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O切除腺体后(钺吟)

单薄的身体被推得晃了晃，他深深地垂下头。
选择？他被逼到绝路，没有选择。
悲伤和屈辱是涓涓细流，即将漫过他整个人生长河。
夕阳的余晖已然落尽，他的身影陷在黑暗里，久久未动。

【跃迁结束】
【已到达猎户座参宿二-长城防线Z3基地附近, 跃迁距离32.68光年，耗时36分钟。】
电子音的播报将迟晓唤醒。同时，他定的闹钟也响了起来。
思绪回笼。
迟晓睁开眼, 看到主屏幕上显示出一颗巨大的恒星。
猎户座最亮的蓝超巨星——参宿二的光芒通过舷窗，将操纵台照得雪亮。
对了, 他们找到了返回的方向，已经回到人类熟悉的星域。
接下去，他该趁秦瀚洋还在易感期, 无力追他的时机, 赶紧乘坐小猎犬号逃离。
该行动了。迟晓想着。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的身体像被抽空了, 眼眶湿润红肿，泪水留下的冰冷从脸颊漫延到脖颈，再透入骨髓侵袭至全身。
仿佛再度经历了一次回忆中的遭遇。
所以，他彻底成了秦瀚洋的活体激素。
他不再是一个独立个体, 而是一个物品，为那个贵族少爷提供激素, 却要假装不知道。
就像被圈养的动物。
何其可悲。
还有希尔塔老师,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 活着……
过往的悲伤和无助攫住了迟晓，让他失去了行动的力气。
不行！他告诫自己。
不能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
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才逃离, 决不能再被抓住！
迟晓用力握住扶手撑起身体, 就听见“滴”的一声, 驾驶系统光屏上弹出通知。
【通讯恢复, 是否为您播放中断的视频短信？】
视频短信？应该是失联前接收的。
那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消息。
迟晓想了想，按下了播放键。
他需要掌握更多情况。
光屏上出现一段画面。
一个男人坐在屋子中间。
他面前是摆了联盟桌旗的黑到发亮的办公桌，身后是泛星系联盟各星域的旗帜一字排开。
明显的联盟高级官员的办公室。
男人脸型瘦削, 高挺的眉弓鼻梁依稀能看出一点秦瀚洋的影子，金框眼镜后的眼眸细长，目光冰冷，迟晓立刻联想到吐信的蛇。
是秦之序！
迟晓没见过这位秦家话事人，但只一眼，他就是知道是他。
男人开口了，果然是记忆里阴冷缓慢的嗓音。
“秦瀚洋少将，防卫部让我提醒你，你的巡航期限已经大大超出，再不返航，将记过处分。当然，我知道你不在乎记过，”
男人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像记者发布会一样，两只大拇指缓缓绕着圈。
“可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婚礼将在三个月后举行吧？我不希望到时候出任何意外，否则，就不只是记过了。”
婚礼？呵，果然……
迟晓并不感到惊讶。
秦瀚洋的示好从来都目的明确，少年时的甜言蜜语，以及现在的强势示爱，都是为了他的腺体而已。
哦，难怪，他从没对自己说过喜欢或者爱。
就像他从没吻过自己一样。
他始终是秦氏家族的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联盟最强的战神。
迟晓不想再看，起身要关掉画面，却突然定住。
——一只手从画面外出现，在秦之序面前放下一份文件。
那手纤细白皙，漂亮得像Omega，但骨节又有些大，虎口上的一颗小痣格外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迟晓紧紧盯住那只手。
可手的主人没有露面，公事公办放下文件，就要离开。
突然就被秦之序捉住了手腕。
手开始挣扎但毫无效果，被男人钻入西服的袖口中，暧昧地摩挲。袖口随着动作撩起，露出一圈红痕。
“你找到想找的人，就带回来，这次我不反对。”秦之序狎玩着那节白皙手腕，手指扣住红印。“别忘记你该做什么就好。”
画面在他锐利的眼神中定格一秒，随后，戛然结束。
迟晓僵立在原地。
那只手，和那手上的小痣！
