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确实告诉我了。”羽张迅幽幽的应着,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他慢慢站起身,身体前倾朝辽苍介压了过来,一手按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抬起腿跪到他身上。
辽苍介仰起脸,望着居高临下盯视着自己的男人,听到他平静的说:“吻我。”
“……”
辽苍介微微偏了偏头,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似的。
羽张迅墨色的瞳眸更为幽深,他伸手插入辽苍介的发间,俯身毫不犹豫的贴上他的唇,有些发狠意味的索吻。
辽苍介扣住他的后脑慢慢回应他,另一手搭上他纤细的腰,将他严丝合缝的扣进怀里。
两个人的姿势不知不觉变成羽张迅跨坐在辽苍介腿上,银发青年微凉的手下滑,偏头吻咬着羽张迅通红的耳垂,热气呼出来,引起对方一阵阵的颤栗。
男人长长的发丝披散在背上,被他欺负的眼尾发红,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苍介你……到底是为什么才和费奥多尔分手?”
辽苍介抓着他发抖的腿,眼帘垂着,语气十足的轻描淡写:“这个很重要么?”
“很重要!”长发美人难得强硬的向他索要答案,不只是腿,连腰也在抖。
辽苍介没说话。
羽张迅的声音带了哭腔,胳膊支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嗓音沙哑的厉害:“是……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吗?你没有告诉我的……最重要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辽苍介把他的头按下来,吻去他脆弱的啜泣。
“迅。”
他拥紧男人发抖的身体,抬头目光渺远的望着舱顶,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我们分手吧。”
他反应不得的抬头,表情空白的望着辽苍介,嘴唇动了动:“……什么?”
银发青年从舱顶收回视线,平静的看着他:“我们分手。”
羽张迅沉默了下来。
座舱里一时间只剩下摩天轮运作的隆隆声,让人心里平白空荡的厉害。
羽张迅抿紧唇,双手慢慢收紧,突然从辽苍介身上退了下来。
他的小腿有些发抖,看起来颇有些站立不稳的意思。
辽苍介歪头看着他,伸手在他手肘上扶了一把。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这个人不止小腿在抖,连胳膊都痉挛一般不断小幅度颤抖着,几乎抓不住他的手。
他顿了顿,站起身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又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帮他穿上。
“……为什么?”
一直低着头的羽张迅在此时开口,喉咙里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感受着辽苍介温柔体贴一如平常的动作,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要提分手。
明明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之间都不存在严重到必须分手的矛盾……他昨天才改口叫他“苍介”,他今早还看到苍介冲他笑了,他以为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这个人就一定会向自己敞开真心……
为什么?
辽苍介垂眸看着他,难得没有卖什么关子,而是简单的直接回答:“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是付出了时间,就一定能获得结果的,迅。”
羽张迅脸色一白,莫名有种想法被洞察的感觉,心底不由得升上一股胆怯,几乎想捂住耳朵,不去听辽苍介接下来的话。
但辽苍介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继续说:“你跟我并不合适,还是趁早分开的好。”
羽张迅的胸膛有些急促的起伏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如果我就是不愿意跟你分开呢?”
辽苍介安静的看着他,蓝眸里的情绪有些捉摸不定。
他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伸手替他拉上了衣服,语调平板的说:“不要任性。”
那样冷淡而无谓的语气。
好像他们此刻进行的交谈都是没有意义的,是无理取闹一样。
羽张迅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脚一点点变得冰凉。
他长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忽然哑声说:“是因为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吗?”
辽苍介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不用想这么多。”他放缓了语气,抬手拍了拍羽张迅的肩膀,动作克制而生疏。
“迅,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得不到……或者说,你能得到的只有失望。就算是为了自己好,忘了我吧。”
忘了他?
羽张迅攥紧衣襟,忍不住闭上眼睛,唇角扯出一抹惨淡而自嘲的笑。
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忘了,他又何必找这个人十三年?
但是辽苍介毫无回寰余地的语气告诉他,无论他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了。
……果然如此啊。
羽张迅睁开眼睛,失神的望着辽苍介令人目眩神驰的容颜,心中一直存在的预感终于在此刻被证实。
就算没有陀思说的那些话,没有太宰治今天的提醒,羽张迅的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
……毕竟辽苍介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总充斥着难言的恍惚。而等恍惚褪去后,剩下的便只有冷静和观望。
像是荧幕前的木偶,无动于衷的观望着他人的表演。
羽张迅无法否认,银发青年确实是最完美的恋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心动。
——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让自己走近过他一步。
他不相信自己的感情。
他从没有让自己走进他的心里。
那天从游乐园里出来的时候,羽张迅拒绝了辽苍介要送自己回去的提议。
而辽苍介也没有坚持,只是替他叫了辆出租车。
想要谋害王权者的无色之王已经落网,羽张迅的性命早已无忧,甚至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出任超自然情报管理局的局长了。
辽苍介站在游乐园门口,目送载着羽张迅的出租车离开,在彻底看不见对方之后,才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冬日里难得灿烂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恍然间有了一种隔世之感。
他转身看向偌大的游乐园,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陪伴着自己所爱之人,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只有他,只身一人站在众人之外,仿佛与整个世界横亘着巨大的鸿沟。
辽苍介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目光渐渐渺远。
他果然不可能……拥有真正的……
“——就你一个人吗?”
