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绕惊讶地扭头看了柴珃一眼:明晃晃地鼓励堂兄篡亲爹的位,早知道你是个不孝的,没想到这么不孝呢。
柴璟才不听他狡辩,讥笑道:“大旻朝之社稷稳如泰山,用不着你搭上自个的婚姻,这一套说辞也就只能忽悠忽悠傻子,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还想要骗过我。”
苏云绕见太子殿下说到忽悠傻子时,竟特意瞥了自己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不爽,暗道:瑞王殿下那点儿花花肠子,装得可不就是在下嘛,我那不叫被忽悠,我是积极配合,呸,不对,我是将计就计,恩,也不对,我这叫一石二鸟,人财两不空。
柴璟将苏云绕的神情变化全都看在了眼里,恍然笑道:“哟,小十二,原来你不是一厢情愿啊。”
柴珃难得没有反驳,面上带着几分得意,却口是心非道:“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有事没事?没事我可走了啊。”
柴璟听了这话,立马又跟自家兄弟吵了起来,车轱辘话来回说,不是你骂我没良心,就是我骂你小人心,没什么营养,更幼稚得可以。
苏云绕碍于亲疏与尊卑之分,不好插言,只木着脸站在旁边听着心里面却将大旻朝数一数二的皇二代都给鄙视了一遍。
就在苏云绕无聊得想要原地消失的时候,大门外面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
小姑娘柴玥扒着门扉,转溜着眼珠子跟做贼似的,低声邀请道:“十二婶娘,要不要一起去玩蹴鞠呀?”
要要要!
苏云绕不动声色地迅速往门边挪动,跨过门槛后,一个转身,抱起柴玥,就跟一阵疾风似的,迅速溜了。
柴珃见此面上全是宠溺,柴璟瞧见柴珃面上的宠溺,恶心得直翻白眼。
正门外,除了柴玥之外,柴弈和柴俭兄弟也在近处的花坛边上等着,碍于父亲的威严,都不敢冒头,只能怂恿小玥儿出声。
见苏云绕抱着玥儿朝这边走来,柴弈领着苏云绕一边往球场那边走,一边笑着解释道:“父亲和十二叔吵起架来,旁人都插不上嘴,母亲怕十二婶娘您在一边听着无聊,便让我们兄妹三人过来请您去球场那边一块玩儿呢。”
柴玥小姑娘搂着苏云绕的脖子,很是颜控道:“十二婶娘,您长得可真好看,我们一起玩呀。”
苏云绕谢谢她的夸奖,却很是头疼道:“打个商量成不,你们兄妹三个叫我哥哥或者叔叔都行,能不能别再叫婶娘了?”
柴弈和柴俭一下笑出声来,跟公鸡打鸣似的,乐呵得不行。
柴弈得了母亲的示意,很是爽朗道:“叫哥哥的话,您就跟十二叔差辈分了,还是叫苏小叔吧。”
定下了新的称呼之后,柴弈又为自己父亲说好话道:“十二叔去昌平侯府抢亲,父亲气他先斩后奏,因此今日态度有些不好,还望苏小叔不要放在心上,父亲针对的也并不是您。”
苏云绕其实也看得出来,因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只不自觉感叹道:“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
说到这里,苏云绕猛然住嘴,在儿子面前抱怨别人老子,他也是大意了,竟然不小心嘴瓢了。
却不想柴弈兄弟竟前后接话。
柴弈道:“没想到我父亲竟然如此毒舌?”
柴俭道:“苏小叔,您是不是没想到我父亲竟然这么会挤兑人?”
