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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若要问沙州买的驴哪儿去了——某天狄飞白进城换钱时,江宜独自牵着驴在城外等候,被人给劫了。
狄少侠这个保镖当的,赔钱又出力,除了最初在沙州时嘴硬过几句,一路上是不离不弃。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当地人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出门揽活的镖师比比皆是,但凡找上江宜的,都被狄飞白挡了回去。
“天底下能有几人是我对手?有了我,你就不需要别人。”狄飞白如此说。
不过他的自信一向是在嘴上,还不曾实际地证明过自己。因此说到天下无敌,江宜想到的还是残剑。
其实,江宜并不喜欢路途中有太多人同行,他也没有多余的银钱雇佣镖师,只是看见茶寮里赤着臂膊的剑客武师,总是会想起残剑。
他想起残剑脸上时常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即使身处困厄之中也云淡风轻,不过这事不能叫狄飞白知道。否则狄少侠会通过批驳江宜冷血无情来掩盖自己受伤的自尊心。
行路至天亮雨停,依然没有找到落脚地。狄飞白挑着扁担抬眼,前方是两座云峰夹溪流,山黛水翠,夏时涨水潢流挠漫。乃是进入且兰府地界的一处关隘,名唤清溪关。
狄飞白放下扁担,抖落身上水珠,掀起伞沿朝里看一眼——一路上他总担心江宜被水融化成糊状,顺着藤篓的孔眼流出去——幸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江宜只是变成了一种鱼皮状的胶质物。狄飞白四下瞅瞅,提着藤篓到得溪边一处晒台,把江宜倒出来,四肢摊开,晒太阳。
石皮的颜色透过江宜的身体浮现出来,狄飞白蹲下,握着下巴研究。
“我还没死。”江宜开口,发出类似海潮浮沫聚散融合的声音。
“我知道,嘘,别说话,”狄飞白说,“昨天是上卷,今天该是下卷了吧?”
墨色字迹从江宜胸膛、手臂、脸颊上浮现出来,狄飞白专心致志念道:“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运之无旁……”
狄飞白神情如痴如醉,若非心中仍有一丝道德,简直恨不能把江宜扒光了看个够。
太阳出来了,江宜晒干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常,狄飞白只有趁这一时半刻,抓紧学习。
江宜默默躺平,忍受狄飞白的目光,心中想到世上之人当真千姿百态,有的人当他是怪物,有的人却拿他当宝贝。
当他将天书的故事告诉狄飞白后,狄飞白的第一反应是——“那么,你也有剑诀秘笈咯?”
天书乃是在七宝玄台上用黄金书、白玉简保存的天上天下一切事。凡人间有的,它都有,人间没有的,它也有。剑诀秘笈不必说也是有的。
可江宜说:“我们师门的规矩是,教外别传。你不拜我为师,我怎么告诉你呢?”
狄飞白于是露出古怪眼神:“你一介弱质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拿着秘笈也没有,为何不能教给别人?啊,我知道了,残剑大哥剑术如此高明,莫非就是从你处得到了秘笈?”
“那倒没有,”江宜说,“残剑是自己天赋好。”
虽则狄飞白没有拜师,然而每逢下雨天,江宜受到水汽侵蚀,天书便会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皮肤表面。这时候狄飞白就会推倒他,扒开衣服,骑到他身上……毫不客气地阅读起秘笈。
狄飞白读到通透处,如有所获,便闭目凝神思考,两腿盘坐,犹如打趺一般。
这时候江宜觉得他醒来就会化身绝世剑圣,一剑断开山棱……
不多时狄飞白睁开眼睛,发现江宜仍然湿淋淋地黏在石头上,就说:“我去周围打探一番,稍后回来。”
说完便走了。
江宜只好留在原地,这时候他已经和石头牢牢连接在一起了,谁想将他扶起来,便如将粘了糨糊的纸撕开一般,只会把他五马分尸。
江宜一边晒太阳,一边望天,天色结绿,云树缃缥,野无人迹——没有人倒还好,若是突然出现路人,看见溪流边躺着一具浮尸般的人体,会被吓死也说不定。
狄飞白做事就是如此不周全。
稍顷待得他回返后,江宜已略略将身上晒干,天书的字迹重新沉淀下去,他从晒台上爬起来,狄飞白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江宜说:“你的坏消息,是不是这附近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好消息,是不是虽然没有落脚地,但过了清溪关就是且兰府的地盘,咱们抓紧赶路,可以在天黑前到达俭浪镇?”
