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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是金丝雀(仰玩玄度)


“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您是我的缪斯啊。”裴溪亭说,“画您,我高兴,就相当于您付过钱了。”
太子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这人,“我说的是让你为我作画,没说让你画我。”
被拆穿了,裴溪亭有些遗憾,情真意切地说:“您长得这么好看,不画多可惜啊。”
太子稍顿,“我好看?”
“您可别来美而不自知那一套,”裴溪亭揶揄,“‘邺京梦中情郎榜’,您可是霸榜首位好几年了,人人都说殿下俊美无俦,神姿高彻,您是不知道有多少春闺女儿男儿牵挂着您吗?”
“俞梢云倒是提过这个榜,还说民间私设赌局,赌太子妃人选。”太子评价,“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八卦是传统美德嘛,”裴溪亭也趁机八卦,“您为何不纳妃啊?你们皇室中人不都是娶妻生子特别早,以求开枝散叶的吗?”
“没必要。”太子说。
“我也不想成婚,但是我觉得谈恋……风月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没遇上心动嘉宾。”裴溪亭说罢顿了顿,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太子察觉那目光,偏头问:“嗯?”
裴溪亭眨眼,“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不喜欢人。”太子说。
很符合个性,裴溪亭笑道:“那有人追求您、向您示爱吗?”
太子说:“没有。”
“您要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估计要被桃花淹了,偏偏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没关系,”裴溪亭说,“勇敢的人才能攀上悬崖,摘下峭壁上的花。”
太子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第24章 汤泉 “还好看吗?”
解决完最后一个刺客,俞梢云擦拭刀身,收刀入鞘。来内侍着有些歪的帽子,见他转身往山下去,便跟着一道,说:“做什么去?”
俞梢云没回答,快步走了一段路,脚步一顿。
后头的来内侍也瞧见了前头的场景,只见山林间躺了十几具新鲜的尸体,血水混着雨水渗入土中,而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两人走上去,俞梢云用刀把撇过一具尸体的脖颈,看着上面的那道致命伤痕,说:“一刀毙命,看伤口的形状和深度,应该是匕首或短刃,且动作极快。”
“人刚死,这里距离山上不远,方才咱们在厮杀,这里也在厮杀,却没传出太大的动静,下手的人动作迅速轻盈,非常人能做到啊。”来内侍感慨,见俞梢云抬眼,便也转头看向路边那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人,抱臂蜷腿地靠在车门上,斗笠遮住耷拉着的脸,似是睡着了。
俞梢云走过去,用刀把推了推这人的肩膀,对方一手推搡开,撇了撇嘴,转头想继续睡,隔了两息又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说:“少爷回来……呃,你是?”
“你是裴文书院子里的小厮吧?”俞梢云看着这人斗笠下的双眼,微微一笑,“裴文书上山去了,你驾车随我上去接他。”
随从“诶”了一声,连忙坐好身子,握住缰绳掉头,偏头时看见一地尸首,吓得倒吸一口气,连忙拍了拍斗笠,把眼睛遮全了,不敢多看。
俞梢云抱臂,看见随从浑身僵硬,握着缰绳的手也细细地发着抖。
来内侍凑近俞梢云,轻声问:“这人有问题?”
俞梢云看着马车的背影,说:“那得殿下说了算……走吧,上山。”
元方握着缰绳的手重新稳住,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两滴渐上去的血,但好在布料颜色深,看不出来。
行了一刻钟左右,裴溪亭略显雀跃地说:“我看见别庄了。”
等候在别庄门前的人立刻上前接伞,恭敬道:“殿下,洗漱的东西都备好了。”
“不必伺候,”太子说,“再备一身干净衣裳。”
“是。”内侍看了眼太子身旁的裴溪亭,确认身量后就转头下去准备了。
裴溪亭跟着太子去了汤泉池,是室内汤泉,一应家具陈设十分清雅,以香楠和水楠为主,色清而香,有些面还结出了自然的山水纹路,俨然是极好的木料。楠木的清香与岸边左右两尊荷花盏熏炉燃着的清淡竹香混合交融,清淡舒心。
浑身湿答答的很不舒服,裴溪亭此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水,“殿下,我们一起泡吗?”
