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舒公正严明, 一番话解释地极清楚, 但不知为什么,傅潭说只觉得他语气未免太过冷硬,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果不其然,只听双双冷笑一声:“算了,阮师兄都发话了, 我哪敢有什么意见。”
“赵师兄, 这里有你就够了,我回去了。”言罢,她扭头便走。
傅潭说与楚轩河对视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
气氛古怪,留下赵秋辞一人与阮清舒交代事情经过,傅楚二人即刻追了上去。
“怎么啦大小姐。”楚轩河快步追上蹭蹭走的双双,“那阮清舒,跟你有过节?”
双双不言,闷头直走。
“得罪过你?”
双双还是不言,都想不起来御剑飞行,只顾着走。
傅潭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鬼才喜欢他!”双双猛的顿住脚步,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冷笑一声,“呵,一个前任男友罢了。”
楚和傅:“???”
“不是吧……”傅潭说眼珠子快瞪掉了,“你?他?什么时候的事儿?”
双双垂首:“你们不在的时候。”
“多……多长时间?”
“七天。”
“七……七天?!”楚轩河怒而拔剑,剑气惊起一群林中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七天,分明是个玩弄女孩子就抛弃的渣人,楚轩河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颇为义愤填膺。
“这烂人,他竟敢泡……”
双双:“是我泡的他。”
“他竟敢甩……”
双双:“是我甩的他。”
直截了当,楚轩河没出口的半截话直接咽了回去,他像是点了火的哑炮,直接没声了。
“你这……”楚轩河挠挠头,“合着他也没对不起你啊。”
“你懂什么。”双双推了他一把,叫他别挡道,“你们男人,都一个鸟样,坏得很。”
楚轩河无故被骂,模样呆滞。傅潭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女孩子心气不顺,这个时候就别火上浇油了。
傅潭说跟了上去,哄道:“我不一样我不一样,我跟那些臭男人可不一样。”
双双沉着脸:“有什么不一样?”
傅潭说笑嘻嘻:“我不是男人。”
双双愣了两秒,到底没绷住,笑出了声。
气氛破冰,傅潭说插科打诨逗她,双双刚刚一肚子阴郁的火气,很快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
漫山遍野可见蓬丘的白旗,肉眼看不见的阵法也已经在福禄山各地悄然转动。
澹台无寂立在云巅之上,脚下的法器黑色木鸢嘎吱作响。
“王充真是的,只是让他与那女人作饵,又没说一定要她死,看王充紧张的,竟然违抗了大人的命令……”
“是啊,本来可以不用死的,谁让他抗命,浮罗阵也白瞎了。”
“兄弟一场,可惜了……”
二人背着澹台无寂窃窃私语,正是曾与赵秋辞缠斗过的傀师和幻术师两个魔修。
这次出行,折损了一员小将,澹台大人也受了伤。
脊椎还在隐隐作痛,或许因为伤了元气,澹台无寂脸色苍白,两瓣唇也瞧不见血色,透着灰白。
“尊主。”他缓缓开口,“没有找到任何魂魄碎片,现在蓬丘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不得不先离开了。”
“没关系。”与他对话,被称为“尊主”的是个声音清朗的男人,“早料到不会轻易找到,他死之后我父君就已派人搜过了。或许,他的魂魄早就被人送走了不成。”
只是略有些想不明白,那时候,谢霜辞已经成为仙魔两道都在抓捕的猎物,四处逃亡,举目无亲,孤身一人。是谁在他死后,送走了他的魂魄呢?
若是傅潭说在,必要惊讶于一向眼高于顶的澹台无寂也有低头的时候,他低声歉道:“属下无能。”
鹤惊寒没有动怒,声音轻快:“不碍事,我们计划多的很,不差这一个,潺宿已经去皇城了,其他的等你回来再说。”
“谢尊主。”澹台无寂恭敬回道,却没有忍住喉咙里的咳声。
经脉里的真气现在还没有梳理完,到处乱窜,稍一不注意就牵扯住他的神经,引来一阵抽疼。
鹤惊寒一顿,立马问道:“无寂,你受伤了?”
