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苍介闭上眼睛,知道心里的答案已经明晰,但是……
是他的错觉么?
他心里并没有多么如释重负,不知名的沉重依旧如影随形。
……是错觉吧。
漫长的数秒之后,青年冷淡的眉眼终于释然般柔和下来,他注视着太宰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笑容:“啊。我答应你。”
“和我一起活下去吧,阿治。”
和我一起活下去吧。
太宰治的呼吸骤然一窒。
空洞而不安的心仿佛在一瞬间就被某种火热的情绪填的满满当当,想要落泪的冲动不期而至,他的嘴唇剧烈颤动却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能红着眼眶,如溺水之人渴望空气般急切的搂住辽苍介的脖子,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
辽苍介垂下眸子,按住他的后脑回应他不得章法的急吻,与他窒息般吮吸纠缠,不放过他唇齿间任何一丝空气,潮热吐息间,唇色被染成凄美艳丽的红。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太宰治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双手却一点都不放松的紧紧抱着他,一边亲吻他的唇角,一边微喘着唤他的名字:“苍介君……苍介君……”
甜蜜依恋的呼唤,里面是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欢喜,甚至因为太过温柔,听起来几乎有些悲伤了。
辽苍介将脸埋入他暖乎乎的发间,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他紧了紧抱着太宰治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只要不去看,就不用再面对内心深处令人茫然的空荡一般。
12月底,神奈川乡下。
多次换乘电车后,再坐上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太宰治期待已久的温泉旅馆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苍介君!这里这里!快点啊苍介君!!”
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黑发青年噔噔噔冲在前面,说话间已经来到旅馆门前,转身催促的时候满脸笑容,双眼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
跟在他后面的银发青年难得一身符合年龄的运动装,头上还戴着棒球帽,一股远足大学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高挑的身形和年年轻冷俊的面容无比吸睛。
辽苍介手上提着一包行李,肩上还背着个单肩包,闻言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阿治,不要跑那么快,温泉又不会长腿跑掉。”
“可是我真的很兴奋嘛!”太宰治嬉笑着说道,等他跟了上来才一步一跳的晃进旅店,站在无人的玄关,探头朝里面叫道:“莫西莫西~有人嘛?”
一位穿着和服的旅店服务人员很快迎了出来,她的年岁已经不小了,面相看着很是和善,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木地板上对两人行礼。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请问有预约吗?”
“嗯嗯,鄙姓太宰,半个月前就预约过啦。”太宰治笑眯眯的点头。
“原来是太宰先生。我是旅店的老板娘纪子,您预定的套房已经收拾好了,请先来这边办理入住手续。”纪子夫人面带笑容的引路。
“套房?”辽苍介一边进门一边挑眉问着。
“是超大的豪华庭院哦!还有自带的小温泉!据说有壮骨的功效呢!”太宰治在入口那里龙飞凤舞的签字,闻言积极的回头推销着,看起来比旅店的负责人还要了解这里。
辽苍介看了他一眼,毫不费力的从那张得意洋洋的小脸上看出了求夸奖的意思,甚至觉得某人头顶的猫耳朵都神灵活现的竖了起来。
他的唇边忍不住噙上了一抹笑:“嗯,辛苦了,阿治”
“哦哦哦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定要尝一尝这里的酒!”
“喂,你根本还没成年吧蠢牛!不要给十代目添麻烦!”
“笨蛋狱寺,意大利的男人从出生开始就在喝酒了!谁会跟彭格列那个乖乖牌一样啊!”
“什你刚刚说十代目什么?!”
“嘛,嘛,没关系的,隼人……”
一阵吵闹声突然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特别是最后那个温润含笑的嗓音,让辽苍介的动作倏然一顿。
太宰治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苍介君?”