柔软含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辽苍介一愣。
他循声扭过头,看见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站在不远处,与他几步之遥的距离,正微笑的看着他,面容鲜活而俊美。
见辽苍介不说话,青年笑弯了眼睛,眉眼微柔。
“呐……你也是一个人吗?”
“……”
辽苍介眼神微变,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下一刻。
黑发青年“噗”一声笑了出来,满眼幸灾乐祸的摊手:“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某位自恃魅力无边的渣男君居然被甩了呢~真是世纪大新闻呀!”
“……”辽苍介无语的扶额,头疼低语:“太宰治……”
太宰治笑嘻嘻的走过来,笑容里有股恶作剧成功的愉快:“敢问渣男先生,恢复单身的感觉如何?”
辽苍介面无表情的睨着他:“你有完没完?”
太宰治无辜眨眼:“没完呀!”
辽苍介呵了一声,扭头又晃进了游乐园。
太宰治悠哉悠哉的跟上他,阳光下笑得狡黠又可爱:“呐呐,苍介君,请问你现在有何感想?”
辽苍介在路边一家饰品店随手挑了个什么,闻言嘲讽轻笑:“不就是单身么,这感觉你还能不熟悉?”
被嘲讽单身狗的太宰治不在意的耸肩,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辽苍介斜眼看了过来:“再说了,你不就是导致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么?现在过来是想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太宰治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跟辽苍介对视着,冲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慢慢弯起眼睛,讨好似的凑到辽苍介跟前:“苍介君,你生气啦?”
他好像真的就此默认了自己是来看辽苍介的笑话一样,却绝口不提自己出现的时机之巧,以及当时说的话有什么用意。
辽苍介看不出情绪的看着他,半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你啊……”
他意味不明的低喃了一句,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递过去一杯饮料。
太宰治挑眉把那杯红茶接过来,调笑道:“怎么?你的前男友没喝,所以就留给了我?”
“爱喝不喝。”辽苍介语气毫无波澜的怼他。
太宰治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当下也不在意,兴趣满满的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唔,我还以为苍介君买的红茶会有多特别呢。”
“这种地方卖的茶能有什么特别?”辽苍介对他的控诉无动于衷。
太宰治轻哼一声,捧着热乎乎的纸杯,眉眼无声中舒缓了些。
虽然阳光很足,但他这个人向来不懂得照顾自己,衣服穿的很薄,在外面晃了这么久,手早就被冻得冰凉。
不过这红茶跟着摩天轮转了一圈,到现在居然还热得烫手……
太宰治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悄无声息的望向辽苍介,在他平静的侧脸上停顿了几秒,又无声无息的飘走了。
辽苍介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也不喝自己那杯凉了的饮料,只懒懒的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口发问:“你对羽张迅说了什么?”
太宰治毫不见外的坐在他旁边,闻言反问:“苍介君猜不出来吗?”
辽苍介扭头看向他,微微眯眼:“你知道什么?”
“我并不知道什么。”
太宰治淡定的跟他绕圈子,又不躲不避的对上他的视线,冲他神秘的勾唇,“最起码,苍介君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和乱步先生的父亲之间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辽苍介眼眸一动,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太宰治不在意的笑笑,继续道:“所以我不过是帮他分析了一下你以前的男朋友都具有的特点,然后告诉他费奥多尔的话而已。”
辽苍介轻呵一声:“你倒是好心。”
太宰治瞄了他一眼,出人意料的说:“其实就算没有我,苍介君也没打算跟他交往多久吧?”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杯,慢条斯理又一针见血的说: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苍介君你对羽张先生的态度很不一样。因为无色之王才跟他交往就罢了,事件结束之后还不抽身的话……就违背保护他的初衷了。”
他顿了顿,视线无声的飘向辽苍介,状似无意地说:“毕竟……已经出了草薙出云和黄金之王的事呢。不是吗?”
辽苍介没说话。
他无声的眯了眯眼,对太宰治的话不肯定也不否定,直接转移了话题:“这次又想让我帮你什么?”
眸底沉冷的太宰治一秒破功,探身笑嘻嘻的凑近他:“不愧是苍介君,我什么都不说你就都知道啦!”
辽苍介早已习惯他的嬉皮笑脸,当下木着脸吐槽:“你来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
“别这么说嘛~苍介君在我心里可是无所不能的哦!”
太宰治直接把眼睛弯成月牙,得逞又撒娇似的晃了晃辽苍介的袖子。
他体贴的恪守着银发青年不愿意跟旁人肢体接触的习惯,但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看起来都与辽苍介十足熟悉甚至亲密,就连神色都不见了素日在同事们面前的暧昧不明,透出几分明朗的信赖和亲近来。
“……那个,真的是太宰先生?”
