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聚成细如牛毛的利针,铺天盖地地朝罗奈尔德射过去。
罗奈尔德毫不在意, 他抬手随意一挥,那些水针就全部散在空中,化成浓密的水汽, 浸湿了周遭的植物。
伽奈特见元素攻击无效, 立刻腾飞而上。
破空声响起, 身形巨大的虫兽像一支无形的箭矢冲向了雌虫。
无论是伽奈特还是罗奈尔德的动作都很快,克莱德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身边就一阵雨一阵风的。
风太大,直吹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克莱德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挡。
很快,风止。
他放下手臂时, 就看见几步外, 公爵横在一边的右手正五指内扣,像是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克莱德立刻猜到那是伽奈特。
怕公爵伤到小虫兽, 克莱德赶紧跑过去抓住对方的右臂,抬头看向公爵。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 克莱德就感觉自己的右脸脸颊被捏住了。
“在雄主大人心里, 我就这么不可信?”
克莱德本来就有些不高兴, 这会儿被质问, 心底那股火一下就窜了上来:“要是不信我还告诉你干什么!”
罗奈尔德一愣。
他右手手臂上缠绕着肉眼不可见的浓厚精神力,能随时把这座岛屿夷为平地,但左手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松开捏着雄虫脸颊的手。
指尖残留的触感太好, 罗奈尔德垂下手时,食指和拇指忍不住拢在一起搓了搓。
他看着抓住自己手臂的雄虫,朝右手边抬了抬下巴:“让这家伙停下来。”
克莱德意识到事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公爵可能并没有打算对他们做什么。
克莱德抿了下唇。
在罗奈尔德惊讶的眼神中,克莱德直接把手放到了两股力量的交汇处,期间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或者伤害。
克莱德开口:“伽奈特,停下吧,回到我这里来。”
听到雄虫的话后,那股螺旋而上的气流渐渐停止。
罗奈尔德感觉右手手掌一轻,知道那只虫兽已经退开,于是也收回了精神力。
那只巨大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守护在克莱德身侧。
“啧。”
看着虫兽和雄虫亲昵地样子,罗奈尔德有些不快。
他比克莱德要高出一个头,于是稍微俯下身道:“不仅私藏虫兽,还擅自怀疑雌君的忠诚,雄主大人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克莱德这会儿确认了。
公爵不仅不打算追责,甚至还要包庇他和小虫兽。
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克莱德有种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太丢脸了。
他摸着小虫兽身上又滑又凉的硬甲,头也不抬,依然嘴硬:“还不是你先说那种话的。”
因为心虚,克莱德的语气有些软,听上去完全就是在撒娇,但偏偏他本人没有意识到。
而罗奈尔德却发现了。
他不打算戳破,只暗自为小雄主在自己面前的表现而感到心情愉快。
狡猾的年长雌虫把一切收在心底,并期待着雄虫向自己彻底交付信任、朝自己毫无顾忌敞开一切的那一天。
但此时,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克莱德的头顶。
“你可以再多依靠我一点。”
说完,罗奈尔德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语气轻快地问:“这家伙从哪来的?”
