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用“会长”去谈论着他们默认的那个人。
可他们说到陆泽彦的时候会称呼“L”,谈到殷铮时避免说出他的名字,也会用字母“YZ”来进行代替。
可从来没有人用“Y”或者其他什么的字母符号来喊过仰千沉。
除非……
除非这个会长跟仰千沉,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现在在他身边,跟他谈恋爱的这个仰千沉,到底是谁?!
黑暗中,纪阮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睁开双眼,快速地坐起身,一片漆黑里他的视线缓慢有了识别的轮廓。
他在仰千沉的宿舍里,身边没有人。
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摆设都不能给纪阮带来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他要马上见到仰千沉,不管见到之后要问什么,他都要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仰千沉。
纪阮掀开被子走到卧室房门口,一按门把手就走了出去。
客厅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仰千沉的踪影。
大晚上的,他会去哪儿?
纪阮返回卧室,准备换衣服出门找仰千沉。
男生侧身站在床边双手交叉握住衣摆向上卷,肌肤白皙指尖粉红,纤细手腕骨节微突,青涩明朗的躯体彻底展露在眼底,无端就能引起所有人的破坏欲。
刚才做过的梦让纪阮无措地皱着眉。
可就在他仔细思索着时,许久没有遭遇过的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又来了。
黏腻的,诡异恐怖的窥探视线一点一点地舔舐过他的胸口、后背、侧颈。
纪阮立刻就打了个寒颤。
他有了些胆子,对着空无一人处的黑暗里大声质问:“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阮喊完就紧张忐忑地等待着,他不确定这个莫名的窥探视线真的会回答自己。
可就在几秒后,一阵阴郁沙哑的声音竟然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深渊般的恐怖偏执。
“宝宝,你在找我吗?”
第54章
纪阮飞快地套上了浅灰色长袖, 他的心脏在听见那道声音之后就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原因无他,这个世界里, 只有仰千沉会这样喊他“宝宝”。
就在纪阮转身时,漆黑的卧室门框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结实悍利,黑发长至颈侧,宽松的休闲服让他整个人显得潇洒,可脸上淡薄的表情又让人觉得他孤冷。
白睫随着他垂眸的动作轻轻扇动了一下,也让纪阮猛然回过神,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只因面前的仰千沉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以前出现在纪阮面前的仰千沉永远是温柔的,说话温和, 笑容也温和, 就算再危机的时刻,对方出现时也总是淡淡的,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眼前的身影虽然跟仰千沉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他全身的气息却截然不同。
明明是一样的身形, 可纪阮觉得眼前的这个仰千沉高大了太多, 他仰着脸才能看清对方的双眼。
漆黑、阴沉、冷森的印象构成了仰千沉给人的感觉。
强烈的悚然感顷刻间爬上纪阮的脊椎, 怎么也逃脱不开的窥探的目光直至他的眼前!
