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秦铭蹙起眉,并不知晓此刻他能如何插手,正好他带了两位智商团,忍不住询问道:“依你二人之见,此事该如何最快解决?”
百姓不听话,不隔离,不保持距离,该如何解决?
在他的目光中,陈略沉默着神色似是有些纠结,而沈浮白毫无顾忌,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只吐出一个字:“杀!”
“不听命令者,杀!反抗不从者,杀!重病难愈者,也杀!”
“唯有吓住这些愚钝的刁民,才能够迅速地缓解现状。”
秦铭:“……”
听了沈浮白的建议,秦铭更加头疼了,他忘了沈浮白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魔教份子了,这计谋,当真恐怖!
秦铭只好将希冀的目光落在陈略身上,然而陈略却自始至终沉默着,面对秦铭的注视,竟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秦铭还是头一次看见他露出这副神色,不由得一惊:“你也这么认为?”
“若是解决办法,有很多。”陈略拱手一礼,语气藏着些许艰难,“但要是最快的方法,也确实只有杀鸡宰牛,沈浮白此言……不错!”
“但是这么做,必将遭受非议。”陈略摇摇头,还是劝道,“这件事,教主不插手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此事本来也跟教主无关。”
“还是让朝廷来解决吧。”
“……”听闻他的话语,秦铭再一次陷入沉默,确实,他此时插手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惹一身腥,损人又不利己,何必呢。
不就是一些陌生人的性命嘛,天下之大,他又救不了所有人。
没办法……他也没有办法。
“走吧。”秦铭慢慢转过身,不去看隔离区里受苦的百姓,也不去听那些人悲伤的哭喊。
但哭喊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切,有一女子像是发出一声悲恸到极点的哭喊:“我的孩子啊——!!”
秦铭猛然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女子抱着一孩童不知所措地哭泣着,而那孩童似乎……还有些眼熟。
秦铭下意识走近一看,发现竟是方才给他指路的那个可爱孩童,不由得惊愕道:“发生了什么?”
“不、不知道。”他的母亲明显已经慌乱到六神无主,哆哆嗦嗦道,“孩子照常在附近玩,突然就、就昏迷了!”
秦铭低头检查了下孩子的状态,发现孩子正在高烧,浑身抽搐,这才陷入昏迷之中,顿时意识到了问题:“他是否接触过疫病者?”
“这、孩儿他爹确实感染了,但是没那么严重……”母亲有些心虚地说着,“今早孩儿他爹还抱着孩子玩。”
秦铭面露心痛,终于明白了原因,归根结底还是百姓的愚痴,自以为疫病没什么问题,随意让孩子接触病人,这才导致悲剧:“……这便是疫病,现在去医馆,抓些药材,还能够救回来,快去!”
“哦,哦哦!”女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刚想要抱着孩子走,却突然呕吐不止浑身发软,秦铭一惊,连忙探了下她的温度,发现她竟然也已经发热,同样被感染了。
“……何等愚昧,不听劝告,害人害己。”秦铭心中悲切,眼底也浮现出痛苦,一想到像这样愚钝地将自己弄入绝境之人比比皆是,他就发自内心地生出一种无力感。
对于这些人,口头教育是无用的,他们需要强制措施,需要有人站出来强行隔离,才会从根本上杜绝传染现象。
谁来站出来?谁来救人?
光是在内心等待别人去做,又会有谁来呢?
能做此事的人现在唯有他自己,能拯救这些百姓性命之人,也唯有他自己!这无关好处,只是因为……他不想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消散。
……他可真是爱多管闲事啊。
秦铭自嘲地笑了下,随即面容一点一点严肃下来,转身看向陈略和沈浮白。
在他的目光下,似乎二人感知到了什么,皆露出郑重神色,等待着他的命令。
“本座似乎又要多管闲事了?”而秦铭忽然勾唇一笑,询问道,“二位可愿助本座一臂之力?”
沈浮白与陈略也同样潇洒一笑,对于教主这个决定,他们没有丝毫意外,毕竟教主就是这样的人。
而他们的答案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愿为教主鞍前马后,请教主下令!”
下定决心做一番事的秦铭,立刻想出了个几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第一,我需要大量的人手,其中一部分需要亲自接触感染的患者,并将他们强行送入隔离区,甚至需要照顾他们,光凭我们几人还不够,还需要不怕被感染的人!那些得过疫病并且已经恢复的人最为合适。”
秦铭看向沈浮白:“沈浮白,此事交与你,去治都郡尝试寻一些愿意帮忙的百姓,许诺事成之后给予大量金银,然后带着他们尽快赶到这里。”
沈浮白立刻拱手道:“是!”
秦铭:“除了人手外,我们还缺少药材,陈略,你负责四处搜索购买药材,十连山上还有不少药材,也拿过来,越多药材越好!”