克莱德也没矫情,把当初捡到虫兽卵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的面板那部分。
罗奈尔德听完以后仔细回忆了一通,发现自己从未听说过那种形态的虫兽卵。
他拉着克莱德到一棵干爽的枯木段上坐下后,追问起克莱德,从捡到虫兽卵到现在这种无法感知的形态期间,这只虫兽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克莱德照他所需,详细地一件一件说了起来。
只是这一说,就难免提到在米勒克学院里怎么藏那枚卵,怎么进入的海底,又怎么让它在不经意间突然孵化的。
罗奈尔德简直叹为观止。
雄虫看上去漂亮乖巧,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大胆。
要是当初被学院发现,那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不过既然克莱德提到了海底,罗奈尔德免不了又趁此机会,让对方讲得尽量详细些。
当时是生死攸关的那些事情,复述起来时好像也算不上什么。
克莱德没说自己当时的境况有多么危险,而是尽可能的把周遭的环境、那些怪物的外形能力、那处废弃实验室里的一切描述得具体。
罗奈尔德一直安静地听着。
克莱德说到自己陷入噩梦,但不提梦境内容,只是一句“之后醒来就在这里”作为结尾。
他还想着和阿贝尔的约定,正准备和罗奈尔德说签订契约的事,没想到却突然被揽入了一个怀抱。
“如果之后你想说了,我会好好听你梦里的那些事情的。”
罗奈尔德的怀抱和他一样。
温暖,可靠。
克莱德并不喜欢肢体接触,但此刻却也不想从中离开。
他应了一声:“嗯。”
声音轻不可闻,但克莱德知道,对方一定听见了。
环抱住他的手臂收紧了一瞬,然后又马上放开。
“不用担心,不管是这只虫兽还是冰海的事情,我都会解决。”
罗奈尔德把克莱德被风吹乱的发丝用手指顺开,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却能感受出其中的温柔:“等我确认好一些东西后,我们再来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克莱德没反应过来。
他身上的问题?
罗奈尔德看到克莱德反应,心里一突。
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神游的症状吗?
雄虫的症状,可能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严重。
罗奈尔德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是一团迷,他不想把这些杂乱无头绪的事情告诉克莱德。
说出来,只会徒增雄虫再一次神游的可能性而已。
罗奈尔德岔开了话题:“说起来,那只雌虫去哪了?”
被这么一打岔,克莱德也想起来之前没说完的事情。
“契约?”罗奈尔德无所谓地挥手,拍开一颗从雄虫视线死角飞来的冰珠子:“我来和他签订,只要他能说实话,在这座岛刻一套最高阶防御精神图都行。”
说定后,他们就起身朝小木屋走。
这个时候,阿贝尔大多都会陪着自己的雄主待在屋内,去那里多半能堵到他。
不过说到阿贝尔,克莱德才想起之前被忘记的一件事。
他往前小跑了两步,几乎要贴上罗奈尔德的背。
“之前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罗奈尔德很喜欢克莱德靠这么近,但听到对方的问题后,就马上高兴不起来了。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他身上有你的气息。”
克莱德直接迷惑了。
不可能啊。
他和阿贝尔之间离得最近的时候,就是递装花蜜的小壶那次了,那么远的距离是怎么沾染上气息的?
没听到雄虫的回答,罗奈尔德更酸了:“那雌虫说,他天天守在你身边,不论白天黑夜,你们浓情蜜意。”
克莱德:......
果然是阿贝尔故意的。
那气息大概也是他用什么办法蹭上去的。
估计是看诺克蒂斯和自己这么亲近,故意趁罗奈尔德醒了来膈应两句。
只是他没想到罗奈尔德武力值那么高,估计还没挑衅完就被揍了一顿。
克莱德对那只雌虫是真的感到无语。
说阿贝尔坏吧,那也不至于,要是真的坏也不会救他们,更不会帮克莱德搭处草药的凉亭棚子。
但每次一出现,就总要嘴欠,不说几句让人火大的话就不舒服。
克莱德都是反刺回去,可到罗奈尔德这边就直接上手了。
罗奈尔德之前被气到那种地步,估计下手也不会轻。
虽然阿贝尔之前跑掉时动作挺灵敏,但克莱德也怕暴脾气的公爵真的把对方打出什么事来。
雌虫生命力顽强,简单来说就是很抗揍,但被精神力攻击到,该受的伤也并不会少。
看在对方救了自己和罗奈尔德一命的份上,他肯定要全力医治。
想象到诺克蒂斯眼泪汪汪等着自己做药剂的情形,克莱德忍不住问了下:“他应该没事吧?”
