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棵都是百年以上的树龄,粗壮的枝干不知道能打多少口棺材(关注点好生奇怪),枝繁叶茂,树冠一层一层压下来,厚重地生怕下一秒就塌下来。
傅潭说一边走一边辨认两侧的灌木高树,月光打下来,落到昏暗的林间,别有一番风味。
很多外面难得一见的稀有品种,让傅潭说忍不住感慨,要是赵秋辞在这里,不晓得有多高兴,他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就喜欢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咔嚓---”
有什么被踩碎,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这里显得格外清晰。
傅潭说敏锐环顾四周,戒备起来:“谁?”
“啾啾,啾啾……”
一只黄雀从树后面的灌木丛里探出脑袋来,小绿豆眼,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是小鸟喔。”傅潭说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猛兽毒物猎食,尽管闻人戮休说这里很安全,但是他依然没有办法完全放心,警惕之心不可无。
傅潭说刚想蹲下身来摸摸可爱的小鸟,又突然顿住。
因为他刚想到,如果仅仅是一只小鸟,它怎么会发出刚才那么大的声音?
傅潭说眯起眼睛,起身拔剑一气呵成,眨眼功夫已经绕到了树后,长剑架上某人的肩颈,傅潭说定睛看去,居然……是个姑娘?
姑娘被吓得半死,瞳仁生理性地发大,肩膀发抖,可仍是死死捂着嘴,不敢叫出声,好像生怕被发现似的。
傅潭说眉毛一皱,收起了长剑:“你在这里藏着做什么?躲猫猫么?”
长剑从肩膀上挪开,姑娘一下子瘫软下来,倚着树干,缓缓蹲下来。她好像被吓坏了,不知道在恐惧什么,对傅潭说的话置若罔闻。
傅潭说视线落在她身上,姑娘弱不禁风,容貌称得上是上乘,是和里面那些狐妖,鸟妖不一样的清丽,看不出是什么妖。
但是从踏进紫凰家地盘开始,傅潭说就没见过这么胆怯的妖,胆子好像比兔子还小。
欸,不对。
姑娘挡脸的手指明显看出粗糙和变形来,指腹上也有因为练剑而留下的茧子,最明显的是右手中指,像是戴过什么沉重的扳指似的,留下两道很深的印子。
傅潭说意识到什么,松一口气:“朋友,你也是修士?”
“你是哪门哪派的?也来这边做客?”
瞧这姑娘天生丽质,不似寻常人家能养的出来,许也是同道中人。
然而,姑娘不曾说话,也不回答,唇瓣翕合,似是想说什么,又对这个向自己挥剑的男人抱有警惕,眼神戒备着。
傅潭说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他绕着这姑娘左看右看,终于醒悟:“你,你是人啊?”
傅潭说不至于连修士和没有灵根的人都区分不出来,怪他眼拙,被眼前姑娘各项特质迷惑了。
练剑,貌美水灵,还以为是修士,没想到根本察觉不到一丝灵气波动。
她是真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法术不会妖术,一碰就死的人。
傅潭说大惊:“你一个姑娘在这里做什么?谁带你进来的?”