“答对了。”狄飞白说,将宝剑的一端递给江宜,容他抓着站起来。
狄飞白的宝剑乃是一柄素剑,通身无有任何雕饰,剑鞘亦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皮鞘。照狄飞白的说法,剑贵在能吹毛断发、劚玉如泥,只要材质好、锻工好,黄金鞘宝石柄之类的都是浮云。
此剑名为“牙飞”。
江宜起初说:“好名字,正所谓‘齿牙飞古雪,肝胆话清秋’。”
狄飞白则说:“那倒没有,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这柄剑能把人牙齿打飞。”
江宜抓着牙飞剑站起来,二人继续顺着清溪入关,两岸青山相对,猿啼鸟飞。不过须臾,晴空重又阴翳密布,厚重的云层外雷声滚滚。
狄飞白一手抓着剑,剑的一端牵着江宜,一手撑开雨伞,玩笑似地问:“今日莫非还能再学一次?”
江宜只觉得他的玩笑里尽是真心话。
“少侠兄,话说回来,你准备何日拜我为师?”
“没得商量,我的师父另有其人。”
“难不成,便让你白学了剑决秘笈?”
“怎么叫白学?我一路护送你没有耗费时间精力么?好啦,别说废话,靠过来一点,否则又要淋湿了。”
青年的臂膀修长有力,越过江宜肩头,将伞稳稳支在二人头顶。令江宜忽然想起他与残剑相遇也在一个雨夜。
江宜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到残剑。不过那个两袖清风行游山川的潇洒剑客已经消散在苍穹之下。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江宜开口说:“对了,狄少侠,你知道为什么越靠近且兰府,雨水越多,甚至雷鸣不休么?这就要从盘古开天地说起了……”

第31章 第31章 半君
未入夜,山中已泼墨似的漆黑,阵雷如成串鞭炮贴耳炸响,江宜根本听不清狄飞白说了什么,本拟今夜歇在俭浪镇,看这情况赶不了路了,也只好暂且在山中破庙躲避。
小庙荒废已久,磐石似的卧在雷雨中,远看仿佛树影重重间一只匍匐的巨兽。
狄飞白用外衣罩着江宜,二人跳进庙中。
一道雷霆划破天际,照亮横梁上的匾额。朱字已脱落得只剩下凿刻的凹槽——将军庙。
十二力士抬起一尊青年人的神像,面容端正,双目炯然,手中一柄楠木雕凿的巨剑。因年久失修,神像握剑的小指掉落在地,木剑从手中滑下,斜斜的戳在地上。
狄飞白一见就说:“正好,借我一用。”语罢将这柄供奉用的楠木剑取下来,抽出自己的牙飞剑,利落地劈成三截,又随处找来些散落的干草,升起火堆。
江宜很佩服,说:“神像皆有灵,你断了他的供剑,他会知道的。”
狄飞白道:“那又怎样?我快冷死了,少说废话。”
火光将二人的身影映照在白墙上,狄飞白问:“先时你同我说,且兰府整日暴雨雷鸣,乃因此处是雷公丰隆管辖的地界,这尊神像就是丰隆么?原来他是个使剑的!”
江宜道:“非也,请抬头看,牌匾上写的乃是将军庙,不是雷公祠。”
神像俯瞰众生的面孔显得十足冷漠,工匠将其双眉刻画得闪电一般锋利。他脚下踏着十二力士,其下基座上雕刻的是尸山血海,累累白骨组成的舟楫载着这尊凶神行驶在黄泉道路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看来这里供奉的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狄飞白说。
二人齐齐仰望神像。
正沉默中,那神像幽幽的声音道:“恐天时之代序兮,耀灵晔而西征。法号灵晔将军是也。”
江宜:“……”
狄飞白:“……”
江宜诚恳地道:“我就说,你斩了他的剑,人家是会生气的。”
狄飞白飞身弹起,抄剑跃向神像背后,于半空中震剑出鞘,幽光一现,锋刃抹向暗处,同时大喝一声:“什么人?!滚出来!”
