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玉瑶夫人,你们两个人……”林昭昭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明白了。
他有些怪异地看向姬有光求证。
姬有光无声叹了口气,看神情不难瞧出他内心的无奈。
“既然被称为夫人,那她应当已是有夫婿的吧……”林昭昭有些迟疑地问。
见姬有光脸色更黑了几分,林昭昭愣了一下,忙将人拉到边上说话。
这下换旭烈格尔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有夫之妇搅合在一块儿了!”林昭昭拽了下姬有光袖子问。
“你如此问我是何意?”姬有光眼帘垂下,“瑶玉夫人是高贵妃的妹妹,在大夏地位显赫,极得圣宠,而我就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所以你攀高枝了?”林昭昭面色更怪异了,抿了抿嘴唇,正在想自己该如何劝说,“我知你才华横溢,年轻有为,你有想要升迁的迫切心思也是人之常情,但你也不能走上一条歪路啊。”
“林昭昭,这事不是我所愿。”
姬有光盯着林昭昭。
有时候他真想知道他这知己朋友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啊,是她逼你的?”林昭昭后知后觉地问。
“你没听到我家小厮方才说的吗?”
“他是你家小厮自是帮着你说话的。”
“林昭昭,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我姬有光是如此做派的人吗?”
“按照以往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派,也不是没有可能嘛。”林昭昭小声说。
姬有光像是被气到了,扫了林昭昭一眼,转身就要走。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话污蔑了你姬学士的清誉。”见姬有光要走,林昭昭赶紧将人拉住,“我给你配个不是,还不行吗?”
“我没有同你玩笑的心思。”姬有光板着个脸。
“知道知道。所以瑶玉夫人就是你烦心的事?”林昭昭问,“你可同她说过你不愿吗?”
“……”姬有光看着林昭昭。
“你要真想避嫌,就说自己有心上之人,或是赶紧娶个媳妇便是了。”林昭昭给姬有光出主意。
“你不了解瑶玉夫人。”姬有光叹了口气,低声说,“这事若是娶亲就能解决,我也不必如此忧愁了。她曾经同我说过,我以后若是喜欢上谁,她便会亲手杀了谁。”
“这……这……”林昭昭听怔住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姬有光冷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是给陈珏稯做事吗?让他帮帮你啊!”
“这种事说出去我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于朝堂之上,今日要不是我家小厮嘴快,我也是不会同你说起的。”姬有光双手背在身后,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屈辱的神情,“她还多次威胁于我,若我不肯见她,她就会想其他法子报复于我。”
他顿了顿说:“……其实那日刺杀的事也与她有关,自从那日游园会后,她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我。”
“居然是她?可这是为何?她心悦于你又怎么忍心伤你?”林昭昭无法理解。
“她是个有权有势的疯子,自是不能以常人所思去揣测。”姬有光长舒一口气,像是完全认命了一样,“被她看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唯一能盼望的就是哪一日她能对我失了兴致吧。”
林昭昭嘴角不由抿成一线。原先他还在想是不是姬有光蓝颜祸水,看似关切询问,实则抱着点看笑话的心思,但听到这里林昭昭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了,对于瑶玉夫人又多了几分不满。
“所以我说这事你帮不了我。”姬有光拍了拍林昭昭的肩膀,抬眼瞧见面色深沉的镇北王正在盯着自己,“别再为我操心了,不然你家镇北王的眼神都能将我千刀万剐了。”
“你说什么呢?”林昭昭脸上一热。
“我走了。”
姬有光领着小厮,同旭烈格尔行了一礼,然后走出了八方馆。
“少爷,镇北王和镇北王妃能有法子帮您摆脱瑶玉夫人吗?”小厮小声地问。
“谁知道呢?”姬有光面上没什么情绪,“不过作为朋友,他还是很仗义的,肯定会站我这边。”
“……”小厮没怎么听懂。因为他家少爷总是会说些云里雾里、高深莫测的话,所以他也没再追问了。
“黑云翻墨未遮山,看这天色好像等会儿要下大雨了。”姬有光上了车辇。
“少爷,是回府吗?”
