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后来又去了曹相府打探,谁知整条街都封了,除了龙威卫,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车架……”
看着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得不轻的好友,宋如渊也不由唏嘘:曹相出身豪族,年少成名又官运亨通,天下谁人不羡慕,谁知最后竟然落了这么一个收场。
第63章 争胜
龙威卫不动则以,一动起来就是雷霆万钧。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尚书省便风云改变,曹平芳以及他的一干党羽通通被下了大狱。
曹相国经营多年,门生故吏无数,关系网盘根错节,现在他进去了,京中几乎人人自危,担心在自己也受到牵连。
怀王府。
自从太子打北疆回来,行事本就低调的怀王则是变得更加收敛,安静到几乎让人忘了皇城里面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
仲秋时分,天气已经逐渐凉爽了下来,尤其是清晨的时候,几丝微风拂过,还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凉意。
怀王长史擦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勉强稳定心神之后,才敢走进怀王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一应外人俱无,只有怀王闻承晏一人端坐在书案之后。
那长史进来之后,也不请安,熟练地在王爷面前跪好,开口禀道:“臣刚得到消息,曹相与两位公子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其他家人女眷俱在府中,不许出入。”
怀王手拿着一卷书,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看似漫不经心,,问话却直击要害:“竟然去了大理寺?怎么没关到御马监的私牢里?”
长史在心里捏了把汗,斟酌着回道:“此次虽是御马监拿人,三法司处奉的却是中书省的钧令。”
“中书省?!”怀王终于肯将眼神从书上挪开,看向跪在地上的长史。
就知道绕不过此节,长史暗暗叫苦,却不敢糊弄,仍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是,臣还听说、听说是林相爷亲自下的令,事先连门下省都不知情……”
“砰!”
一个茶盏飞了过来,连带着滚烫的热茶在长史面前溅开,他不但不躲,还借势将头埋了下去:“王爷息怒!”
“息怒?”怀王声音依旧温和,仿佛刚砸了个茶杯的人不是他一样,“林相高义,铲除国贼、匡扶社稷,做的可都是大好事啊,本王何怒之有?”
明明在此之前,他就与林相眉来眼去了良久,本以为互相已经心照不宣,谁知林万里这个老匹夫说翻脸就翻脸。
长史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敢说,恨不得能无限缩小存在感,免得被暴怒的王爷拿来开刀。
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不多时便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满面愠色的怀王也不害怕,反而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笑道:“王爷好大的火气。”
见到此人,闻承晏连忙起身相迎,语气十分谦和恭敬:“天色尚早,老世翁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原来来人正是曾在曹相府上做客的陈家家主,陈瑛。他向曹家辞行之后,世人皆以为他回了江南,谁知竟一转身又住在了怀王府上。
他一进来,长史不消一声吩咐,不顾双腿仍在酸麻发胀便挣扎着站了起来,佝偻着退了出去。
陈瑛已是望七之年,如今须发皆白,长长的雪白胡须撂在胸口,让他看上去不像富家翁,反而像是个仙风道骨的修行之人。
此时他心安理得由怀王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才叹了口气:“家中出了这些不肖子孙,叫老夫如何敢有一息安卧。”
想到他家接连折进去了陈豹、陈犰两个被寄予厚望的后辈,闻承晏心中也是戚戚,安慰道:“如今情势未明,世翁倒也不必如此消沉。待小王奔走调停一二,或有转圜之机也未可知。”
二人心知肚明这只是面子话,依照怀王的行事作风,是绝对不可能为此事亲自奔走的。
陈瑛压根儿也没指望过他,此时也只是付之一笑,反而开导起闻承晏来:“无妨、无妨,左不过是两个不争气的晚辈,哪里配让王爷劳心。再说了,他俩遭逢此劫,能让家里其他人长长记性也是好事。”
听他这漫不经心的口吻,似乎并不认为家族赔进去一个朝廷重臣、一位封疆大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闻承晏一时有些分不清他是在装相,还是真的不在乎,试探道:“两日后便是大朝会,到时三法司会审,只怕那时候在想救人就难了。”
毕竟御马监敢拿人,肯定是有了确凿的罪证,而陈犰陈豹两位犯下的罪,就连他这个只在外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惊心动魄。
“救人?”陈瑛笑了,“他们两个畜生自然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老夫非但不打算救,还要让族中子弟站出来痛陈其罪状。”
见闻承晏似乎不信,陈瑛笑的更加云淡风轻:“难道王爷以为,我江南陈家能有今天的声势,靠得就只是这几个不争气的后辈?”
