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皇帝都能和将军成婚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只不过他们相互对视、窃窃私语,猜测可能是谁。
李家本就只剩了李迟和肃王李坚,再扯远那就不知道要从什么穷乡僻壤里翻出点沾亲带故的族人了。可是众人皆知肃王李坚年事已高、整日在长春观寻仙问道。再者说来,也没有传位给自己叔叔的道理。
只有姚远听明白了李迟的意思,李坚私生子李迅之事属实。李迅年纪尚小,还未开蒙,若是此时引入宫中好生教导,也未尝不可。
积累的公务很多,虽然大部分由内阁和军机处处理了,但还有些需要李迟最终决策的,都快堆积如山了。
姚远哭笑不得地接过笔,将人捞起来放到一旁铺好的卧榻上,用被子把他团成一个球,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远在长春观倒腾仙丹的李坚听闻朝中消息,一个手抖将一味药放多了,苦苦炼了九九八十一天的仙丹,就差这最后一天,就这么功亏一篑。
他以四两拨千斤,将朝中人化为局中棋,先后挑起北疆和南疆战局,最后用沧州军做弑君刀,凭长春观挣得忠名,却还是棋差一招,没料到会被玉龙门横插一脚。
他仰天看着道观斑驳破旧的石砖墙,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活成了什么样子,修行没修成正果、弄权没弄到实权,就连最终走向消亡,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他甚至不是死于谋逆的罪名。
可惜没有如果了,他是个知趣的人,会给自己和对手都留一份体面,这也是他身为皇族中人最后的一点血性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姚远最近也是有些色令智昏了,侯府是他的地盘且不论,如今更是进宫如入无人之境,毕竟他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
他此去是打算一举将北蛮子打退到鸿雁山脉之外,这样的话,一方面北疆驻防的压力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另一方面能壮声威,好叫那新成立编制的赤焰军好好学学前人风范。
李迟很是舍不得,毕竟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小别也是别,也会让人难过。
临别前夜,他们纠缠到天明,李迟浑身软得不像样子,疲惫地在姚远侧颈留下一枚吻痕,才终于睡了过去。
阮氏娇在这近一年的牢狱之灾中被磨平了棱角,不再见当年睥睨无双的锋芒,但骨子里的韧劲儿仍在。
当姚远说要放她走时,她嗤笑一声,道:“怎么?是要与我做什么交易吗?自由的代价很高,我一直都知道的。”
姚远摇摇头:“人生而自由,你虽有罪,但到如今已失去一切,陛下宽宏,谅你身在曹营人不由己。我知你心中对正合堂尚存感情,不若就此随我和杨堂主一道去北疆,去看看他们如今在北边是如何悬壶济世的,看看北城百姓有多么爱戴他们,我相信你绝不会无动于衷。”
阮氏娇闻言便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挪开早已松动的镣铐,抬手遮了遮地牢外耀眼的阳光,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北疆战线已不复当年景象,失去恩禾今和萨达尔的北蛮大军只剩老狼王蒙克这一根精神支柱,若不是为了争夺土地资源,他们根本不该冒险南下。
自姚远返回北疆以来的大小战役都还算轻松,眼见着年关已过北蛮人也没能打下分毫的土地,这样的情况若是能多坚持几年,长此以往,北蛮必然走向消亡。
他屏退左右,接了信便回了自己帐中,对着烛火小心地拆开信封,火漆上压了一瓣腊梅,沁出来的香气悠远含蓄。
信中说:“姚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月不见如隔三生,我很想你!望卿速归,我要纳卿入后宫,做这三千皇宫之主,夜夜宠幸姚爱妃,日日缠绵无绝期!”
