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O切除腺体后(钺吟)

似乎身下的病床有些摇晃，迟晓一阵晕眩，抓紧床沿。
一个人警告他，他不愿相信，两个人警告他，信念也只是动摇了些许。
抛弃他是家族的意思，不是秦瀚洋的意思，他还在昏迷中不是吗。
他固执地相信那个少年，相信他们同生共死的一段时光。
他几乎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自己对于秦瀚洋是不同的，之前的一切甜蜜绝不可能是假的。
是这个信念，支撑他坚持着，没有崩溃。
他闭了闭眼，把希望见到秦瀚洋的想法吞回肚子里，江教授显然不可能告诉他任何信息了。
“你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处，我已经都告诉希尔塔老师了，他会有危险吗？”他问。
“你怎么告诉他了！”江教授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还有谁知道了？”
迟晓摇头表示没有了，他才镇定了些。“他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会提醒他的。”
很快，希尔塔办好入院程序回来，没说几句便被江教授送出去了。临走时，他还叮嘱迟晓好好治疗，他会经常来看望他。
但之后的治疗期间，迟晓再也没有见到他。
迟晓在江怀意的监护下，身上的伤口终于得到处。
腺体被刺穿多次，一直淅淅沥沥渗血，信息素分泌完全紊乱，生'殖腔内膜出血，异位，又被避孕药物刺激，需要手术，非常棘手。
而被过渡使用的某处伤得也不轻，再加上多处红肿青紫，擦伤挫伤，看到检查结果的江怀意唏嘘不已。
为了保密，他亲自给迟晓处伤口。考虑到被终身标记之后的Omega对Alpha会有生依赖，等到腺体恢复，还必须清洗腺体里秦瀚洋留下的信息素。
而腺体恢复的过程极其折磨。
那段难熬的时间里，迟晓一直偷偷关注秦瀚洋。
光脑里每天都有他分化的最新消息，少年的信息素强度不停地刷新记录，鼓舞着饱受异种之苦的人类。
军界，科学界，政界，所有人充满希望地讨论着他。他几乎成了全民期待的未来军事领袖。
迟晓听着一句句赞美，趴在病床上，莫名地感到骄傲，身体的痛苦都减轻了许多。
只是，新闻不会报道更详细的内容，比如，他恢复得好不好，他清醒了没有。
应该没有吧，不然怎么没有来找他呢。
迟晓安慰自己。
日子艰难地过去。
这天，例行的腺体治疗时，病房光屏里播放了最新新闻。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SSS级的Alpha！】主持人声音按捺不住激动。【他已经成功渡过分化期，即将回归家族！】
视频中，一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在一众保镖随从的簇拥下，走出医院。
迟晓欣喜地睁大眼，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
这是秦瀚洋吗？为什么他完全变了？
男子身材高大，比现场所有人都高出许多，黑色西服勾勒出强健的体魄，举手投足间彰显着成熟Alpha的力量与魄力。
已经全然看不出少年模样。
镜头偶然捕捉到的视线凌厉冷峻，那双黑蓝色眼眸更蓝了，隐在眉骨的阴影里，像深邃的海洋，足以吞噬一切般傲慢无情。
曾经的少年也是骄傲的，那是白雪皑皑的高山的傲，而屏幕里Alpha的傲是黑色的，是酷寒不见阳光的海底深渊，冷肃到极致，让人望而却步。
迟晓怔怔地看着画面，身体一点点凉了下来。
那不是秦瀚洋。
那是被全世界关注的最强大的Alpha，不是会喊他学长的少年。
不是他能接触的人。
现实印证了希尔塔老师和教授的告诫。
秦瀚洋身体健康，有独立意识，没有被限制自由，但哪怕一通视频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因为他属于那个权力与财富的世界。
迟晓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他不会来找他了。
新闻还在播报着。
【据悉，秦氏二公子将进入长城防线第一军团，担任高级将领。众所周知，第一军团是泛星系联盟最精锐的部队，也是直面异种的最强力量……】
他将踏入曾经向往的星辰大海，而自己就像个被用过的空药瓶，除了被丢弃，没有别的下场。
“啊啊啊！”房间里，看视频的几个Beta女护士面红耳赤，捧着脸叫唤。