“那边……”辽苍介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
纪子夫人温柔的笑容一僵,以为他是嫌环境太过吵闹,连忙歉意的躬了躬身:“非常抱歉,有几位之前住在这里的客人稍微有些活泼……”
“不,没关系,我并不是嫌他们吵。”
出人意料的,辽苍介轻笑着否认了她,打量着那一伙结伴经过的人,眼睛在扫过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年轻男人时明显弯了弯。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笑容无奈的年轻男人忽然敏感的回头看了一眼,犀利的目光恰巧与辽苍介对上。
他猛地一愣。
被发现的辽苍介举起手,勾唇潇洒的打了个招呼:“呦。”
肉眼可见的,男人处变不惊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抹惊喜,脱离伙伴们的队伍朝他走了过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维克托?!”
“呀,纲吉。”
辽苍介轻轻的笑出了声,张开双臂坦然的接受了旧友激动的拥抱,“好久不见。”
与此同时。
旅馆后门的崎岖小路上,另一队年轻人正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接近目的地。
“话说这真的是去温泉旅馆的路吗,樋口?!”
领头的帽子青年一身时尚前卫的休闲装,在看了眼仿佛永无尽头的前路后,忍无可忍的回头吼道。
他后面跟着的金发女子举着手机,紧盯导航的两眼隐约有变成蚊香的趋势:“是、是的……那个,大概……”
“大概?!”
帽子青年抓狂的吼了一声,没好气的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啊啊啊够了!把地图给我!真是的,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种不靠谱的路痴……”
被骂的年轻女子撇撇嘴,不理会暴躁上司的骂骂咧咧,扭头殷切的对左前方的青年说:“前辈,已经走了很久了,您累不累?需不需要我背着您走”
“闭嘴,吵死了,樋口。”一身黑衣的青年低气压开口。
金发女子立刻消沉起来:“……是,对不起。”
帽子青年像是操尽了一辈子的心一样深深叹气,把手机还给樋口:“方向没出错,马上就到了,快走吧。”
他带头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烦躁的嘀嘀咕咕:“说到底为什么首领要指名让我带着芥川来泡疗养温泉……这种事有樋口不就够了吗?!还有梶井!为什么你也来了?!”
“哈哈哈哈哈!温泉可以滋养身体的秘密,实在太让人感兴趣了!我梶井怎么能错过这种谜题呢!”
“啊,已经够了,我想回去了……”
橘发青年无力到连语调都虚弱起来,然而等他心神俱疲的踏进旅店之后,却痛不欲生的发现眼下将他折磨的头疼无比的现状,其实还不是最糟糕的。
“为什么你们也会在这里……”
后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自动贩卖机前,已经换上了浴衣的黑蜥蜴三人组仿佛没有没有听出干部大人呻.吟中的痛苦,看起来依旧无比淡然。
“Boss让我们偶尔也来放松一下。”广津柳浪束着手说道。
“还提供了招待券呢!真不错啊!”立原道造竖起大拇指。
“……”这是视线集中在另一边的芥川银。
“怎么了?”低气压了一路的芥川龙之介率先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低声询问着。
银迟疑了一下,默默走到一扇障子门前,“唰”一下将门拉开了。
立刻,公共活动室内嘈杂热闹的声音传遍了整条走廊,兵乓球桌前握着球拍笑容吓人的与谢野晶子、面无表情的泉镜花以及满脸冷汗的中岛敦等人一同回头,和骤然安静下来的港口Mafia一众对上了视线。
“……”
“……”
空气陡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宁静。
一片寂静中,坐在沙发上的江户川乱步叼着一袋奶,祖母绿的眼睛慢吞吞的转到某黑着脸的港.黑干部身上,情绪不高的哼了一声。
“哎呀。”
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棕发褐眼的年轻男人从另一个拐角走出来,看清状况后愣了愣,随即有些伤脑筋的转头,“看来我们来的有些不是时候,维克托,太宰君。”
“不是时候?”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绝不陌生的声音传来,下一秒,高挑的身影越过乱入的棕发男子,漫不经心的朝活动室里扫了一眼。
辽苍介:“……”
侦探社众人:“……”
港口Mafia众人:“……”
刚刚走过来的太宰治:“……”
一瞬间受到所有人瞩目的辽苍介沉默几秒,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身就走,嘴中无比淡定的说:“啊,你说的没错,确实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大混战!哇咔咔!!