他这次没有给李迟写回信,而是一举大破北蛮军,将他们赶到了鸿雁山以北,战事刚定便快马加鞭南下赴京。
“快快快......要迟到啦,哎呀都怪你!”李迟被厚重的冕服折腾得满头大汗,简直要撅过去,几度翻白眼,却被姚远掐着人中晕不过去。
“好好好,都怪我昨晚太过分,让陛下险些下不来床。”姚远一层一层地帮他穿衣服,繁复的服饰确实很麻烦,但今天毕竟是泰山封禅大典,马虎不得。
李迟不知是穿衣服弄得还是被姚远的话撩拨得,脸颊绯红,腮帮子鼓起来,像一只生气的小河豚,可爱至极。
姚远伸手在他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为他披上最后一件罩衫,才总算是穿好了,内侍们这才被允许进到殿中,为李迟整理发鬓。
姚远退到旁边去看着,眼底笑意更深,直到内侍们再次退下,李迟站到他面前时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身着黑金色龙袍的李迟,只觉得再难窥见当年软弱可欺的模样,翩翩少年已然长成,更是如今雄踞一方的天下之主、帝王之尊。
李迟:“有一点,登基之初多有动荡,列祖列宗怕是都看在眼里,这两年风调雨顺、民生和乐,才让我有胆量行封禅大典。”
姚远碰了碰李迟的脸颊,道:“功过自有世俗评说,你是明君贤主,不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伴侣,我都心甘情愿忠诚于你。”
多亏这些年来李迟雷打不动地每天练武一个时辰,体质早已今非昔比,因而上山途中仅是轻微喘气,稍作休整便恢复如初。
临出发前,姚远在李迟袖中悄悄塞了几枚糖果,李迟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以袖掩面作为遮掩,将糖送入口中。
按着规矩,封禅前三天需得斋戒,所以若是让礼部大人们知道他们二人昨夜如何厮混的,那可就要吵翻天了。
姚远从前对这些嗤之以鼻,眼中心中只装的下四方江山的战局政局。而今却不同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日益增长的人情味,他开始明白那些戏文话本中的冷暖,一如他现在抬眼时,目光中只装得下那一人。
纵然府中人都知道陛下和自家侯爷的关系,不会阻拦,但李迟就是莫名地喜欢这种明明光明正大、却偏偏要弄得像偷情一样的感觉。
他踮着脚尖猫着腰,一路潜入了候府的大院,然而就在靠近姚远寝屋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从屋内伸出来,一把捂住了李迟的嘴,将人整个拖进房中。
姚远却大尾巴狼似的向后靠着,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极具冲击力和攻击性的肌肉线条,看得李迟脸红心跳,连忙就要起身出去。
见李迟半天不动,姚远便上手将人剥了个干净,碍事的衣物都被扔到了一边,像一堆没人要的垃圾。
桶中水温度适宜,波纹随着动作荡漾,又逐渐升温,伴随着令人脸红的声响,喟叹和呻吟被水声掩盖,任何人都无法打扰。
李迟精疲力竭地靠在姚远肩头,沉重的眼皮一直在往下垂,双手无力地环在姚远腰间,嘴里断断续续地小声嘟囔着。
姚远见他一副睁不开眼的模样,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再轻轻放到被褥中。
李迟本就生得白皙,这么一番折腾更是粉得通透,软软地陷进被褥间,像一只需要被保护的小动物。
于是李迟也趁着朝中事务不繁忙的时候,抽空与姚远一同北上游历,他们乔装打扮成寻常江湖人的模样,身边也没有跟其他随从。
姚远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路上只要途径村镇,必然停下来给李迟买新衣服,仿佛把李迟当做了小玩偶,要给他备上上百套各式各样的装束才行。
这天,李迟拗不过姚远,打扮成了文人墨客的样子,只是李迟的面相看着小,而且五官清秀,所以看起来有点像女扮男装的样子。
姚远却摆摆手,将人带到包厢中,对外头众人道:“他的伴侣永远不会让祝英台的悲剧在他身上发生,还请诸位慎言。”
李迟:“当年北城雪患,讯息递到我面前时只剩冰冷的数字,现如今民生安乐,再难窥见当年景象。”
李迟点点头,又想到养在京城的皇储李迅,感慨道:“不知道迅儿何时才能长大,将来若是他知晓自己的身世,只怕是要和我们产生隔阂了。”
姚远抿了一口茶,道:“若是他承受不住过往的冲击,那便也接不住这至高无上的权柄,换人便是,有我在,没人能翻得了天。”
姚远将门推开一道缝看过去,只见一楼大厅有两拨人正在面红耳赤地扭打在一起,他随手抓了个小二打听,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起冲突。
原来是有人觉得在如今的玄冥军中,最有可能成为姚远接班人的是左将军朱紫,而有人觉得不服气,质疑女子怎么能掌兵权。
支持朱紫的人引经据典,更是搬出了西凉国前任国主阮氏娇为例,言女子也能顶起半边天,更何况朱将军近十年来战功赫赫,隐隐压了汪威一头,如何当不得这接班人?
反对的人则说那阮氏娇不过是牝鸡司晨之辈,最终还不是被姚远给带兵灭了,可见女子居于高位会误国云云。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飞身两步踏上戏台,睥睨众人,冷声道:“鄙人不才,一介江湖客,听不惯某些人的污言秽语,今日把话撂这儿,你们中没有能打得过我的,不服来战!”
