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瑞斯饶有兴致,在他面前伸出蹼爪。
晏越以为它要动手, 下意识抖了一下, 向后一缩。
可耳边连水纹波动的声音都没有。
他又看向赫瑞斯, 谁知竟看到它轻轻舔舐起蹼指。
它的目光极具侵略性, 一瞬不瞬盯着他。
猩红的舌尖沿着食指灵活的旋转, 紧张的气氛顿时暧昧黏腻起来。
它的目光灼热又赤.裸,故意在他面前做出这番模样。
可它紧盯着他的模样,就让晏越感觉,好像它舔舐的并不是手指, 而是自己。
人鱼这种生物暴虐又性.淫,但又因着一张惊艳绝伦的脸,让它的每一个行为都添上了引诱的味道,让人类甘之如饴的走进它们的圈套。
晏越的脸颊上起了绯红。
他实在没办法做到赫瑞斯这样没脸没皮,别扭地扭开视线不去看它。
赫瑞斯因为他的反应而满意地咧开了嘴角。
“呜—呜—呜——”
诡异的叫声从头顶响起。
循声望去,晏越看到了天空中几只黑色鸟类。
这种黑鸟有着暗红的喙和爪,叫声及其瘆人恐怖,让人一看便想要远离。
它们绕着巨大的遗骨在这片海域环绕。
晏越看到远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刚露了个头,黑鸟就如同导弹一样俯冲而下,将那个东西刺穿,然后飞到高空,用爪子毫不犹豫撕成了许多节。
碎尸噼里啪啦的砸在海面上,让人心惊。
晏越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生存的本能告诉他,不能被这些鸟类发现。
赫瑞斯趁着他抬头去看的这个间隙,敏捷地扑到他身前,粗壮的鱼尾不轻不重打在他的腿上。
晏越这才想起来,与其担心头顶的黑鸟,不如担心一下面前这只最危险的人鱼。
他飞速屈膝抵在它的腹前,抗拒意味满满。
“离我远点!我没兴趣当你的同类!”
赫瑞斯喉结滚动,瞳仁微缩。
“嘘...小声些...要是让它们抓到...我可没办法救你...”
晏越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它的计。
诡异瘆人的叫声逐渐逼近在周围空域,他只能压低声音怒骂:“...阴险!”
赫瑞斯突然歪了一下脑袋,又勾起唇角,握住他膝头的蹼爪微微用了力。
“是在...骂我吗?”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可以多骂几句...一会儿...可就没力气骂了...”
“你!”
晏越瞪大了眼,似乎被它这不要脸的模样开了眼。
“呃...”
膝盖突然一痛,他忍不住低呼出声。
就在这时,湿滑又灵活的舌趁机而入,抵着一个东西送进了他的嘴里。
晏越顿时警铃大响,无比奋力的挣扎着推开赫瑞斯。
赫瑞斯干脆抓住他两只手腕,粗暴的将他的手压在头顶。
然后整个沉重坚硬的身躯都自下而上的压在他身上,用无可撼动的力量,将他肺部仅剩的氧气耗尽。
“呜...”
湿润的气息像赫瑞斯一样霸道又强势的席卷了全身。
它的舌尖抵着那个冰凉的东西送到他舌根,故意让他耗尽了力气和氧气。
最后那个东西轻松的滑进了喉中。
赫瑞斯有些恋恋不舍,松了一些力气,反复磋磨了很久,直到晏越一拳砸在眼眶上才堪堪退离。
眼前的青年吃了大亏,脸色涨红,唇角还带着一丝晶莹。
他狠狠抹着嘴角,嗓音沙哑。
“你给我吃了什么?”
赫瑞斯不语,笑意深沉。
但晏越很快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是什么。
温度从腿.根开始上升,蔓延到脚背。
晏越隐约觉得不好,猛地推开赫瑞斯,语气冰冷。
“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
赫瑞斯邪笑着,俯到他耳边低语:“一会儿...你会求我的...”