“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姬有光想到瑶玉夫人临走前的模样,凤眼里多了几分思量。
*****
夕阳西下,乌云慢慢笼在了京城的上空。
车辇停了好一会儿了,瑶玉夫人坐于其中,这一路她紧紧抱着怀里的琵琶,身子因为屈辱和愤怒控制不住地发颤,就连自己指尖被琴弦磨出血痕她也没有察觉到。
“怎么还没到吗!”瑶玉夫人不耐地问,“车为何停在这儿迟迟不走?”
“夫人……已经到府邸了。”外面侍奉的人欲言又止。
“那为何还不唤我下来!”瑶玉夫人恼怒,“你是哑巴了吗?舌头不想要了!”
见瑶玉夫人发怒,外面侍奉的人连忙解释:“夫人,是因为方才在街口瞧见了老爷的车辇,所以才停下了。”
“老爷的车辇?他今日怎么回到这般早?”听到自己丈夫,瑶玉夫人心里更加烦闷了。
“不知道……但小的瞧见老爷还带了个女子回来……”
“你说什么?”
瑶玉夫人顿时气血上涌,将琵琶惯在地上,气势汹汹回了府。
卧房内,袁氏正宽衣解带想同赎回来的女子亲近,还未等他将那句“心肝”唤出来,卧房的门就被人用力给推开了。
“哎呀!”袁氏忽然听见了门破开的动静,猛地回过头,瞧见了瑶玉夫人冷着脸走了进来,摇晃的金钗一响一响像是催命的恶铃。
袁氏面色一僵,他与瑶玉夫人成亲以来,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明显没想到瑶玉夫人今日会如此突然地闯进了他的别院。
“翠莺见过夫人。”
那女子瞧见瑶玉夫人进来,连忙整理好衣裳,下了床榻。她虽不认识瑶玉夫人,但自知身份卑贱,连忙跪于地上,不敢造次。
瑶玉夫人没去瞧跪在地上的女子,而是看着自己的丈夫。袁氏本就是个有酒胆无饭力的,瑶玉夫人家又世显赫,有这样一个妻子,他不敢得罪只能倍加小心,日子过得十分憋屈。
此时被瑶玉夫人如此盯着,袁氏只觉得心里发毛像是有蛇在自己身上爬。
“这是我才收的妾室翠莺。”虽然气概低矮,但在新人面前袁氏还是想要些男人脸面的。
“妾室?”瑶玉夫人走到两人面前。
“如何?我娶你五年纳个妾怎么了?”袁氏挺直腰背硬气道。
“不如何。”瑶玉夫人俯身,用指尖勾起翠莺的小脸,“男人嘛,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了。”
“你明这个事理就好。”见瑶玉夫人语气如常,袁氏还未松上一口气,下一刻他就听见了翠莺惊叫的声音。
他惊得抬头。
一根金色的钗子赫然插在了女子白皙娇嫩的脖颈上。
“怪不得叫翠莺呢,声音确实动听。”瑶玉夫人的长发披散下来,歪着头,嘴里嗤了两声,拍着掌冷笑着。
“……”不等袁氏反应,瑶玉夫人就将钗子拔了出来,飞出来的血花顿时溅了旁边的男人一脸。
“你个毒妇!”
“来人!来人!备车!”骂完后,袁氏连忙抱起翠莺,交予下人止血,并喊着备车去医馆。
“袁真!你竟敢为了个死娼妇打我!”瑶玉夫人面目狰狞,她难以置信自己向来窝囊的夫君居然敢出手打她。
“你个狼心狗肺的!没有我高青瑶,你袁真在你袁家连条狗都不如!你居然敢出手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玉瑶夫人喊得撕心裂肺。
“我打你怎么了!自从你嫁过来以后,我们袁家上上下下都将你当个凤凰蛋一样养着。而你呢?骄横放肆,大撒泼性,又是刀剪,又是绳索,三番五次气得我母亲姐姐暗自垂泪,怨命而已。”袁氏性子怯弱,但今日翠莺之事让他忍无可忍,对玉瑶夫人多年积怨也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只悔恨没早打杀了你这个搅家星!”
