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想也知道应当很贵重,张嘴想推辞,但在陆成业的眼神中,还是打开了盒子。
就如陆成业所说,里头是一块翡翠观音。
翡翠呈深绿色,没有丝毫杂质,光滑如镜,雕的观音相栩栩如生。
叶宁不太接触古玩,但光看色泽,都能知道其价值不菲。
叶宁抬眸看着陆成业,陆成业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开了腔:“这玉衬你,戴着玩就好,不值什么钱。”
段开几人同时扫到了木盒中的翡翠观音。
“啧啧,这水色,老坑帝皇绿。”
“就前段时间爷爷去柏林拍的那块?”
“嗯,‘不值什么钱’,也就1.2个。”
“……”
陆成业丝毫不给叶宁推辞的机会,合上盖子就塞到叶宁外套口袋里,态度更温和:“家里人都怎么喊你?喊小宁可以吗?”
“可以。”叶宁说。
陆成业拉过叶宁的手,摸到他有些发烫的掌心:“屋里热,外套和围巾脱了吧。”
叶宁的确感觉到有些闷,“嗯”了一声,抬手摘了围巾,又把大衣脱了下来,正要挂在臂弯,却被陆成业接了过去。
叶宁:“……”
叶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长辈替他收衣服:“爷爷,我自己来就——”
下一秒,陆成业头也不转,越过上前准备接衣服的管家,将叶宁的围巾和大衣一把递给一旁的陆司淮。
叶宁:“……”
陆成业终于投去自陆司淮进屋以来第一个眼神,看着叶宁身旁的某人:“眼睛长那好看?也不细心点。”
陆司淮接过男朋友的衣服,叠好围巾,挂在臂弯,懒懒道:“我的错。”
段开几人扭头憋笑。
在叶宁离开的那四十四天间,陆成业已经从陆怀慈口中知晓了大概,虽说“姻缘天定”,但严格说起来,那红绳就是自家孙子当着人家祖宗的面随手抢的,在某种意义上,和“强取豪夺”也没差。
况且,那古桥是自己儿子的“老朋友”,却是叶宁的祖爷爷,陆成业知道不能这么算,但若真要依着辈分来,那陆司淮这个臭小子还“为老不尊”了。
每每思及此,陆成业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祖宗。
但他内心也欣慰。
在知道自家倒霉孙子有人携手相伴一生的那一天,他去法源寺上了三炷香,向菩萨还愿。
陆成业面面俱到,担心自己会让叶宁感到拘束,送完见面礼之后,便上楼换了一套很居家的练功服。
他亲自带着叶宁在溇山逛了一圈,甚至提前做好了有关小满的功课,给三个月大的小狗打造了一套豪华“犬殿”。
叶宁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陆成业统统都做了。
而叶宁天生就讨长辈喜欢的体质也在短短一天体现出来,陆成业被哄得眉开眼笑,连陆怀慈都破天荒陪着在庭院吃了半天茶。
要知道陆怀慈平日回溇山,几乎就是露个面,偶尔跟陆成业手谈一局,就要跑到后山参禅,参着参着人就参不见了。
在叶宁面前,一向吃得开的段开都甘拜下风。
陆司淮的爸妈也给叶宁准备了见面礼,是一条用紫翡翠打的平安锁吊坠,或许是知晓了红绳的事,这条平安锁吊坠上特地打了个释迦结。
一天下来,段开啧啧称奇:“亏我昨天还特地私聊你,说溇山人多,叶宁难免紧张,你最好一步都不要离开。”
段开远远看着被陆父陆母和爷爷他们围在中间的叶宁,再看看被“发配”到这边的陆司淮,摇了摇头:“现在看,叶宁好像根本顾不上你啊。”
“开哥,”秦乐舟对着段开举杯,“你啰嗦了。”
陆司淮知道自家男友讨长辈喜欢,看着他在簇拥中笑得眉眼弯弯,没多说什么,直到——
“还没回来?”陆司淮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
秦乐舟站在叶宁房间门口:“嗯,九点半的时候从外公那边出来,又被小舅舅喊走了。”
秦乐舟“幸灾乐祸”:“哥,你在小舅舅心中地位不保,小舅舅好像更喜欢叶宁了。”
秦乐舟话音落下,得到他哥一个爱的“敲脑壳”。
叶宁的房间就安排在陆司淮卧房隔壁。
又一个小时过去,就在陆司淮准备去找慧闻大师,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放人的时候,终于听到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
叶宁跟陆怀慈聊了很久,说了他回到那个世界后的事,还从小叔口中了解到祖爷爷的趣事,回到房间后,兴奋劲还没彻底消下来。
虽然忙前忙后一天,可叶宁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他坐在床上,正要给爷爷发条短信,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谁。”叶宁问。
门外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我。”
叶宁:“?”