那是希尔塔老师的手！
迟晓记得，每当有人赞叹老师的手好看，老师都会立刻收起手指，表情格外生硬。
而那只手上，现在被套上了一枚黑色的指环。被雪白的皮肤衬得，格外违和。
还有那一圈可疑的红痕……
难道，秦之序对老师……！
迟晓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教授说老师的境遇非常糟糕，是因为他已经被某人控制，玩弄！
直到现在，他还是秦之序口中的……玩物。
迟晓咬紧牙关。
此时此刻，对秦氏的憎恶达到顶点。
所谓光荣家族，根本不把普通人当人看！
如果他能帮助老师就好了。
可是应该怎么做？
况且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想到这些，他心里越发苍凉绝望。
就在这时，操作台前的数个光屏中，突然有画面晃动。
迟晓本能地扫了一眼，却看见秦瀚洋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监控画面里。
糟了，他要追来了！
迟晓不再犹豫，快速行动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先按下生活区的火警按钮，通往生活区的防火门逐一关闭，封闭通道。
应该可以拦阻秦瀚洋一阵子。
接着，他离开控制室，奔跑过曲折的通道，来到战备仓库。
一排排铁柜和之前来时一样，他径直走到最里面，打开了那个特殊的黑色柜子。
银白色金属盒静静地躺在里面，盒子两端闪着表示安全的蓝光。
盒子里的线型异种在看到他时贴到了玻璃上，绽放出明亮的光芒，看上去十分愉快。
确认了异种状态，迟晓抱着盒子，穿过错综复杂的内部通道，跑向小猎犬号。
圆盘小飞船还停在老地方，迟晓钻进飞船，启动，检查，设置航线，穿上防护服，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他眼神里满载坚定，情绪磐石般稳定。
和记忆中身心遭受重创，无助又绝望的可怜Omega相比，再次捡起过往的他已经脱胎换骨。
让秦家和协议都见鬼去吧，他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小猎犬号向着出舱口滑行，封闭的舱门是最后的阻隔。
迟晓无法打开，但有“东西”可以。
他拿起银白盒子，谨慎地关闭里面的仪器，旋开玻璃容器。
他大概是第一个主动接触异种的人类了吧。
把手指放到容器口，迟晓忍不住想。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步了！
发光线团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在他打开盒子时就欢快地挥舞，此时一下子蹦过来，一根根线条绕上他的指尖，就像个期待主人回来的小宠物。
迟晓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异种的触感是微凉的，他抑制着过速的心跳，转动手指，把它小心举到面前。
“帮我离开。”他慢慢地说，确保每一个吐字清晰。
仿佛那连生物结构都没有的一团线条能够听懂。
它真的听懂了！
迟晓话音未落，线团就伸出几根线条向他飞快摇摆，一副小狗摆尾的既视感。
接着，向着空中拉伸成无数细长光线，一眨眼的功夫，全部钻进了小猎犬号的操作台，只留下一根细线，戒指般绕在迟晓无名指根。
迟晓知道，借由无数金属的缝隙和管路，它将抵达盘古的控制中枢，然后，篡改系统！
是否该信任一个异种，迟晓凭借直觉，做出大胆的选择。
至少，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
并没有等待太久时间，随着机器闷响，正前方出口的第一道闸门开始缓缓开启。
成功了！
他心跳加速，推动操纵杆，让飞船滑行，进入第一道门后的等待区。
眼前出现第二道闸门，等第一道门关闭后，它就会打开，其后是无尽的宇宙，是自由！
迟晓按捺住激动，手指已放在起飞的控制键上，眼角却捕捉到什么。
是通信系统闪着绿光，提示有新呼叫接入。
这个时候，联系他的人会是谁，迟晓不用想都知道。
他不打算会，任呼叫的指示灯闪了一次又一次。
却不知是不是异种入侵导致线路出错，呼叫自动接入了。
