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人鱼，但黑化版(雪顶贝果)

莫里眯起眼睛，试图从晏越的表情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在第七基地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这只残暴的人鱼不惜千里迢迢离开海洋也要找到他。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防御系统报警的声音。
晏越想起来隔壁的奥凯西，猛地拉开门。
莫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表情严肃：“晏越，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你要知道如果这个污染潮是它控制的，整个帝国的存亡都在它的一念之间。”
晏越一咬牙，抽出手：“我知道，我会处的。”
莫里看着乌泱泱的污染潮将整个区域包围，试图联系中心地带。
防御系统受到攻击后会触发警报并释放高压电流。
当晏越回到奥凯西的屋前时，地上就只剩一个黑焦的痕迹了。
应该是某个擅长攀爬的小型污染物，没有太大的攻击力。
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需要将奥凯西转移回中心地带。
可遍地的污染潮，别说转移了，就算中心地带施以援手，也很难快速抵达这里并将奥凯西转移。
“咳咳...”
屋内的奥凯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想要起身。
晏越立马打开房门，把奥凯西扶起来。
奥凯西被他扶起来后，剧烈喘息了几口，氧气面罩的白雾将面容模糊。
他浑浊的眼球转向晏越，缓慢的聚焦，费了许多劲。
“小晏，现在是几点了？”
晏越一顿，说：“13点28。”
奥凯西说：“哦，你该上学了。”
看着晏越没动，奥凯西催促：“怎么了，不想去上学吗？”
“不行呀，你得去上学，然后才能进入研究院，实现他们二人的计划。”
“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吧，那没什么，老师能养你一辈子的。”
奥凯西已经神志不清，陷入了记忆中，不断喃喃自语着。
晏越从未想过，奥凯西的病到后期居然是这样。
瘦削的青年坐在病床前，静静地听着病床上的老人不断念叨，心里像是被钝刀缓慢而又沉重的凌迟。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晏越：
“小晏，你怎么过来了？”
晏越以为奥凯西终于恢复了神志，可下一刻奥凯西居然说：
“是宿舍住着不舒服吗？唉，我早告诉巴塞了，学院的宿舍你住不习惯的，一会儿我让巴塞给你在外面找个房子，你去外面住。”
晏越眼底的光终于彻底涣散。
他头靠在墙边，微微闭着眼睛，承受着亲人即将逝去的钝痛。
如今，奥凯西对于他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老师这么简单。
他亦师亦父。
二十年前，他亲眼目睹双亲离世。
二十年后，这种悲痛又要卷土重来。
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期盼在未来的几年后，他们会在另一个地方团聚。
但这样的话，那只人鱼真的能放过他吗？
恐怕在地狱，它也会追来吧。
晏越感觉脑袋一团乱，疲倦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迫切地想要压垮他的脊梁。
“小晏。”
奥凯西轻轻叫。
晏越睁开眼睛，“老师。”
病床上的奥凯西微微一笑，“吓到你了吧。”
晏越摇头，“没有。”
奥凯西说：“这个病就是这样的，不要为我难过，孩子，人总归是有这么一遭的。”
看晏越不说话，奥凯西叹了口气。
“其实以前，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本来想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但这几天我想通了，我不能让你蒙在鼓里。”
奥凯西说：“很多年前，没有隔离壁，被感染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但人类不相信命，于是就有了‘复生’计划，没人相信这个计划会成功。”
“那时帝国危急，一场斗争，帝国被大洗牌，陛下选择重启计划，并选择你的父母作为核心人员。”
“起初你的父母也信心满满，但很快他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跟我说，要我保密。”
奥凯西受伤的腿以及这个病也是在这场政变中落下的。
说到这里，奥凯西剧烈的咳嗽，被晏越喂下几口水才缓过来。
“老师，休息一下吧。”
奥凯西摇头，“不，让我说完。”
“你的父母发现，起初研究的样本都是病变的案例，但这些样本都有奇怪的相似点，那就是都出自于一个人类的数据。”
“一个人类的数据，排列组合产生了无数种样本。”
“‘复生’计划，很有可能是为了救一个人。”
看着晏越敛眸思索，奥凯西最后说：
“他们怕把我牵扯进去，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但我这么多年查了很久，虽然没查出来是谁，但也大体知道这个人不是你能抗衡的，孩子，收手吧。”
晏越抬起的眼眸闪过一丝寒意，“您的意思是，我父母的死亡并不是一个意外？”
奥凯西闭了闭眼，重重的叹了口气。
“孩子，知道这么多，对你没有好处。”
可奥凯西知道晏越这个人十分执拗，他认定的事情谁都不能改变。
即便自己今天不说，晏越也会想尽千方百计找到这个人。
于是奥凯西说：“你的父母在这里还有一套房子，一直在我手下，所以没被帝国发现，如果你真想要知道什么的话就去那个地方找找看看吧，但是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活下去，不要去管...咳咳咳！！”