苏云绕听了这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柴弈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对苏云绕道:“我听母亲说,父亲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凭一己之力,挤兑得督察院三十六名御史险些撞柱。”
柴弈话没说完,却已经足够表明了意思:不用怀疑,也不必惊讶,太子柴璟他就是一个张嘴能怼得你生不如死的超级大毒舌。
大堂里只剩下柴珃兄弟, 因此说起话来也没有了多少顾忌。
柴璟不太相信自家兄弟说弯就弯了,真心劝道:“如果是为了斩断皇婶的野望,你大可不必如此自污, 以皇婶的手段和智谋, 其实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对着自家大哥,柴珃根本就不打算遮掩心思, 得意洋洋道:“浪花虽然不算大,却正好可以淹了昌平侯府, 此时不逮着机会浑水摸鱼,等到了风平浪静的时候, 我再想要将绕哥儿给捞入网里,怕是就难了。”
柴珃可没有信心能打得过老侯爷苏彦启。
“……”
柴璟瞧着他那一副吃了蜂蜜屎的浪荡模样,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 半点儿也不想再跟他呆在一个屋里, 起身便往院子外面走。
柴珃拿着折扇跟在后头, 不明所以道:“皇兄, 你也要去玩蹴鞠吗?正好, 咱们兄弟好久都没较量过了。”
柴璟嫌弃道:“你不是闹着要走了吗, 还不赶紧滚。”
柴珃厚脸皮道:“我就算要走, 也得要把我媳妇给带上啊。”
兄弟俩相互不待见地朝着球场方向走去。
另一边, 苏云绕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劲装, 脚下正带着一个用动物膀胱做内胆,外面用八块皮革精心缝制而成的古代足球, 朝着球门方向飞奔而去。
柴弈和柴俭兄弟穿着黑色劲装, 赶忙冲过来拦他。
三个人都是小学鸡水平,叽叽喳喳抢得热闹,实际上谁也没比谁厉害多少。
二对一, 苏云绕明显就要败下阵来,唯一的队友在左侧外围处拼命大喊道:“苏小叔,快传给我,我这边木有人!”
苏云绕十分听劝,转身用后背挡住了柴弈,然后趁着一丝间隙,将球传给了队友柴小玥。
柴小玥兴奋地将球接住,抱着球“哒哒哒”地往球门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挑衅道:“大哥、二哥,快来追我呀,不然我们又要赢啰,嘻嘻嘻……”
柴弈和柴俭闻言齐齐翻了白眼,迈着小碎步,不情不愿地追了过去。
柴小玥见此,“呀呀呀”叫着,跑得更欢实了,一口气跑到球门线上,将球放在地上,然后抬脚一踢。
守门的东宫侍卫,动作浮夸地朝着皮球扑了过去,顺手将快要停在球门外面的皮球给直接推了进去,然后大声宣布道:“小郡主再进一球,白队再积一分。”
柴小玥高兴得蹦跶起来,十分欢快道:“耶耶耶,苏小叔,我们又赢啦,我们可太厉害了!”
“对,我们可太厉害了!”
苏云绕面上不带半分心虚,要不是他将球带过了中场,小姑娘抱着球也跑不完后半段,总得来说还是他占了大半的功劳。
柴璟和柴珃这时候也到了球场边上,苏云绕和三个小崽子之间玩闹似的比赛也被迫叫停。
太子和瑞王要上场,分别担任黑白两队的球头,比赛也瞬间变得正式起来。
两名球头自发地挑选着自己的队伍。
苏云绕眼巴巴地望着柴珃,柴弈、柴俭、柴玥儿三兄妹则眼巴巴地望着柴璟,眼神直白又热切。
“……”
选我,选我,快选我!
柴珃兄弟默契地移开目光,只从东宫侍卫里挑选前臂、头臂、散立等,将四名菜鸡给忽视了个彻底。
柴玥小姑娘气不过,愤愤道:“我这么厉害,爹爹都不选我,活该他要输,哼!”
“……”
苏云绕暗自点头:可不是么,我这么厉害,柴珃都不选我,活该他待会儿要输,哼!
深受打击的四个菜鸡在球场边上排排坐,瞪着四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他们倒要看一看,这些个大人又有什么厉害的,能比他们强多少。
太子妃霍南歆担任总裁判,一声哨响,球场上硝烟四起。
事实证明,东宫护卫们分成黑白两队,再搭配上东宫太子和瑞王殿下,双方人马认真起来,那可是真是太厉害了!
见过功夫足球吧?……电影里或许见过。
苏云绕今天却在现实里见到了!
柴珃那腿上是装了马达吗?
