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匣,樟木箱,家具这些都早早备下了,你不用管,另外喜被娘已经绣好一床了,加上你在绣那个,好事成双,嫁衣等娘和你一起绣,几日功夫就能绣好……”
说起嫁衣,林樾突然大:“娘,嫁衣能不能你绣啊,我添两针做做样子,我那绣工拿不出手”
周问兰想都没想,“现在知道自己绣工不行了?让你学的时候就跟屁股上长钉子一样愣是坐不住。”
林樾:……
都到这个关头了,周问兰也不舍得再说他,语气柔和了许多:“到时候嫁衣缝好你自己绣边角袖口的花纹,前襟我给你绣,另外哥儿出嫁用的团扇娘也给你绣好了。”
林樾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娘你真好,我卖吃食手里还攒了些钱,到时候也能添一点儿置办东西。”
“你攒的自己留着,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到时候娘和你爹再给你添一些做私房。”
两人说话的功夫,林杨已经洗好碗筷过来了,“哥,我攒的钱也给你。”
还不等林樾说话,周问兰先接了话,“就你那仨瓜俩枣还是给你哥跑腿他给你的,说着还怪正式的。”
一说这林杨就来劲了,“娘,这也怪我啊,不是应该怪你给我的零花钱太少吗?”
周问兰瞥他一眼,“成,到时候记得都给你哥,要是被我找到还剩一文钱,我就扣你一个月零花钱。”
“我才不会私藏,我全给我哥!”
林樾“哇”了一声,揶揄道:“那从现在开始让你跑腿我就不给钱了,给我做白工吧。”
林杨脸都皱起来了,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好吧,哥你好狠的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弟,我铁石心肠啊。”林樾看他那样子,整个人都快笑倒在桌子底下了。
周问兰看他俩耍宝的样子,一挥手就要给他俩赶出去,“闲着就种菜去,不然就和我一起编席子,天都快黑了。”
种菜最合适的时间就是阴天或傍晚,土壤浇过水后能湿润更久,更适合菜种生根发芽,尤其是移栽的菜苗,若是白天容易被晒死,浇水也不行,死得更快。
林樾眉头一跳,编席子倒是不累,就是枯燥,没有种菜有意思,“娘,我们去种菜,现在就去。”
林杨听了也没意见,两人收拾好菜种和今天刚买的菜苗,拎上工具就往外走。
榆水村和附近几个村都有一个共同点,各家各户盖房并不是都紧挨着,而是三三两两的,错落有致,菜地,稻田等交错其中,林家的菜地就在路对面,平时摘菜十分方便,就是种菜的时候有些麻烦,得去河里挑水。
出了院门,林杨挑着扁担去了河边,林樾推开篱笆进了菜地。
清明过后雨水多了不少,前几日又淅淅沥沥下过一场,昨日才放晴,林樾就近挖了一下,土壤还有些湿润,看来一会儿可以少浇些水。
菜地不大,但规划十分整齐,大大小小分成了几畦,进门左手边依次种的葱、蒜和香菜,右手边预备着移茄子,再往右有两垄,分别是种豆角和黄瓜一类需要插爬藤杆的蔬菜。
左前方是最大的两块,之前种的白菜萝卜,冬天收完后翻了地现在还空着,预备栽辣椒和种瓜,边角处种着薄荷、折耳根;右前方的几块依次种着韭菜、荠菜等各种常见菜,边角处则是一个近三尺深的水坑,用来蓄积雨水,偶尔忙的时候就从这里取水浇菜。
林樾干活十分熟练,起垄、挖坑、施肥,等林杨挑了两趟水回来,两人开始移栽播种。
约莫两炷香时间,林樾把手里最后几颗种子撒下去,直起身招呼林杨,“还有两垄我自己来吧,你去浇水,这样能快点儿干完。”
“得嘞,那哥我去了啊,有事儿你再叫我。”
林樾接过他手里的锄头,“快去吧,别挑太多,等我这边干完和你一起挑水。”
林杨举起手臂显摆,“我又不是你,我力气那么大,用不着你。”
林樾一向觉得自己脾气很好,村里人也多是说他性子温柔,虽然这话有点水分但也不算假话,唯独面对他弟,特别容易上火,关键林杨这人,你瞪他他都看不出来,更让人生气了。
也就是这两年他要说亲,他娘压着他修身养性,多少有些成效,不然他现在就要瞪他。
“行,你厉害,那你多挑两桶。”
林杨摇头晃脑地走了。
林樾懒得再看他,埋头继续干活,两垄地不过片刻就干完了,见林杨还在浇水,他又去了另一头除草。