纪阮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原本还站在门框边跟他有一定距离的仰千沉竟转瞬间就来到了他的眼前,抬手攥住了试图想离开这里的纪阮的手腕。
“怎么了?”仰千沉的声音低沉, 明明语气淡淡, 可听在纪阮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样,反倒充斥着满满的占有欲,侵.略欲。
“你不是仰千沉!”纪阮低垂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可仰千沉浑身冰冷地站在他的面前, 击碎了纪阮心里的那一丝希望。
“我就是仰千沉。”仰千沉微微侧头弯腰,去看垂着颈子的纪阮的眼睛。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声音,可纪阮就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明明跟我说过你没……”纪阮没说出那个字,但仰千沉听懂了。
“我确实还活着。”仰千沉说完跟着解释了一句,“只是活得有点奇怪。”
漆黑的影子在房间里活蹦乱跳,冲天的邪气如同鬼火一般在屋子里明明灭灭。
“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但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仰千沉攥着纪阮的手腕,不算多用力,他只是单纯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也并不知道纪阮现在有多害怕。
纪阮其实在仰千沉走过来靠近自己时恐惧反而变少了,转而是生气的情绪逐渐升起。
“所以那些从我刚进来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暗处窥探着我的视线,都是你?”纪阮不敢置信地抬头质问。
仰千沉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对劲,仰千沉说:“一开始只是好奇。”
纪阮缩了缩肩膀,他一直以来对仰千沉的印象都产生了动摇。
眼看纪阮表情不太好,仰千沉立马又说:“后来单纯是想保护你的安全。”
即使面前的仰千沉已经快要邪气冲天了,竟然还说想要保护自己。
仰千沉好像看出了纪阮脸色的言外之意,他一扬眉,暴露了真实身份之后仰千沉也不怕自己再吓着纪阮了,他随意控制着房间里的灯光。
电流声滋滋乱响,灯泡噼里啪啦地快要坏掉了似的亮起灭掉,再亮起,又灭掉。
“法学系的宿舍楼其实没有老到经常停电的地步。”
纪阮瞪大双眼,怔愣了几秒钟后他又听见仰千沉说:“严颂鸣的庄园也一直维修的很好,他性格怪异,庄园里的仆人们各个胆颤心惊地工作,又怎么可能出现断电这种低级的错误事件。”
原来如此,纪阮恍然地反应过来。
原来之前他每一次遇见或大或小的危机时耳边都会响起一阵并不明显的电流声,随之便会停电,他则是会趁机脱离当时的险境。
原来是仰千沉在帮他。
纪阮抬头望向仰千沉,倔强地问:“那你知道所有的一切?”
包括这本书,包括殷铮,陆泽彦跟严颂鸣对他的杀意值跟暧昧值吗?
仰千沉周身陷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打了个响指,噼里啪啦闪动着的电灯泡终于停了下来,房间重新回到一片黑暗里。
“我只知道你不一样。”仰千沉沉声说:“你不属于这里。”
纪阮咽了口气,他盯着仰千沉说,“那我也知道你不一样。”
仰千沉笑了,问:“我不一样?我不一样在哪儿?”
他从醒来开始就在这本书里,仰千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
结果纪阮却说,“你不是那位会长吧。”
仰千沉轻轻皱眉,活蹦乱跳的影子也乍然停滞了一瞬间,他问:“学生会会长吗?我为什么不是?”
在梦里看见那个真正的“会长”那一刻,纪阮也想起了这本恐怖小说里的四条鱼分别都是谁。
暴躁富二代舍友殷铮、斯文败类教授陆泽彦、禁欲系残疾舅舅严颂鸣跟身份神秘的温柔学生会会长……沈翎琛。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出剩下的那个人是谁,遇见仰千沉时总也没有任何的杀意值提示跟暧昧值提示。
原来仰千沉并不是书里所写的真正的那位学生会会长。
可当纪阮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后,仰千沉却摇摇头,说:“我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是A大的学生会会长,不是冒名顶替的。”
纪阮瞬间捕捉到了仰千沉字句里的重点。
他问:“醒来?是什么意思?”
