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冲天的火光从他们四周燃起,将整个夜幕都点亮成金红色,玄冥军兵士站在火圈外围,黑色的身影看起来像暗夜里的魔鬼,来向这些侵略者们索命。
恩禾今的神骏颇有灵性,从马圈中跑了出来,来到他面前,他翻身上马,将腰间弯刀抽出,锋芒映照在他眼底,他恶狠狠地看着前方黑影中为首的那个,朗声道:“都说南平国人是君子、将领是儒将,如今看来,玄冥军也不过是偷鸡摸狗耍手段的鼠辈!——众将士!今夜若是冲不出牢笼,你我皆将命丧于此!!!杀!——”
恩禾今率先冲出火圈,与守株待兔的姚远悍然撞上,见一击未中,他大喝一声,刀锋转向,侧身想要切近姚远腹侧。姚远一夹马腹,拧转方向,同时手中银枪横挥出去,打得恩禾今的马痛苦哀鸣。恩禾今失去平衡滚落在地,紧接着连退三步躲开银枪锋刃,他身上残余的火终于燃尽了,焦黑的残留物黏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濒死的猛兽。
姚远再次挥枪下劈,然而恩禾今不退反进,欺身向前,从银枪借力一跃,飞身就要用弯刀抹姚远的脖子,姚远仰身避过,放开被深深杵进地里的长枪,腰间苗刀出鞘,以极其犀利的角度撞开弯刀刀锋!
然而恩禾今此人却难缠得很,他的打法根本就不是北疆战场上惯常见到的直来直去的路子,而是借助了自己彪悍的体格以及蛮族的摔揉技术,用核心力量将自己整个人凌空拔起,双腿如同藤曼绞住姚远握刀的手,几乎是在绞技成型的一瞬间就发力拧转。
剧烈的痛楚往往会迟一些来到,姚远就在这痛觉尚未麻痹自己的时候,强行调动右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一进一出,雪亮的刃上连血珠都没有,就见恩禾今瞪大了眼睛,捂住喉间喷涌的血水,只能发出“吼吼”的嘶哑声音。
当啷一声,苗刀脱手掉在地上,姚远的右臂彻底不能动了,剧痛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上半身都绷紧了,但他面上神色不改,冲尚未死透的恩禾今淡声道:“‘恩禾今’在蛮语中的意思是‘和平的使者’,然而你却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者,我不会允许你的遗骸被带回贵国安葬,你合该在这里为战死的玄冥军和被屠杀的南平国百姓忏悔,永世不得安息。”
辰佳翻看过后,将其举起来,冲院内众人沉声道:“赃款及往来信件俱全,镇国侯通敌受贿一事物证确凿,所有府中人都有共犯嫌疑,全部拿下!”
赵梓明虽然内心愤恨,但也只能暂时放弃抵抗,将洗清冤屈的希望寄托在尚未回京的侯爷身上,或许等人来了,才会有转机。
“早知道当年就不随师父下山了,”赵梓明看着手上脚上沉重的镣铐,心里暗自想道,“这京中果真是是非多,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小命搭进去,远不如江湖逍遥自在啊。”
“什么?!”李迟一手攥在龙椅的扶手上,冠冕前的珠帘猛地晃动起来,“姚卿不可能通敌!你们凭什么污蔑他?!”
王钰艰难地挺起圆墩墩的身躯,朗声道:“陛下明鉴呐!那镇国侯素来与北蛮人暗通款曲,又威胁金岩城州府孔落等人,收取大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如此恶劣行径,人神共愤啊!”
“一派胡言!”秦山在旁边率先打断,“若是侯爷通敌,那北蛮人早就该打到京城脚下了,还由得着你信口雌黄么?还有孔落,为何不将人证带过来好好盘问,光凭你一面之词又如何能当真?”
见王钰答不上来,陈前抬起头,几乎声泪俱下:“圣上!昨夜禁军分明在镇国侯府上搜到了物证,银票和来往信件都有,至于人证,那孔落早已年过半百,根本受不得长久路途颠簸啊!”