除草不费力气,看起来比挖坑轻松,其实不然,用锄头除草的时候不仅得注意不能伤到农作物的根系,还得把杂草的根系尽可能铲出来,敲散根系上的土,怎么拿锄头,用多少力气都有讲究,比挖坑需要更多技巧。
菜地不久前才除过草,这会儿只有一些刚冒头的小草,除起来方便不少,若是等杂草长高,就得用镰刀先割一遍再除。
等两人忙完,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色昏暗,灶房里周问兰坐在油灯下编席子,林远正在洗漱。
见他们回来,周问兰起身收拾东西,“可算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慢,等你们爹洗完你俩赶紧洗漱,早点睡觉,明天还有得忙。”
林樾应了一声,随后开口:“菜地里空着的地方都种上了,就多耽搁了一下。”
“种不完明天去也成,下次可别到这么晚了。”
“晓得了,娘你也别忙了,我俩马上就洗。”
一家四口迅速洗漱完,吹了油灯就各自回屋歇了。
林家正方三家,中间是堂屋,东侧是林家夫妻的卧房,西侧分了两间,靠里的那间房门在堂屋里,里头还堆了少许杂物,是林杨的房间,剩下一间是林樾的,也是唯一一间有门帘的。
今天没做什么活计,林樾躺在床上酝酿了许久才睡过去,依稀还做了个梦,梦里十分吵闹,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代入感极强,导致林樾一晚上没睡好,起的时候还困得不行。
周问兰起得更早,已经烧好水在做早饭了,就等着他们父子起床,见林樾出来还有些惊讶,“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樾哽了一下,想反驳又有些心虚,毕竟以前他一直是家里起得最晚的那个,只能默默地拎着水出去洗漱。
洗漱完林樾把盆和烧水壶放在墙角,起身进了灶房,“娘,咱们今早吃什么?”
“煮了杂粮粥,再烙几个饼,中午就不回家吃了。”
眼看春日将尽,田地里的活计可不等人,耕田耙地,播种栽苗,还有初冬时种下的豌豆蚕豆和麦子,也等着收割晾晒。
林家的田地之前和林大伯家的一起耕了,只是还剩一些零碎的山地,一处不过能种两三垄高粱,用牛不方便,只能靠人力,林家夫妇俩今日的活计就是去挖地,林樾哥俩儿负责收割豌豆和蚕豆。
林樾凑到灶台边看了一眼,面已经发好了,“娘,我现在去掐点儿葱,一半儿做成葱花饼吧,吃起来有味道。”
周问兰点点头,“那你快点儿,天都快亮了。”
林樾立马转身冲到菜园子,就近掐了半把葱,又摘了两颗小青菜,还在路边摘了几片白梗芋的叶子,白梗芋的叶子形似荷叶,用来包吃食十分合适。
回到院子林樾顺手把菜洗了才回灶房,“娘,我来烙饼吧,你歇会儿。”
周问兰应道:“成,那我去装点儿腌菜配饼吃,不然吃着干巴。”
林樾匆匆点了下头,把手上的水擦干就开始忙活,先把面团从盆里捞出来,揉搓排气,用擀面杖擀平后刷一层油,撒上盐和干面粉,一半再撒上葱花,卷起来后先从中间切开,再依次切成小段,最后用虎口把切口处捏紧团成团,重新擀成圆饼,热锅刷油,随后把饼子贴到锅壁上,盖上锅盖,小火烙制。
估摸着饼快熟了,林樾把锅盖掀开,葱香味儿扑鼻而来,带着热油的香气,迅速勾起人腹中的馋虫,饼子表面焦黄,用锅铲压一下还能回弹,十分暄软。
今天周问兰揉的面多,一锅只烙完三分之一,林樾把烙好的饼放到篮子里,又开始烙第二锅。
烙饼的功夫周问兰已经摆好碗筷盛了粥,林远父子俩也收拾好农具背篓,就等林樾了。
林樾端着饼走过去,林杨就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好吃,爹,娘,你们快吃。”说话间给林樾也递了一个。
林樾接过来咬了一口,也没坐下,转身回去忙活,灶火烧得有些旺,他怕饼被烧糊了。
林远一向话不多,看林杨这样子也忍不住开口:“没人跟你抢,吃慢点儿,咽下去再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爹你快吃。”林杨伸手拿了一个递给林远,成功堵住了他爹的嘴,余光看见他娘盯着他,又给他娘也拿了一个。
周问兰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看不见你娘在这呢,手洗了没?”