太子从未和人下一座池子,心底根本没有允许裴溪亭一同下水这种念头,闻言偏头瞧了裴溪亭一眼——后者眼冒绿光,很像小大王直勾勾问他要肉吃的模样。
太子顿了顿,说:“你可以选择等我泡完。”
裴溪亭立刻说:“那我都熏入味儿了。都是男人,不必避嫌,我们一起泡吧。”
怕太子反悔似的,裴溪亭三两下脱了脏衣服,只剩下一件纯白里衣湿漉漉地贴着肉,显示出年轻人修长瘦削的轮廓,腰细腿长,唯独屁/股有点肉。偏偏他没觉得哪里不妥,一边解着发带一边抬头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外头雨声沉闷,从那纯白里衣的衣摆滴在地上的水声却清晰明了,接连不断,让人无法忽略。
太子看着毫无自觉的裴溪亭,仍旧不语。
裴溪亭也跟着静了静,想起太子先前说不必来人伺候,他反应了一下,疑惑道:“您是要我伺候您吗?”
太子不喜沐浴时身旁守着人,自然没这个念头,闻言却说:“会伺候人么?”
裴溪亭还真没伺候过谁,但是他心底不把这当做伺候,那就不是伺候,而是把握观赏人体模特的机会。于是他爽快地邀请说:“您来做第一个?”
太子看着裴溪亭,慢条斯地张开双臂,“过来。”
那声音好听极了,裴溪亭耳朵有些痒,走过去找着太子的腰带看了看,好在不是什么复杂的样式。腰带落地,袍子松开,他绕到太子面前,抬手解开外袍上领那颗玛瑙扣子,不太熟练地扒了下来,再去解里衣扣子。
太子看着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人,没有阻拦,里衣敞开那一瞬间,裴溪亭眼中果然露出惊愕。
眼前这具躯体的确是静心雕琢的,甚至超过了想象中的,刀削似的精悍漂亮。但这并不是一幅光滑的料子,心口胸口腹部都有刀疤,陈年旧痕,足见当年受伤之重。
裴溪亭呼吸微滞,却并不觉得丑陋,这是一柄从匣中出鞘的华美刀剑,经历了风霜,有缺有损有裂痕,却掩不了它的凛冽锋芒,反而更添了三分嗜血的森然。
太子垂眼看怔怔的裴溪亭,问:“还好看吗?”
裴溪亭回神,替太子脱掉里衣,转到太子身后时又发现几处狰狞旧疤——金尊玉贵的皇子,从前都遭遇了什么?
曾经的五皇子常年在外游历,这游历得也太激烈了吧。
太子本不欲一定要听到答案,正要转身下水,就听见身后人说:“画不一定要作在纯白无暇的纸绢上,画在墙上、地上、雪地上、树叶上……反而会有另一层颜色,那是‘画布’的底色。因此若我在殿下身上作画,画完了需得一起署上殿下的名字,因为这幅画具备殿下的底色。”
太子脚步一顿,问:“我的底色是什么?”
“殿下不仅是冰肌玉骨,”裴溪亭说,“还是金身铁骨,刀锋能入,不能摧。”
太子心神一颤,转过身,裴溪亭“呼”地吹灭池边的一盏荷花吊灯,这方天地半明半暗,雨打在房顶上,凶猛地肆虐着。
裴溪亭抬头看向他,眼中却是绵绵的细雨,像只趁夜从水雾后出现的妖。
——但也许裴溪亭自己都没发觉,他此时的目光甚至有茫然。
常年携带的琉璃念珠从腕上滑下,太子按住,重重地摩挲着,仿佛在抑制着什么。
裴溪亭看见了太子眼中浓郁的沉色,却不明所以,茫然地问:“殿下,下池子吗?”
太子敛目,沉默一瞬才说:“嗯。”

第25章 细雨 裴子:太子殿下好有实力!……
身体沉入热水, 裴溪亭舒服地呼了口气,湿黏黏的不适也尽数消散。
别庄的人没想到殿下会带人来,还要同下汤泉, 没来得及提前设好屏风,太子方才也没有吩咐,于是没人敢进来, 眼下两人就这么排排坐在水里, 中间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裴溪亭此前和几个常玩的朋友泡温泉时只觉得他们吵闹, 此时却在安静舒缓的氛围中觉察出几分异样, 也不知是不是他对太子殿下有所遐想的缘故?