然后它竟然真的就离开了一些。
灼热感缓慢地变成了钝痛。
从脚尖开始,痛到五脏六腑都被揪做了一团。
他紧闭双眸,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漏出一点声音,用力攥着背后唯一的白骨,像是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开始逆行,两只腿更像是岩浆一样烫。
这种痛不是短痛,是一种漫长而尖锐的刺痛折磨,痛的他恨不得拿刀立刻马上将腿砍掉。
面前的人鱼不断故意用鱼尾搅动着海水,让海水一波一波打到他的腿上。
他就像海上破洞的帆船,在海浪的拍打下无力地承受着。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
因为用力,抠在遗骨上的指甲都出了血。
“呃...”
终于,在较猛烈的海水拍打下,他没忍住吭了一声。
冰凉的东西顺势从脚心缠了上来。
他意识模糊之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
生的本能让他想要从这个冰凉的地方汲取更多的缓解。
他颤抖着夹住,不想让它溜走。
灼热的痛感从脚蔓延到胸口,这种疼痛并不像发病时那样可以昏厥。
他甚至连昏迷都做不到,只能在痛苦中清醒的沉沦。
“想要解脱吗...?”
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诱惑着他。
但晏越偏偏硬着头皮,声音嘶哑的要命。
“...滚...”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水下的鱼尾死死地绞在自己的双腿上。
原来刚才觉得舒服的东西竟然是它的鱼尾。
他顿时清醒过来,颤抖着腿想要松开。
但鱼尾马上猜到他想做什么,毫不留情地击溃了他的想法,锁着他的两只腿强行让腿并拢。
“啊!”
剧烈的疼痛让眼前一白,晏越冷不防的叫出声。
黑鸟循声靠近,瘆人的叫声逐渐逼近,他又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嘘...不要...出声...”
赫瑞斯坏极,故意让他吃痛出声,又威胁他。
冰凉粗粝的蹼爪抚过被岩浆浸泡的肢体,激起一片冷颤。
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肯错过他丝毫的反应。
看他在智地压抑下漏出的,一丁点的,释放天性的反应。
这让它爱极了。
“嘶啦——”
它眸色微动,撕碎他的衣袍,团成一个球塞进他的嘴中。
嘴里被堵着一个东西,那些压抑的稀碎的痛呼短暂的得到了释放。
鼻尖在自己的耳后颈肩反复梭巡磨蹭。
双腿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忘记了反抗。
所有的意志力都在保持着自己的体面,身体跟随着海浪的波动而晃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疼痛逐渐变缓。
而他浑身的力量都在此刻抽丝剥茧的离去,最后在它的臂弯中得以喘息,昏睡了过去。
赫瑞斯敛眸看着他苍白的脚背上覆上一层透明的薄膜。
拇指覆过他的耳根,那里却光滑一片。
它拧起眉,将他横抱在怀中,撕碎他膝盖下的裤腿。
洁白的腿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没有鳞片,没有薄膜。
它一寸寸摸过去,甚至骨头都没发生变化。
赫瑞斯的脸沉了下来。
但很快它就恢复如初。
下一秒用锋利的指甲刺破自己的胸膛,然后剖开,从心脏的尖端剜出来了一个透明的东西给晏越喂了下去。
于是,晏越就在这个埋藏遗骨之地,不分日夜的反复受着这种折磨。
昏昏沉沉的醒来,被喂进碎烂的食物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还有些甜味的淡水,以及那个该死的东西。
许多次他抵着赫瑞斯摇头,“等等...让我喘口气...”
赫瑞斯通常会让他缓一缓,然后继续喂食。
但唯独那个东西,赫瑞斯固执地不容他拒绝。
久而久之,他甚至都开始习惯了这种疼痛。
疼痛变成了疲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躺在冰凉的遗骨上独自醒了过来,恐怖的发现自己的指间生出了薄薄的膜,小腿覆上了一层新生的、透明的类似于鳞片的东西。
他能听到的声音更多了,但心却更沉了。
他拼命地撕扯腿上那些鳞片,每扯掉一个鳞片,痛都直通心脏。
可他强忍着,还是将那些新生的鳞片全部扯了下来,腿上也变得伤痕累累。
赫瑞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见他醒过来以为是他渴了,熟练地划破自己的手腕抵在他嘴边。
晏越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喝的那些有些甜味的淡水,根本不是什么淡水!
