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那位大人总会将手放在自己头上持续一分钟,虽然他说只是兴趣,但志村转弧总觉得这样的动作带着某种含义。
带有某种仪式性。
不顾小孩子不应该过问太多关于大人的事情,这是志村转弧从家里学到的道理。
一天姐姐神秘兮兮地告诉自己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她带着自己偷偷潜进父亲的书房,这里对他们来说可是禁地,因为这里会存放很多叫做“合同”的重要东西。
姐姐拉开父亲书桌的抽屉,无视看不懂字的信纸,拿起信纸上的照片给我看。
“我偷偷听到,这是爸爸的妈妈,我们的祖母——志村菜奈的照片喔。”
没听爸爸提过呢。
照片里的人温柔,又美丽,跟妈妈一样呢。
“听说我们祖母以前是个英雄呢!”姐姐眼睛里折射出光芒。
听此,志村转弧忍不住无声地惊叹,“我们家,有过英雄吗…”
“虽然我对爸爸说想成为家庭主妇,但是我也想要当英雄呢,转弧,我们就瞒着爸爸,一起成为英雄姐弟吧。”姐姐拉着自己的手说。
好厉害,英雄姐弟。
“嗯!”志村转弧笑着说。
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两人条件反射的吓了一跳,有惊无险地发现只是下起了雨。
他们草草地将相片塞回去,然后逃离现场。
下雨了,那位大人会去河岸吗?
志村转弧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道。
看了注意力不在这边的母亲,他偷偷穿上雨鞋拿起伞,溜了出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电话亭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自己后领,“哇!”志村转弧发现个性三人组正被困在电话亭。
“志村,把你的伞借我们。”鞭子男孩伸手拉志村转弧的伞。
“我也要用……”“给我们用啦!”
“不要!”拉扯中志村转弧有点生气了,而对方用鞭子把自己双手捆起来的行为更让人气闷不已,在挣扎中自己的手抓住对方的鞭子。
鞭子男孩突然痛呼一声放开手,他指尖的鞭子爬满裂痕,像晒过头的木条一样从指头上脱落,“我、我的个性?!”
“志村力气好大啊!”他的小伙伴惊讶道,他们以为是志村转弧把鞭子拔掉的,连志村转弧自己也不禁这么想。
糟糕,我好像把人家的鞭子给扯断了。
“没事吧?”志村转弧伸手要去查看鞭子男的手指,“别、别碰我!”对方看着志村转弧的脸色都青了。
刚才他明明没有被拉住的感觉,但是鞭子却破裂了,而且不止是鞭子,连伞骨上也出现了裂痕。
鞭子男孩对伙伴们催促道:“快走。”
志村转弧莫名其妙地看着几人跑进雨里,疑惑地继续往前行,远远就能看到河岸上那道身影。
那个大人,真的来了呢。
他举着黑伞站在雨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志村转弧感觉他们分明在想一样的事情,他们都觉得对方会来,所以来了,这让志村转弧很高兴。
那位大人把自己送回家,妈妈才放下心。
那天的雨水退的很快,薄薄的阳光混合雨后清晰的空气,毛孔都清爽地张开了。
但是开心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闯进书房的事情被发现了。
“转弧!你是不是进去我的书房了!”父亲的神情阴翳,每当他这样俯视自己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恐怖。
“你看了我抽屉里面的东西!”
原来小孩子的把戏总是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父亲拖着自己的衣领走向院子里,“我,我…哇!不要啊!”
这次又会是什么惩罚?好可怕……
“弧太郎,不要打他。”妈妈在旁边劝道。
“妈妈…哇啊…”
“必须让他懂得家里的规矩。”
有时候,我希望母亲维护自己的姿态能够更强硬一点。
父亲将我拖到庭院,姐姐一样嚎啕大哭,当父亲问她是不是跟自己一起进去书房,姐姐说:“没有!是转弧自己要看的!”