“一点旧疾。”澹台无寂忍着胸腔里的疼,“劳尊主挂念。”
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却引发了旧疾,必是因为什么人。
鹤惊寒声线压低,语气已然变的森然:“谁伤了你?”
澹台无寂微微垂眸,眼底一点怀念,转瞬即逝,他轻声:“一位故人罢了。”
————
四人临走前,双双特意去看了张家小姐。
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大喜之日受了刺激,现在人精神还是恍惚,没缓过神来的。
双双来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床上独自坐着,蜷腿抱膝,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双双探头,小心翼翼:“你不会还在想,那个男人吧?”
那个男人自然不用明说是谁,王充。
张小如摇头,王充临死前,她确实心疼过,可她亲眼见着十几个家仆轿夫死在眼前,若真让她和王充走,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心存芥蒂。
他们都是因为她死的,她每每合上眼,眼前总会出现他们临死之前鲜血淋漓的样子。
他们冲她伸出手,喊她:“大小姐,大小姐啊……”
张小如缩了缩身子,又将自己抱紧了些,小声嗫嚅:“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像梦一样,噩梦。
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连出柳家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每日除了绣花刺绣,就是听着母亲教诲,谨记贤良淑德,日后相夫教子。
十六年平稳地不起波澜的生活,唯有王充是个变数。然后在她嫁人这一天,世界天翻地覆。
她第一次见到恐怖的妖鬼,见到真正的修士,甚至,第一次被修士保护着,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的感觉。
她扬起眸子,看向双双,眼前便浮现双双一手执剑威风凛凛,一手揽着她的腰,从天而降的英勇样子。
她的眼里有艳羡:“姐姐,我好羡慕你。”
像双双这样潇洒的修士,只会英勇救人,大抵永远不会体会到,像她一般,手无缚鸡之力,困于牢笼之中的感觉。也不可能像她一样,连累了那么多人。
“羡慕我什么呀。”双双与她坐到一起,顺便还从张小姐床头的茶桌上随手顺了个梨。
她咔嚓咬了一口清脆的梨子,汁水顺着白皙指尖淌了下来:“我倒还羡慕你。”
张小如:“欸?”
她对上双双的视线,双双粲然一笑:“羡慕你家庭和睦,双亲疼爱,凡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张家的千金,父亲宠着,母亲疼着,连未来夫婿,都是父母提前相看好的。如果没有王充,那就是顺顺当当,万事无忧的一生。
怎么能不叫人羡慕。
张小如咬了咬唇:“听说,你们仙人,都住在山上,不食人烟,求道长生。”
民间管修士,都叫“仙人”。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仙气飘飘。
“什么啊。”双双笑,打破张小如的仙人滤镜,“仙人也要早起练功,也要接受考核,功课不合格,也要被打手心的。”
张小姐瞪圆了眼睛,似乎对双双所说之事颇为讶异。
“仙人也要很努力,才不被别人落下,仙人也怕丢脸。惩奸除恶,除魔卫道,若是没本事,仙人也会随时都能丢了命去。”双双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就算是仙人,也会想要得到关怀和关心。”
她极轻地叹口气,扭头看向张小如,张小如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没有睡好。也是,发生这种事,怎么能睡得好。
“我知道你在害怕,你在恐惧。”双双摸摸她的发髻,“我小时候从不认真学习,也不刻苦修炼,出了吃便是玩,别说筑基,甚至都不能引气入体。”
身为掌门的女儿,十岁还不能引气入体,已经要遭人耻笑了。她垂眸回忆。
“直到我十岁那年,被精怪引诱,偷偷出了蓬丘。”
张小如听的一脸认真:“然后呢?”