察觉到公爵周身的感觉不对,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做药剂作为打扰他们这么久的补偿,如果他伤重的话,那些药做起来会很麻烦。”
这句话说完,克莱德就感觉原本还有些略高的温度马上降了下来。
他这会儿意识到,刚刚公爵竟然是真的在为这件事吃醋。
之前住在公爵府那段时间,虽然公爵有时候也会说些类似的话,但克莱德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
但这次不一样。
克莱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自己也很奇怪,竟然也会为此而开始心跳加速。
就在克莱德认真回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公爵有不一样的心思时,就听见对方开口了。
“那只雌虫没事。时间还没到,他就算是想死都死不了。”
这句话很奇怪。
但此时的克莱德并不明白,公爵罗奈尔德为什么会说出这一番话。
出乎克莱德意料的是, 阿贝尔身上连一点受伤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一旁的罗奈尔德倒是对此早有预料。
“你们来做什么?”
看见他们俩的身影,阿贝尔就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要是有毛的话, 估计现在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克莱德刚把签订契约四个字说出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就突然跑过来抱上了阿贝尔的手臂。
因为跑得太急, 他身上原本披着的那层纱掉了下来。
暴.露在阳光下的雪白皮肤,瞬间像是贴满了白水晶碎片,反射出细碎又耀眼的光。
阿贝尔被吓得魂都没了, 赶紧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罩在对方头顶, 把人横揽着冲进了屋子里。
克莱德眉头皱得死紧。
他扔下一句“我去做药”, 就直接去了旁边的凉亭。
凉亭棚子的角落有个大水缸,上面盖着层石板。
克莱德正打算把石板推开些,一只古铜色的手臂就伸过来,轻轻松松把石板单手拿了起来。
克莱德道了声谢, 挽起袖子伸手去捞里面的东西。
他抓着四五串像白珍珠项链的植物,把它们放在旁边一个带有小孔的内凹石碗里, 示意罗奈尔德可以松手了。
这种植物叫无支草, 通常生长在淡水里,溪流、湖泊里都很常见, 用来做治疗烫伤的生药是非常好的材料。
那一颗颗类似白色珍珠的部分在离开水源后,不到半分钟就褪色变成了透明状。
克莱德观察了一下,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把它们一个个扯下来, 用干净的小刀划开, 把里面无色的带有黏性的液体倒在一个小石钵里。
生药做起来都不难, 就是比较考验细心程度。
用无支草做的生药必须小心操作,不能沾染上一点外来的水分,速度还必须快。
“珍珠”里面的液体暴露在空气中后, 半小时后就会化成一滩水。
克莱德剖了两颗后,看见罗奈尔德也在旁边帮忙。
罗奈尔德的动作熟练,看起来并不是对药剂处一无所知。
他们快弄完那几串无支草的时候,罗奈尔德突然开口问:“那只雄虫是不是不能照射到阳光?”
克莱德的动作没停:“他患有白墟症。”
罗奈尔德不禁瞳孔一缩。
每一个虫族在破壳而出时,身体里就会有一种名为精神种粒的东西。
精神种粒会不断在虫族体内游移,直到十四岁时,种粒会随机选定一个位置停下来。
如果觉醒了精神力,那种粒就会发育成精神核,为觉醒者不断提供精神力。
但如果没有觉醒,精神种粒就会消散,以汗液的方式最终被排出体外。
而白墟症,就是这些种粒在来到皮肤层时,发生了异变。
它不断复制个体,并让种粒最终覆盖至每一寸皮肤。
等皮肤表面已经没有任何空余让其生长后,种粒就会变异成类似于精神核空壳一样的东西。
这种空壳不能为虫族产生精神力,但是能反射一切精神力伤害。
所以,患有白墟症的虫族,对于觉醒者来说是类似天敌一样的存在。
听起来挺厉害,但既然被称作病症,就说明那些精神核空壳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们附着在皮肤上,无法消除,一旦被阳光直射到就会发出类似晶石一样的光泽,同时产生高温。