“洗了洗了,娘你别胡说,我可爱干净了。”
林樾直接笑出声,“就你?”
林杨也不在意,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不就是被说两句嘛,完全不影响他再吃一个。
突然想起今日的活计,林杨又看向林樾,“哥,我们要带饼吗?”
“不用,咱们割一会儿你就开始背,下午风大不好背,带点儿水就成。”
林杨听完点点头又看向周问兰,“娘,要不你们别带了,冷的不好吃,中午我哥热一热我给你们送去。”
周问兰拒绝了,“我和你爹今天得去好几个地方,别折腾了,中午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好吧。”
今天活计不少,一家人也不再耽搁,匆匆吃完饭,把灌满水的葫芦和包着饼和腌菜的叶子收好放进竹筐,各自拿上农具就下地了。
林家今年种的豆不多,豌豆和蚕豆加起来还不到一亩,再加上种的不密,两个人手脚快些一天就能收完。
早上天气凉快,林樾也想早点干完,一到地里就招呼林杨开始割豌豆,割好也不用捆,直接堆在地沟里就行,今年割的早,豌豆还不够枯黄,背回家得多晒两天。
两人一干就干了一个多时辰,瞧着割好的豆堆了好几堆,林樾直起身道:“林杨,你别割了,先把这些背回去。”
“来了,哥,等我把手里这点儿割完。”
林樾高声应了,把手里的镰刀搁下开始装筐,豆杆轻但是占地方,筐底得用力压实,不然背着头重脚轻容易摔跤。
等林杨过来,林樾把蓑衣递过去,又帮他背上筐,低声叮嘱了一句:“今儿风大,你走慢些,钥匙带了没?”
林杨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带了带了,没事儿,又不重。”
林樾拍了一下竹筐,“快走吧,路上别耽搁。”说完又开始埋头干活。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一早上过去活也干完了近一半,回家前林樾还摘了不少嫩豌豆和嫩蚕豆放到筐底,计划晚上煮了吃。
惦记着地里的活计,午饭也吃的随意,林樾热了热今早的饼和小米粥,两人将就吃了。
吃过饭,林杨去院子里翻晒豆杆,林樾收拾了灶房,又把水葫芦灌满水才招呼林杨下地。
这一忙就忙到太阳快落山,总算是把地里的豆子割完了,下午两人换着背了一些回去,现在剩的不多,林樾和林杨各往一边收拾,顺便把地埂上的杂草枯枝也割了。
两人走到村口,林樾隔着老远就瞧见周问兰两人从另一条路上过来,当即停下喊了一声,“爹,娘,你们回来啦。”
林杨嗓门更大,“爹,娘,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周问兰和林远一听见两人的声音就加快了脚步,“先回去,站着做甚,背着那一大筐不重啊?”
林远已经要上手接林樾背上的竹筐了,林樾连忙摇头,“爹,不重,马上就到家了。”
一家四口站着说了两句话就继续往家赶,今儿回的晚了,再不快些等会儿得摸黑吃饭。
四人里就林远是个闷葫芦,剩下母子三人都不是话少的,几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也显出几分热闹。
刚到家门口,周问兰就瞧见有人过来,自来熟地开口:“这是才要回去啊?”
沈淮之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是呢,婶子也才回来啊?”
周问兰也笑了一声,“地里活计多,没法子。”
林樾看着面前说话的两人有些惊讶,他娘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人,没听她说过啊。
余光一瞥正好瞧见沈淮之在看他,眼神都亮了几分,林樾不知怎的一下低下了头,见他娘推开门,不等他娘进去就先一步跨了进去。
周问兰轻声骂了一句,“这孩子,急什么呢这是。”又朝沈淮之点头示意了一下,才跟着进去。
林樾把背上的竹筐卸下来,见那人从门前过去了,才问他娘,“娘,你认识那人啊?”