秦瀚洋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男人轻喘着 似乎刚经过剧烈运动，额间泛着汗珠，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
他身后是刚刚迟晓待着的辅助驾驶室，看来他已经突破防火闸门的封锁，正试图阻止小猎犬号起飞。
然而还是来晚一步，系统已经被线型异种入侵，无法控制。
屏幕里全是乱码，房间充斥着刺耳的告警音和急速闪烁的异常指示灯。灯光投射在他刚经历易感期的疲惫苍白的脸上，一片狼藉。
令迟晓惊讶的是，在这样的危机中，秦瀚洋的眼神却依旧暗沉，镇定，像波澜不惊的深海。
“回来吧，晓晓，这次我不会怪你。”
他胸有成竹，似乎料定Omega的慌张畏惧，先开口安慰。
但迟晓只是专注地检查仪表数据，不时按下按键，滑动触摸屏。
完全没有再看他一眼的意思。
秦瀚洋察觉到什么，加快了语速。
“我知道你记起了什么，我解你的痛苦，但是这些都是误会，晓晓，给我解释的机会。”
但Omega依然不为所动，往日面对他或紧张或胆怯的神态全然不见，那张平静的脸上像覆了一层石雕的面具，冰冷，坚固。
秦瀚洋手指用力攥紧又松开。他不善于解释，更不善于服软哄人，高傲的舌头好不容易说出自以为能挽回的话。
“我们后来还经历了许多，我解释过，你也原谅了我，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足以阻碍我们……”
“过去了？”迟晓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屏幕上。
他的目光里已经没有最初的戒备畏惧，而是极致的冷漠和某些秦瀚洋看不懂的情绪。
“对你来说，把人当工具使用，是可以轻易原谅的？”
“无视别人的尊严，生命，操控别人的人生，都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过去的？”
“迟晓……”秦瀚洋自觉说错，想否认，但迟晓没给他机会。
Omega嘴角勾起，胸腔里憋出一声笑，湿热的眼珠像混染了各种色彩的黑池，蓄满愤怒和讥讽，憎恶与悲哀。
“我希望有一天，你自己也尝尝被践踏的滋味。”
他从来老实惯了，也不是情绪外露，大喜大悲的人，这一声极其轻微的冷笑已是表达的极致。
回忆里，饱含爱恋的热血已经凉透。
没什么可留恋了。
至于秦瀚洋说的，他曾原谅过他，他不相信，之后一起经历的，也不想知道。
他收回视线，仿佛对方已不再存在，专心于驾驶。
秦瀚洋定定地看着他，终于意识到。
这个Omega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个温顺，柔弱，任他予取予求的青年，忽然挺直了脊背，就像手心里抚摸把玩的乖顺笼鸟，突然振翅，要冲出他精心布置的舒适的巢，逃离他的怀抱。
他不允许！
“你走不了，迟晓，我不会让你走！”
他眼中赤红，嘴里着发狠，心里却飘忽动摇，像风中的飞絮。
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的骄傲在一寸寸崩塌，驾驶室里灯光和警报的纷乱，一如他兵荒马乱的内心。
眼见着被彻底抛下，他没了办法，转而恳求。
可能是平生第一次，人类最强大的Alpha如此恳切，卑微。
“留下来，晓晓，记起一切，你会明白的！”
“你难道宁愿相信异种？”
“不，别走，别走！”
但钢铁闸门令他绝望地轰隆隆打开。
小猎犬号毫不留恋，调整船身，点火，加速，以决然的姿态冲出了盘古号。
太空中拉出一条银蓝的璀璨尾焰。
“对了，忘了转告你，你的结婚仪式就在明天，别迟到。”
最后一点声音传来，视频画面抖动了一下，彻底中断。
屏幕上最后的画面，是Omega凝望星海的美丽侧颜。

明明只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就可以挽回。
塔图拉的地下洞穴中，他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秦之序派来的雇佣兵带走。
根本不知道, 遍体鳞伤的Omega差点就死在了地下。
醒来后，他不顾分化中的难受，疯狂地要出门找人, 却被秦之序告知, 迟晓已经服从秦家安排, 准备清洗腺体，删除和他有关的记忆，从此和他毫无关联。
他不愿意相信，迟晓那么爱他, 怎么可能愿意呢？
可秦之序把林碧芳带到了他面前。
女人拍着胸脯表示，只要钱给够, 迟晓一定会签字同意。因为, 她自打迟晓分化开始，就是这样教育他的。