总觉得这对话有点耳熟。
叶宁没多想,把手机扔在床上,小跑过去,推开门——
陆司淮站在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上正象征性地抓着一个枕头,脸上不带什么表情。
叶宁盯着那个枕头看了好几秒,下意识转过头,朝着自己的床铺看了一眼。
床铺上整整齐齐铺着两个枕头,一个不差。
叶宁扒着门框,终于看向陆司淮:“你拿枕头干嘛?”
陆司淮言简意赅:“自荐枕席。”
叶宁:“…………”
叶宁警惕地探出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好在没人,于是立刻去推陆司淮:“很晚了,快走快走。”
“你也知道很晚了。”
“什么?”叶宁直觉陆司淮话里有话。
“十一点半,才从小叔那边回来。”
叶宁眨了眨眼。
“今天跟我说了几句话。”
“数数。”
这话更耳熟了。
听到这里,叶宁态度瞬间软和一点:“我就和小叔简单聊了一会天。”
“我也就来简单睡一觉。”
叶宁:“…………”
叶宁仍旧扒拉着门框。
“不让进?”陆司淮抬手撑着门框。
叶宁来溇山的“至暗时刻”,就是现在。
见爷爷和陆司淮爸妈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要时刻提防着来人。
叶宁压着声音:“不行。”
“是么。”
陆司淮用着最平淡的表情和声音,说着最无赖的话:“那我喊了。”
叶宁:“……”
叶宁又探头,朝着走廊看了一眼:“我就不信你敢——”
下一秒,在陆司淮似笑非笑启口的瞬间,叶宁捂住他的嘴把他拉进了屋。
不敢赌。
毕竟陆司淮可怕得很。
“咣”,门一关,叶宁半眯着眼,看着陆司淮,本来想训两句,可要训的话没说出来,自己先笑了。
“明天早上要定个闹钟,早点走。”叶宁说。
“现在让了?”陆司淮问。
叶宁摊手:“来都来了,大过年的。”
陆司淮失笑,托起他的脸接了个绵长又温吞的吻。
“高兴么。”陆司淮看着他。
叶宁知道陆司淮在说什么。
“高兴。”
陆司淮的家人都很好,爷爷很好,爸爸妈妈很好,溇山很好,陆司淮也很好。
他喜欢这里。
叶宁把头靠在陆司淮肩头,温声和他说着话。
“我离开那段时间,小叔是不是跟你说他替我算过,他算到我只会离开十一二天,其实也没算错,我在那个世界刚好待了十二天。”
“还有爷爷给小满造了一间屋子,你看到了吗。”
“嗯。”
“还有叔叔阿姨送给我的那个平安锁吊坠上的图案,是瑞鸟衔花报春图,说因为我是立春时节出生的,特地选了这个报春图案。”
“还有爷爷……”
叶宁絮絮叨叨说着,陆司淮手横在叶宁腰上,圈抱着他,视线没有在他脸上移开过。
两人就这么靠着房门聊了二十多分钟,像是要把一天没说的话全部补上,虽然基本都是叶宁在说,陆司淮在听,但两人默契地占有着这独属于他们的温存冬夜,直到零点,叶宁打了个生理性的哈欠。
“困了?”陆司淮摸着他的头发。
“有点。”
陆司淮抱着人进了浴室,替他简单洗漱,擦过身体,换好睡衣,将人放在床上,才折回浴室洗澡。
等陆司淮洗完出来,叶宁正站在窗边朝外看。
叶宁听到身后的脚步,一下转过身,指着楼下某个方位,声音有些难以自抑的悸动:“院子里有一株柿子树?”