安静地泡了小会儿, 裴溪亭转身凑近岸边的长几,一阵挑拣,最后拿起一瓶贴着“陵苕”字样的药草膏子, 转头问:“殿下,您洗头吗?”
太子闭目养神, 说:“待会儿去廊下洗。”
裴溪亭说“好的”, 随后把草药膏子抹到头上, 这玩意儿不起泡,但味道清新, 用料天然又能去油除垢,据说还有乌发和增发的功效,虽然这头头发没有这个需求。
两人独处可是拉近距离的好机会,裴溪亭于是在偏头洗头的时候看向太子,目光从对方的肱三头肌和三角肌往上, 滑过修长的脖颈、性感的喉结,最后落在那张被水雾洇了层浅淡胭脂的俊美侧脸和那颗愈发艳丽的小痣上,佯装不经意地欣赏了好几次。
——那沉下水的鱼, 落下天空的雁,其实也不能说它们没出息。
太子何其敏锐,闭着眼也能摸清裴溪亭的所有动静,那人的眼神像风,虽轻虽柔,仍叫人难以忽视,又轻又柔,才更叫人难以忽视。
太子正想让那眼神的主人规矩些,就听对方好奇地问:“殿下,您平时泡温泉的时候就这么闭着眼睛吗?会不会睡着了一头栽下去,然后七手八脚地扑腾出水?”
太子淡声说:“没有这样的经历。”
“也对,您一看就是睡相很好的人,估计睡着了就跟死人……木偶似的。”裴溪亭用指尖捧了一把水,看着它们从指缝流下,突然想起一茬,“对了,那只小老虎,叫小大王的,它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太子说,“怎么?”
裴溪亭一边按摩头皮,一边说:“我看它挺可爱挺好挼的,想养一只。”
“它才三个月大,自然可爱,等长大就不一样了。”太子说。
裴溪亭说:“自己养大的有滤镜啊,再说长大了还更威风了呢。”
太子平日泡汤泉时身旁安静得很,今日水里多了只麻雀,话不少,却也不吵闹,许是麻雀声音悦耳,说话放松,并不招人不喜。
他说:“梢云夜里常带它出门遛弯,你若喜欢,可以去当它的二号随从。”
裴溪亭说:“我和它暂时还不熟,它不会咬我吧?”
太子想起小大王对那条长命缕爱不释手,说:“它不会随便伤人。”
裴溪亭放下心来,伸手往前划水,冒着头游出一段距离。
头发浮在水面,像涌动的墨浪,太子睁眼就看见裴溪亭在玩水,鹤似的颈子牵引着上半身露出水面,水珠在那背上流连忘返,从平直的肩,如白色蝶翅的肩胛骨,一路淌过清瘦流畅的脊背,“啪嗒”,顺着竖脊隐入池中,欲说还休。
雨声肆虐够了,又回到起初的势头,小玉珠似的落在屋顶。
那身子沉下又起来,玩得不亦乐乎,漂亮的腰窝像一对白玉盏,盛什么估计都很赏心悦目。
太子想起俞梢云之前的意外发现,说:“裴问涓。”
突然开口却没吓到裴溪亭,因为太子的目光比言语更先一步惊扰他。他甩掉手中的水,微微侧头迎上太子的目光,说:“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太子看着他,说:“转过来。”
这话语气平淡,却俨然是命令,裴溪亭却意外的没有排斥,毫不犹豫地转身面对太子。太子的目光旋即滑落下去,停在了他腰/腹的位置,认真得仿佛是端详一幅画作。
裴溪亭从前在学校给服设专业的学姐当过几回模特,浑身挂着几沓布都能淡定地走完T台,此时却在太子的目光中有些不自在,早八百年就死绝了的“害羞”一朝破土而出。
“这文身倒是分外精美,”太子目光抬起,落回裴溪亭脸上,“何时刺的?”
“十五岁。”紧接着,裴溪亭不打草稿,煞有介事地说,“出城踏春的路上遇见个胳膊刺诗的男人,很是逼真,就让他帮我刺了一幅。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个江湖汉子,那次分别后就没见过了,否则我还想在背上来一幅。”
他那片背的确是绝妙的画布,太子问:“刺什么?”
