进连廊。谢书玉毫无知觉,面色青紫,似乎是被扼得窒息过去,整洁的衣冠被一路倒拖,变得狼狈不堪。
月光不知不觉间消失,总管府上空,一团阴云凝结。
“怎么又多了一个?”狄飞白看见江宜背上的女人,没认出来是谁。
谢书玉那脸色浑像个死了两天的,米介咳嗽两声,难抑激动:“你杀了谢书玉?”
狄飞白不耐烦:“死不了。他死了,我们都活不成。”
可怜见的谢大人,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躲在树冠里偷袭。如果他汲取教训,就该知道身份贵重的人最好不要独个儿呆着。可见对他而言,夜里的敬仙仪式,比他自己的安危还重要。
神像前线香还在燃烧,香灰落在龛上,形成一个似是而非的图案。神像赤金色的瞳仁中隐约出现一丝神采。
阴云愈发厚重,忽而有光芒一闪而过,犹如天女穿针引线。
这是一团雷云。
江宜抬头望天,忽道:“糟了。”
“要下雨了么?”狄飞白问,且兰府的地界,三不五时的落雨已是常态。然而,话刚出口,他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身后仿佛有人在看着他。
狄飞白猛地回头——院中寂寥无人。只有一株参天树,一尊黄金像。
雨前风吹起香灰,扑散在神像的面孔上,好像揭去了一层面纱。狄飞白猝然意识到,盯着他看的,就是那尊神像。
云层中雷声越滚越大,云深处透出危险的殷紫色。继而,一道无形的神性从天而降,笼罩在总管府静谧的后苑。
“……”江宜叹了口气,“谢大人,原来不是敬仙仪式,而是请仙仪式。”
同一刻,白崖镇的长街上,商恪拎着一瓶酒走过。更深露重,他一人形单影只,重复着八百年里不断走过的道路。总管府上空忽然凝起一团雷云,看似要下雨,然而又隐隐生出天地感应,那并不是一个寻常的现象。
商恪蹙眉,想到了什么,脚下追风逐月,瞬息出现在总管府上空。

狄飞白死死盯着那尊神像。
并非是他自愿如此,而是一种野性的直觉,仿佛只要他有一瞬敢移开视线,生命就会从他的躯壳里流逝。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狄飞白不敢去想。
那只是一尊塑像……一个死物罢了……他两腿止不住发抖。
“可恶!”狄飞白一拳擂在自己腿上,不能接受被这种违背本心的恐惧掌控身体。他恶向胆边生:“管它什么神像供品,砸了就是一堆废物!”
“不行!”江宜来不及喝止,狄飞白已经冲上去。
他们都知道,谢书玉在用这尊像请仙,仙还没来,威压已让他们肝胆俱裂,若真等到仙人显形,只怕在场没一个人走得了。狄飞白只想快点劈了这神像,他发誓这是这辈子短短十来年里,自己出的最快的一剑。
剑客的头脑,要像他的剑一样光滑。
出剑的念头还没有出现在他脑海中,他的剑已经到了金像跟前。他听见了江宜的话,可他已经停不下来,那一瞬间,他看见牙飞剑明亮的剑身上映现出第二张脸——
雷云的漩涡中心一道闪电落下。
若有什么能比狄飞白的剑还快,此时唯有闪电。
江宜并二三指为弓,挥拳砸向地面,无数细小的银光顺着他手臂的经络游进大地。这一刻,闪电触上狄飞白的长剑,以江宜的拳为中心翻涌而起浪涛似的黑雾转眼弥漫后苑,商恪拎着酒瓶凌虚步空到得嘉荣树下——
我要死了……狄飞白只来得及兴起这一个念头。
“咦?”商恪手中抖出剑光,挥袖斩断通天的电光。
黑气翻涌而起,转眼笼罩住院廊。
商恪于浓雾中将手一捞,捞着方才那拿剑之人。狄飞白面色苍白,与他对视一眼,不确定商恪有没有认出自己。商恪的目光落在牙飞剑上。
“……”
电光被斩断,雷云震怒,陡然炸开数团闪电,霎时炽光大方犹如白昼,无数道虬结狰狞的天柱从天而降,仿佛要将这小小的总管府夷为平地。商恪只得举剑相迎,忽将酒瓶塞入狄飞白怀中,推他出去,雷光转瞬将他身影淹没。
黑雾刷然如潮水退个干净,连廊下只有谢书玉躺着,再不见其余人。
府兵赶来,里外包围了后苑,为这惊人奇观震撼得一时不得上前。阖府上下顿时纷乱四起。众人都赶往后苑时,角落里有几人逆流而行,不起眼地摸到角门,离了总管府。动静惊醒了深夜的白崖镇,家家户户点灯,街巷里开始有人走动。车颂脱了甲胄扔在总管府后巷里,混入人群中离去,回望府邸方向。
“夔神保佑你们成功脱身。”车颂低声祈愿。
总管府看守严密,他们一行数人怎可能浑水摸鱼,平安越狱。他为江宜等人指明府库的方向,自己却不同往,混进府兵之中,只等米介他们行迹败露,事发后趁乱逃脱。今时不同往日,进了总管府的门,不脱层皮就想出来,难。
米介,你别怪我。车颂心中暗暗想:族里已经这样了,得有人出来扛事,大家不能抱着共沉沦。
他与逃出来的几个族人分头走散,自己往西边去。走夜路太明显了,他预备先找户人家的深巷墙根躲过一晚,忽然于小巷尽头的阴影里听见喘息声。
车颂:“…………”
他摸着青砖想后退,阴暗里伸出一只手,擒住他就是一招老妇端灯,瞬间搓得他下巴分家,舌根卡进喉管里,窒息难言。
车颂仰面摔在地,狄飞白坐他肚子上,压得他欲呕无物。一旁一人虚弱道:“少侠,手下留情,这是车颂……”
车颂浑身一抖,听出那是米介的声音,转头一看,脸却又认不得。
他们垫江一族,最拿手的技艺就是易容改貌。车颂难以置信:“你……咳咳,米介?!”