仰千沉从纪阮的口中得知了他们这个世界确实是一本书,而且是一本剧情确定的恐怖小说。
所以他也跟纪阮说明了自己是如何在重复了上千上万次的剧情当中忽然苏醒,有了自己的个人意识的。
“按照你说的话,你在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有了自我意识,也能慢慢地控制这里的一些东西了?”纪阮觉得无比震惊。
原来仰千沉不是顶替,他是自我意识苏醒了的那位“学生会会长”。
而当他觉醒之后,那位按照剧本走剧情的“沈翎琛”也就会不复存在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纪阮咬了咬下唇,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不断的翻滚。
“那你知道陆泽彦跟严颂鸣隐藏着的真相是什么吗?”纪阮焦急地问。
他告诉了仰千沉,陆泽彦跟严颂鸣有杀意值的事情,仰千沉也根据他上千万次的重复剧情推测出来了一些故事内容。
但仰千沉此刻却是摇了摇头,说:“之前的剧情从来没走过这么久。”
“书里的主角通常会在殷铮,陆泽彦跟严颂鸣互相知晓彼此存在的那一刻起就陷入危险,撑不到几天就会被他们其中一个给弄死。”
残酷的真相被摊开在眼前。
纪阮不自觉地抖了一瞬。
“但你不一样,纪阮。”仰千沉扶住纪阮的肩膀,眼神笃定地看着他,说:“你既然能解决殷铮,剩下的两个人你也一样可以解决。”
过两天就要去参加纪家给自己举办的生日宴会了,可这在生日前的惊喜也太大了!纪阮无奈地想道。
“你出现之后这里的所有情节都开始发生了改变,但故事线不是无穷无尽的,它总有进行不下去的那一刻。”仰千沉说。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纪阮忽然抬头,有些认真地问:“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要装成一无所知地来接近我。”
明明仰千沉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远离他,远离剧情线,就像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接近你是我无法克制的选择。”仰千沉没怎么思索就回答了出来。
“但至于为什么我要伪装……”仰千沉的脸上露出从来没让纪阮见到过的可以称作恶劣的笑容,“我觉得你应该接受不了一个我这样的男朋友吧?”
纪阮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样的?”
仰千沉冰冷的躯体缓缓靠近纪阮,“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占有你,拥抱你的男朋友。”
男人的声音低沉略带嘶哑,侵.略性满满。
仰千沉伪装的绅士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直接暴露的疯狂占有欲.望。
纪阮被抵在墙壁上亲吻,他仰着脖子感受着仰千沉冰冷的体温。
空隙间,他小声询问,“那你之前说你受伤……”
仰千沉闷声说:“骗你的。”
纪阮皱了皱鼻子,被亲的眼睫毛乱颤,耳廓通红时他又问:“那我们之前那么多次偶遇……”
仰千沉轻咬着纪阮的喉结,笑着说:“我故意的。”
“骗子。”纪阮从唇齿间骂出一句,却被仰千沉全盘接受。
“大骗子!”似乎不过瘾,又似乎是被亲得太狠了,纪阮又骂了一声。
仰千沉的黑发被承受不住的纪阮轻轻薅住一小撮。
天气转凉,深秋时节窗外竟下起了阵阵小雨。
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窗外落了许多树叶的枯树枝开始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晃,它左摇摇,右晃晃,抖落了身上为数不多的还没落下的树叶。
纪阮睡在被窝里。
他的小腿轻轻颤动着蹬在布料轻柔的床单上,弄皱了一床。
小雨逐渐转大雨,雨滴开始猛烈地敲击在玻璃窗上,发出哆嗦人的声响。
寒气漂浮在窗边,染上一窗的冰雾。
这场雨下了一.夜一天,直至最后飘起了小雪。
随着雪花缓缓地落下,深秋逐渐远去,初冬渐近。
街道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商铺门前都挂上了小心地滑的警示牌。
拐过一个弯,眼前就是闵佳老师提供的那个地址。
闵佳声嘶力竭地喊着让纪阮一定务必要去找的视频就在这里。
纪阮围着围巾裹着大衣走过人行道,他呵着雾气站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人是纪阮认识的人。
他将下颌埋在围巾里呼出一口气, 抬眸装作很平常的样子打了声招呼道:“沈医生。”
憨厚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见雪地里的纪阮时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纪小少爷?您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沈医生似乎对纪阮能找到这家心理咨询室感到很意外。
但很快, 沈医生就后退了半步侧身让开空间,对着还站在门外的纪阮说:“先进来吧。”
纪阮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走了进去。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即使刚下过一场雪也并没有任何的寒气。
咨询室内的布局被磨砂玻璃分割成四五个小房间,最外面的是开放式的会客厅,靠着墙壁摆有一个白色的柜台,上面摞满了蓝色的硬壳文件盒和一堆听诊器之类的简单检查用具,应该是沈医生的问诊台。
纪阮坐在了会客厅的皮质沙发上, 不一会儿就见沈医生捧着一杯热水走了回来。
“时间还早,负责接待的其他人都还没来,只能先给您拿一杯热水了。”沈医生笑着坐在了纪阮对面, 问:“不介意吧?”