裴溪亭想了想,说:“铁胆好汉?”
太子闻言露出点笑,那意思是你也配称铁胆?
裴溪亭不大服气,“先前那场面,寻常人见了不吓尿就不错了,我还能跟着您跑一段路,已经很勇敢了,又不是人人都像您几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太子不反驳这话,说:“但不要刺这个,不好看。”
裴溪亭本来就是说着玩儿的,闻言便说:“嗯,听您的。”
汤泉水不能泡太久,俄顷,太子从水中起身,踩着岸边的阶梯上去了。
纯白的中裤贴着长腿,裴溪亭瞅着,心说太子殿下不只是肩宽腿长,屁/股也蛮翘的。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太子侧身往池中看了一眼,裴溪亭眼睛一眨,老老实实地撇下来,却不慎看到了更夺目的那处。
“哗啦啦!”
水中的人猛地转头,似乎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太子不明所以,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拿巾帕擦身。
太子殿下真是“前凸后翘”,好有实力……裴溪亭把自己沉入水中,盯着下巴前的水默默地赞叹,平常时候都那么明显,起来了会……操!
他猛地抬手捂住脸,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快速告诫自己:啊,别上头别上头,欣赏人体可以,不许yy,要尊重模特!
幻化出来的警/察敲响心门,厉声喝道:“不许动,扫/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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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问涓。”太子唤了一声,水里的人没回他,玩拍打脸颊的游戏很是专注,他顿了顿,稍微提高声音,“裴问涓。”
“啊?”裴溪亭总算转过头,脸红红的,人也呆呆的。太子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也静了静,随后问:“泡傻了?”
裴溪亭被那冷淡的目光瞧得清醒了,余光瞅见太子已经换了身干净的里衣,他松了口气,说:“精着呢,这就起来。”
太子收回目光,转身说:“进来。”
一直候在门外的两名内侍立刻推门而入,其中一人走到太子跟前伺候,另一人端着托盘放到不远处的长几上,正要帮裴溪亭擦身,裴溪亭拒绝了,“我自己来就是。”
内侍颔首退到屏风外。
裴溪亭拿帕子裹住头发,脱了中裤,利落地擦身换衣,这衣服料子柔软,针线精致,但显然衬不上太子殿下的身份,内侍们没得到殿下吩咐,也不敢擅自拿殿下的衣服给旁人穿,许是为其他人备的新衣裳。
稍许宽长,裴溪亭把腰带系上,剩了一截小尾巴似的吊在身后。
太子瞧了一眼,怀疑裴家克扣裴溪亭食粮,那么一把腰,用力一掐就能折了似的。
出去的时候,这场雨已经到了尾声,细雨朦胧如纱。
俞梢云和来内侍正躺在廊下喝茶,两人简单梳洗后换了身干净衣裳,神态悠闲丝毫不像才砍了人回来,只是看见裴溪亭和自家殿下一起从门内出来后,显然很震惊。
“两位,”裴溪亭揉搓着湿发走过去,“请问你们看见我的小厮了吗?”
来内侍不愧多了三十多年的见识,更早消化完眼前的情况,说:“瞧见他的时候,他正靠在马车门上呼呼大睡呢,我们让他过来接裴三公子,这会儿就在庄子外头。”
裴溪亭见这二人神色寻常,应是没发现什么不对,“那就好……对了殿下,”他想起一个问题,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那把躺椅上的太子,“今天的刺客应该是冲着您来的吧,那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先砍我?”
内侍坐在太子身后替他浴发,太子闭眼说:“也许是因为我在他跳下来的那一瞬间看了他一眼。”
眼神退敌是吧,这么拽。
裴溪亭无言以对,“哦,我还以为那刺客是买一赠一,专门冲我来的呢。白衣刺客……和开春时刺杀皇后娘娘的是一伙的吗?”
太子没说话,也没不让谁说话,俞梢云便说了声“是”。
“好有仪式感的组织,还分发统一服饰。”裴溪亭搓着头发,若有所思地说,“又刺杀皇后娘娘,又刺杀殿下,这个组织是对皇室不满吗?而且堂而皇之,像是在挑衅皇室的样子……就是实力不咋地。”
“都是菜瓜还搞什么组织啊,”俞梢云笑着说,“高手自然是有的,只是今日没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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