为、为什么……
父亲恶狠狠皱起眉头,他着装得体,像是一只梳妆干净的恶鬼,而脸上都是黑色的雾气,父亲将手抬得很高……
不要,谁来,救救我。
妈妈,外公外婆,他们或火紧张或忧虑或生气地站在一边,围观,没有人来维护我。
以父亲为权威建立的这个家庭,总是、总是在否定我。
好生气,脸好痒。
落在脸上的力道将自己震得几乎晕了过去,身体重重磕上地板,“弧太郎!”母亲愤怒地喝止父亲,但是我要的不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挺身而出,保护我。
脸麻过之后就又烫又辣,一开始想哭都扯不开嘴角,然后终于能在树下顺利哭出来,因为父亲说直到我发现自己的错误之间都不能回屋子里。
后背好痛,估计是摔倒的时候磕到石头了,脚上传来痒痒的触感,小萌跳到自己身上。
“小萌……”
雨后的空气,刺激着我的毛孔,痒得令人难以忍受。
指甲抓在皮肤上,好像怎么抓都不够一样,虽然妈妈说不知道过敏源是什么,其实我知道的,对父亲的惧怕和压力,就是过敏源。
只要在这座屋子里,就会很难受。
中午、下午、晚上,没有风、没有雨、没有月光。
没有人来叫我进屋,我一直哭,一直哭。
“啊,”手心突然很痛,心里觉得好烦躁,我哭着对小萌抱怨:“小萌,我讨厌大家。”
“呜。”小萌像是听懂了一样低低地叫了一声。
空气很冷,衣服也潮湿了,只有小萌身上有一点暖意,我抱紧它希望能够汲取一点温度,比体温更烫的液体很快就浸染了我的皮肤。
嗯?
我看见我双臂都是血,小萌在我手里碎成块状。
“怎、怎么…!”
“转弧……”姐姐背着手从屋子里走出来。
小华!小萌它……!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啊……”喉咙里发不出声音,身体像是发生了某种病变。
小华看到我的异样,以及我手上的血迹,“啊!”她尖叫起来。
别走!我一个人,好害怕!
我像抓住救命绳索一样抓住她的衣服,衣服上产生了裂痕,伸向肩膀、手臂、全身,她尖叫着也变成了碎块。
这个时候我心理已经有了两个猜想,一个是这些与我有关,一个是家里遭到袭击,我压下了第一个想法,拿后面的理由来掩盖自己。
母亲、外公外婆闻声而出,“啊!!”这时候我稍微能发出声音了,发出连我自己都诧异的大喊,我双手撑在地上,地面伸出细密又深刻的裂痕,这些裂痕凿开地板爬到家里人身上,无一幸免把他们切割成一块块,鲜血裹着肉块一起掉落,“转弧…”速度之快在母亲扑过来抱住我之前就完全四分五裂。
我尖叫不止,毛孔却舒畅地张开,冒发着热气。
地板尽是尖刺,姐姐的鞋子、母亲的长发、外婆的围裙和外公的手巾,散落各地。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丧失理智,前面的攻击也不是我主观上意欲发起,我之所以会完全堕落,是因为那时候父亲走出了屋子,跟我一起看着有如桌子一般地板上的杯盘狼藉。
他坚毅冷酷的面容变得既悲伤又惊恐,“爸爸,对不起……”我心里还奢望他能原谅我,理解我,但是父亲对我发起的攻击把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给击溃了。
尖锐的铁钳在我眼睛和嘴唇上划下伤口,以这个攻击为借口,我顺从体内破坏一切的本能扑到他身上去。
“停下来!转弧!”
那时候父亲对我这么喊道。
他是否想过要拯救我,但是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憎恨每一个人!
“去死吧!去死!去死!!”
有如洪流一般将我淹没的快感,舒畅我无法呼吸。
没有东西可以再破坏了,已经全部,都死掉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愉悦地颤栗起来。
体内的魔鬼像终于满足了一样收回匣子里,我像条野狗一样,却像人类一样发出悲伤的哭泣。
“在糟糕的契机觉醒了啊。”旁边有人说话,像是对这场事故发表高深的议论。
我抬头,看见那个大人跟我并肩而立,看着淌在血液中的父亲的断臂,他没有怜悯也没有惊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还真是满目疮痍啊,很棒呢,[崩坏]这个个性。”
“志村转弧君,我赋予你理想的个性,想要将你培养成为我弟弟一样的人,但是你却手刃了家人,连我都大吃一惊。”那位大人的笑容中带着赞许。
“走向’恶‘一方的你,当不了英雄吧?”
“英雄……”
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当英雄这种愚蠢愿望引起的!
如果我当时没有这么想!如果我听从父亲的话!
“我不要当英雄!我再也不当了!我也不要这个个性!你把它拿回去!”
“不行喔,”那位大人捧着我的脸,拒绝了我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