“这是3S级的Alpha呀！光看着我都要二次分化了！”
“好想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闻一下会上瘾吗？”
“醒醒吧！他肯定会和顶级Omega结婚的！”
“……哎呀，差点忘记加药了！”终于有护士记起迟晓的治疗。“小哥哥，你忍忍哦。”
迟晓默默听着，腺体注射进冰冷的药物，疼得他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在一片欢声笑语里止不住地发抖。
不行！他必须见到秦瀚洋！
迟晓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想着。
不为别的，就为一个解释，不然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是的，只等身体再好些，他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可在那之前，他先等来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林碧芳推开病房的门时, 迟晓几乎认不出她。
迟晓还没离开故乡行星时，母亲因为常年背负债务，面容憔悴, 几乎从没有笑容。
来到中央星上学后，他作为Omega不能随意回家, 三年间，和母亲只有视频联系。
每次视频，母亲说的话永远是抱怨债务沉重, 生活艰难, 没聊几句就让他赶紧勾搭上世家的Alpha, 好结婚还债，或者，在他提起想和父亲一样研究古代医学时，痛骂他愚蠢。
迟晓执意搬出菁华后, 就没有再和母亲联系。
他本以为母亲还是尖酸怨忿的老样子，可此时走进来的人却着实让他吃惊。
女人一身高档连衣裙, 妆容精致, 秀发被精心盘起，涂了大红色口红的唇角高扬着, 笑得风姿灿烂。
活脱脱一位美妇人。
她走到病床边，从镶钻挎包里拿出一张协议书, 放在迟晓面前。
“晓晓, 快, 把这个签了！”
黑色的文件题头, 旁观回忆的迟晓感到毛骨悚然的熟悉感。——他刚被秦瀚洋抓住时，对方也让他签了一份这样的协议。
这一份又要逼他承诺什么？
而记忆中的迟晓还处在看见林碧芳的震惊中。
“妈，你怎么这副打扮？”
“哎呀, 当然是多亏我们晓晓找到了一个好朋友。你先别问那么多，只要签了这个，我们这辈子就不愁了。”
迟晓迟疑地拿起协议。
是一份医疗项目的合作合同，甲方是腺体研究所，乙方是迟晓本人。
文件很长，迟晓只看到了加粗的几个字。
［……患者迟晓因病情需要，自愿清洗腺体，并删除部分记忆……直到判定死亡，不得恢复……］
清洗腺体他可以解。
还要删除记忆？
为什么？
迟晓无措地看着纸页。
林碧芳笑着解释。
“你那朋友真是大手笔，这两个星期啊，他们带我在中央星到处玩，衣食住行全包，说是感谢你的帮助。”
“还说只要你签了这个，就给这个数。”她手指点在纸上某一处。
迟晓目光移动过去。［手术费用，营养费，精神补偿费，生活补贴等，合计：……］
后面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额。
迟晓明白了。
这些钱，是用来买他的过去，买他和秦瀚洋曾经相处的所有记忆。
秦家不要他的命，但怕他会带来麻烦，所以要他的记忆，还要他心甘情愿地答应。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
【直到判定死亡，不得恢复！】
迟晓把那毫无人性的文件扔在一边，充满厌恶。
“唉，你这是怎么了？”林碧芳宝贝似的捡回合同，见他脸色发白，问道。
迟晓：“妈，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哎呀，那不重要，而且都是过去的事了。”林碧芳眼神闪了闪。
“白拿一大笔，即还了债，还能舒舒服服过上好日子，多好的事啊。对了，洗了腺体，以后你还能找个Alpha结婚，一点不影响。快签字吧。”
迟晓一动不动，目光黯淡了下去。
他以为母亲不能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但至少能有几句关心，或者一个简单的拥抱。
没想到，她那样在乎金钱，连自己发生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迟晓的心冷了，对亲情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只有被背叛的钝疼。