是赫瑞斯的血。
他皱着眉偏开头。
赫瑞斯没想到他居然清醒了意识,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他时,余光扫到了他伤痕累累的腿,脸色猛地一变。
它掐着他的肩膀把他狠狠压在遗骨上,语气中是压抑的愤怒。
“为...什么?”
晏越冷笑一声,“什么为什么,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怪物,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赫瑞斯的喘息逐渐粗重,盯着他看的眼眸也冷下来。
晏越毫不退让的回击回去。
最后,赫瑞斯阴森地扫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我会让你...没办法拒绝的...”
在它离开前,晏越看到了它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他皱起眉想,什么东西居然能给这个恐怖的人鱼造成了这样的伤害。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他都不想在意。
因为这是它应得的。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痒意,攀上来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多,晏越下意识就把那个东西甩开了。
那个东西吧唧一声砸在水里,没泄气,立马又黏了回来。
只是这次晏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呜呜呜呜——妈妈别不要我——]
那个黏腻的东西在水中快的看不清影子,啪叽一下又黏在他腿上。
强忍不适,晏越看清了黏上来的东西。
“...是你?”
烟灰蛸抱着他的腿, 冰凉柔软的脑袋不断地磨蹭。
[嘿嘿...妈妈还记得我...嘿嘿]
但是烟灰蛸怎么会找到了这里,他分明记得赫瑞斯把它甩在了帝国。
而且那小心眼的人鱼绝对不会这么好心带着烟灰蛸一起走。
他捏起烟灰蛸柔软的大脑袋, 把它整个从水里提了出来。
[哎呀哎呀哎呀...]
烟灰蛸短短的腕足挥舞着, 脑袋被捏的扁扁的。
晏越惊奇的发现,烟灰蛸此时的体型已经跟以前有着天壤之别。
它再也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揣进兜里的大小了。
它已经有一个人的脑袋那么大了。
[呜呜呜妈妈这样很难受嘛~]
耳朵里传来诡异的声音,像是小孩子在撒娇一样的童声。
晏越顿时吓了一跳, 连忙将烟灰蛸甩进水里。
“噗通。”
烟灰蛸掉进水里后并没有气馁,又爬了回来。
晏越神色复杂,看着它重新黏了上来。
他似乎...能听懂烟灰蛸在说什么?
烟灰蛸并没有感觉出来晏越的异常,整个章鱼贴在他腿上, 叽里咕噜的。
[哎呀哎呀怎么这么多伤口,肯定是坏人鱼干的!幸好我记住了妈妈的味道找过来了, 不然妈妈肯定又会被那只臭人鱼欺负的, 呜呜呜坏人鱼故意不让我找到妈妈, 我用了好几天呢...]
它小心翼翼的贴在他腿上,避开他那些细小的伤口。
[嗯?什么味道, 这是什么?]
它注意到晏越脚背上生出的那短小的类似于蹼的东西, 大惊失色。
[坏人鱼!]
晏越就花了一段时间接受了自己能听懂一只章鱼在说什么的事实。
他又从水里把烟灰蛸捏起来。
[哎呀妈妈别捏我的脑袋嘛——]
“你知道这是什么?”
烟灰蛸绿豆一样大的眼珠子转了一下, 整只章鱼抖了一下, 像是人类吸了一口气一样。
[当然知道啦, 这是它们那些坏人鱼的臭手段,会用自己的Muspora让其他的生物成为心甘情愿的仆人啦,但是Muspora还是很珍贵的,只有少部分的人鱼拥有这个啦~]
[坏人鱼!不过Muspora也有一点好处啦, 可以治好妈妈身上的病,哎可惜妈妈听不懂我说话,不然我就会告诉妈妈啦。]
晏越定定的看着它。
[嗯?我哪里说错了吗,为什么妈妈这么看着我?]
“什么是...Mu..spora?”
烟灰蛸用三根腕足摸了一下另一根比较短的。
[可以认为是人鱼分割后的灵魂啦,不过取Muspora也是很痛的,所以很多人鱼即便拥有Muspora也不会去取...?????妈妈?!!你能听懂我的话?]
烟灰蛸绿豆大的眼睛都快瞪掉了。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吗?]