狄飞白从他身上下来。
巷子里的几个人,米介坐着,苏慈与江宜躺着。苏慈还有个人形,尽管血糊糊的。江宜却变成一具难以言说的物质,不断有黑色的虫从他身体里爬出来,车颂惊恐万分把手往回缩,看见那些虫子爬到手边,却又不像虫子。
狄飞白一脚把他踹边上去,上前抱起那具漆黑的身躯,并不介意秽字像蚂蚁一样爬到自己身上——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余地去介意了。
江宜并不能无止境地出入妖川。
这个过程,就是濒死与复生。一个人去往彼岸太多次,总有回不来的时候。何况江宜体内的秽气早已积累到了危险的边缘。
这一次他带着米介等人逃跑,甚至没能坚持太久,几乎只是一瞬,就出现在了白崖镇的巷子里。
“江宜怎么样?”米介担心道。
他自己本来就奄奄一息,方才被江宜带入秘境,心中产生一种归寂的空旷,这感觉迟迟不能消散,令他本能地恐惧,不敢细想那秘境是什么样的所在。
“不怎样,他快死了。”狄飞白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在江宜脸上一抹,黑的越抹越黑,已经看不到他原本的面目。
“江宜?”狄飞白唤了一声,怀中这具幽暗胴体毫无应答,他感到自己抱着已不算是一个人。
怎么办?狄飞白忽然迷茫。
他该怎么办?他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都跟在江宜身后,从未自己拿定过主意。江宜这个弱不经风的书生,曾是狄飞白最轻视的一类人,即使嘴上叫一声师父,最初,狄飞白也告诉自己,只是权宜之计,为了骗他身上的剑诀罢了。
然而,不知不觉间,他什么都听江宜的。搭个伴,行游天下,到处惹是生非,寻幽访古。没了江宜,他又去做什么?
‘如果你死了,记得把剑诀留给我。’狄飞白说。
‘哈哈。’江宜只是笑。
狄飞白闭上眼睛,米介惊惧地看着那些黑色的小虫从江宜身上,爬到狄飞白脸上。那原来是一些零碎的字,写满了“恨”与“情”。
不远处,总管府的通天雷柱还未熄灭,两位大能对抗的威势隐隐波及整座军镇。狄飞白在惊天动地的电光明灭中睁开眼睛,他眼里似窜着火苗,挣扎着扶起江宜,掏出商恪塞进他怀里的酒瓶。
那支瓶子玉色莹润,拔开环塞,瓶里的春风吹出来。连这一隅的夜色似乎都淡去几分。
里面的原来不是酒。
狄飞白将一注注清泉倾倒在江宜身上,黑字避水退走,总算洗出他的脸来。江宜脸无血色——他的脸色一贯这样,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街上有人说话。
狄飞白低头注视着江宜的脸,片刻后说:“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在城里可还有藏身之处?”
“只怕都已经暴露了。”米介沉声说。
此时当真进退维谷。若是江宜将他们送得远些,直接离开白崖镇便也罢了,偏偏还困在这巷子里,他自己也命悬一线。
地上那个血人动了一动,气若游丝,说了几个字。
“苏慈?!”米介凑上去,然而苏慈又失去了意识。
“她说什么?”狄飞白问。
米介道:“城西,破户,水井。”
狄飞白脱下外衣,披在江宜身上,将人背起。地上装死的车颂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想跟着他们,还没开口,又被狄飞白一脚踹翻。
“为什么?!”车颂又急又恼。
狄飞白冷笑:“出事的时候不见你,现在怎么上赶着。”
车颂自知理亏,想不通这几人是怎么抢在自己前面,离开了总管府。他不敢辩解,还是米介道:“没办法,让他跟着吧。”
狄飞白最恨不仗义的人,闻言瞪着米介:“你说什么?”
