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盯着毛毡小玩具的戈尔有些迟疑了。
这样的迟疑促使着他又一次拉近距离,银灰色的目光像是某种温和的射线,仔细且小心地扫视过那颗毛团子,认真地仿佛像是在研究什么课题。
顾祈安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巴,然后软乎乎地哼唧一声,见吸引了黑狼的目光后,他清了一下嗓子,“嗷呜”叫了两声——
嗷呜嗷呜呜。
这个,是狼哥。
叫声中简单的意义在空气中传递着,让戈尔一点一点地睁大了那双相对狭长的眼型,银灰色的虹膜里流淌着很多很多让顾祈安都无法辨识的情绪,最终汇聚成明确的欣喜,然后靠近一口含住了小雪豹的吻部。
是一个大大的、深深的狼吻。
他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里面由狼的气味包裹着的小豹子的味道。
而那盘踞在小毛毡玩具上的熟悉感,也让戈尔在小雪豹的明示下得到了答案。
原来是他自己啊。
是自己在小豹子眼中的模样。
滚烫的口腔里包裹着小雪豹略圆润的吻部,戈尔的视线沉沉地落在对方的脑袋上,直白且专注地盯着那双更具有圆弧度的蓝眼睛。
澄澈的冰蓝色虹膜倒映着他的影子,在身后光线的照射下,属于戈尔的模糊黑影在一点一点清晰,并让戈尔头一次真正有意地去记忆自己的外形。
和小豹子送他的礼物几乎一模一样。
滤镜可能有一百层那么厚的黑狼戈尔这样想到。
于是,他含着小豹子的吻部更深了,以充分表达自己的喜欢和愉悦。
被含住嘴巴的小雪豹“嗷呜嗷呜”哼唧个不停。
他的尾巴啪啪来回甩在野猪皮子上,心道狼哥你亲得太急啦!我还有个礼物没给你呢!
但是一时半会儿,戈尔这股兴奋的情绪压不下来,他用自己的狼尾蹭着小雪豹的尾巴,吻部感受着对方的鼻息,等终于结束了这个“深吻”后,才后撤了一点距离,随即低头,小心至极地用鼻头碰触着毛毡小玩具。
他的动作、力道轻巧地就像是一根从高空落下的羽毛,飘飘忽忽,轻得留不下任何痕迹,那份珍惜感是显而易见的——
清晰到让顾祈安足以从一头野生黑狼的身上感受出来。
礼物被珍视的感觉会让人愉悦。
顾祈安也是如此。
狼哥不用那么小心啦~
小毛毡玩具没有那么脆弱啦!
心里的语气荡漾着一股一股的波浪,小雪豹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也很沉浸于被黑狼珍惜着礼物的氛围里。
等黑狼用鼻头轻顶着、爪子小心碰触的动作结束后,某个心满意足、尾巴都快晃成螺旋桨的小雪豹娇娇气气“嗷呜”了一声,将戈尔的注意力从小毛毡玩具的身上,吸引到自己身上。
豹的礼物还没送完呢!
狼哥抬头!!
戈尔顺从歪头,眼睛里是尚未散去的愉悦,他盯着小雪豹,似乎也开始如人类一般,开始期待由小豹子带给他的、所谓的“新年礼物”。
“礼物”的意义对于动物来说依旧是模糊不清的,是很难去向他们解释其中意义与感情的存在。
但有小雪豹的带领和引导,这头习惯独来独往的黑狼正逐渐用自己的行动去体验“礼物”的含义。
被黑狼注视后,原本自以为准备好的顾祈安又莫名有点紧张了,他轻咳一声,“嗷呜”几声吊了吊嗓子,视线略微偏移,就是不敢与戈尔直接对视。
这副闪躲的模样让戈尔有些好奇,但是不等他深究,戈尔那对黑色的倒三角耳朵却猛然一抖。
甚至在这一抖之后,又不可置信地跟着抖了两三下,如同在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什么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东西——
Ga、er。
Ga、er……gaer……
噶尔、噶尔。
声带在颤动,带有野生动物嚎叫音的本色,所能发出的声音受到物种、基因、生长器官的限制,被全部限定在既定的一个发声范围内。
初听是模糊的,不清晰的,但当那一声一声重复的呼唤彼此连续着交错后,原本藏匿在简短叫声后的答案逐渐浮于水面。
噶尔、噶尔。
是戈尔,是代表家乡意思的戈尔。
“戈尔”这个称呼曾经是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因为救助活动而赋予黑狼的,在他养伤的日子里,无数次从人类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因此他也很清楚,这是属于自己的名字。