闻承暻偏转过脑袋,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陈瑛也愿意为其解惑:“世人看到曹相、陈犰等人台前的风光,难免以为只要扳倒了他们,就能坐看我等树倒猢狲散。”
“却也不想想,朝廷总归是要用人的,他们是倒下了,可空出来的缺,朝廷又要找谁去填呢?”
林万里这种从草根一路爬上来的人终究是少数,试看满朝文武,能够格补上曹平芳等人职缺的,又有几个不是江南的出身?
再者,就算朝廷想启用新人,且不说新人是否能够服众,又能挑出几个与江南毫无瓜葛的新人呢?
闻承晏悚然一惊,这才明白究竟是什么给了陈瑛稳操胜券的底气。
陈瑛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略带了几分怀念:“想当年陛下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有干劲,连着换了好几波人马,才慢慢明白了咱们的好处。”
“年轻人就是爱瞎折腾,你看看,现在不就又轮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了?”他在提到当朝太子的时候,就像是提到了家中某个不争气的后辈,“只是老夫现在年纪大了,这把老骨头,实在是陪他玩不动咯。”
都是聪明人,闻承晏听懂了他言语中的暗示,当下心念数转,拿定了主意,起身大礼参拜:“小子无知,还请老世翁助我!”
陈瑛慌忙起身去扶:“王爷这又是在做什么?您快些起来,可莫要折煞老夫。”
闻承晏固执的不肯起身,非要等到这个老狐狸的一句准话:“小王年纪虽轻,却也偶有争胜之心,老世翁既然也有入世之意,为何不助小王一臂之力?倘或事成,小王必不相负。”
陈瑛面上流露出犹豫之色,心中对他谦和的姿态却十分受用。其实早在陈豹被拿下之后,他们这些在江南的老家伙,就已经有了决断,不然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奔赴京城,还隐匿行踪住到怀王的府上?
将拜倒在地的怀王殿下扶了起来,陈瑛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既然王爷有所请,老夫敢不从命?”
第64章 犯贱
曹相被抓的消息传来的前一天晚上,萧扶光还在和系统商量该怎么完成拯救六槐先生的强制任务。
小美给他出馊主意:【就说你仰慕人家,把人请到家里住几天,拖到太子收拾完曹平芳不就好了。】
对于它的奇思妙想,萧扶光从来都是无力吐槽:【说句话就能把人请出来,你当我和左仆射是什么很熟的关系吗?】
一人一统争执了一番,还是没有得出任何有建设性的结论,萧扶光干脆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结果第二天刚过晌午,就传来了曹相及其党羽落网的消息。
太子这行动能力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
而且两人之前明明见过面啊,他为什么一点儿风声也不向自己吐露?
不是存心抱怨,只是萧扶光一直觉得,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和闻承暻已经是能够互相交付信任的关系。但单看太子处理曹相这件事的方式,倒像是他以前单方面自我感觉良好了。
看着匆匆赶来向自己探听消息的靖远侯,萧扶光收起心里那点因为自作多情产生的小别扭:“儿子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实在不清楚个中内情。”
“殿下连你也没有说?”萧伯言两条眉毛狠狠挤在一起,显然是不相信,“兹事体大,这次牵连了太多人,咱们家也未必能独善其身。殿下要有什么打算,你最好给家里交个底。”
不是,太子想干嘛我怎么知道啊?难道我和他是什么知无不言的关系吗?