但看上去，他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我不答应。”
他扭开头，看都不再看女人一眼。
林碧芳瞪起眼睛。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天上掉馅饼你都接不住。这种好事哪找去啊。”
她是过来人，从一个过气模特，费尽心思嫁给书呆子一样的迟教授，是为了过好日子，没想到倒背了半辈子债。
还好迟晓顺利分化，听她的话，走她安排好的路——进入菁华，还攀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Alpha，——怎么眼看成功了，他倒逆反了？
“你想想，你爸爸留了那一大堆债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分化成Omega，你现在是Omega了，你妈我也该苦尽甘来了！”
“原来希望你找个好人家结婚，我也跟着享福，现在你拿了这一笔，身价自然上去了，再找也不难，以后的日子不就快活了吗？”
迟晓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不是物品！”
谈什么身价！
“哦，嫌弃我啦？你是以为自己很清高吗？”林碧芳脸色一变，出口刺耳，好像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迟晓的乖顺更助长了这种相处模式，容不得一点反抗。
“C级的Omega，还不干净了，谁还稀罕你！”
“快签了！”她手指用力点在文件上。
迟晓唇上的血色也退尽了，用力扭开头，一句话也不想和她说了。
“你！”林碧芳着急了，一把握住迟晓的手。
想了想，还是软了口气。
“孩子，妈也知道你不甘心，可是那样的人家我们攀不上，也惹不起，你就不要幻想还能和那位公子怎么样了，他们肯出补偿已经非常仁慈了，你不听话，人家就要来硬的！”
这几天，她看见的不只是光荣氏族的权势与富贵。
那光环下的手段更让她畏惧。
她都已经和秦家那几位大人物保证过迟晓会答应，这下子要怎么办？
“你想害了妈妈吗？”
林碧芳眼中泛起泪花，苦苦哀求。
迟晓一点点把手从母亲手里抽了出来。
“你放心，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他怎么样，”
“要害也是先害我。”
他面无表情，看上去石头一样不近人情，可只有旁观回忆的迟晓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堪折磨，只能用冷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反抗着长期以母爱为名的打压和控制。
对母亲的失望，使他更不想忘记那些和秦瀚洋经历的过去，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只是活体激素。
房门轻响，打破了沉郁的气氛。
江教授走进房间。
他低声和林碧芳说了什么，女人不甘地撇了迟晓一眼，终于离开了。
江教授拿起协议书。
一片静默里，只有纸页缓缓翻动的声音。
好一会，江教授放下协议，推了推眼镜。
迟晓抬起眼，仿佛在说：你也是来说服我的吗？
小老头却只是笑了笑。
圆圆的脸看起来就像只大鼹鼠，很有喜感。
他说：“我解你的心情，迟晓。没有人愿意被删除记忆，你也不需要忘记什么。”
迟晓：“……”
迟晓疑惑地看着他。
江怀意：“如果你签了这份协议，清洗腺体和删除记忆的手术，都是我来操作，你知道吧。”
所以呢？迟晓收紧嘴唇。
江怀意两手一摊，耸起肩膀：“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做不了。”
“不管秦家给多少钱都做不了。秦瀚洋的信息素太强大，又终身标记了你那么多次，现有的所有手段都没办法彻底清洗他的痕迹。
“也就是说，你将永远是被他标记的状态。”
什么！？迟晓震惊。
他不在乎标记，不可能和秦瀚洋有结果，留着标记只会伤害自己，清洗掉才是最好的。但如果洗不掉……
迟晓还怔愣着，江教授又道：“除非，切除腺体。当然，我不会切除你的腺体。自然分化的Omega太宝贵了，千年难遇！”
“所以，你可以签字，只要假装被清洗过就好。”
“至于记忆，既然腺体都留着，记忆还删掉干嘛呢？为了防止露馅，更应该留着。”
“假装不记得他就好了，多么容易。”教授冲他挤了挤眼。

第65章 不如现在就标记你，让你永远逃不了！
“这份协议是秦家给你上的保险, 签了，你就安全了。”