瘴霭密林,紫凰行宫,居然会闯进一个姑娘,还是人类姑娘。难怪她刚才那么害怕,弱小 的人类,就算在最低级的爬行毒虫前也不堪一击,轻易就会丢掉性命。
“你在做什么?”男子愤怒的声音蓦然自身后响起,傅潭说下意识转身,身前的姑娘却好像找到了救星,眨眼的功夫嗖地自傅潭说眼前窜出去,躲到了男人的身后。
傅潭说定睛看去,来人是一个肌肉虬结,青筋盘错,身高八尺不止的威武美男。他眉眼很重,瞪人的时候自带压迫感。
傅潭说看着他的手臂,咽了下口水,感觉一拳能把自己打死。
唯一可以辨识身份的,大概只有他紫色的毛发,和他纯净的紫色瞳仁。
应当也是紫凰皇室的人,闻人戮休的血亲。
而此时,方才那瑟瑟发抖的姑娘,正躲在这肌肉壮男的身后,两只手抓着男人的手臂,整个人被衬托地格外娇小,小鸟依人。
原来是有人保护。傅潭说松口气,他就说,无端一个人类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误会,误会。”傅潭说挠了挠脑袋,“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我还以为哑巴呢。”
他好心提醒:“殿下可要将人看紧些,一个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来到这里,若是落了单……意味着什么,不用我明说。”
少女脸色发白。
男子眉眼冷硬:“不劳您费心。”
“我只是好心提醒而已。”傅潭说小声嘟囔,自己说的实话啊,怎么就跟剜了他的心肝似的,脸色这么臭,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
男人似要动怒,看到傅潭说腰间围了一圈标志性的羽毛,知晓是闻人戮休的人,到底没有动手,只冷哼一声:“原来是五弟的人,倒是和他一样嘴欠。”
姑娘不愿意他们两个人继续对峙,轻轻拉了拉男人的手,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受到欺负,算了。
她不说话都比闻人戮休的面子好使,男子脾气压了下来,不再理会傅潭说,只牵住姑娘的手,放缓了声音:“我们走。”
姑娘露出一个笑容,两只小酒窝格外甜美,她抱起地上啾啾乱叫的小黄雀,最后侧首看了一眼傅潭说,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与强壮的男人离开,很快消失在傅潭说视野里。
只剩下傅潭说还站在大树下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人类……
与妖域紧挨着的人类地盘,是仙门五大世家之一,霍家管辖的上陵城。
而霍家人与紫凰家有世仇,世世代代,练就一身功夫。因而霍家人善使弓,人人都是能拉弓射大雕的好手。
而方才的姑娘……惊慌失措的样子,手上拉弓的痕迹……啧。
傅潭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一个没有灵根的霍家废人,出现在这里。
实在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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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一片虚无,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天地间只余洛与书独坐。
“你以为,你不再聚气入府,精进修为,你就见不到了我了吗?”
女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犹如鬼魅。
“你到底是谁?”洛与书闭着眼睛,喉头干涩,“你想要做什么?”
他没有聚气入府,只是普普通通的打坐,将神识投入识海。可是,她还是出现了。
甩不掉,躲不开,她就出现在他识海里。
“我想要做什么?”
女子委屈道。
“我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她轻飘飘的身体贴近洛与书,在洛与书面前俯身而坐,没有脸,是很惊悚的。
但洛与书没有害怕,只有心慌和无措。
甜美的气息缠绕上来,无端让人觉得熟悉。洛与书只觉得有一股热意自灵府溢出来,几乎让人失控。
洛与书一时屏住了呼吸,强行冷静下来。
“你的产生,与我有关,是么?”
无脸的女子柔软的指尖在他胸前欢快地指指点点:“嘻嘻,有你就有我,你想我的时候,我就出现了。”
洛与书想不到别的可能:“你是我的心魔?”
“心魔?”没有脸的女子歪了歪脑袋,像一只无辜的动物,猫,狗,鹿……又或是别的什么。
“心魔?嘻嘻,是也不是……不过,也可以这么说。”
洛与书摩挲着腰间剑柄,眉眼低垂,沉默不语。
可是心魔,不该是困扰人一生执念,所爱,所恨,所渴望,得不到,又或者,难以忘记,不可原谅之事,之物么?
就像在师尊绯夜仙君的幻境里,那个没有脸的无脸女,其实是他毕生所爱。
最起码,无脸女与他是有交集的。
可是,他洛与书怎么会产生一个,陌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从来不认识的心魔?
还是个女的?!
“既然是心魔。”识海里的洛与书猛然拔剑,剑尖卷起锋利剑意,“那该是能被我亲手,消灭的。”
凝霜剑通体迸发出夺目银辉,剑意疯长,带着斩杀万物的决绝,刺向面前女子。
刹那间,猛然崩裂的白光如宣泄的洪水,如波涛汹涌的海浪,顷刻就笼罩住了二人。
然而,白光散去,那剑尖落在女子眉心,毫厘的距离,却猛然顿住!迟迟不肯落下!