带着球飞奔出去的时候,都快跑出残影来了。
还有另外一队的两名东宫侍卫,两人相互配合,一个负责在底下托举,一个踩着队友的手轻松一跃,竟然能跳起来一丈多高,在半空中将球给拦下了。
“……”
这特喵的是踢球,还是玩杂技啊。
苏云绕瞬间化身土狗,疯狂地摇着尾巴在球场边上呐喊:“我艹,牛牛牛,太特么牛了!加油,加油!”
可惜苏云绕没文化,瞧见真功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夸,上蹿下跳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得澎湃心情。
东宫侍卫们的水平不分高下,太子与柴珃之间的体力却略有参差,踢了大概有两刻钟左右,眼看着比分虽然还是持平,但自己却已经累得不行,脚下的球又正好被弟弟抢了去。
为了不让弟弟太过得意,太子殿下平地来了一个假摔,借口“脚崴了,踢不了了”,便主动替换下场,总之待会儿要是输球了,这锅他是不背的。
崴了脚的太子殿下十分灵活地走到球场外,瞧见苏云绕正在给弟弟呐喊,还不忘挑拨道:“年轻人疯起来就是不知道轻重,抢来的媳妇也不知道好好珍惜,丢在一旁也不管,就只知道自个潇洒。”
这话叫苏云绕怎么接呢?他也没法接啊,只能在心里面连连点头:对对对,您说的对,柴珃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不带上自己一块玩,不拿菜鸡当队友的王爷,他就不是个好老攻。
柴璟在苏云绕旁边坐下,也不管刚认识的弟媳有没有不自在,又自顾自寒暄道:“百乐院的《小狐仙下山》是你排的,倒是新颖又特别,只这么一出,没有其它的了?”
面对柴璟,苏云绕有些拘谨,很是客气道:“之后还要排《倩女幽魂》,本子都是现成的,应该很快就能登台上演,太子殿下若是感兴趣,欢……、欢迎来捧场。”
最后那一句邀请,苏云绕说得很是小心翼翼,心里面透着十二万分的不自在,这跟邀请国家最高领导人,去看自己的小破节目有什么区别,他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另一边球赛还在继续,柴珃从太子脚下抢走了球,连续过了四名东宫护卫之后,来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飞起一脚,便是射门,球进了。
见自家弟弟得意洋洋地望了过来,柴璟长话短说,废话不多说,直言不讳道:“感兴趣,当然感兴趣,说起来苏小公子的编舞风格,我以前仿佛也见过一样的,具体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也不好说,只依稀记得那一个舞蹈作品的名字叫做《倒叙.红楼》,至今印象深刻啊。”
原本还兴致勃勃看球赛的人,突然间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心神巨震!
这可真是太巧了,苏云绕也同样印象深刻呢。
那是他上辈子参加《舞蹈暴风》时,最出圈的作品,只因为一个《倒叙.红楼》,他就从得过不少大奖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舞蹈从业人员,变成了有近千万的粉丝的知名舞蹈艺术家。
原本捂得又紧又密实的马甲,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人揭开了,苏云绕甚至都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不过柴璟也就只是这么随意一说,明显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这时候刚踢进一球的柴珃也跑了过来,趾高气扬道:“这才踢了多久就灰溜溜下场了,皇兄上了年纪,又忙于政事,某些方面是不是不行了?”
好家伙,可终于让柴珃找到机会,将“不行”二字给回敬回去了。
柴璟施施然起身,抱起刚好跑过来的柴小玥,漫不经心道:“行不行的,又无需向你证明,反正我这年纪已经是儿女双全了,不像某些人,精力再是旺盛,撒再多的种子,怕是也种不出一个苗苗来。”
柴璟招呼着他的三棵好苗,热热闹闹地转身离开,打算去球场外的更衣室里整理一番,只留下神色各异的苏云绕与柴珃,大眼对小眼。
苏云绕努力压下心里的滔天巨浪,却始终无法平复心绪,闷闷地看着柴珃,很是无奈道:“王爷,你说你没事招惹太子殿下干嘛?”