人类是这样叫他的。
后来,当黑狼带着小雪豹,与人类在深山草甸重逢时,他怀念着人们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同样也羡慕、嫉妒着人类可以叫出小豹子的名字。
由吃醋引发的小心思像是一颗种子埋在了黑狼的心里,并一点一点地汲取养分,无声生长。
渴望变成了催动黑狼尝试的鼓励。
只是他从不曾料到,当他努力想要用自己的声音去呼唤对方时,这只总能给他意外的小豹子,也同样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他在用他的声音来呼唤他。
他们彼此都是这样。
这一刻,心有灵犀在黑狼和小雪豹之间得到了具象化——
一个每天趁着巡逻领地的时间偷偷练习,只为了能在落雪之后的那天叫出小雪豹被人类赋予的名字。
一个借黑狼巡逻离开的私豹空间锻炼发声,只为了在送出小毛毡玩具后,也能如人类一般叫出属于黑狼的名字。
雪豹略微尖细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被积雪包围的半山腰上,石壁凹陷上方如“露台”一般的凸出部分,雪粒颤颤,似乎也与顾祈安的声音在这一刻同频。
戈尔的耳朵最初只是很轻微、很缓慢的抖动,但伴随着“gaer”的呼唤声的起伏,他身后那条看起来总是很沉稳、安静的尾巴开始甩动,像是快乐的大型犬似的,越发能甩出残影。
甚至不止,被小雪豹叫出名字的感受在戈尔的心脏、大脑内持续发酵,他的兴奋像是从摇晃过的可乐瓶中喷出来的液体,在拧开瓶盖的那一瞬间彻底爆发——
向来沉稳,颇有种年长者气质的黑狼在这一刻展露出他的另一面。
他先是摇尾巴,摇得很厉害,“啪啪”打在野猪皮子上,甚至扫过周边石块上的积雪,落下许多银白的雪雾。
随后,拖着那条晃动不止的尾巴,戈尔小心叼着毛毡玩具放在靠里的位置,很快他伸开四肢,躺在“石床”上开始大幅度的翻滚、蹭动。
这是犬科动物用于表达愉悦的最原始动作。
——不论是摇尾巴,还是翻滚和蹭动。
兴奋到难以克制的黑狼靠近小雪豹,矮下脑袋蹭着对方的颈侧,蹭得顾祈安几乎有些蹲坐不住,险些被黑狼的力道给挤倒。
他太高兴了。
戈尔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的呼噜声,任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头年轻的、雄性黑狼高涨的愉悦情绪,等他结束这一系列的翻滚、蹭动之后,戈尔忽然起身,仰头朝向停雪后碧蓝的天空。
刻在基因内的本能被挑动了起来。
嗷——呜——
雄宏悠远,愉悦感明显,如胜利的号角,划破长空,惊动了远方云杉林中栖息的鸟群。
簌簌声之下,鸟群猛然从林间四散而起,但狼嚎声依旧存在,自裸岩山体的半山腰开始,一直、一直回荡在这片广袤的深山草甸之间。
当黑狼的声音回荡在此间的同时,心脏被这嚎叫声激得有些加速跳跃的小雪豹舔了舔嘴巴,靠前一步,他就像是去年的冬天一般,学着戈尔的样子,四肢撑劲、昂首仰头,然后看向天空。
紧接着,他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动物天生就具有的嚎叫音。
这一次,顾祈安的声音不再是前一年冬天的那么短促、稚嫩,而是在一年多的成长中,逐渐变得略具猎食者的风范。
虽然比之黑狼,总显得有些软和,但于小雪豹来说,这是他成长的证明。
他在一点点长大。
动物的叫声能够代表很多的内容和情绪,当戈尔在为他收到的新年礼物而兴奋时,同样放开的性子长嚎的小雪豹,也冲着天空许下了自己今年的愿望——
下个新年、下下个新年……甚至未来的每一个新年,他都要和狼哥一起过!!!
过一辈子!!!
本来只属于人类的“新年快乐”渲染在这片草甸之上,不论是黑狼还是小雪豹,他们都很兴奋,嚎叫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等顾祈安喘着气叫不动时,感觉整个嗓子眼都火辣辣的,不得不低头咬了口雪放在嘴里润润嗓子。
好干!!