江宜观他出的这一剑,纵有赫赫风雷之势,尽藏于无声处,犹如闪电炸开前天色最暗的一刻,剑珥穿风而过,发出幽魂似的呜咽。眼见是这几日学习天书有了成果。此时无论是谁撞在了狄飞白的剑锷上,都唯有一剑两断的结局!
“少侠留手!”江宜呼喊不及,心想晚了,狄飞白脾气太急,二话不说就祭出杀招,若那藏身神像后的只是个无辜路人,岂不误伤了性命?!
但听那人大喊一声,竟然从狄飞白的剑锋底下滚了出来,抱着脑袋一路啊啊啊啊地滚向了江宜所在的火堆。
狄飞白亦是傻眼,一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便向那人追杀过去。江宜忙挡在前面:“少侠冷静冷静冷静!”
那人躲在江宜身后,也道:“救命救命救命!”
“你是什么人?!”狄飞白愤怒,“你你、江宜你让开!”
“少侠息怒啊!请看清楚,这只是位毫不相干的路人!”江宜毫不畏惧,直接抱住狄飞白握剑的手——反正他被断成两半,重新缝上就是了——狄飞白却怕伤到江宜,只好勉力克制住怒火,收起长剑,满脸通红。
江宜身后那人附和道:“是啊,我真的是路人,我只是进来躲雨的!”
江宜回头,才见那人模样,原来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一身长衫在雨中湿透了,贴在身上,身材单薄脸孔白净,颇有些埋首案卷不见天日的书生情态。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书生自述是峨边人,前往且兰府探亲,只是且兰府正入万山圈子里,路难走得很,干粮都吃完了,又淋了一场雨,实在太累,遇着山中小庙便正中下怀进来歇息一晚。
“我胆子小,周围黑黢黢的,一个人过夜躲在神像底下安心一些。不料听见你们的交谈声,一时没忍住就多了句嘴。”
“你那是一时没忍住?”狄飞白又炸了,“你是故意吓人的吧!”
“当真没有!”书生急忙摆手,纳罕地道,“这位……少侠,何故对我如此大敌意?”
江宜从旁解释道:“这是因为,他极有自信的一招,被你莫名其妙躲过了,恼羞成怒也是怒……”
铿然一声牙飞剑又从鞘里冒出寒光闪闪的一截,江宜与那书生吓一跳抱作一团。
狄飞白紧咬后槽牙,恨恨收剑。
书生连忙解释:“其实是我吓得腿软,站都站不稳,只能滚出来了。哈哈哈哈……”
且说三人饥肠辘辘,冷雨破屋下,情形十分凄惨。狄飞白扛着伞出门,去得庙后荒败的菜园里,一番穷根问底,挖到了几颗芋头,丢进火堆里炙烤,权当充饥。只是那野芋头十足坚硬,堪比岩石,狄飞白一剑劈开,呈现出光可鉴人的切面,那书生只好捧着芋头发呆。
“这位……朋友,你不要么?”书生问。
江宜微笑说:“你吃吧,不必管我。”
书生颇不好意思,狄飞白冷笑:“别以为他是谦让,这家伙根本用不着吃东西!”
“那倒不是,”书生说,“这芋头太硬了,换我我也吃不下……说来相遇在此将军庙也是缘分一场,不知二位朋友如何称呼?”
三人于是自我介绍,那书生单名一个半字,没有姓氏,据说是峨边人的习俗。江宜便管他叫半君。
半君现身前,江宜与狄飞白正聊到将军庙的来历。说到此处,半君如数家珍,对二人道:“这位将军,乃是声名显赫之辈,飞升之前俗家姓谢,名若朴,谢若朴是也。据说他年少时因逞勇斗狠杀了人,被发配到越嶲之地修路,遇到了命中贵人,受其点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后追随麾下建功立业,拜官封侯。到如今将军庙也管着仕途亨通、外出平安,与武运昌隆。”
狄飞白听后点头:“不错,谢将军的那位贵人,姓李,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曜皇帝李桓岭,是也不是?谢若朴追随神曜征战天下,开创新朝,百姓对这段历史都烂熟于胸。只是边塞小镇的庙里,神像造得太帅,我一时也没认出来。”
中原的将军庙,造像一向以端庄雍容的风格为正统,即使是杀生证道的将军,也将其塑造得慈眉善目,尤其是难以从丰润的五官中辨别出年龄。
而清溪关的这座庙中,将军像未免太锋利、太清晰了,年轻的将军脚踏白骨舟横渡血海,煞气直逼面门。
半君说:“神曜皇帝飞升前,点了身边一批爱将同登白玉京,其中就有这位谢将军。他升仙后封号灵晔,掌管雷电霹雳。我想也许是因为清溪关气候常有雷雨,百姓才在此造了座将军庙,希望灵晔将军能收了神通,不要妨碍生产……”
“若是这么说,这位谢将军的脾气似乎也不怎么样,”狄飞白不屑地道,“百姓没有招惹他,他却在此地制造雷鸣不休,故意与人为难,如何值得人们供奉?”