这样的嘴毒大魔王,就该躲得远远的,不给他半点连线的机会。
柴珃没听得出来苏云绕话里的深意,有些不服气道:“哪儿是我招惹他,明明是他看不惯我。”
苏云绕愁眉不展,跟着柴珃一起去换衣服,之后又在东宫吃了午饭,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倒是想找机会跟太子单独聊一聊,把该问的话都给问清楚,可惜相处的时间太短,大大小小的人又太多,始终没找到个合适的时候。
在回去的马车上,苏云绕心里藏着事,脸上不免带出来几分情绪。
柴珃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不妨碍柴珃自己有自己的理解,摆出一副深受其害地模样,宽慰道:“皇兄一贯是嘴上不饶人,你只当他在放屁就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苏云绕一瞬间有些无语,暗道:这也没办法不往心里去啊。
东宫太子大约是老乡,可惜尊卑相差太大,也没办法两眼泪汪汪,反倒有一种被人捏住了把柄的危机感,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与恐慌:我还在老乡面前提到了《倩女幽魂》,他会不会鄙视我过度借鉴,啊好羞耻。
繁华闹市, 马车正骨碌碌前行。
苏云绕听着外面嘈杂的叫卖声,挪了挪屁股,紧挨在柴珃身边, 试探着问道:“王爷跟太子殿下关系挺好啊, 新婚不拜见父母,倒是先拜见哥嫂去了。”
新娶的媳妇在耳边吹着暖风, 吹得柴珃色令智昏,这要是换作玉九思来问, 他非得治他一个挑拨离间之罪不可,如今换了苏云绕开口, 柴珃非但不生气,反倒有一种终于有人跟自己站一边的满足感。
柴珃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乐呵呵分享道:“我勉强算是皇兄亲手带大的, 关系也还成吧, 总之如果是他当了皇帝, 估计我的日子还要更好过一些, 至少皇兄不会总想着如何操控我, 他自小都是比较纵容我的。”
苏云绕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底线, 这会儿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暗道:老乡估计早就穿越过来了, 还阴险又不要脸对男主进行了捧杀, 看吧,把人给忽悠得连皇位都不打算争了。
之前就发现原著小说的剧情全都变了, 男女主这对欢喜冤家, 竟然变成一对真冤家,未来估计也没有帝后恩爱的剧情了。
苏云绕对失去女主,又即将失去的帝位的柴珃同志, 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只小蝴蝶,不小心扇动了男主的心房,却不想原来早就有另外一只蝴蝶,已经暗戳戳地教坏了男主的脑子。
大约是同情心作祟,苏云绕满是怜悯道:“王爷,您也不容易啊。”
“……”
“啊?”
柴珃满心的莫名其妙,却也不妨碍他在苏云绕额头上亲了一口,搂着人感叹道:“是啊,夹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我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锦衣玉食又怎样,荣宠无双又如何,都不是本王想要的……”
苏云绕一巴掌捂在他的嘴上,满脑门子黑线道:“王爷,过了,您这戏演得太过了,浮夸,假!”
柴珃将他的手拿开,有些不服气道:“过了吗?”
“过了。”苏云绕确定道。
柴珃捏了捏他的脸,恶狠狠道:“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我堂堂大旻朝超一品亲王都活得不容易了,那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岂不是都要活不起了?”
苏云绕挣扎着转过脸去,一下子退到了车厢尾,刻板又郑重道:“王爷,我错了,我刚刚脑子进水了,大旻朝如今太平兴盛,在圣上与太子殿下的英明治理之下,全天下的黎明百姓,大多数都还是活得起的,日子很有奔头。”
马车到了刚挂上牌匾瑞王府,柴珃拉着正歌功颂德的新媳妇一起下车回家。
满京城的权贵,一个个都忙着汲汲营取,只有瑞王府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在各种找乐子。
无需为生存和生活担忧,可不就只剩下如何让自己活得肆意逍遥么,人生路还长,何不及时行乐。
玉九思早早就等在了大门外,见苏云绕回来,特意提醒道:“苏小公子,您如今跟咱们王爷拴在了一起,那百乐院自然也就有您的一半,好歹也是自家产业,您可得重视啊,《小狐仙下山》都演了快有大半个月了,要不了多久,估计就得看腻,新剧《倩女幽魂》是不是也该安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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