“那你倒是打杀了我!”玉瑶夫人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状疯癫,却也不惧袁氏的威胁,手握着血淋淋的金钗,将脖项伸于他,让袁氏随意打杀自己。
“……”袁氏看着面前的女人,直觉毛骨悚然,哪里真下得去手。
“真是不争气的废物,给你杀都不敢!”见袁氏根本没有动手的胆子,玉瑶夫人冷笑,“骚狗都比你有胆些!”
“我不同你这个疯子说理!”袁氏愤然甩袖,只想避开高玉瑶。
“你去哪?”见袁氏要走,玉瑶夫人呵斥。
“我去看看被你害没了命的可怜人!”
“你敢!你今日要是敢踏出这门槛一步,我就同你和离,将你从这府邸赶出去!”
袁氏停下了脚步。
“不顺父母,无子绝世,淫佚乱族,嫉妒乱家,心如蛇蝎……过往的桩桩件件……高玉瑶,我与你不是和离,是今日我袁真要休了你!”袁氏用力说完,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厢房。
******
“走了……他居然真的走了……他竟然说要休了我?他……休我?”瑶玉夫人踏出厢房,跌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不知道是不是临走前袁氏下的命令,还是她目前的模样太过可怖憎,一时间无人敢靠近瑶玉夫人半步。
直到此刻瑶玉夫人还无法接受袁真想休自己的事实。真是荒谬!那个平日都不敢抬头看她的袁真今日不仅打了她的脸,居然还为了个娼妇叫嚣着要休了她……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
这哪是她高玉瑶该过得日子?当年琼室元德皇帝的金口玉牙都只配亲吻她的脚趾……而如今她却沦为了一个能被人随意凌辱打骂的普通妇人。
天上下起了雨。
不知是雨,还是泪黏在瑶玉夫人苍白的脸上,接二脸上的屈辱让她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像是阴曹地府里怨气未消的厉鬼。
院落的门被推开了,水墨色的伞面走了进来。纷乱嘈杂的雨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瑶玉夫人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瞧见了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
瑶玉夫人怔住了,她不知道年轻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到来的。
但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她未出阁前深爱的那个少年郎,两道身影在风雨飘摇中重合起来,让瑶玉夫人顿时泪流满面。
年轻人将伞放在地上,将她从湿冷的地上抱起,丝毫不介意她披头散发狼狈的模样。
高玉瑶被青年温柔地放在了床榻上,而她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青涩的腼腆。
她抬起头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您说让我有空就来您的府邸坐坐的吗?”
“外面风雨这样大,你来干什么。”瑶玉夫人声音很轻,她抱着腿坐在床榻上,指甲卡在湿漉漉的衣裙。
“是我来得不巧。但进来前瞧见袁老爷抱着位姑娘出门,我还是想来看一看。”
“看什么?连你也要看我的笑话吗?看我被他和那娼妇一起羞辱?”
“是他负了您。”青年转过去身去,在女人看不见的阴影里摸出了一包药粉,“您身子一直在抖,我给您沏一壶热茶。”
“他会后悔的,这世上所有辜负我的人我都要让他们后悔。”
“夫人,喝些茶吧。”青年将热茶送到瑶玉夫人手中,手心里的传来的暖意让女人身子慢慢放松下来,醇厚的茶香让她思绪也随着青年温和的声音渐渐飘远。
沉默了一会儿,青年开口问:
“除了袁氏,还有谁辜负了你?”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整个高家,还有皇帝……”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这般恨他们?”