双双伸出手指:“然后,眼睁睁看着同行的小孩头被咬掉,回来后,做了三天噩梦。”
此前的生活平安顺遂,此后,突然醒悟,像是一脚踏入另一个世界,才开始重新审视身边所有的东西,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甚至那时的双双还要更可怜些,虽然身为掌门之女,可母亲的爱护父亲的陪伴,年幼的她,居然哪样都没有。
差点命丧黄泉后,十岁的沈双双回来,不到半年就筑了基。只是过程有多艰辛,大抵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因此如今再看到张小如,沈双双多少有些怜惜。
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坠子,红绿相间的丝绦配色奇奇怪怪,一看就是自己不熟练瞎编的。坠子很小,是金色的,上面却刻着缩小版的符咒。
她抬手把坠子塞到张小如手里:“你不必害怕,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还有父亲母亲,他们在你身边,他们都很爱你。”
张小如知道她们一行人马上就要走了,目光怔怔:“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双双笑弯了眼睛,她摸向自己腰间的储袋,似是想找些什么,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外出任务,带的都是疗伤的丹药,没带那些花里胡哨的药丸。
遂承诺道:“以后有机会,你来蓬丘找我玩,我带你参观我们蓬丘仙山,还送你姑娘们都喜欢的美容养颜丹。”
张小如握着小巧的坠子,眼睫轻颤,看着满目认真的双双,她抿唇,笑着应道:“好。”
完成交接, 四人离开柳家村。很显然,四人并没有打算就此老老实实回蓬丘。
“咱们去哪里玩呀?”抛去半路遇到阮清舒的晦气不提,双双还是很期待未来的行程, “楚师兄赵师兄,你们常下山去, 哪个地方最繁华,好玩的最多啊?”
楚轩河抱臂, 挨个与她细说:“仙门六大世家的地盘,最富饶当是咱们洛师兄的老家洛河。我家禹城和师兄家乐府,我都玩腻了, 也就那样吧, 奇珍异宝, 就去上陵霍家, 上陵挨着妖域,精怪最多。岎川跟洱州,依山傍水, 也就是风景不错, 其他的没什么意思。”
想了一圈, 没什么特别的,双双恼苦:“照你这么说,没有能玩的地方了?”
"有啊。 "楚轩河胳膊搭到双双肩膀上,登时将人压得矮了三分,“人间烟火气, 当属天下皇城。”
双双瞪大了眼睛:“那是人皇的地盘。”
蓬丘规定, 他们是不可以随便掺和皇家的事情的。
仙山有仙山的规矩,人间也有人间的秩序,仙门和皇家一直是相互尊重主权的。
“也不是不行。”傅潭说摸了摸下巴, “大不了我们伪装一下,不让旁人看出来我们是仙家人不就好了。”
“说得好。”赵秋辞斜睨他一眼,大张的扇子指向傅潭说,“那么伪装成凡人第一步就是,封闭灵力,禁止御剑。”
扇子一合,掀过一股凉风。
“我跟楚河都可以,你们两个懒蛋就看着办吧。”
不能御剑,不能使用法器,二小姐那样走两步就叫累叫疼的,怎么挨得下去。
双双和傅潭说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纠结。最终到底是好玩的心更胜一筹,双双咬咬牙:“不用剑就不用嘛,我能走。”
傅潭说蔫下来:“我也,行吧。”
四个人意见统一,赵秋辞点头:“好,既然诸位吃得下苦,那我们就去皇城。”
去皇城第一步……傅潭说扑上去,手臂勾着赵秋辞肩头,吱哇乱叫:“狐狸狐狸,我们买一辆马车吧!我可不想把腿走断啊!”
赵秋辞无奈,还是得掏钱给双双和傅潭说两个娇贵的小公主买马车。四人为置办行头,特意到百姓集市上走了一遭。
双双和傅潭说在蓬丘横着走,奇珍异宝灵石宝石数不胜数,但是对人间的货币和度量衡就迷糊了,还得是赵秋辞,手里有大把的银子,因此这次出行所有花费,全靠赵秋辞的小金库。
双双买了好多姑娘们穿的裙子,都是她没见过的样式,她美滋滋对其他三人道:“这样,我就是大小姐,你们就是我的三个护卫咯。”
“凭什么!”傅潭说第一个反对,“我也要坐马车!哪有护卫跟大小姐一起坐马车的!我怎么也是个少爷!”