听着女人就金额讨价还价, 秦瀚洋只觉得恶心。
是吗？对迟晓而言，接近他就是为了走人生捷径？
所有的温情与奉献都是假的？只有他自己, 越来越深陷, 越来越当真？
从来骄傲的贵公子像被狠狠甩了一耳光。
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去找迟晓质问, 挽回, 那就像被耍弄的小丑。他选择更加绝情地一刀两断。
于是，他答应秦之序，与别的Omega匹配。
这才有了南山别墅里被刻意引导的对话, 也因此掉入秦之序的陷阱，与纪家绑定婚约。
那天晚上，他并不知道迟晓会来，他的身体却感应到了命定的Omega而迫不及待地进入易感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迟晓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每每帮助自己渡过易感期的药剂，是从迟晓的腺体里抽取，提炼的。
他像每一个情场失意的男人一样，封心锁爱，一头扎进事业。
为了取得足够的军功，摆脱家族和秦之序的控制。
“越是强大的Alpha，越容易陨落。等级并不能决定一切。”
他的兄长如是威胁。
那个级别只有S纪，却傲立于联盟政权核心的男人，就如同这古老而腐朽的家族一样，外表光鲜，内里阴暗扭曲。
他从不吝啬使用手段和诡计，它们就像衬托钻石的黑幕，将家族的荣耀衬托得熠熠生辉，又像黑沙，渗透入家族事务的方方面面。
初出茅庐的秦瀚洋无力对抗，只有用战功去拼军衔，用一次次布局打下权力的根基。
战场得意，感情上他却高估了自己。
他无法忘记迟晓。
在每一个漆黑孤寂的夜晚，他都怀念那双水葡萄似的黑眸。怀念Omega柔软却惊人的勇气，和他所给予的温暖与鼓励，那是至暗时刻中唯一的救赎。
他的腺体也渴望着他，易感期毫无规律，渐渐发展成信息素紊乱的痼疾。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的生命里不能没有这个Omega。
他决定放下作为最顶级Alpha的尊严，屈就他，挽回他。
可迟晓是怎么做的呢？
逃避，抗拒，欺骗。
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
宁愿自'残，宁愿躲到荒蛮之地，也要逃离他。究竟是为什么？
现在也是！宁愿求助于异种也要逃跑！
他就这么厌恶他吗？
当下与过往交织，秦瀚洋气闷之下狠狠捶在桌面。
挫败和不甘一波一波地，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自尊。
高高在上惯了的贵公子无法解，无法设身处地代入他人。
他只想到一点原因，迟晓最后说的那句话。
——“忘了转告你，你的订婚仪式就在明天，别迟到。”
屏幕上残留着短信信息，是自动驾驶系统回到正常星域后，自动播放了接收的视频信息。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来的。
就是这封该死的信息让迟晓误会，逃跑。
秦瀚洋赤红的眸色转暗，蓝黑瞳仁里阴翳密布。
所谓订婚，不过是秦之序自导自演的戏码，他当然不会去。
他早已不是当年受制于家族，无力自保的少年。
他只确信一点；迟晓是为他而生的，而他有能力保护他。
没人能带走他，该死的异种也不行！
通讯已经失灵，但秦瀚洋通过舷窗能看见，小猎犬号航线的正前方，宇宙黑暗的空间中，展开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圆环。
圆环内，光弧卷成螺旋状，绚烂的色彩和之前的一样。
这是那异种故技重施，放出来的虫洞！
而小飞船正全速冲向虫洞！
虫洞的另一端不知通往何方，一旦进入，再找到的机会几乎为零。
秦瀚洋立刻就要驾驶盘古追上去，可操纵台上，警报与信号灯不停闪烁，无法使用。
异种造成的破坏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像富有经验的外科医生，精密地切断盘古的神经，使她瘫痪。
一时间，秦瀚洋突然发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线型异种再一次帮助迟晓逃跑，这一次，是迟晓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