正当秦山还要再反驳时,沈清又出声道:“陛下,年前北疆战事需增拨军饷一事还另有蹊跷,微臣反复核对过粮仓出入,以及北疆玄冥军的实际消耗,根本对不上账!多分配去的粮食,只怕早已被变卖为银钱,用于中饱私囊了!”
“你倒是说得轻巧,户部的诸位能人们,难道连一份账本也摆不平么?”秦山沉声道,“如今侯爷亲下江南治理水患,才刚有转机便又投身北疆战场,如今在那前线生死未卜,你们这些人倒是惦记起背后捅侯爷刀子了。”
“秦阁老所言甚是,朕以为应当等北疆安稳过后,侯爷回京之时,再明察案件细节,”李迟第一次在朝会上不打磕绊地说这么多话,“朕知诸卿为国为民之心,但也请分清轻重缓急,莫要因小失大,让虎视眈眈的北蛮和南夷占了便宜。”
王钰支楞起上身,还欲再说,李迟却摆手道:“够了,朕心意已决,所有羁押人员容后查办,期间不得擅自动刑,此事等侯爷回京之后再说。”
唔,最近有一丢丢忙,今天来回跑学校和医院办手续,明早还要开学术会议,先苟一章出来,明晚还有哦~
军医一边操作,一边嘱咐道:“大帅,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没有骨头没有折,但肌肉和筋络损伤很重,近些时都不要用右臂为好,否则将来会落下病根的。”
军医告退后,姚远试着自己活动了一下,发现只要稍稍动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会带来接近撕裂的痛楚,只好作罢,将自己惯用的长杆银枪搁到武器架上放着,然后把腰间的苗刀换一边缚着,这样可以更方便他左手抽刀了。
因为苗刀长五尺,刀身修长似禾苗而得名,劈、撩、削、刺,都宜双手使用便于带动腰背力量,与通臂拳结合,激绞连环、逢进必跟、唯快不破。
他自金岩城出发前,曾用信鸽向赵梓明传信,其中并没有直言王钰之事,而是嘱咐他京城有变、要他好好保护陛下。
姚远将孙毅和汪威喊进来,对他俩说:“此一战后,蛮子应当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进犯,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期间好好休整。去江南赈灾的朱紫和杨梅也快回来了,你们全力配合,将北疆守住,京城恐怕有大事发生,我得回去一趟,我不能保证此行一定顺利,所以你们要切记一点,提防兵部的人......必要的时候,孙毅,你可以自己做主。”
孙毅和汪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孙毅问道:“大帅,可需要分出一队兵马随你赴京?”
汪威还欲再劝,被姚远抬手打断:“行了,又不是去赴鸿门宴,况且那京郊大营里还驻扎了两万玄冥军,出不了乱子。”
“十日,十日之内若无来信,即刻启程,赴京勤王。”姚远说罢便重新披上轻甲,飞身上马,疾驰南下。
崇政殿内,李迟面露忧色,问秦山道:“如今六部之中,已有三部尚书站到了镇国侯的对立面,朕若是强行保侯爷,只怕这朝堂要变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朕做不出血洗朝堂之事,秦阁老可有高策?”
秦山沉吟须臾,答道:“依老臣之见,待侯爷回京后,三司会审,不可寒忠臣之心,却也不能偏袒掩护,否则将来于青史之上,还不知会如何评说此事。”
李迟摇摇头,低声道:“三司会审,除大理寺和御史台之外,也包括刑部,可那陈前分明与侯爷不对付,又如何能够做到公平公正?”