“我帮你瞒过他们，万无一失！”江教授压低声音。
还能这样吗！迟晓震惊地看着教授。
可是……
“不行。”
他闹中飞转, 下意识地揪紧床单。
“我已经被标记了，我的信息素和未标记时的味道不一样, 会露馅的。而且，以后我的情.热期都只能靠……靠他的信息素安慰，那该怎么办？”迟晓问, 一边因为不好意思说出口而脸庞发红。
被终身标记的Omega时刻带着伴侣的味道, 这是Alpha独占欲的体现。
Omega情.热期来临时, 也只能靠终身标记他的Alpha再次咬穿腺体，注入信息素，才能平息。
这本是AO之间性灵合一的快乐。
在这里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江怀意小圆手一挥。
“很好解决，我可以调配出和秦瀚洋的信息素效力差不多的人工信息素, 一样可以帮你渡过情.热期。只不过，你要终身戴着抑制环, 不能被别人闻到。而且, 以后都无法寻找伴侣。”
“实话实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如果腺体无法清洗干净, 确实也只能这样。迟晓想。
终身戴抑制环没关系，靠药物代替Alpha渡过情.热期也没有关系, 再找伴侣什么的, 他更是从没想过。
可是, 他必须假装不认得秦瀚洋。
那样的话, 他们就再也不能有交集，他如鲠在喉的事也没办法得到一个解释。
迟晓缓缓摇了摇头。
“不，这样也不行。”
“好, 那签吧……嗯？”江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难得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还帮忙兜底，迟晓竟然还不同意。
“不是，迟晓啊，你还指望什么呢？你也知道以后情.热期都要靠他的信息素，你难道，真的还想着能和他在一起？”
江怀意几乎是推心置腹地劝他。
“秦家不可能接纳一个C级的Omega，哪怕是秦瀚洋自己，以前也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如果他分化成Alpha了，要和最美的Omega在一起。”
“他就是这么心高气傲的人！”
教授的话刺痛了迟晓。
“我知道的！”他倔强地仰起头，逼着涌上眼眶的湿意退潮。
“我当然知道秦瀚洋是怎样的人。我也不是想贪图什么，我只是想和他把话说开，让他告诉我，我不是个提供信息素的物件！把我抛弃在地下的人不是他！”
他不相信对方如此绝情，他总觉得秦瀚洋是迫于家族压力，或者有什么原因，这个想法在心里绷成一根弦，一定要亲口听到秦瀚洋的解释才能松懈。否则，就会生生崩断在体内，撕裂筋骨，摧毁心神。
迟晓几乎是钻牛角尖一样，陷在这个想法里。
教授看着一向温和的人倔牛一样梗着脖子，眼里憋着劲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你就非要再见他一面是吗？”
“行，我给你安排。”
江教授说到做到。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他给迟晓带来一套浅灰色西装。
“瀚洋答应和你见面了。不过你要偷偷地去，别让别人发现了。”
“今晚，秦家在南山别墅有一场宴会，你穿上这一身，假扮宾客，从西侧小门进，到主楼的二楼，最里面那间会客室，就能见到他。”
“想问什么，就好好问清楚吧。”
迟晓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扣上袖口时手都有点抖。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他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此时穿上西服，站在镜子前，除了过于苍白瘦削外，倒也不显病态。
“不错，挺精神的。对了，这衣服是可是借来的，千万别弄脏了。”教授说着又拿了个小喷瓶往他脖颈处喷了几下。
“你身上还有Alpha的味道，用这个香水盖一盖，不然等于是告诉所有人你刚被标记。3S的Apha的信息素也太持久了。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吧，还散不了。”
迟晓脸上发红，这股海风的气息，每时每刻萦绕着他，以至于他自己都不太能闻出来了。
后颈上伤口的结痂还没掉，被香水刺激，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