李迟并不意外,当时释放阮氏娇的手谕是他亲手拟的,如今见到她从落魄亡国君变成飒沓江湖客,他打心底里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沧州军叛乱,京城围困刚解,镇国候姚远身负重伤,连续数日卧床不起,皇帝李迟特许其在宫中养伤。
烛火已灭,只剩偏殿还有依稀昏黄的光亮,里头候着值夜的内侍却反常地昏睡过去,任凭穿堂风呼啸而过,也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高的那个嘀咕道:“大帅这次可伤得不轻,我跟随他征战北疆十余年,从没见过他病倒如此这般的场景。”
矮的那个抱起双臂,揉了揉身上并不存在的伤,小声道:“当时宫门险些失守,连我都被砸出了几道豁口,陛下命工匠修补,才没让我断了去。”
高的影子微微俯身,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道:“真希望战事早些结束,大帅也好,黎民百姓也好,便也都不必再受苦了。”
矮的影子拽了拽对方残破的衣袖,道:“要是天下太平了,你我便就失去价值了,要被束之高阁的。”
高的影子仿佛脸颊泛起红晕,他扯过自己的衣袖,嘀咕道:“别动,这是之前跟北蛮人打仗的时候烧没的,这下可真成‘断袖’了。”
矮的影子笑了笑,声音软了下来,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脑门,道:“怎么?没烧秃就不是‘断袖’了么?”
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是武器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战场中浸满鲜血了。
他们附在兵刃上,跟随姚远一起守卫边疆,因而每次浴火而战、每次刀锋相撞,他们都会实打实地感受到冲击和疼痛。
他们会在打完仗后悄悄地在夜深人静时相拥哭泣,也会抱紧疼到发抖的自己,为了不做噩梦,睁眼到天明。
天下物灵千千万万,他们不是最特别的,既不是最骁勇善战的,也不是最胆小怕事的,他们甚至从没想过会跟随主人一起成为一段传奇佳话。
然而姚远每次都很爱惜这两把武器,总是精心擦拭和修补,所以使用了十多年他们仍然光可鉴人,甚至往阵前一放,敌人便会胆寒。
苗苗:“我们享有无边寿命,除非本体彻底损毁,只怕是亿万年后才会消亡,少这一两刻又有何妨?”
白雪:“......这次守城之战太过惨烈,若是没有玉龙门援手,只怕宫门前便是刀毁人亡,到时候我该去哪寻你?你可知我近来夜夜辗转难眠,每次一闭眼就是你满身豁口的样子?”
苗苗:“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大帅,相信陛下,也相信命运......就算退一万步说,真到了那时候,那我就化作北疆的风雪,在漫长的岁月里,陪你到天荒地老,每次风拂过,都是我在想念你。”
他们总是无法避免弄伤对方,他们是锋利无比刀兵,相拥时甚至会割伤彼此,他们注定无法像寻常恋人那样厮守。
曾经在京城围困之战中崭露头角的玉龙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收回自己的爪牙,在所有人都以为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直接退出了舞台。
然而回了玉龙门之后,江新月发现自己养的白兀鹫十分不对劲,平日里一天能吃一碗生肉,可如今却只能进一点稀粥。
江新月确实是懂一些江湖医术,但于兽医一事上实在是毫无建树,他正琢磨着要不要下山去寻兽医的时候,赵梓明却发现了问题所在。
江新月抬起白兀鹫的爪子一看,果然是系着一团黑色的线团,看着像动物的毛发,还打着乱七八糟的结。
赵梓明眼疾手快地揪下来一根,定睛一看才发现眼熟得很,这不就是姚远那匹名叫绝影的神驹的鬃毛吗?
赵梓明抓耳挠腮片刻,迟疑道:“坏了,这孩子不会是相思病吧?绝影可是公的!......额不对,这俩物种都对不上啊!”
江新月思忖片刻,道:“要不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这鸟跟了我很多年了,有灵性得很,这次确实太过反常,还是去看一眼比较好。”
他们本想就此归隐山林,不想再继续趟京城的浑水,因此只好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跟着一起进了京城。
这会儿姚远刚进京不久,各种积压的事务导致他十分繁忙,基本上完全不着家,候府只有两三扫洒杂役在忙活,而这些没有功底的人,根本无法察觉候府里混进了两位绝世高手。
一阵鸟类振翅的声响过后,便见白兀鹫停在了候府马厩旁,昂首挺胸、精神焕发,完全不见前几日萎靡不振的模样。
绝影乌黑的眸子里突然闪起光亮,三两下便挣脱了马厩的束缚,小炮到院中,与白兀鹫亲昵地玩在一起。
赵梓明闻言笑了,道:“师兄莫不是忘了,我俩之间也不成体统啊,所谓体统不体统的......嗯?”
绝影玩累了就在院中桃树下休息,白兀鹫便停在了绝影的背上,用锐利的鸟喙挠绝影的尾巴根,绝影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尾巴一甩一甩地,仿佛在鼓励白兀鹫继续做下去。
只是......唉,算了,尾巴根就尾巴根吧,没啥大不了的,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战场腥风血雨里走了不知道多少遭,私下风气败坏一点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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