女子毫不在意顶着锋利的剑,即便这剑瞬间就能穿透她的眉心,分割她的脑袋,让她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即便没有五官,也能感觉到此时她的兴奋。
“是你创造了我,还想杀我?”
“哈哈哈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她肆意大笑,目光最后落在洛与书漂亮的瞳仁里,她勾了勾唇。
“可是,你舍不得。”
…………
尽管沈双双恋恋不舍还想多住几日,但二人没有在妖域停留太久。主要是害怕见闻人戮休的家长,毕竟几个哥哥看起来就很可怕了,妖王妖后,根本不敢想。
临行前,傅潭说将许久之前,闻人戮休赠与他的那根象征着二人结交友谊的尾羽还给了闻人戮休。
闻人戮休愣了好久,才咬住下唇,委屈地问他:“你这是,要跟我绝交?”
傅潭说:???
“没有啊。”傅潭说道,“只是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又不常来你家,拿你家钥匙做什么。”
闻人戮休神情呆滞。
傅潭说安慰他道:“我来找你玩,会提前联系你的,根本用不到这个。我知道你赠与我尾羽是信任我,但是你我身份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些,不要被人落了话柄。”
闻人戮休或许也给其他的朋友赠了尾羽,但傅潭说不是妖族。
尽管他与闻人戮休私交不错,但他到底是蓬丘弟子,实在不合适拿着这片尾羽。
闻人戮休死机的大脑转了好久才转了过来:“喔,我明白了,你要避嫌,是吧。”
傅潭说竖起大拇指:“聪明。”
“嗨嗨嗨。”闻人戮休挠了挠脑袋,“你好严谨,我都没想那么多。不过既然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听你的。”
闻人戮休将傅哥哥沈姐姐送出障霭密林。这几日沈双双与他玩得甚是合拍,临走时打包了不少妖域特产带走。
傅潭说盯着他,再三嘱托:“你家的钥匙,你可不要随便乱给别人啊。”
“放心啦放心啦,我统共就没几根尾羽,自己留一根,母亲留一根,还要分给我的亲信,根本没得乱给的。”
傅潭说点点头,最后摸一把鸟兄的紫毛:“小弟保重,哥哥我回家咯。”
…………
洛与书已经数天没有修炼了,这显然不是他一个修炼狂魔会偷懒做出来的。
道心受损,疲惫之色于他如玉面庞犹可窥见。
掌门发觉了他脸色,贴心询问:“师侄近来潜心修炼,可是遇到了什么瓶颈或难关?”
他探出手,如往常一般,欲搭上洛与书的手腕,注入一股灵力,视察洛与书通身的经脉修为。
然而,洛与书瞳仁一缩,“瓶颈”“难关”二字如针一般扎入他的心脏。
那些难以言喻的难堪困扰如潮水般疯涨,让他下意识缩回了手腕,避开了掌门仙君即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
他头一次眉眼低垂,神色认真,却是在说谎:“师伯多虑,弟子只是这些时间,忙的连轴转……有些疲惫罢了,并无大碍。”
他,不想被人知道,那些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天之骄子的大师兄,首席弟子洛与书,修为停滞不前,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心魔,一个与男女情事有关的心魔,他偏偏还束手无策……
传出去,还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这会让他很难堪。
掌门捋了捋胡子,是了,绯夜仙君马上出关,身为大弟子的洛与书是最忙的,或许,洛与书是太累了也不一定。
他原本打算探查一下洛与书的经脉与灵府,亲自为洛与书调理,绯夜仙君不在的这些年,一直是他和玉衡仙君帮忙照料洛与书。
但洛与书争气,从没叫他们二人多费心过。
今日掌门原还想帮忙,被洛与书避过,又想到绯夜仙君即将出关,那是洛与书亲师尊,若是有什么事,洛与书也是有靠山的。
掌门便安了心,没再追问。
只有洛与书自己知道,事情愈发严重。
之前,只是聚气入府的时候,会见到那名女子。
之后,便是一打坐,意识沉入识海,那女子便会出现,如影随形,妨碍他的修为。
后来,洛与书便不再打坐,不再彻夜不眠地修炼,而是去睡觉去休息。