豹的嗓子眼差点冒火!
而另一边的戈尔则没有任何难受的迹象,毕竟对于狼来说,嚎叫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虽然戈尔脱离狼群后无需通过嚎叫与同伴传递信息,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忘记自己与生俱来的本领。
见小雪豹难受,戈尔低头,眼底略有些很淡的无奈情绪,他用滚烫的舌面舔舐上小豹子的喉咙,试图通过这种办法来缓解对方咽喉深处的不适。
动物的恢复能力快,嚎痛快的小雪豹缓了两三分钟便恢复如常,亲亲昵昵地靠在黑狼身边,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对方颈侧蹭,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叫了一声“gaer”。
话落,顾祈安盯着戈尔,眨了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眼里藏的都是渴望。
他在明晃晃地暗示。
他也还想听狼哥多叫叫他。
接收到这份信号的黑狼舔了一下鼻头,压低脑袋,吻部几乎是贴着小雪豹毛茸茸的耳朵。
他很轻很轻地张嘴,声带振动——“anghe”。
gaer、gaer,anghe、anghe。
噶尔、昂和……
两个毛茸茸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你一声“gaer”、我一声“anghe”,相互用模糊的嗓音呼唤对方的名字。
就这样简简单单,几乎没什么新意的互动,竟是一个不小心持续了大半天,直到翱翔回来的高山兀鹫路过,黑狼和小雪豹才稍有停的迹象。
当然,这两个称呼不会就此退场,也不会因为深山的新年结束而消失。
它们会被两个彼此珍视的毛茸茸认认真真、小心翼翼记在脑子里、刻在心里,或许往后,这也会成为他们之间玩闹、亲昵的重要参与者。
而远方——
拍着翅膀,从碧蓝色天空而来,路过半山腰的高山兀鹫耳朵很灵,他听到了两个毛茸茸有些模糊的叫声,等落回到自己的窝巢内,脑袋里还有些洗脑地回荡着那几道奇奇怪怪的叫声。
兀鹫探着脖子,并不经常发出嘶鸣声的喉咙有些生硬,即便是想要模仿,也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高山兀鹫:新的挑战已经出现!!
这个深冬后山里的新年,对于顾祈安和戈尔来说,都格外特别,他们拥有了彼此的礼物,相互交换了名字,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心跳会加速。
因为各自练习的成果,新年过后,他们偶尔会这样呼唤对方名字,不过都是很少的情况,不是日常,而是彼此相互逗弄时的小乐趣。
毕竟动物的声带和发声系统想要如人类一般,明确清晰地呼唤名字还是难度很大的。
除了称呼之外,戈尔很喜欢小雪豹送给他的毛毡玩具,圆鼓鼓的黑色小毛球被他爱惜得很好——
白天,比如巡视领地、狩猎活动的时候,戈尔会把小毛毡玩具暂时存放到顾祈安的小竹筐里,避免被活动在草甸上的其他鸟雀给当玩具叼走。
等他得了空,就会把玩具捞出来,整整齐齐摆在石壁凹陷的最内侧,趴在那里一欣赏就是小半天。
——因为这样的欣赏,戈尔甚至能清晰地记住毛毡小玩具上任何一个部位凸起的小短毛。
戈尔:^-^
喜欢,看一万遍都不够!!!
甚至每天睡觉前,戈尔会把靠在石壁位置的小玩具用爪子揽过来,极其爱惜地用鼻头、胡须蹭一蹭,像是在感受上面染着的味道,那是他和小豹子气息杂糅而成的杰作。
等到睡觉的时候,戈尔怀里是热乎乎的小雪豹,而吻部不远处,则是立在避风位置的毛毡小玩具,好方便他随时随刻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来自小豹子的礼物。
其实一开始,戈尔是想把毛毡玩具和小豹子一起搂在怀里的,但这个意图遭到了小雪豹的强烈抗议——
狼哥搂豹就够了!还搂什么玩具啊?!豹还不够你搂吗?!
虽然礼物是顾祈安送的,但某只爱吃醋的小雪豹可不乐意狼哥的怀里再多一团毛茸茸——即便是他和狼哥毛发的“结晶”也不可以!!
狼哥的怀抱只能是豹的!