一口血喷在面罩里，晏越焦急的大喊：“老师！”
奥凯西的意识逐渐昏沉，在昏迷前他仍在跟晏越强调：
“孩子，活下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晏越狂按呼叫铃，但这里的人都被疏散光了，他奔在整个楼里，都找不到一个医护人员。
好在最后还剩一个因为睡觉太死而错失了疏散机会的小医生。
晏越把他带到了奥凯西的房间，小医生忙的焦头烂额。
而自己只能站在外面，看着自己的老师离自己越来越远。
看到奥凯西终于稳定下来，晏越几乎要跌坐在地，但强忍着站直了身子。
他还不能倒下。
他得想办法把老师转移到中心区域，还要去父母的房子里寻找线索。
污染潮已经快将这片区域的所有楼层都占领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屋里的奥凯西，或者是最接近父母死亡的真相。
冷峻的青年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
赫瑞斯坠入污染潮中，毫发无伤。
它找了片还算安静的地方，撕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左边的身躯被黑色的纹路覆盖，那颗子弹就嵌在它坚实的肌肉中，离心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赫瑞斯伸出蹼爪毫不犹豫将那颗子弹生生剜了出来。
淡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处飞速涌出，浸湿了它的衣服。
它将那颗子弹丢到一边，正准备回到那栋楼中，身后一只蹼爪死死抓住了它的肩膀。
是弗洛狄。
弗洛狄短暂的隐藏了自己气息，在污染潮中找到了赫瑞斯。
它怒目而视：[你居然还来找他，你难道不知道，因为他，我们许多同胞的栖息地都被人类残忍的屠杀攻击了吗？]
刚说完，弗洛狄就看到了赫瑞斯的伤。
[你！]
赫瑞斯表情厌烦，打开它的蹼爪，不想跟它浪费时间。
[珀尔诺提已经到母巢了，你如果不回去，你所有的子民都会被它吞食。]
赫瑞斯终于停了下来，一张脸阴沉无比，暴戾在它脸上无所遁形。
眼见着就要找到晏越了，但却被牵扯住了脚步。
它冲着旁边的墙壁猛地砸了一下。
裂纹顺着那个可怖的洞开始蔓延，一栋楼摇摇欲坠，最后坍塌。
暴怒而又无从发泄的赫瑞斯突然笑了起来。
那个笑及其瘆人。
它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高楼。
很快，它恢复了状态。
只是那双瞳中的执念和狂热更深了。
没关系，马上，我们会再次相遇的。

他们已经冲着污染物攻击了三十分钟。
可三十分钟的集中攻击，最后也只让他们离着起始地有十米距离而已。
士官长抹着汗, 却突然听到手腕上的联络器滴滴作响，接通后发现对方并不是军部的人。
他起初紧皱着眉, 但听着联络器里的指挥后, 眉逐渐松下来。
关闭联络器，士官长下令士兵关闭面前的通道。
“把带的生物材料涂抹在身上，从东南第四通道进入, 进去以后都给我提高警惕！”
听从了这个指令，他们无比轻松的进入了第三区域。
“真的有用，这究竟是谁，太聪明了！生物材料居然可以隐藏气息, 而且污染潮居然没有发现位置偏远的第四通道！”
士官长想起联络器里年轻人的声音，实话说：“他并没有告诉我自己是谁, 只说是研究院的人。”
“研究院？是高层的研究人员吗？”
“或许是, 都警惕起来, 这种生物材料只能维持半个小时，抓紧时间！”
突然, 一个士兵低呼：“你们快看那边的楼顶！”
众人只见一个灰白色的影子扯着天台的角, 在楼宇之间飞速奔驰。
因为速度太快, 他们看不清那是什么, 纷纷眯起眼睛。
“那好像是个...章鱼？哪来的这么大的章鱼？”
“章鱼上面好像有一个人！”
灰白色的影子在他们头顶掠过, 直到走远，他们都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
膨胀数倍的烟灰蛸用腕足卷着楼顶，一弹一跳的跟随晏越的指令来到了某个偏僻的角落。
地面还有几只想要靠近的污染物，它啪叽一下就将它们压成了烂泥。
将晏越放到地上后, 烟灰蛸像没电了一样迅速缩小。
甚至比以前还小，只有晏越半个手掌大。
晏越发现，烟灰蛸跟赫瑞斯算同源，它汲取了部分赫瑞斯的力量，并进化出了类似于“暴食”的能力，吞食超越自己体型的物品后可以增大体积。
再加上自己的血液有有激发能力的作用，于是他用血喂给烟灰蛸，让烟灰蛸短暂的膨大了数倍。
“辛苦你了。”
晏越将沉睡的烟灰蛸揣进兜里，拿起钥匙打开了尘封的房间门。
这间屋子很小，非常不起眼。
里面的物品摆放还保持着主人离家前的模样。
他在屋子中开始翻找，终于在压箱底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薄薄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纸张已经发黄，一打开就有几张纸掉了出来，上面规整的写着许多数字。
只有数字。
如果是别人恐怕以为这是什么密码，但晏越见到的人体数据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奥凯西说的那些标本数据。
越看越触目惊心，因为标本数据的指数越来越差。
这分明是标本的来源体被感染了，并且到了后期。
但感染初期的人都会被消杀，更别说后期了。
到底是谁，值得帝国如此隐瞒着。
他突然想到莫里之前在忒亚上的时候就在秘密查着什么，或许跟这个有关。
于是他拨通了跟莫里的联络。
莫里沉默片刻，问：“能看出来大体的信息资料吗？”
晏越翻着那几张纸，说：“能看出来是中年男性，其他的看不出来。”
莫里说：“我知道了。”
“还有，你在哪里？支援小队已经抵达中心医院了，你老师被他们送往了中心地区，需要我派援手去找你吗？”
晏越一口拒绝，他暂时不想让这里被发现。