“只是猜测,猜测而已。”半君说着,微微一笑。
江宜则挠挠脑袋。
庙外雷鸣电闪似乎更加剧烈了,暴雨斜吹入户,浇湿了半边门槛,篝火熄灭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摇曳不止。晦明变换中,灵晔神像方向传出轻微的劈裂声响。
三人俱是一惊。
狄飞白道:“什么意思?说两句都不行了?!”
灵晔冷漠的面容注视三人,寂静中忽然裂开,风声从天而降。
“闪开!”狄飞白一手拉过江宜,一脚踹开半君——那从灵晔脸上掉下的漆壳摔在地上,巨响中四分五裂,砸进木柴中火星四溅。
半君从地上爬起来——说来奇怪,狄飞白这一脚又踹空了——抬头看向灵晔像,轻轻啊了一声。
只见猩红的火光下,灵晔的脸裂成了两半,一半英俊冷漠,一半狰狞凶恶。那凶恶的半面,犹如灵晔体内抑制不住的极恶相,终于在这暴雨的夜晚现形。半君与狄飞白瞠目结舌,一时如临大敌,然而等了半天,又不见下文。
江宜疑道:“你们看这两张面孔,是一个人的么?”
狄飞白道:“废话!当然不是!一个那么俊,另一个那么丑!”
“非也,”江宜说,“灵晔的神像,虽然也荒废有阵子了,面上的彩漆却仍然是鲜明的,只是略有剥落而已。那半张恶相,看上去更加古老,面目都已模糊了。”
恶脸似乎是被灵晔像包含在内,因受风吹雨打,灵晔像开裂,才显露出内里的玄机。
这座将军庙,表面上坐镇的是灵晔将军,然而真正供奉的似乎另有其神。
半君赞叹道:“真是闻所未闻,神像的肚子里还有一尊神像。不知二位怎么想,在下可是好奇得很,如果能剥开外面的壳子,见见真人就好了。”
狄飞白犹豫再三。
江宜道:“先时你已多有不敬,怎么这时候退缩了?”
狄飞白恼火道:“借个柴火、嚼几句舌根也就罢了,你们想让我劈了神像,这不是遭天谴么?!”
江宜于是安慰他:“莫怕,照你所说,谢若朴乃是个小肚鸡肠的仙人,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兴许已经被他惦记上了,也不差这一劈。”
“……”
半君也说:“也有可能这座庙供的本就不是灵晔,而是他肚里的那尊神。”
狄飞白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心浮气躁,他本也是个哪里有压迫就在哪里反抗式的人物,当即拇指挑出牙飞剑,趁着闪电光芒一剑贯去,在神像正中劈开一道裂缝——
神像沉闷倒塌,激起一地尘埃。
座上古老的塑像显露真容,那凶恶狰狞的脸原来是颗鸟头。其神人身鸟头,背负巨大羽翼,肚若鼙鼓,表面爬满蛛网似的纹路。形状可怖,恍如邪神。
这时外面天空大亮,一道粗壮的闪电贯穿天际,犹如雷鸟张开的翅膀。电光映照得三人脸上苍白,木胎邪神铜铃似的鸟目似乎正盯着他们。
狄飞白冷不丁一个寒噤,生出不好的预感,好像他这一剑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多谢多谢,在下其实也没有那么博学哈哈。”
狄飞白额角青筋直跳:“我说你既然不知道,在那里鬼叫什么!”
那鸟头人的目光让狄飞白心中很不舒服。灵晔的神像也让他很不舒服,不过那种不适,是对自己被蔑视了的不满。而这尊鸟头神则充满了侵略性,仿佛狄飞白是它的猎物,那双阴沉木打造的尖利指爪就要将他血淋淋地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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