“为了能在太子回朝前占得先机,他们决定牺牲我,将还未出阁的我献给元德皇帝。他们将媚药磨成粉末洒在我的身上,然后将我卷进红色的床被里悄悄送到皇帝的寝宫。暮年的皇帝夜夜蹂躏于我,鞭打于我,直到他身子日益亏空,最后死在我的床榻上……”
玉瑶夫人空洞的眼眸里含着泪水,她背过身去,默默脱下衣服,露出了自己布满鞭痕的后背。
青年看了一眼,就将眼神挪开。
“元德皇帝死之后呢?当年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我为了他们受尽折磨,替他们取得了诏书,帮他们篡位。他们答应我,说以后会千倍万倍地补偿我,然而等所有事结束后他们又转头将我嫁给了袁氏……”
青年的神情有些不耐,药粉能引导中毒之人说出心里的话,但他冒着风雨至此并不是为了了解瑶玉夫人悲惨的命运的。
“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我要知道的是当年究竟是谁提议要将琼室血脉赶尽杀绝,害得帝姬沦落民间的。”
“帝姬……”
“没错,帝姬。你的姐姐高氏不是与帝姬交好吗?为何那时帝姬落难她没有伸以援手?”
“交好?这京城里哪有什么情谊?夫妻、父子、兄弟、朋友都不过是一条条看不见的线,将利益相关的人全都捆在一起。要是有谁能换来更多的钱与权,只要咔嚓一声,哈哈哈,你身上的线就被剪断啦,哈哈哈哈,你就被抛弃啦!”
“你说得对。”青年对于瑶玉夫人的回答毫不意外,他之所以多问这一句,只是怕自己最后清算的时候,伤了有难言之隐的人。
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这京城比他想得还要冰冷无情。
青年沉默片刻问,有一件事他没有想明白:“你谋害了元德大帝,为何皇帝和高贵妃还能留你,他们居然没有杀你灭口吗?”
篡位是耻辱,要受后人千百年的口诛笔伐。
而篡琼是当今圣上不可触碰的逆鳞,是一直妄图洗涮掉的耻辱,对于这件事朝堂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他是皇帝,那他怎么也不会将瑶玉夫人这个“罪证”留到今日,一定早早地就派人处理干净了。
“皇帝当然想杀我,但我的姐姐会保护好我的。”瑶玉夫人轻声说,“如果她不想我将那件事说出来的话。”
“什么事?”凤眼微微眯起。
“是秘密,不能说的秘密。”
“我要知道,告诉我。”青年走近了几步,抬起女人的下巴,让对方的那双空洞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秘密是什么?”
“秘密是……”女人殷红的唇瓣上下开合,而青年的神情也从诧异,渐渐变为了平静。
“这件是只有你和高贵妃知道?”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青年微微颔首,心里已有许多思绪。他看着瑶玉夫人,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能让整个大夏陷入混乱的好主意。
“青瑶,你想报复这些人?高贵妃、皇帝还有高家。”
“我想,我想报复他们。”
青年低下头,凑到女子耳边,声音低沉,宛如诱人心魄的蛊惑:“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毁了他们所有人,就像他们当初毁了你一样。”
八方馆内,林昭昭闲来无事正同旭烈格尔六博棋。
林昭昭摇了摇手,开始投箸,结果低头一看,只能行两步,漂亮的脸蛋立刻皱在了一块儿。
“不行,不行,我要重新投一次。”说着林昭昭就要将六根箸拾回来重新投掷。
“这一局你都耍赖几次了。”对面的男人有些无奈,“不如你想走几步就走几步吧。”
林昭昭丢下棋子,叹了口气:“算了,不玩了,再玩也是输,今日运气实在恼人。”
“不让耍赖就说不玩了,洛初还真是愈发任性了。”旭烈格尔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输给我这个蛮人跌了面子。”
“随你怎样说。”林昭昭轻哼一声,弯腰抱起了路过的银耳子,“这六博棋比起聪慧,更看运气。今日我没什么心情,等回去了我重新教你一个玩法,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怎么又没心情了?”
“只要一天不离开这京城,我是一日都不觉得安生,心里烦得很”林昭昭摸着怀里的猫。
“我倒是觉得这儿挺好的,等回去了又是一堆事,也不能像如今这样时时陪在你身边。”旭烈格尔说。
“金窝银窝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狗窝。”林昭昭瞥了眼男人,“不知道是你心太大,还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过惯了,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一点都不担心的。”
“不急。我们在这儿也待不了几日了。”旭烈格尔说,“到时候等你再想回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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