周问兰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不是高秀才的学生嘛,遇见过两回,好像是姓沈,叫什么不知道。”
说完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疑惑,“往常也不是这个时候遇见的呀。”算了,也不关她的事,想那么多做甚。
“你们坐着歇会儿,我去做饭去。”
林樾有些意外,看他娘那问好的架势还以为他们很熟呢,转念一想他娘和陌生人都能唠两句,更别说这种遇见过的人了。
见他娘往灶房去了,林樾也连忙跟上去,“娘,我和你一起,今早还摘了不少豌豆,还有蚕豆,一会煮了吃。”
“还有嫩的呢?那敢情好,今晚就做蚕豆焖饭吧,豌豆煮出来更甜一些。”
林樾也没意见,他还挺喜欢吃蚕豆的,也不拘什么做法,反正都好吃。
“那我去切一点腊肠来一起焖,再削两个土豆进去。”
周问兰“嗯”了一声,又招呼道:“先去摘两颗菜回来,等会儿煮个汤,没个汤吃起来饭都不香。”
林樾点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见院子里林远两人正在收拾豆子,本来想让林杨去抱一点柴火,见他忙着就自己去拿了。
吃过饭天色还早,一家四口就坐在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吃水煮豌豆,夜里的风没有白天那么大,反而十分轻柔,带着一丝凉意,吹着十分舒服。
但惦记着明日尚家要来下聘,一家人也没歇多久,周问兰便起身四处瞧了瞧,随后使唤林樾道:“樾哥儿先把院子扫一扫,收拾整齐些,不然明天人家上门不好看,动作快点儿。
林樾感觉他娘今天火气有些旺,一边听一边应,他娘话音刚落他就拎上扫帚出去了,争取不给他娘骂他的机会。
周问兰见林樾动了,扭头使唤林杨,“你去把屋子里也擦洗一遍,然后去沐浴,脏的得跟个泥猴儿似的。”
林远就比较自觉,径直去收拾后院了。周问兰还是没放过他,跟在后头喊了一声:“你收拾完院子记得收拾一下自己,把胡子修理一下,等林杨洗完你就去洗。”
林远连连点头,再三保证,周问兰才不再管他,转身也开始忙碌。
等一家人忙完,天都黑了,灶房里已经点上了油灯,灯光昏黄摇曳,让人平添一丝愁绪。
想着方才的忙碌,林樾才有了一丝自己真的要嫁人的实感,这滋味真是让人伤怀,不过他也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人,见他爹和弟弟都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他也换洗了一番,吃过饭就早早歇下,等着明日尚家上门。
惦记着尚家要上门下聘的事情,林家人早早就起来了。
虽说昨日已经洒扫过院子,但周问兰看着还是有些不满意,又喊林远父子俩把前院堆着的杂物搬到后院去,还不忘交代一句,“搬的时候注意着些,别把衣裳弄脏了,到时候灰头土脸的看着不像话。”
林杨连连应是,和他爹忙得热火朝天的。
林樾本想去帮忙,被他娘一个眼刀定住了,“你别折腾了,估摸再过一个半时辰就该来人了,今儿那尚文成也是要来的,到时候你们隔着窗户见一面。”
林樾接话道:“娘,都这个时候了还隔着窗作甚,双方长辈都在,大大方方见一面就是,免得成亲那天都对不上号。”
周问兰白了他一眼,“浑说什么,对不对得上号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说完又觉得林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过了今日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夫,见个面也没什么。
“我估摸着他家应该会提让你们见一面,若是提了就见见,若是他们没说就算了,主动提倒像是我们上赶着,说着不好听。”
林樾本也没多想见,闻言点了点头,“听娘的,那我做早饭去。”说完就转身回灶房去了。
林樾站在灶台前一下子愣是没想好今儿吃什么,瞧着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干脆先泡了四杯茶搁在桌上,又朝外头喊了一声,“爹,娘,我泡了茶放在桌上,你们记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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