“不用，我会找到办法离——”
突然，他感觉喉头一痒，猛地捂住嘴。
但血还是沿着指缝不断滴落在有些发黄的纸张上。
视野开始不断模糊，莫里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晏越？晏越？”
这几个月来他频繁打药剂，已经到了一天一管的地步，勉强能维持稳定。
唯独今天他不仅忘了打，还给烟灰蛸喂了血，身体早就撑到极限了。
他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一时间耳畔只剩下自己的沉重又缓慢呼吸声。
然后重重倒在了一旁。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中心医院的楼顶。
谈寺被抓着脖子，整个人都悬在半空，看向晏越的眼神及其恐惧。
“谈寺！”
晏越要去把谈寺救下来，可他很快发现，拽着谈寺脖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更恐怖的是，他的手并不是人类骨骼的模样，而是一只跟赫瑞斯并无两样的蹼爪。
“学...长...”
在他还在为此震惊时，谈寺已经因为窒息而涨红了一张脸。
“我马上救你下来！”
晏越这么说着，但整条胳膊却不受控制，甚至不断收拢。
他痛苦万分，死死抠着那只蹼爪，拼了命的想要扭转身体，可无力回天。
蹼爪在不断缩拢，谈寺开始翻起白眼。
“谈寺！撑住！”
下一秒，他只听到了“嘎啦”一声。
蹼爪毫无征兆的将人类的脖颈捏断了。
艳红的血喷射出来，溅射在他眼珠上，模糊了视线。
晏越愣住了。
蹼爪不知道什么松开了。
手中的谈寺坠入了黑色的潮水中，被一拥而上的污染物吞没。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那只蹼爪，因为莫大的冲击，一时竟忘了有什么反应。
很可惜，老天没给他思考的余地。
天台的门被重重推开，是莫里亚当斯。
“莫里，这到底...”
莫里的面容冷若冰霜，语气不容置喙。
“研究人员晏越已被感染病变，并杀害了自己的助手，立即击毙。”
“等等！”
子弹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喊而停止。
他这才发现，莫里身后许多黑漆漆的枪口正比着自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想听自己的解释，只知道子弹射穿双膝的时候真的很痛。
两只腿突然就不听使唤开始奔跑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将眼前的士兵刺穿了胸膛。
温热的血不断溅射在脸颊上，又很快被冷风吹透。
在刺穿一个人的胸膛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人胸口的标记。
是支援小队的标志。
可是支援小队的人不是去送老师回中心地区了吗？
因为疑惑，他短暂的停了下来，不合时宜地问莫里。
莫里皱着眉头，告诉他：“你病变后，第一个杀害的就是你的老师。”
听到这个答案，晏越立马大声反驳：“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晏越，这里已经留不下你了！继续开枪！”
晏越接受不了这种结局，泄愤似得杀红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浑身都被血浸透，久到天上开始下起黑色的雨。
天幕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黑色的雨滴撒在人类最后的净土上。
面前的残尸在黑雨的沾染下开始黏合起来。
整个帝国的幸存者都开始陆续病变。
“这不可能...”
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但雨水冰凉的触感和血的温热又让他觉得这就是现实。
就在他崩溃无比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类。”
晏越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
像梦魇一样缠在他身边的人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它似乎很满意他这个样子。
晏越顿时意识到这都是它搞的鬼，因为愤怒眼尾都染上了红。
“是你做的？”
赫瑞斯咧开嘴角笑起来，俊美的脸庞却让人联想不到任何的美好，只有无尽的邪恶和胆寒。
它指着被撕裂的天幕说：“这可不是我做的。”
说罢，赫瑞斯缓步走到他面前。
晏越想要离开这个残暴可怖的人鱼，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
赫瑞斯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它像是彻底脱离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束缚，彻底释放天性，甚至毫不在意他的痛苦。
从前那般的温顺模样更是装都懒得继续装下去了。
它半跪下来，托起他那只变异了的蹼爪，在手背上轻轻施以一吻。
“但这个是我可以做到的。”
“如果你违背我，我会让这些全部变成现实。”
它蔚蓝色的眸中最后的那点温柔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赫瑞斯说：“我不会杀他们，我会让你自己动手，让你记得这种感觉，让你变成跟我一样的。”
“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离了。”
它笑着，金色的长发在黑雨中并未被污染半分，反而更明亮，甚至成了这里最耀眼的。
它想要他记得那种亲手杀了自己身边之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