两个人身后不远处,中岛敦跟伙伴们一起蹲在墙角,目瞪口呆的望着像小孩一样缠着人撒娇的太宰治。
早上说今天有事要办,现在却神不知鬼不觉与伙伴们汇合的与谢野晶子单手叉腰,稍显不满的冷哼一声。
“谁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搅在一起的。”
她顿了顿,又眯着眼幽幽补充:“不过苍介对太宰那家伙倒是真的纵容……你们不是好奇过太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是从哪来的么?我估计有不少都是苍介给的。”
“这样啊……”中岛敦懵懂的点头,“那位帅气的先生这么厉害吗?”
与谢野晶子眉眼一松,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腰杆:“嘛,马马虎虎吧。”
泉镜花若有所思的盯着辽苍介,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在港口Mafia耳濡目染知道的小道消息说出来。
比如说,托前方那位正在撒娇卖萌的前组织干部的福,就算是很晚加入港口的她,也对中原中也干部的梦中情郎有所耳闻。
那位梦中情郎,好像就是叫苍介。
据说那位重力使大人在太宰治没叛逃时,曾一连数年从不放弃的与太宰治打赌,赌注一直都是这位苍介先生的下落,弄得整个组织都知道中原干部有位痴情已久的意中人。
只可惜,梦中情郎的情报从没到手过不说,中原干部反过来还欠了太宰治不少人情……
靠谱的未成年少女沉静的盯着太宰治那副全身心信任依赖银发青年,丝毫不像往日那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她怎么觉得,中原中也大人的梦中情郎,好像快要被他的前搭档撬墙角了?
说实在的,辽苍介对太宰治的态度,确实有种对旁人都没有的熟稔和纵容。
他跟黑发青年的孽缘起源于十五岁,当时不过是请对方帮自己一个忙,让中原中也能安全脱离「羊」。
只不过在那之后,太宰治不知怎么的就“赖上”他了。
一开始,他找辽苍介要自己弄不到的情报,向他打探自己不知道的人脉关系,辽苍介要是有,他就直接拿过来用一用。
后来,他遇上自己不清楚的异能力,也会给辽苍介打个电话,一番软磨硬泡下来,十有**能得到正确答案。
再往后,对辽苍介越来越熟悉的他也愈发有恃无恐,想到一个新的自.杀方法要给辽苍介打电话,看见什么有趣的事要给辽苍介打电话,跟两个好友喝酒喝高兴了要给辽苍介打电话,无聊了也要跟辽苍介打电话……
到最后,阻止不了织田作之助去mimic送死时,还是给辽苍介打了电话。
辽苍介偶尔被这家伙缠得脑子疼时,难免会升起“当初就不该找这个黏人精帮忙”的无力感。
但同样是在这时,他耳边就总会回响起十八岁那年,这个黏人精在深夜打来的电话——
【“苍介君。”】
太宰治当时在电话那头低低的唤着他,声线仓惶发抖,带着竭力掩饰的脆弱和无助,像个独自站在角落里,孤身面对着整个世界恶意的孩童。
【“苍介君……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我该怎么办才好……苍介君,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该怎么办才好?
辽苍介不得不承认,带着哭腔一遍遍在电话里问着这句话的太宰治,在某个瞬间确实精准的戳中了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
就好像无形之中,他与过去某个时刻的自己发生了重合。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一遍遍拷问着自己,可是天地间回应他的,唯有漫天大雨和熊熊烈火,还有手上狰狞到仿佛能刺痛他的血。
他搂着那个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变得冰凉。
……所以,他才完全无法做到,对向他求助的太宰治置之不理。
他对自己的求助,就仿佛是过去的自己抱着那个人的尸体,泣血一般向他发出的尖锐指责和怨怒。
辽苍介缓缓的眨了下眼睛,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赖在自己身边的太宰治。
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软软的唤他:“苍介君?”
“……”
辽苍介无言的揉揉额角,第无数次感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头疼和无奈感。
凡事有一就有二,他帮了太宰治一次,从此就像彻底跟这个黏人精绑定了似的,不得不接着帮他洗白档案、造假身份、牵线搭桥、培训就业……真真是一条龙无缝连接,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服务。
他这不是帮了过去的自己,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冤家……不,祖宗。
辽苍介第无数次的在心里叹气,无力的摆摆手:“你这次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宰治仿佛知道他心里对自己的腹诽,颇为狡猾的歪头笑着,眸光流转间透出几分没有被察觉的暖意,注视着银发青年的眼神如羽毛般柔软。
他垂了垂眸,继而笑着说:“我们社里最近新加入了一个女孩子,她以前在港口Mafia待过,所以档案上难免……”
辽苍介了然:“叫什么名字?”
“——泉镜花。”
少女沉静的声音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