早上逛溇山的时候,他们没有经过这个方向,直到刚刚,叶宁打算起来掀窗帘的时候才看到那株柿子树。
底下有翻土的痕迹,是新植的。
枝桠光秃一片,在院中那些被精心养过的富贵竹、黄金柳和罗汉松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突兀,贫瘠到让人喊不出名字,但叶宁太熟悉柿子树的枝节了,他几乎见过柿子树所有的样子,从只有腰间高的树苗,到结着红灯笼高出墙头的老树。
“谁种的。”叶宁问。
陆司淮走过来:“爷爷。”
陆司淮没说爷爷为什么忽然种下一株柿子树,但两人都知道爷爷的用意。
叶宁久久不语。
“陆司淮。”
“嗯?”
叶宁看着那株柿子树:“我喜欢你家。”
陆司淮垂眼看着他,纠正道:“是我们家。”
叶宁怔了下,随即轻笑一声。
“对,是我们家。”
庭院外忽然传来烟花的声音。
叶宁手机响起,是秦乐舟打来的视频电话——
“叶宁叶宁,快来看烟花,开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我们刚点了一个,你快下来看。”
烟花声阵阵,时岁待新。
叶宁抬头看着天际。
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也是他和陆司淮的第一年。
“陆司淮,”叶宁扭头看他,眼睛闪烁着,“就要过年了。”
陆司淮“嗯”了一声:“想在哪里过。”
“饶水?”
叶宁却摇头:“今年先不去饶水。”
陆司淮垂眼与他对视。
叶宁的声音伴随着烟花声一道响起。
“你伤好了。”
“我说了,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去…回熹山。”
“陆司淮,我带你回熹山。”
叶宁点头:“说了。”
在他回饶水的第一天,在爷爷问他是不是找到长长久久陪着他的人的时候,他就和爷爷说了。
他想带陆司淮去见爸爸妈妈。
他和陆司淮的第一年, 他想在熹山过。
爷爷很高兴, 说:“应该的。”
叶宁不想留爷爷一个人, 说要带他一起去,但爷爷拒绝了。
他说:“今年就留给你们两个。”
“跟爸爸妈妈好好说会话,明年爷爷再和你们一起。”
“刚刚阿姨问我要不要来溇山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还告诉了爷爷, 说我想带你回熹山, 阿姨和爷爷都同意了。”叶宁像个要带别人家小孩出去玩的小朋友,还知道告知家长, 征得家长同意。
因为叶宁表情太认真, 陆司淮低低笑了一下。
“你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就说想带你去见我爸妈。”
叶宁开始说起行程安排。
“除夕那天去熹山。”
“我们年二八在溇山吃团圆饭,年二九在饶水过夜,然后除夕早上就出发去熹山。”
“刚刚我让小叔帮忙算了时间, 除夕那天日子很好, 每个时辰都不错,但中午十一点最好,天地有知, 福自天生,我们早点从饶水出发, 到熹山差不多十点。”
“到了熹山,简单收拾一下,就先去见爸爸妈妈, 扫墓上香,然后回别墅。”
“我给李叔打过电话了,他准备了对联灯笼和窗贴,先不布置,我们早点去,可以自己布置。”
“会有点忙,除了李叔,其他人都放假了,李叔也不会在熹山过夜,他给我们准备好年夜饭,等我们到了,他就下山。”
叶宁絮絮说着,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台和那株新植的柿子树,看着陆司淮。
叶宁刚刚在和爷爷聊天的时候,听到爷爷说溇山过年很随意,吃个团圆饭,年后去寺庙上个香,基本不用年轻人动手,主打一个休养生息,早睡晚起养气血。
叶宁想了想,开口:“要做的事比较多,可能会有点累。”
“饶水到熹山要开四个小时,你补一下觉,我开车。”
陆司淮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心软又好笑。
“你都做了,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在我身边就好。”叶宁道。
“这话该我说,”陆司淮淡声道,“爸妈都看着,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会不高兴。”
叶宁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陆司淮这声“爸妈”喊的是谁。
“不会,”叶宁心口滚烫,他笑了下,勾住陆司淮的手指,“爸爸妈妈肯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叶宁不假思索地回答,陆司淮怔了下,缓慢拢住叶宁的手。
他拇指指腹刚好贴在叶宁无名指指节上,他轻轻按了一下,像是烙下一个戒指印记。
“给我点表现机会,”陆司淮说,“剩下交给我。”
叶宁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那我做什么?”