于是,遭到顾祈安的抗议后,向来宠爱小豹子的戈尔自然会选择让步。
毕竟他喜欢毛毡小玩具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那是小豹子给他的!
小雪豹:选我还是选玩具!
戈尔:肯定选豹。
后来,剩余的冬日里,毛毡小玩具轮换着在小竹筐和“石床”上度过,因为戈尔爱护得很小心,那些被小雪豹爪子戳进去的毛发不曾松动,几乎干净得和新的时候一模一样。
认真的黑狼有在好好保护小豹子送他的礼物。
寒冬萧瑟,松林山野均是银白一片,在第四场小落雪降临的时候,小半年不曾露面的三只乌鸦回来了。
他们和从前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三个成员组成的小分队,领队的是白脖乌鸦,并在深冬拜访黑狼和小雪豹的时候,给后者带来了一颗形状饱满圆润到像是艺术品的松果。
云杉林、油松林内的松果向来不少,但大多数形状都不是特别的完美。
可三只乌鸦带回了的这颗却格外不同,从大小、形状可谓吊打那些普通松果一百倍,外形完整、完美到让顾祈安忍不住怀疑这会不会是人类的工艺制品。
不过事实是,这是一颗纯天然的松果。
完美至极!
毫无挑剔之处!
只是顾祈安两辈子加起来,见到过最标致的松果了。
很自然的,礼物进了小雪豹那愈发有重量的小竹筐,而顾祈安给予乌鸦们的回礼,则是三颗几乎一模一样的、在草甸溪流结冰前捞出来的小石头,以及三团毛球——一个是狼的,两个是豹的。
出于顾祈安的小心思,他想把狼哥的毛团多给自己留一个。
只不过在这份礼物送出去的同时,戈尔偏头,很自然地从顾祈安的小竹筐里掏了掏,将原本要送给乌鸦们的“礼物”换成了两个狼的,一个豹的。
狼也想把豹的毛团多给自己留一个。
黑狼/豹豹:夫夫同心.jpg
至于那团被黑狼昧下的豹豹毛团,则进了戈尔自己的口袋——和他的小毛毡玩具放在一起,都是他的!
三只乌鸦:小气狼爱豹豹,豹豹不爱小气狼!
戈尔:不听不听乌鸦念经.jpg
对于这几枚小毛团,开春准备重新装点鸟窝的三个乌鸦很喜欢这份礼物,他们亲热地用鸟喙蹭了蹭小雪豹的脑袋,并在久别之后的打招呼后,暂时住在了黑狼和小雪豹的领地里。
过冬,自然还是要和狼豹搭子在一起才比较快乐、轻松。
乌鸦:蹭饭我们最在行了!!!
在乌鸦加入后的第三天,很久没有见过大型猎物的顾祈安和戈尔迎来了这个冬季的好运气——
在高山兀鹫的引导,以及乌鸦们的辅助下,他们于领地外围发现了一头落单的雄性野猪。
这大概是一头成年时间没有太久的年轻野猪,体重目测在100公斤出头。在一整个野猪群体里,他的体型并不算壮,结实的脊背比小雪豹高出三、四厘米的样子,腰背宽、四肢短,周身的毛发乌黑且短,光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手感不是太好。
摸起来肯定不软和。
当黑狼与亚成年的雪豹出现时,这只与群体走丢的野猪明显很慌乱,不等猎食者靠近,他便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似乎想要借此呼唤自己的同伴。
但他失望了。
偌大的贺兰山中,这只成年不久的野猪和自己的同伴们已经走失超过七八天了,哪怕野猪群活动的速度再慢,这些天的时间,也足以他们行经到另一座山头,而走丢的倒霉蛋则还绕在附近,靠云杉林中的草叶、草根为食。
他曾寄希望于自己的同伴们能找到自己,但现在现实远比他幻想的更加残酷——
等待的结果是他一步一步与野猪群越来越远。
眼下,野猪惊恐的嚎叫变成了战斗前助长士气的号角。
大半个冬季不曾抓到中大体型猎物的猎食者,在此刻被勾出了凶性,耳边是乌鸦嘎嘎的加油叫,上空是兀鹫在山林外盘旋拍打翅膀的簌簌声,当风从云杉林的间隙中吹来时,早就迫不及待的黑狼和雪豹出手了。
他们的配合默契十足,一个吸引野猪的注意力,一个从后侧方扑咬影响对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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