米介一手捂着腰腹,他身上穿着狱卒的制服,颜色很深,看不出来腰伤腐烂的脓水已经浸透。
“让他带上苏慈,”米介说,“我背不动了。”
狄飞白看他两眼。
车颂手脚并用,爬过去将苏慈扶到自己背上。
一行人躲躲闪闪,藏头露尾,钻入西市场,出来就是苏慈所指的城西破户。那院子早就没人住了,撞破门闩进去,里面积着厚厚一层落叶,踩将上去臭不可闻。院中有一方早已枯竭的老井,纵身跃入,底下又是堆积的腐叶淤泥。
刨开泥坑,井壁上暴露出几块排列参差的青石。这是垫江人惯用的隐匿手法。石砖后藏着的是一条幽深不见尽头的甬道。这条密道乃是依则当初暗中活动时留下,只有跟随在她身边的几个亲信知道。
米介更多时候都待在老家,替族长照看弟弟。车颂则是毕合泽带来三镇的,后来虽也为依则做事,到底不知晓这条暗道的存在。
于黑暗中潜行不知多久,脚边是一条地下河,逆流而上,出口在郊外山溪的岩石夹缝里。深夜无风,浓云闭月,四围暗影幢幢。车颂已是筋疲力尽,放下苏慈,见狄飞白背着个大活人一路走来,气都不喘,心想这莫不是个怪物?
米介靠在溪边捧水喝,忽见那水里似乎有墨汁晕染,转头一看,是狄飞白在洗衣服。他的外袍披在江宜身上,已完全染黑,密密麻麻写满了邪典。他撕下一截濯洗干净,叠成方巾,倒上玉瓶里的无根水,为江宜擦拭身体。
往常江宜乃用无根水泡澡疗养,目下条件有限,也只得将就。狄飞白来回洗了十几次衣服,染得溪水如墨池一般。这场面看着瘆人,米介不敢多问。
好一会儿,狄飞白也累了,坐到溪边接过米介递来的芭蕉叶舀水喝。
车颂忍不住问:“接下来怎么做?我看,应当先把族人召集起来。苏慈什么时候能醒,这事……”
“闭嘴。”狄飞白冷冷道。
他语气十分不耐,心中有股难言的烦躁,连带米介也是如此,仿佛靠近水边,就会受到一种莫名的鼓动,令人想要宣泄情绪。
这种违和感直到上游的清水带走了那些黑色沉淀的秽字,方才好转。
狄飞白冷静下来,蓦地一惊,竟在不知不觉中被秽气所影响。

米介道:“他自己拿着了。”
狄飞白从江宜前襟里摸出一只囊袋,正是从府库中找回的米介失物。打开一看,当中是些难以名状的灰尘。“这东西怎么用?”
“咳……咳咳,”米介道,“去年我与江宜……半君三人,无意中闯入雷墓,得见夔神真颜,蒙天神所赐……这是一道缘分,可以请降夔神……届时只需……”
米介说到这里,心中兴起一丝异样:“只需,焚烧灰烬,点烟以观天色……当时在总管府,我便是以此法请来天雷,重现六百年前的往事……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办法?……”
狄飞白哪管他这么多,歇了口气,便说动身的事。他与江宜来且兰府,是为了找一样东西,现下江宜生死未卜,也没有旁人来拿主意,狄飞白便决意按照江宜的原计划先进行下去。
米介仍在犯嘀咕:敬奉神灵、观天占卜,是古侯部的事,他姓氏曲涅,是族里的猎手,从没做过祭祀礼仪,怎么会知道如何与夔神沟通?
“雷墓应当如何进去?”狄飞白问。
此言一出,米介与车颂都将他盯着,车颂脸色大变。
“万万不可!你们要去雷墓?简直是找死嘛。你看,那边就是雷墓的上空,那像是人能进去的地方吗?”车颂一指群山深处,即使黑夜之中也能清晰看见凝紫的一片天空,不时有闪电逡巡其间,犹如高天的一块伤疤,形容可怖。狄飞白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雷墓上空的景象,那时他与江宜远在俭浪镇,都似乎能感受到脚下雷霆的震动。
米介沉声不语。今夜江宜与狄飞白冒着风险入地牢寻他,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要去雷墓,我可以给你指个方向……”米介说,“无论是且兰府的汉人,还是住在天坑里的垫江人,其实都不知道进入那片禁忌土地的方法……这是我被冲介砍了一刀,坠入天坑的地下湖中……”
狄飞白打断道:“这我已经知道,江宜都说过。你觉得他这个样子,还能带路吗?”
米介不接话。
车颂左看看右看看,立即道:“我不会去的。”
“……”
没人理他。
寂静。林子里一阵惊鸦。
“你们去做什么?”米介问。
狄飞白心知他想问什么,答道:“与你们无关。”
米介果然又沉默下来。如今垫江人处境艰难,他多少也怀抱着夔神大显神通,再度解救族人于危难之中的幻想。江宜精通道法,如果能像上次一样帮助他们就好了。可惜他们去雷墓并不是为了救人。
狄飞白却不担心被拒绝,不想去,威逼一番就是了,他与米介又没有交情。不料须臾之后,米介泄了口气似的:“江宜两度于我有恩,如今……又从地牢中救了我的族人……他的恩情我必须报答。少侠,我带你去。不过,你们要做的事我也许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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