父亲的目光太过笃定,看得萧扶光罕见的来了几分火气,语气生硬:“殿下怎么办事,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儿子是真的不清楚,父亲也莫要来问我。”
靖远侯正挂心着曹相入狱的大事,未曾发现他的异样,闻言反而道:“既然不清楚,那你便差人往东宫打听打听。”
萧扶光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冲小美抱怨:【我打听,我怎么打听?人家肯搭理我吗?】
他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上还是顾忌着在长辈面前不能失仪,努力憋出来一个笑:“还是算了吧,太子殿下现在不知道多忙呢,儿子也不好自讨没趣。”
这番话说的倒也在理,萧伯言点点头,眉头依旧紧锁:“既如此,那就等过些日子再看吧。”
至于眼下,整个侯府最好还是缩起来过日子,想到最近频繁交际四处相看女孩儿的赵明珠,靖远侯开始头疼,看来又得花时间劝阻夫人了。
爷俩儿话还没说完,萧扶光就看到昔墨在外面探头探脑。
见他被发现了,昔墨索性大大方方走了进来,冲两人一拱手,笑道:“老爷、少爷,东宫遣来了一位小公公,说是要找少爷说话,如今正在外书房等着。”
东宫来人?
萧扶光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美阴阳怪气地声音已经在脑海中响起:【太~子~不~知~道~多~忙~呢~人~家~肯~搭~理~我~吗~】
但他这时候压根儿没心思和小心眼的系统计较,看向面露喜色的靖远侯,不自觉也露出个笑脸来:“那儿子先过去了?”
萧伯言岂有不应,还连声催促他快些。
快步走在去外书房的路上,直到昔墨说了句:“要不还是慢些走吧,少爷您脸都跑红了。”
萧扶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脸上的热意。
没办法,自怨自艾了好半天,还冲着不知情的父亲大人抱怨了一大通,结果就因为太子主动派人过来而迅速破功。这种对方还没发力、自己就先唱完了全本的羞耻和因为东宫来人而按捺不住的窃喜夹杂在一起,让面皮有些薄的小萧同学很难不觉得不好意思。
将冰凉的手背贴在脸上,瞪了一眼昔墨,恼羞成怒的萧世子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身后昔墨一脸茫然的跟上,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等真见到东宫来人的时候,萧扶光已经恢复了矜贵的世子派头,不慌不忙地踱步进了书房,结果发现来的是个眼熟的小公公,只是他一时叫不上名字。
那小公公察觉到他的尴尬,忙笑着打了个千儿,自报家门:“奴才八宝给世子爷请安,世子爷一向可好?”
萧扶光这才想起来,这人原是常喜的小徒弟,在西阳的时候成天跟在常喜屁股后头打转,难怪他觉得眼熟。
于是一面让他在下首坐下,一面笑着答应:“我都好,你师父近来可好?”
八宝并不敢坐,只站在底下脆生生的搭腔:“我师父他好着呢,只是近来事忙,抽不出功夫上门给您请安,便托了小的出来代他磕头。”
扯完几句闲篇,八宝才道:“殿下得了几筐南方进贡的蜜橘,个个又大又香甜,想着世子素来也爱些时鲜瓜果,便吩咐奴才送了些来。”
萧扶光忙道:“多谢殿下费心。”
“这倒也不算什么,让世子尝个新鲜罢了。”八宝说着说着便靠了过来,声音低低的,“殿下还有几句紧要的话交代您。”
“曹平芳之事,实为林相猝然发难,并非孤之本意。”
“事已至此,唯有随机应变。还望萧卿珍重己身,收束家人,切莫卷入风波。”
原来曹相这样仓惶的落马,竟然不是太子的主意?可是林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扶光想不明白,但八宝也不懂头顶这些大人物们的交锋,只能告诉他一些边角料:“听说殿下原本与郡王爷定下了章程,要从江南动手,把曹、陈两家扒个底朝天。谁知林相知道了,进宫不知道与陛下说了些什么,第二天龙威卫便奉了皇命上门拿人。”
“殿下被气得不轻,砸了好些东西呢!不过陛下都发话了,他老人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又怕您听到消息后担心他,行事乱了章法,这才派了奴才过来和您说道说道。”
他收到消息后光顾着生气了,哪里有空担心什么人呢……
萧世子心虚的挠挠脸,终于表达了他迟来的关切:“我就说这不像殿下的行事作风,可林相如此轻举妄动,岂不是乱了殿下的筹谋?”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对方一直都是谋而后定,不动则已,一动必要一击致命的人。哪会像现在,看似大张旗鼓的抓了很多人,细看却只是修剪了江南世家的枝枝蔓蔓,其主干依旧树大根深,不动如山。
八宝不能理解他的担忧,但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看眼色的能力堪称一绝,当下又宽慰:“您也无需担心,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殿下已经将龙威卫拿在了手里,如今甄掌印只听他一人的号令,可威风了呢。”
已经打草惊蛇,后续描补的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呢?