“陛下若是信得过,老臣原举荐一人,”秦山看着倏地抬眸的李迟,一字一句道,“刑部侍郎冯勇,此人家世清白、不党不群、刚正不阿,此人可用。”
如今赵梓明尚在关押中,无人能带他练习,他便自己琢磨着之前他教过的点穴之术,自己点自己,用不同的力道和方向,仔细感受效果差异。
若是赵梓明在场的话,一定会阻止他这么练,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有些穴位要害打重了真的会要命,只能说,幸好李迟他现在力量不强,最多只会酸麻无力,原地缓一会儿就又好了。
练完一个时辰后,李迟身上的轻装已经汗湿透了,但他还是坚持不要太监搀扶,而是自己回寝殿洗漱。
他沐浴时不喜有旁人伺候,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因为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没了娘,后来记事了又没了爹,这种成长过程中重要人物的缺失,导致他很难接受他人的亲近,总会觉得抗拒。
他十三岁了,尽管他还没有真的成长为有魄力的一代帝王,但也不再是初登基时的懵懂模样。研习父皇留下的案卷让他隐隐有些学到一些武帝的影子,习武让他强健了体魄,不再是个任人宰割的孩子。
近来朝会,没有姚远提刀入殿的压迫,朝臣们经常吵成一团,而他也学会了如何在那些煽动的言论里不被诱导改变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在姚远一案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用力摇摇头,只觉得脑子里和浆糊一样,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重影,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晕了过去。
当他看见京郊玄冥军军营被禁军层层封锁起来不允许出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危险,但他无法逃避。
月黑风高,乌啼满天,姚远吊着一条胳膊,驱马行在空无一人的京城街道上,腰间佩刀不时磕出轻响,在这寂静得过分的夜晚里回荡。
马蹄逐渐慢了下来,姚远环视四周,朗声道:“何人在此等我?出来打声招呼,做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
他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禁军便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包围上来,将他团团困住。辰佳将火把递给旁边人,双手紧紧握着腰间尚未出鞘的刀,沉声道:“侯爷,您通敌、受贿、篡权、谋逆,证据俱全,我奉令缉拿你,还请侯爷配合,动刀兵未免太伤和气。”
“你?!”辰佳上前一步亮出刀锋,指着姚远,“我敬侯爷过去守疆功劳,因而还与你好声说道,莫要不识相!”
“嫌犯拒捕,给我拿下!”辰佳一声令下,周围禁军纷纷抽刀,但却没人敢上前,气氛陷入充满尴尬的僵持。
“堂堂禁军就这个胆量?”姚远见状笑声更大,“这若是方在玄冥军中,畏战等同于逃兵,要杀头的。”
辰佳气得眉毛都飞了起来,但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敢上前与姚远对打,他知道这人不同于京城里的少爷兵,那是在真刀实枪的战场上杀出来的恶鬼,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这些禁军这些人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陛下他......”辰佳刻意停顿一下,仔细观察姚远的细微表情,却没发现什么慌乱,于是索然无味道,“他在崇政殿等着侯爷呢。”
话已至此,姚远不欲与之多纠缠,翻身下马,又将苗刀卸下来扔到一边,他抬抬手说:“我已缴械,那就烦请带路吧。”
尽管姚远吊着一条胳膊,但却没人敢上前给他戴镣铐,就连辰佳也不敢,那种冷冽的杀伐气让他得用尽全力才能使自己不颤抖。
走到崇政殿外时,目力极佳的姚远一眼便看到殿中看似端坐的李迟,分明双眼是紧闭的,但面色还算红润,应当是被人下了迷药后又摆成了端坐的姿势,看起来十分诡异。
他才刚踏入院内,便如同踩到什么机关似的,从四面八方飞来数根拇指粗的铁链,铁链尽头还有实心的钢球。他灵巧地闪身躲避,却不防让那打了石膏的右臂被一根铁链挂住,链子被铁球的惯性而带着在他手臂上缠绕,然后猛地发力后扯,姚远又听见了自己肩膀传来撕裂声。
姚远顺着那力道在地上一滚,将铁链缠绕固定在腰间,避免右臂再被牵扯,然后腰胯一沉,将铁链尽头的禁军给带飞到面前,他用左手拎起禁军士兵的领子,向一边扔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便砸断了一根灯柱。
然而其他铁链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再度袭来,姚远他以卸刀,又有伤在身,此刻孤立无援,根本没有逃生之路。
数不清多少铁链在他缠绕住他的四肢,身上的轻甲被硌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已经使不上劲了。
他看着昏迷中的李迟,小陛下似乎被什么梦给魇住了,眉头皱着,十分不安地挣动了一下,但仍然无法摆脱迷药的效用。
他看见王钰、沈清、陈前等人缓缓向他走来,他感觉缠绕自己的锁链还在增加力道,他体力不支地单膝跪了下去。
姚远醒来时,周遭一片黑暗,但隐约能听见远方有人声,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满怀戒备地看着坐在他旁边的人。
这里不是牢房,看起来像一片普通的民居,屋内没有点蜡烛,因而只能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清此人轮廓——是个穿素白长袍的男子,面容冷俊,体格修长,指尖漫不经心地盘着一把蛇纹匕首,见姚远醒来,掀起凉薄的眼皮,起身朝他走去。
姚远顿时戒备起来,虽然他因为右肩撕脱而几乎半边身子无法动弹,却还是挣扎着坐起身,像个残破但蓄势待发的弓弩,问道:“你是何人?这是何处?为何救我?”