“啊呸。”双双反驳,“人间还讲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呢,你怎么能跟我坐一起,知不知道避嫌?”
傅潭说一眼看穿双双的阴谋诡计:“呵,你莫不是想把我赶出来,自己独占车厢吧?你想得美!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双双叉腰:“我说的不对吗?你想怎样?”
傅潭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裙子,头发一甩:“那我也可以是大小姐。”
双双嘴都气歪了,跳起来去抢傅潭说抢走的裙子,大骂:“傅鸣玉,你好不要脸!”
傅潭说个子高,举着裙子左躲右闪,眼看着沈双双蹦来蹦去,就是不让她碰到,脸上是气死人的笑:“怎样,怎样怎样?”
赵秋辞无奈地看着两个卸了灵力和剑赤手还能扭打在一起的人,手里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真是服了,他一脸无语:“都别吵了!”
双双和傅潭说顿时立马停手,安静下来,四只眼珠子目光炯炯看向财神爷。
赵秋辞叹一口气,两人吵架,最后竟然是他后退一步,赵秋辞无奈道:“买,买个大的。”
双双不必嫌挤,傅潭说也不用女装了,皆大欢喜,多好。
双双和傅潭说一秒转敌为友,兴高采烈击掌:“耶!”
四个人先找地方整顿,换下了蓬丘的弟子服,收起了剑,将所有能泄露身份的物件暂时收起来,伪造了过路的路引。
还拥有了两匹马并行的豪华马车,车厢大到前后两个座椅,中间还能放下一张桌子。傅潭说和双双面对面坐车厢里,赵秋辞和楚轩河坐在车厢外面一左一右驱车。
楚轩河赶着马车,听着车厢里传来双双和傅潭说吵闹的声音,迷惑地挠了挠头:“不是,为啥咱四个一块出来,我就成赶车的马夫了?”
“你知足吧。”赵秋辞才是无语,“马车还是我出钱买的呢,我说什么了。”
楚轩河一想,心里顿时就平衡多了。他乐呵呵拿过赵秋辞手里的麻绳:“我来吧我来吧,我皮糙肉厚,你那拿扇作画的手,怎么能赶马车呢。”
赵秋辞笑一声,没推辞,他靠在车厢上,两条修长的腿一条搭上来一条垂下去,随着马车走动晃晃悠悠。
耳畔是轻柔的风,吹的人发丝飞扬,随手折下路边垂下来扫到人身上的柳枝,赵秋辞摘了干枯的柳叶,随手插到楚轩河头发上。
楚轩河不明所以,回头疑惑地看他,头上枯草让他本就不聪明的样子又呆了几分,赵秋辞忍不住弯了弯唇。
楚轩河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师兄笑的格外开心,楚轩河心情好,也跟着憨憨笑了两声。
马车内,傅潭说正咬着手指和双双在棋盘上你追我赶大杀四方,双双占了上风,略有些得意,已经想好一会儿怎么将傅潭说的黑子杀个片甲不留了。
傅潭说凝眉,对着棋盘左看右瞧,最后抬头开口:“那个,双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干嘛?”傅潭说突然套近乎,双双警觉起来,蓦然起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傅潭说出其不意以迅雷之速出手掠走了刚才落下的黑棋:“双妹,你让我悔一步吧,刚才的棋子我拿走了哈……”
“傅、鸣、玉!”
这局双双马上快胜了,此时头上的毛气的都要竖起来了,“你个混蛋你敢悔棋!!”
一声尖叫打破了车外的惬意,赵秋辞怕这两个祖宗打起来把马车顶掀了,先警告:“不许动手,否则马车坏了,你俩就滚下去走着去吧。”
财神爷一句话生生让双双把火气压了下来,她一屁股坐下,恶狠狠地看着对面傅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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