萧扶光眉头紧蹙,对八宝苍白的安慰不以为意,不过这种时候,他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强笑道:“多谢公公亲自走这一趟。还请您给殿下带个话,就说我定会管束家人,谨言慎行,定不会拖殿下的后腿。”
“只是,殿下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比如想找人什么的,还请一定要开口。”
萧扶光苦笑,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发现,除了系统的几样技能外,自己好像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八宝没经历过伏击柔然王一事,当然不懂萧世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一嘴找人,但他依旧认真地记下了萧扶光的每一个字,又道:“殿下还有吩咐,说本想亲自带着世子上手鸿胪寺事务的,如今他不得闲,便交代了礼部的虞大人,您若有不懂的地方,大可以向他请教。”
等于是委婉地告知萧扶光礼部尚书是自己人的意思。
见闻承暻这种时候都记挂着自己到任新职的事情,萧扶光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恰好正在书房,他想起一事,磨磨蹭蹭的从书案下取了一卷老竹油纸出来,交给八宝:“这是前些天殿下交代的功课,我都写了,只是忘了差人送去东宫。”
其实就连严格如周先生,在看过这些文章之后都夸他进益了不少。是他觉得自己学问太差,文章七拼八凑的,不好意思送过去给闻承暻看到。
但是现在,萧扶光觉得,或许可以让太子看一看。
希望他在忙碌的间隙,能通过这些,窥到当年那个小纨绔努力追赶过的痕迹……
转眼间,就到了萧扶光去鸿胪寺上任的时候。
他这一次升迁的时机有些不凑巧,先是撞上了中秋节,人情往来太多,侯府腾不出时间为他操办。后又赶上了曹相出事,京中人人自危,侯府就更加不好给他大操大办庆祝了。
因此,明明是右迁之喜,萧扶光也只在前一天晚上与家人小聚了一番,收获了无数句来自父母亲的殷殷叮咛,以及两位妹妹红着脸捧上来的新官靴一双。
不过其中最值得说道的,应属当晚太子派人趁着夜色送来的一对玉珏,上面用极小的篆字刻了整本的《太上感应篇》,被摩挲的光滑圆润,显然是主人的爱物。
跑腿跑成大熟脸的八宝小公公,递过玉珏盛盒的时候,还朝他挤眉弄眼:“这可是殿下往年家常戴的,后面因为陛下不喜欢上面几句话才摘了下来。现在送给世子爷,定有他老人家的深意在。”
能有什么深意呢?
萧扶光坐在轿中,唇含浅笑,将腰间配着的一对玉珏摆在手上细细观赏:殿下不过是在用《太上感应篇》中善恶有报的观念在宽慰自己罢了。
想到感应篇中“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等语,萧扶光叹了口气,如果天地间真的有司过之神就好了,若祂真的存在,太子就不需要如此艰难,才能让那些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小人获得他们应得的报应。
同样隶属于礼部,鸿胪寺与光禄寺衙门之间就隔了一条胡同的距离。但是这一回,萧扶光受到了和在光禄寺全然不同的热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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