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O切除腺体后(钺吟)

他疑惑地抬头，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
空气里，淡淡的海水气息飘散开来，涌动着，萦绕在他周围。
那气息是从他的后颈散发出来的。
掩盖信息素的香水失效了。
秦瀚洋留在他腺体里的信息素，不知道他已经被抛弃，仍在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被标记的Omega。
多么地讽刺。
感到自己被海洋的气息包裹，迟晓低下头，死死咬紧牙关。
远处，黑衣人摄于强大的Alpha信息素，不敢上前，但也不肯离去。
啊……他明白了。迟晓想。
回忆这一切的迟晓同样明白了。
这些人不审问不报警，不多说一句，只是侮辱和驱离。
——给他们下命令的人知道迟晓是谁。甚至，故意安排了这次“见面”。
这是个陷阱，也是个警告。
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
他看着过去的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头，离开了别墅。
月亮躲在云里，来时雅致的花园变成了恶影幢幢的迷宫。他看不清路，摔了几跤，沾了一身泥巴，掌心被石子划得生疼。
然而，厄运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好不容易找到的别墅偏门，却不是来时的门。
等在门外的，也不是江教授的白色小轿车。
一个男人靠在黑色商务车侧窗，见到他，把手中的烟掐灭，扔在地上碾了几下，好整以暇地敲了敲车窗。
虎狼一样的视线穿透黑暗，扎在迟晓身上。
是薛枫！
迟晓转身就跑，哪里跑得过呢。
车里立刻冲出几个男人，很快追上了他，将他按在地上。
针管扎入腺体，药剂浓重的气味盖住了海洋气息，秦瀚洋留下的信息素失去了保护的效力。
他被捂住嘴，塞入商务车。
迟晓这才看清，这些人的脸上都戴了可以过滤空气的面罩。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薛枫知道他被谁标记过！
旁观回忆，迟晓惊恐地发觉。
可是薛枫怎么知道的呢？这是秦瀚洋的污点，是秦家绝不外传的秘密。
而当时身心快要崩溃的自己哪里能想到这些。
即使是早有预感的，身处安全中的迟晓，也被这段回忆折磨，困在恶梦中一般难熬。
药剂摧残着脆弱的腺体，他在痛苦与恐惧中发抖，心里哭喊着救命，却没有人能听到。
之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以免他再留下创伤。
纷乱的片段里，他看到自己被带到荒废的仓库，那里已经布置成了小录影棚的样子，聚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被推倒在镜头前的粉蓝色床铺上，男人附身过来，将他的衣衫一件件扯开。
药剂有催'情的成分，迟晓想抵抗，却腺体发热，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身体透出薄汗，像晶莹皮肤上的珍珠，在Omega特有的纤柔的曲线上滚动，灯光下整个人透着诱人的纯.欲的美，勾得几个Alpha呼吸加重。
薛枫露出又恨又痴迷的表情，压在他身上，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看清自己的脸，声音咬牙切齿。
“小贱人，看清楚！这个伤，是秦家那小子动的手，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他来的。”
“你能耐啊，使唤得了他。结果被他标记了，还不是被扔出来。”
迟晓闭上眼。当初并不是他让秦瀚洋对薛枫动手，但他不想解释。
他的态度让薛枫更加脑火。
“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等会就让所有人都看看，Omega发情是什么样子。”
“可惜你被秦家那小子标记了，你的信息素，真TMD够劲。”
“C级而已，你怎么能这么骚。”
薛枫贪婪地埋在他脖颈间嗅闻着，凶狠的语气变了调，每说一句都更加粗哑，眼睛已经赤红。
就像疯了一样。
迟晓的眼泪流了满脸，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手脚被摆成羞耻的姿势，男人笑得丧心病狂。
“你可真美，宝贝。我就知道，那些图片哪有你美。”