轻则烫伤,重则甚将把患者活活烫死,死亡时甚至连内脏都会呈被高温煮熟的状态,异常残忍。
不仅如此,患上白墟症的虫族,从十四岁开始,身体会逐渐白化。
虽然并不会至死,但是只要白化的位置受了伤,伤口就会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枯木断痕的状态。
如果不及时治疗,这种痕迹会继续朝全身蔓延。
期间,白墟症患者的身体会异常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成黑色的渣块,宛若崩坏的废墟。
白墟症对患者来说很痛苦,但是在一些丧心病狂的虫族眼里,却是种能利用的资源。
曾经有虫族专门四处搜寻白墟症患者,把他们当做战争中的消耗物资,更有甚者剥下了他们的皮,制成防御装备穿在自己身上。
毕竟虫族,尤其是雌虫,再生能力异常强大。
只要别让其失血过多或感染而死,那就能等其身上缺失的皮块再长出来后,再剥一次,或者,无数次。
随着精神空壳反复增生,白墟症患者的身体也会发生变化。
感官、身体机能,一切都会朝更糟糕的状况发展。
罗奈尔德想起自己了解到的相关记录,不禁也皱紧了眉。
难怪他们会躲在这种地方。
罗奈尔德看了一眼身旁的雄虫。
为了保护白墟症的患者,有关白墟症的描述记录,曾在两国开战的中期就被列入了禁令,不允许任何虫族谈论提及。
按说除了两国虫皇和首领外,现在大陆上的虫族只会知道这种白化和惧怕阳光的症状叫“衰弱症”,而非和精神力有关的“白墟症”。
叫阿贝尔的雌虫看样子应该是知道白墟症,但在签订契约前也绝不会告诉他们。
那雄主他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克莱德并不知道罗奈尔德在想什么,他处出一小份生药后,就赶向木屋。
任何一只雌虫,对和自己心意相通的雄虫都有着极其强烈的保护欲。
更何况对方还成为了自己的雄主。
哪怕克莱德同样是雄虫,在这种时候,身为雌虫的阿贝尔是绝对不会允许外人靠近的。
所以把药送进去后,克莱德就把门关上退了出来。
据他估计,诺克蒂斯只是轻微烫伤,只用无支草做的生药就能痊愈。
而生药必须现做现用,而刚刚那一份克莱德估计还会有剩余,所以这会儿也不需要再回凉亭那边继续处药剂。
他想了一会儿,推了推罗奈尔德的手臂:“你教我怎么用精神力抓鱼吧。”
罗奈尔德当然不会拒绝。
不得不说,克莱德在这方面简直毫无天赋。
他按照罗奈尔德所说的,捣鼓了半天也才凝了几颗指甲盖大的水珠,根本不像有超越S级精神力的样子。
试了几次后,克莱德脱力地倒在沙滩上,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了。
罗奈尔德见状,马上从海里卷了几条海鱼上来,把它们困在水团里浮在空中。
他坐在克莱德旁边,捡了跟树枝,动作利落地把鱼处好,串在树枝上。
鱼串被插.在沙子里,有几团火在绕着鱼来回转动,连翻面都省了。
克莱德看了一会儿后,问:“现在不疼了吗?”
罗奈尔德愣了一下才明白对方在问什么。
他之前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使用火系精神力,因为每次都会让他本来就高得异常的体温,再度攀升。
而温度每升高一点,所带来的痛苦却是成倍的。
但自从和雄主缔结了精神链接后,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有水火双系精神力的原因,让他体内一直奔涌不停的两股力量彻底安静了下来。
它们不再不断地四处对抗消磨,而是平缓地待在精神核里。
哪怕是在和自然元素结合时,精神力所经过的地方也没有了以往的痛楚。
“嗯,不会疼了,”罗奈尔德朝自己的小雄主露出一个笑,神情惬意:“多亏了雄主的精神链接。”
罗奈尔德本想着借此跟克莱德说几句交付心意的话,可没想到却看见对方一脸疑惑。
紧接着,他听见克莱德说:“精神链接是什么?”
罗奈尔德:......
油脂和火焰接触后发出诱人香气,树枝被高温蒸出了水汽,发出干裂的噼啪声。
海浪拍打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浪声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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