那白衣男子闻言轻笑一声,用匕首刀鞘挑起姚远的下巴,俯下身仔细端详了姚远的神色,反问:“侯爷很自信,怎么就能确定我是救你而不是杀你呢?”
姚远用没有伤的左手拨开刀鞘,淡声道:“若是想杀我,只需袖手旁观禁军对我的围捕即可,又何必费这么大劲把我弄出来,而又不绑上,倒是不怕我醒来时对你不利。”
白衣男子又退回方才坐着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将匕首收进腰间,又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把玩,他说:“有理,那我就直说吧,我姓江名新月,是梓明的师兄。我近来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侯府也被查封了,所以出手捞侯爷一把,旁的不求,只需侯爷帮我找回梓铭即可。”
江新月唰的一生打开折扇,露出白色扇面上的字迹,姚远一眼就认出那是赵梓明的字迹,形同狗刨,没人能复制得出来这种鬼上身的字,那扇面上写着一句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当年我们跟随师父一同下山,师父死后,我云游江湖,而他一门心思想要以武报国,投入老侯爷麾下近十年,从那时起他便与我彻底分道扬镳。”江新月又将折扇收了回去,“可说到底,我终究放心不下这个办事不靠谱的小师弟,所以不管游历江湖多远,总会记得回来看看他都在做些什么。近来看不到了,担心得紧,故而救你出来,我本不欲沾手朝中事,如今也算是破例了。”
“多谢江公子搭救,原来是玉龙门当今的掌门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姚远像他行礼,江新月见状还礼,但也不欲多做解释,只说:“侯爷不必客气,令堂也曾出身玉龙门,我此番也算还故人一个人情,并不是想搭上侯爷的情面插手朝堂。”
说罢便将折扇收回袖中,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抛给姚远,道:“这是玉龙门秘药,有生筋接骨之效,侯爷的伤不是寻常医家能治的,若是信得过便吃一颗,信不过那就劳烦您吊着胳膊和我一起去救人了。”
姚远沉吟片刻,倒出一粒药丸吞了,然后将瓷瓶收起来,对江新月说:“赵梓明也算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不在时侯府亲兵都由他管理,就算没有你说,我也非救他不可,但既然江掌门此番与我一道,那便请答应我一个前提。”
“赵梓明此刻想必与亲兵们都关押在地牢,今上知我,不会在我尚未认罪时对他们不利,”姚远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果真感觉好了许多,“但事成之后,需要劳烦江掌门与赵梓明一道,护陛下周全。”
姚远又试了一下自己的握力,也恢复了大半,他自言自语般的一字一句道:“这些狗东西太猖狂,京城平叛之事,我做过一次,便能做第二次。”
狱卒守夜本就困倦,此刻正在三三两两地打哈欠,结果气还没出完就被人后颈一劈,直接晕了过去。
姚远和江新月二人联手,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将十几个狱卒全部放倒,江新月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狱卒,嫌脏似的挪开脚,小声说:“侯爷身手果真不凡,可惜被困在朝堂风云之中,不如我逍遥自在。”
姚远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径直朝地牢深处走去,两人都善于敛息,如同一黑一白两道风似的席卷而过,匆匆而来,满载而归。
姚远让亲兵跟着赵梓明一起去皇宫,自己则去了京郊驻军军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禁军的层层封锁,在京城连续动荡半月后,终于现身在按兵不动的玄冥军精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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