“这次，不是合成的了。”
迟晓心如死灰。
他已经被践踏到泥里，还要被踩上一脚。
几台摄影机围着他，把他最凄惨的一幕永远记录下来。
绝望与恐惧占据每一个毛孔，他好想死，好想摆脱这一切。
就在这时，砰——！
震天动地的巨响里，仓库的大门被撞开，一辆白色小轿车势不可挡地直冲了进来。

第67章 卖身契
小车速度不减, 失控般摇摇摆摆，撞飞了补光灯和摄影机，大有碾压过来的趋势, 吓得几个Alpha匆忙逃开。
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堪堪在迟晓身边停下。
门一开, 跳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扑过来，挡在迟晓面前。
“我,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群混蛋一个也别想跑！”
江怀意声嘶力竭, 细嗓子没多少震慑力, 圆滚滚的身体就像一只熊猫，还是个Beta。
Alpha们只乱了一瞬，对视一眼，就狞笑着聚了过来。
薛枫：“报警啊？哪里的警？我二伯的？还是我哥的？”
薛家善于钻营, 薛枫才敢这么胆大包天。
“老头，信不信我给你也拍一部？保证所有人都能看见。”Alpha们围了上来。
迟晓怎么也没想到, 来救他的会是江教授。
他已经模糊的视线里, 是教授并不伟岸的背影，和短短的尽力张开的手臂, 看上去像个大号气球，, 在Alpha威慑的信息素里, 摇摇摆摆。
“别管我, 你快走。”迟晓扯住教授的衣角。
可老教授勇敢地一步也不退。
哪怕他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事, 没事的！”
他咬着牙说，握紧迟晓的手，迅速调出光脑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怕警察, 这个人总不敢惹了吧。迟晓对他有用，敢碰他，你们，你们就完蛋了！”
电话很快接通，江怀意立刻冲着屏幕嘶喊了一句：“我找到他了！”
接着就把光屏对着现场扫了一圈。
迟晓看不清视讯画面也没听到声音，但能感到周遭的气氛一瞬间就变了。
几个Alpha面面相觑，恐慌得像被抓了现行的罪犯。
“不，不是……”
薛枫口齿不清地解释着什么，很快就退让了，一个劲地鞠躬道歉，东西都顾不得收，领着人狼狈地跑出仓库。
通讯断开。
江教授长吐一口气，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
看上去，刚才的对峙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此时的迟晓知道危机过去，瘫倒在地。
他已经浑浑噩噩，就听到教授气喘吁吁地把他移到车里。
车子发动起来，一向乐呵呵的老人边开边骂骂咧咧。
“有钱人都不是东西！不是东西！”
“还好我来的快！”
“他们竟然给你打药！那群畜牲！”
迟晓一身冷汗，脊背还在发颤，勉强撑起头问：“刚才……你打电话给谁？”
是……秦瀚洋吗？
教授飞快地撇他一眼，舔了舔嘴唇：“……秦家的话事人，秦之序。”
教授很谨慎地，没多说一个字，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心虚似的。
秦之序，就是那个声音像蛇一样的人吧。
迟晓回忆到这里，已经确定，这次的“会面”就是秦之序安排的。为的是警告和教训他。
教授就算知道，也不过就是个传声筒。
至于薛枫为何正巧守在门外抓他，大约，也是出于那个人的授意。
但又为什么能被教授制止呢？
“对他有用”又是什么意思？
迟晓压抑着痛苦与憎恶，尽量冷静地分析着过去。
但回忆里的迟晓已经无力思考这一切。
教授拼着命救他出来，哪怕察觉出异样，他也感激他，相信他。
他只是回想着在别墅里听到的秦瀚洋的声音，咀嚼着每一句轻蔑和藐视。
是啊，除了这些，难道他还期待别的什么吗？
迟晓倒回座椅，苦笑了一下，双手捂住脸。
掌心很快被泪水湿润。
从一开始告诫自己不要远离，到后来控制不住喜欢上秦瀚洋，他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局，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忘记吧，全部都忘记最好。
回忆里的迟晓这么想着。
当一天后的傍晚，江教授再一次把协议放在迟晓面前时，他已经完全不想抵抗了。
夕阳穿过玻璃，将纸页染红，像褪色的血迹。