纪阮摇摇头, 对于能在闵佳提供地址的这一家咨询室里看见沈医生,他也感到了意外。所以纪阮稍微更改了一下自己来之前就编造好的理由, 对着沈医生说了出来。
“您前几日给开的药我按时吃了,但是人突然变得很嗜睡, 精神也一直萎靡不振, 所以问了陆哥之后, 来找您再看看。”
陆泽彦的名头很有用,沈医生在听见纪阮是征得了对方的同意后才找过来的这句话后表情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样啊……”沈医生起身从身后的衣架上拿起白大褂套在了身上,抬手一扶眼镜, 说:“先进问诊室吧, 我再给你做一些检查。”
纪阮乖巧地笑着说:“好。”
他跟在沈医生的身后,目光一一从眼前半掩半开着的诊室门前扫过。
闵佳老师的鬼魂提醒过让他去拿视频,那么他要找的问诊室就一定有录像设备。
但这些问诊室里都没有看见有相关的设备。
当初的纪姚,是在哪里做检查的呢?
思绪纷繁间, 面前的沈医生突然停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开始打开面前的房门。
纪阮注意到了房间上方的挂牌上写着“心里疗愈主任”这几个大字。
房门被推开,沈医生没有先进去,反而侧身一伸手,对着纪阮笑了笑,说:“纪小少爷,请进。”
纪阮面色如常地迈步走进沈医生的办公室。
房间里对着黑色的办公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按摩椅,而按摩椅的旁边,正是一台显示屏。
显示屏此刻正灭着,但从其摆放的位置不难看出它也是沈医生进行治疗的工具之一。
“我习惯把重要客人的问诊记录都拍摄下来,您不介意吧?”沈医生转身关门,突然问。
纪阮摇摇头,“不介意。”
沈医生慈祥地点了点头,说:“及时回看病人的状态有助于我们了解病人的病情,也有助于我们能更好的帮助你们解决病情。”
纪阮在沈医生的指引下脱下厚重的外套坐在了那把按摩椅上。
沈医生开始准备他的问诊表和一堆看不明白是什么的资料。
纪阮仰躺在宽大的按摩椅上,他微微侧头,看向自己左前方的巨大黑色显示屏,心想如果纪姚有所谓的心理咨询视频,应该就是指的这张显示屏录下来的问诊记录。
纪阮壮着胆子装作轻松的样子提问道:“沈医生,陆哥跟你很熟吗?”
沈医生笑了笑,说:“我跟陆先生机缘巧合下相识,也算是忘年交了。”
“是吗?”纪阮抿了抿唇,试探般地开口道:“我姐姐也是因为心理问题才会……”
纪阮没说完,但沈医生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沈医生面对纪阮的话只象征性地安抚了一句,“节哀顺变。”
沈医生走了过来,纪阮抬头看他,这次他没有迂回提问,而是直接开口就说:“我姐姐之前也在您这儿问诊过吗?”
沈医生捏着圆珠笔的手指微微抖了一抖,他摇头道:“没有,我没有给纪小姐看过病。”
“纪少爷现在请安静,我们一起来填一下这份问卷。”沈医生岔开了话题,边说边打开了屏幕。
纪阮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事情了,便只能暂时安静下来,等待其他机会。
索性,现在还有人帮他。
一套问卷一共有七十多题,当他们做到三十六道时,诊所外渐渐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矮跟皮鞋踏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期间有姑娘敲响主任办公室的门送来了两杯热咖啡。
看样子是诊所的工作人员都来上班了。
等又做了两三道题,纪阮听见诊所外传来了门铃声。
“有医生吗?”
熟悉的声音从门缝外响起,纪阮不着痕迹的望了眼门外,松了口气。
沈医生一边翻着资料本一边听着纪阮回答卷题,丝毫没注意外面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