晏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实际上他确实听懂了。
他脸色有些僵硬,面对一只章鱼奇怪的灼热视线,缓缓点了点头。
时间凝滞了三秒钟。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赫瑞斯曾经异常嫌弃的捏着它,说它吵。
[呜呜呜呜妈妈,我好委屈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醒来没找到你有多难过,好不容易闻着你的味道找到海里,路上还遇到了虎鲨白鲨电鳗,它们咬鱼好痛的,你看我的触手都被咬掉了一根呢!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怎么逃出来的...]
它声泪俱下并且叽里呱啦地控诉着,举起自己短了一节的腕足。
短了一节,并不是一根。
晏越轻抚自己额角,感觉脑袋有点痛,想要让它安静一点。
“好好好,你怎么逃出来的。”
烟灰蛸大大的脑袋像水波一样抖了一下:[嘿嘿,我把它们的脑袋都扭爆了!]
晏越感觉自己多余问。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烟灰蛸说:[知道呀~这里是人鱼的遗忘之地,只有在人鱼出生或者死亡的时候才会来的地方,其他时间是不允许靠近的,找到这里真是费劲。]
晏越顿时燃起了希望,“那你知道怎么从这里离开吗?”
烟灰蛸又说:[可以哒,就是头顶那些黑黑的东西有点坏,啄的有点痛,不过妈妈你躲在我触手下面我还是可以带你出去啦~
[不对,臭人鱼肯定会知道的,我跑不过它呀。]
它在水里绕着晏越转圈圈,吧嗒吧嗒的拍着水。
晏越感觉烟灰蛸虽然生出了高智,但心性还是跟孩子一样没什么差别,它不会骗他。
他思索片刻,问:“那我把赫瑞斯支开,你能带我离开吗,我得回去。”
烟灰蛸短了一节的触手搓了搓大大的脑袋,想了想。
[可以哒~妈妈放心,我很靠谱的!]
晏越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烟灰蛸身上。
可他看着水里的烟灰蛸,大大一只已经塞不进兜里了,留它在周围也会被赫瑞斯发现。
“我会想办法让赫瑞斯离开这里,等它走了你就过来,我们回去好吗?”
[好呀好呀~]
烟灰蛸吐了几串泡泡,突然抖了一下。
[哎呀妈妈我得走了,臭人鱼快回来了我闻到味道了,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用短短的腕足蹭了一下晏越受伤的腿。
断了一节的腕足横截面已经愈合了,蹭起来有些痒痒的。
它咕噜咕噜潜入水中,嘴巴里还在嘀嘀咕咕,就这么飞快跑远了。
过了大约五分钟,赫瑞斯就回来了。
它面色不虞,托起他受伤的腿。
晏越本能的想要收回来,却被牢牢握住了脚腕。
它抬起头,眸色阴暗。
晏越怕它闻到烟灰蛸的味道,只好别扭地放弃抵抗。
它似乎并没有闻到,举起另一只蹼爪,悬在他腿上并捏碎了握着的水母。
水母流下的汁液滴在受伤的腿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缓解了伤痛。
为了涂抹方便,他踩在它坚实的腹肌上。
它的动作意外的轻柔。
在它为自己涂抹水母汁液的时间,晏越看到了赫瑞斯身上的伤疤。
大多伤疤都在心口周围。
喂给自己的那个东西就是Muspora吗?
烟灰蛸说取这个很痛。
它频繁从心口周围取出Muspora,那些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就被重新割开,因此有些伤口仍在流血。
晏越问:“这是什么。”
赫瑞斯反复确认他的腿上没有伤口被漏下,才将最后那点水母汁液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它低着头,高挺的鼻梁盖下一片阴翳。
“治伤...我的唾液...只会愈合...这里...会留疤...”
晏越实在搞不懂它。
它一边如此疯狂粗暴的将他带走,却又这么小心。
难道只是为了把他变成附庸,从而报复他把它当做试验品,困在实验室吗?
甚至用梦境控制他的精神,妄图击垮他。
不惜跟污染物一起,混入帝国也要带他走。
如此大费周章,没有杀他,只为了囚禁他?
但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做这些。
这有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他突然注意到它的脖子上仍旧带着那个皮质项圈。
项圈早就失去了任何的作用,也不需要他的指纹解锁,明明它轻轻一扯就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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