陆司淮回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叶宁没说话。
陆司淮捏了捏他指骨:“说‘知道了’。”
叶宁眼尾往下弯了弯,与他十指相扣,点头:“知道了。”
叶宁原本以为自己的行程安排已经够紧凑,没想到现实比计划更忙。
从小年开始,他和陆司淮几乎就没有停过。
叶宁当时只算好了两边团圆饭的时间,忘了除了亲朋,还有好友。
云江有翟文星他们,建京有段开几人。
和好友碰完面后,叶宁又在饶水和溇山两地跑。
虽然两家长辈都很支持小两口在熹山过年,但守岁的时候不在身边,总归有点可惜,于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补偿性吃饭心理”,叶宁排好的时间根本不够用,光是饶水那边,就连吃了三顿团圆饭,菜色还都不重复,叶宁人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团圆饭还有这么多菜色。
连轴转中,终于到了除夕这天。
李叔一早给陆司淮打来电话,说熹山下了雪。
是今年最后一场雪。
雪不大,飘飘扬扬,不影响他们进山。
李叔在电话里乐呵呵的,直说这场雪是瑞雪,来年必是丰年。
叶宁昨晚陪爷爷喝了一盏酒,有点兴奋,睡得有点晚,陆司淮先起了床,把一切收拾好,才拨拢开叶宁的碎发,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轻声把人喊醒。
叶宁头还有点沉,陆司淮半哄半抱将人从床上捞起来,带到浴室洗漱完,替他换下睡衣,套好毛衣和绒服,又从衣柜里找了条围巾。
“不围,热。”叶宁说。
“进山的时候围,先带着。”陆司淮说。
叶绍章起得也很早,让厨房备好了清淡的小粥和包点,还炒了几个叶宁和陆司淮爱吃的菜。
陪着两人吃完饭,叶绍章送他们上车。
陆司淮开的车。
叶宁坐在副驾驶位,降下车窗。
叶绍章举起小满一只腿,轻轻晃了晃,说拜拜。
“车窗升上去,外头冷。”叶绍章说。
叶宁“嗯嗯”两声,却没有动作。
熹山比饶水冷上不少,环境对小狗来说全然陌生,这次又只有叶宁和陆司淮两人,叶宁怕自己看不好它,就把小满留在了饶水陪爷爷过年。
“我们初二回来。”叶宁说。
叶绍章:“知道了。”
叶绍章往年都是年后,挑几天晴好的时候,去熹山住几天。
这次叶宁和陆司淮先去了,叶绍章便打算元宵再去。
叶绍章看了眼时间:“路上可能会堵,早点进山。”
叶宁点头:“那爷爷你也快进屋,外头风大。”
叶绍章知道自己不进屋,俩孩子不会走,于是朝着两人摆了摆手,对着陆司淮说:“开车小心,到了给我发条信息。”
“好。”
等叶绍章背影消失在视线,陆司淮才启动车辆。
引擎声浪呼啸。
陆司淮开的还是那辆悍马h1黑武士,他第一次去熹山开的那辆。
只不过那时还是段开的,现在已经送给他男朋友当见面礼。
“睡一会。”陆司淮上车前在副驾驶座放了条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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