病房外播放着新闻，秦瀚洋和纪麟羽的匹配度高达99%，是人类最强的Alpha和最美丽的Omega的完美契合。
一片欢腾。
江教授关上房门，隔绝所有声音。
迟晓的笔尖已经落在纸面上。
教授按住他：“等等，这次的条款改了，你看看再签。”
迟晓握笔的手抖了一下。
遭逢太多打击，他的头脑已经麻木。好一会才在教授指点下看到断续的字眼。
【……删除部分记忆，彻底清洗腺体……同意并配合腺体实验……定期抽取信息素……】
“什么实验？为什么要定期抽取信息素？”迟晓茫然地问。
江怀意叹了口气。
“你去南山别墅的那天晚上，秦瀚洋易感期突然来了，还来势汹汹。他的腺体太特别，医生们不敢贸然治疗，所以，只能用你的信息素先安抚。”
“毕竟，你被他终身标记过，你们的信息素有独一无二的感应。”
怪不得，那天一回来，他就被护士抽取了信息素。他在疼痛中坚持不住晕倒，还以为是治疗，根本没有多想。
原来是抽取信息素，送去给秦瀚洋做安抚药剂了。
“你来救我，也是秦之序通知你的吗？”迟晓突然问。
如果不是秦瀚洋需要他的信息素，是不是没有人会来救他？
江怀意被这么凉飕飕地一问，一下子绷直，慌张地摆手。
“不，不是的。他打电话叫我给瀚洋看病，我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灵机一动，告诉他你的信息素有用，他才让我去找的你。”
“迟晓，我，我……”他憋红了脸。“我不知道秦家做事这么绝，会叫来薛枫。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
“那晚的事，我对不起你，可你也知道，我，我没有办法……”他鼻尖抽搐，嘴角垮着。“我的事业，甚至生命都捏在他们手里，我，我只能……”
老头开始语无伦次，镜片后的小眼睛泛起懊悔的泪水。
“你也一样，可怜的孩子。就因为你有一副特殊的腺体，他们不会放过你。”
迟晓凄凉地笑了笑。
是的，他们都是贵族指尖上的蚂蚁，他并不苛责谁。
怪只怪这副自然分化的腺体。
迟晓目光落回纸页。
“所以，这份协议的意思是，以后他的易感期都要用我的信息素安抚？”
教授艰难道：“在找到解决办法前，是这样的。”
迟晓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讽刺啊，他真的成了活体激素了。
只要秦瀚洋需要，他就必须抽信息素给他。
而且，按照协议，删除记忆后，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抽信息素，不能问，不能知道，只能无条件配合，还以为真的是为了某个科学试验做贡献。
最可恶的是，协议是和腺研所签的，和秦家没有关系，他们摘得干干净净。
迟晓咬住唇，压抑着心底翻涌上来的屈辱，和泪水。
而协议下面还有一条。
【……如果违反约定，擅自恢复记忆，造成的任何后果，乙方需承担法律责任，并支付违约金：……】
违约金的数额巨大到从前的债务都算不上什么。
迟晓拿着协议的手在抖，这根本就是卖身契。
他签不下去。
江教授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摇着头叹息。
可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劝到：“秦家是光荣家族，做事讲究正统，还会与你签协议，否则，以他们的势力，把你关起来随意摆布不是简单多了。”
“而且，也不是全没有好处，你看，这里写了，作为重大科研项目的试验志愿者，你将每月获得10万元补贴，并保障生命财产安全。”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等于你不工作，秦家也养着你一辈子。无论你遇到什么麻烦，比如薛枫那混蛋再来找你，秦家都会保护你，不是又解决了一件大事？”
江教授说到这里，见迟晓依然面色灰败，压低声音道：“你忘了？我不是说过，你不用真的删除记忆，我帮你，我们和他们演一场戏。”
“该得的一分不少，只要提供一点信息素。这样想想，是不是就不亏了？”
江教授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很有点明着反抗不了就暗搓搓不配合的劲头。
迟晓闭上眼睛。
智上，他知道教授的分析是正确的。
可一段话听下来，他更加委曲，憋屈。
他被抛弃利用了，却还要靠着秦家的保护生活，继续被利用。
多么可悲。
如果是之前的协议，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只不过想彻底摆脱秦家，摆脱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他甚至愿意真的彻底清洗腺体，清空和某人相关的所有记忆。