不曾想,在梦里,依旧是熟悉的女子模样。
那是海棠树,还是桃树?不知道。只看得见花瓣纷飞,橙红色衣裙的少女鲜艳又热烈。
她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慢慢悠悠,荡来荡去。两条光洁无暇的腿垂下来,弧度是那样曼妙,那样匀称,随着秋千,随着身体,荡来荡去……好像要荡到谁的心坎里。
她好像很快乐,欢脱又肆意。
是洛与书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和肆意。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洛与书怔住了,久久凝视,却不肯离去。
他听见自己震动的胸腔,不受控制,怦然而跳的心脏。
他听见有什么在滋长。
细碎的,温柔的,像是春日里悄然萌发的芽,像是冰冻河溪里潺潺融化的雪……像是破壳的稚雏,像是绽放的苞蕾……
而后是什么在震荡。
猛烈的,呼啸的,像是海啸里摇摇晃晃的小舟,像是暴风雨夜里碎掉的尖锐琉璃,是满的要溢出来的水池……是一万只奔腾的野马,踏过他身体里汹涌的山河。
猛的睁开眼,一切归于虚无。
眼前是空寂的,未燃灯的昏暗寝室。
僵硬的躯体,潮湿阴冷的手心,和被汗濡湿的黏腻发丝。
他醒了,却不敢再睡,睁眼至天明。
回蓬丘这日是个顶好的艳阳天。
沈双双要先去见她的掌门老父亲, 二人在山门口分手,傅潭说自己回了重安宫。
咋咋呼呼奔进熟悉的白玉大门,他回来之前没有事先说, 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当梧当归长安长宁去哪了都去哪了,还不快出来迎接本师叔, 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出走大半个月,傅潭说还是很想念重安宫的。
“傅小师叔?!”
果然, 看到他,重安宫弟子们确实很惊奇,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呼啦啦围上来。
当梧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手里提着坏掉的灯笼都没来得及放下, 眉飞色舞奔到傅潭说面前:“傅小师叔, 您怎么一声不响就回来?”
“是啊是啊,师叔出去一趟怎么还收敛了,要是从前——”当归手里还拿着扫帚一时嘴快, 话未说完, 意识到怔住在面前不是能随便编排的, 即刻噤了声。
傅潭说似笑非笑:“以前怎的了?”
放到以前,若是出门这么些天,回来的时候非得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一众弟子们提前出来排队迎接。
那排场,才是重安宫小祖宗傅小师叔。
不过这些话, 弟子们也就心里想想, 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傅潭说本就是逗他们玩,没有计较,抬眼望着里面:“洛与书呢?这个时间, 应该不在家吧?”
洛与书那般严于律己的人,现在应该在练剑场,或是藏书阁,反正不可能闲着。
闻言,几个弟子脸色微微凝滞:“大师兄——”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当归先开口,眉眼耷拉下来:“大师兄,最近有点,不对劲。”
傅潭说:“啊?”
展开说说。
“大师兄前一段时间,拼命修炼,连觉都不睡,现在又……”他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才道,“现在,现在不仅不出门,好像连剑都不怎么握了,就,有点反常,很奇怪……”
当然奇怪,以前大清早就能在宫里看见大师兄的身影,若是早起者,还能与大师兄讨教几招。可是现在,大师兄足不出户,当梧照例送卷宗与他,总是看到大师兄出神发呆,也并不是在闭门修炼。
虽然一如既往寡言,可是现在的师兄,身上总有一种苍白的脆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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