说一下大家现在各自的心理状态哈:
宰治:察觉到辽苍介潜意识中对chuuya比对自己更信任,之前一段时间的宠爱带来的安全感再次出现裂缝,所以再次通过索要承诺和爱来让自己安心。因为苍介给出了承诺,所以好歹被安抚住了。
苍介:表面的平静下是愈演愈烈的纠结,迷茫,煎熬,急躁。不想要掌中京,更不想友人死掉,对宰治也是真的心疼,知道必须去爱他,但越这样越不知道怎么下手,面对浓重的对爱的索求有种隐隐的窒息感,只是在勉勉强强用宠爱遮掩力不从心。姑且给出了共度一生的承诺,但心里对未来到底该怎么做无比迷惘。
纲吉:好闺蜜(划掉)兄弟。因为昔日在意大利亲眼目睹自己眼里聪明厉害的友人被陀思伤害后的脆弱一面,所以一直对苍介很有保护欲,希望他过得幸福开心。拥有犯规的超直感,从以前开始就能看穿苍介隐瞒的情绪。
chuuya:心思一直无比单纯,那就是除了苍介啥都不在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家黑心boss的制造机会&助攻,目前一心只考虑怎么帮苍介解决眼下的难题。行动派&果决派,已经想好了自己悄悄逮回来掌中京强迫他听话的方法一二三。另一方面,虽然从没放弃过和苍介在一起,而且对自己微妙的很有信心,但在苍介和宰治交往期间,也从没采取过什么过线举措,目前只以苍介发小/家人的感觉与他相处。
太可靠了,男友力max啊chuuya。
以上!希望大家能看懂现在这甜甜蜜蜜表皮下的暗涛汹涌。
ps:感觉快分手了(什
“所以说,为什么最后坐在你旁边的是我?”
男汤内,沢田纲吉头顶毛巾,满脸黑线的在四面八方飞来的不善视线中说着,“你自己弄出来的修罗场自己去解决啊,我这边本来打算今天就走的!”
“真让我伤心啊,纲吉。”辽苍介倚着温泉石,面无表情的用捧读的语气说着,“好不容易碰到多年不见的老友,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
“你这个隔三差五在海关给我添堵的家伙还真好意思说多年不见啊。”沢田纲吉冷酷的吐槽他。
辽苍介勾了勾唇:“职责所在,这不能怪我,教父先生。”
沢田纲吉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待撞上辽苍介淡淡含笑的眼睛,又忍不住跟他一起笑出了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沢田纲吉扫视了一圈吵吵闹闹的汤池,目光一如多年前一般澄澈包容,有着天空独有的通透感。
他此刻正和辽苍介泡在温泉的角落里。离他们最远的地方,港口Mafia的几人正吵吵闹闹的试图将芥川龙之介按在水中,因为激烈的动作扑腾起的水花时不时溅到侦探社的几人身上。
后者倒并没有显出不悦的样子,毕竟他们之中,谷崎润一郎、宫泽贤治脾性温良,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也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太宰治更是直接不见踪影,至于江户川乱步……
沢田纲吉悄悄观察了一会儿一个人玩橡胶鸭子的名侦探,又看了会儿港口Mafia激烈的“战况”,等到情况都掌握的差不多了,才用胳膊肘戳了戳辽苍介,神秘的低声说:
“所以,是那位爱照顾人的帽子先生?”