只要能让人生回到正轨。
回到不认识那个人的属于自己的人生。和那个人完全没关系的人生。
而现在的协议却把他变成了那个人的附庸，终此一生都难以分割。
他的腺体也将永远是被他标记过的状态。
迟晓捂住脸。
谁能解他？
江教授不能，科学家眼里只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说来好笑，母亲已经看好了首都区的一处高级公寓，等着他签字就下单。
他艰难地呼吸，像落进黑暗的海水中一样。
还有谁？
还有谁？
倏然间，迟晓心中闪过一个身影。
“希尔塔老师呢？我想联系他……”
迟晓喃喃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位正直善良的老师，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
他打开光脑，拨出了号码，却听到号码已经停机的通知。
迟晓愕然。
他记起，老师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答应来看望他却再也没出现。
江怀意再次叹了口气。
“唉，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找他也没用！”
他踱步到一边，表情复杂。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
迟晓从忙音中抬头。
“什么？”
“希尔塔离开菁华了。”
“什么意思？”
“他递交了离职信，然后失踪了。你别急，听我说完。”江怀意按住迟晓肩膀。
“他把你从塔图拉比赛里接回来后，我告诉过他不要多管秦家的事。但是，他明显没听进去。”
“我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他说要把你在塔图拉遭遇的事发到网上，借舆论给你讨个公道，还想请我帮忙作证。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我没有答应他。”
“那之后没几天，他就失踪了。我猜，他是被秦之序抓走关起来了，那封辞职信不是他本人写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自责。”见迟晓神色不对，他忙劝解道。
“他亲口告诉我，他和秦之序从高中时就不对付。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调查秦家的黑幕。总之，没有你这次的事，也会有别的事。秦之序也就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是不会放过的。”
怪不得。
迟晓想起希尔塔曾告诉他，贵族世家中的龌蹉是他想不到的。原来他早就了解了。不仅了解，还想揭露，反抗。
同为平民出身，他比自己有勇气得多。
“不，是我害了他。我不应该和他说的。”迟晓绞紧双手。“他会怎么样？会死吗？”
江怀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就我打听到的，死肯定是不会的，只是，不太好，很糟……”
他说得含含糊糊，迟晓听得一头雾水，还要再问，教授手一挥。“不管怎么样，等你签了字，也要假装不认识他。”
“他和秦瀚洋的事有关，你不能记得。”
“比这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我们无能为力。”
教授疲惫地摇了摇头。
迟晓目光落回纸页上。
轰——！窗外一声炸响。
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夕阳中闪耀，在红色纸面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点。
依稀像是两个人的名字。
庆祝人类最优秀Alpha和Omega高匹配度的欢闹声，之前被关在门外，现在，随着烟火扑入迟晓的眼中，耳中。
这欢腾的表象之下，掩盖了多少无声悲鸣。
迟晓紧紧握住笔，在光点上签上了名字。
笔画刻入纸页，像是泄愤，又像是无力的反抗。
电子文件射出一道蓝光，扫描过瞳孔，签名和他的生物信息绑定，这份文件有了法律效力。
“相信我，你的选择是对的，孩子。”教授拿走协议，安慰地按了下迟晓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