“你在说什么。”
辽苍介往水里沉了沉,闻言诡异的瞥了他一眼。
“别装傻了,你明显只对他是特殊的。”沢田纲吉微笑。
辽苍介头也不抬:“如果你的脑子在这几年里还没坏掉,就该知道我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我并不是说你和太宰君感情不好。”
沢田纲吉对友人惯例的毒舌毫不在意,只是在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他首先探寻的看了辽苍介一眼,“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辽苍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是沢田纲吉眨眨眼,放缓了语调,以一种远处的人难以听清的音量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但是维克托”
执掌欧洲黑手党界的史上最年轻教父轻轻蹙起眉,凝视着友人的琥珀色眼瞳里透出担忧。
“你在焦虑。”
“……”
“有什么你无法解决的事情发生了,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所以你在焦虑。”
“……”
看到辽苍介沉默不语,沢田纲吉抿了抿唇,然后叹出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陪伴在你身边的太宰君能缓解你的焦虑,但事实是,你身上的煎熬感在太宰君身边时反而放大了。别急着反驳,刚才太宰君离开去看房间的时候,你的表情其实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只是你自己没发现。”
沢田纲吉看了眼哑然的辽苍介,然后收回视线,遥遥望向身材娇小却五官锐利的橘发青年。
想起友人的过往,他的声音不由得愈发低了下来,听起来几乎是在叹息。
“而每一次注视着中原君的时候,你的眼睛都在笑。”
辽苍介微微一愣。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一团吵闹的中心固执又好面子的橘发青年即使在温泉里也不愿意摘下帽子,此刻正看似不耐烦实则无奈的双手抱臂,一下下认真的帮不喜欢洗澡的下属数着数,以确保他在池水中待上足够的时间。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中原中也都这么喜欢照顾别人,似乎生来便把守护周围的人当做自己不可推卸的天职。
他是如此强大,重情,值得托付,是比任何人都更有人情味的中也。
“你信赖他。”
沢田纲吉阐述一样的说着,眼睁睁看着友人总是冷漠疏离的眉眼令人惊叹的染上柔和。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起来:“知道吗维克托,自从费奥多尔那件事后,我以为你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但事实是你确实信赖他,信赖到看见他就能露出笑容。”
“……也许你是对的。”
辽苍介沉默半晌,终于无声的叹了口气,似叹服又似妥协的喃喃着。
“但是纲吉,中也不是在‘那之后’的人。”
不知想起了什么,细微的笑意自发跃上了青年的唇角,他注视着中原中也,目光一瞬间变得遥远而恍惚,仿佛坚冰融化,眼底满是光亮。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的来到我身边。”
沢田纲吉意外的看着他,之后不知看明白了什么,忽然震惊的瞪大眼睛,周围的池水激动的扑腾了一下:“维克托,你难道?!”
辽苍介奇怪的回头,眼里还有几分没来得及褪去的宁静。
但沢田纲吉没有错过那宁静之下无可遮掩的温柔。
过分温柔了。
年轻的教父大人忍不住坐直身子,皱着眉颇为不赞同的低声道:“你不能这样,维克托!这样对你和对太宰君都不公平!”
“哈?”辽苍介的表情出现了罕见的空白。
三秒之后。
“砰!!”
“疼!”一声痛呼引来所有人的关注,沢田纲吉抱着脑袋疼的大呼小叫,一边揉着阵阵钝痛的头顶一边控诉的瞪着辽苍介,“好疼啊维克托!你干什么啊!!”
“替reborn遏制一下你无可救药的脑洞。”辽苍介冷酷的回答着,“要是这样还不能让你清醒,我不介意再来一下。”
“什么啊,一点都不坦率!事情绝对就是我说的那样好我知道了我错了行了吧你快放下手!”
沢田纲吉不服气的抱怨在辽苍介再次扬起手刀后飞快变成没骨气的认错,他如临大敌的抱着脑袋,一脸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辽苍介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放下手。
沢田纲吉磨磨蹭蹭的重新凑过来,期期艾艾了半晌,才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心翼翼的对他说:“好吧,就算你真的对中原君没什么……但维克托,你真的觉得这样下去是可以的吗?”
他暖色的瞳仁专注的凝视着辽苍介,里面满是真诚的担忧。
“你在焦虑的事情,和太宰君有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