陈略拱手一礼:“是。”
“至于本座……还缺少一些能够建立完整隔离区域的帮手。”秦铭轻声说着,眼底也浮现出几分冷漠的光辉,“就只能亲自去县衙里走一趟了,若是能够让县令同意帮忙那更好,如若不行……就需要采取一些手段。”
非常时做非常事,秦铭早就对这里的县令感到不满,此次前去也是来者不善,既然宋毅没办法插手衙门之事,那就由他这个江湖人来做,他魔教教主的威名不就是应该拿来震慑这些人的吗?
确定好各自的行动后,三人便暂时分开了,秦铭一马当先来到县衙门口,那不怒而威气势汹汹的模样,几乎将守门的衙卫吓得不轻,立刻拔起官刀高喝道:“你是什么人?站住!没看见此乃衙门重地吗!”
“本座要找的便是县令。”官差的动作在秦铭眼中就如同稚儿那般满是破绽,现在,秦铭的武功高了不少,致使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做事思前想后颇有顾忌,凭借脑海中的一腔热血,他冷笑道,“本座乃魔教教主秦铭,何人敢拦我?”
此话一出,果然震慑得面前两位官差面容大惊,任什么人听到魔教两个字都会条件反射地露出恐惧模样,更别提面前的还是大名鼎鼎武功盖世的魔教教主!
“魔、魔教为何会来此地?”
“我们跟魔教没什么关系吧,难不成谁跟魔头结怨了??”
两名官差吓得瑟瑟发抖惊魂不定,随着秦铭又是冷笑一声,眼中的杀意倏地射向他们,他们便全都丢盔弃甲,就差没有跪地求饶了。
“且慢。”然而这时,却有一官差匆忙走出,容貌只能堪称硬朗,但他面对秦铭沉稳冷静,与其他官差截然相反,就立刻引起了秦铭的注意力。
“阁下可是魔教秦教主?”那人拱手朝秦铭一礼,得到秦铭的拱手回应后,立刻挥挥手,让左右的官差散开,“我早就听闻,秦教主爱民如子,先后拯救了无数百姓,恐怕您这次前来也是为了要事,放行,我亲自带您去找王县令。”
“头儿?”不仅秦铭愣了下,就连其他官差闻言都目光惊愕面面相觑,但在郝吉的要求下,他们还是迟疑地散开,让秦铭得以顺利通过。
而郝吉也完全不曾拔刀,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引得秦铭进入衙门:“请。”
“你这人倒是有趣,真不怕本座进来杀光你们?”秦铭一边跟随着他走,一边好奇询问。
“若是这般,教主武功盖世,我们便早就已经死了。”郝吉却全然不怕,认真开口道,“再说,自从教主您继位以来,我从未听说过魔教残害什么人,也从未听说过魔教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相反,我听到了诸多关于您为了百姓所做的种种事情,心中一直对您颇感敬佩。”
他顿了下,才忽然声音轻微道:“想必教主此次前来,是为了丰郡疫病之事吧。”
“你猜到了?”秦铭垂眸看他一眼,“那你想如何做?”
“属下粗鄙,看着这城中百姓受苦却什么都无法做到……”郝吉沉默了下,目光坚毅朝他再次拱手,“属下能做的,便是听从秦教主差遣,为丰郡献上一份微薄之力吧。”
看着他不顾一切、眼中含着大义果断的模样,秦铭也忍不住对他升起别样的感觉,心中想要为丰郡做些什么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很快,秦铭在他的帮助下来到王县令的房间,王县令正在因为锦衣卫宋毅之前的到来而心急如焚思索着策略,等到沉浸在痛苦中偶然一抬头,却看见一道青衣人影冷漠站在他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本官的面前!”王县令连忙往后退去,高声喝道,“来人啊,来人!有贼人!”
“大人。”却见面前之人淡淡看着他,从眼中散发的压迫感宛如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动弹不得,“大人身为丰郡的父母官,却对百姓不闻不问,任由他们感染疫病,眼睁睁看着他们妻离子散,这就是大人想做的事情吗?”
那话语虽语气很平静,但王县令却还是感受到了极为恐怖的杀意,令他额头猛然冒出冷汗,甚至双腿也开始发抖:“你、你你,你到底是谁?!这关你什么事?”
“我?我不过是偶然路过的过客罢了。”青衣人压低眉宇,眼眸一眨不眨看着他。
“——但大人若是再见死不救,秦某也可以替天行道,为丰郡除掉一害,大人觉得如何?”
告别汗水湿透衬衣的王县令,秦铭拿到了官差的指挥权,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而郝吉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胜利,一直在门口等候,并且无须秦铭开口,便自然介绍道:“衙门总共有二十七名弟兄,全都归秦教主差遣,还请教主下令。”
对于他这种事半功倍的做法,秦铭心中无比满意,也不多说废话,直言道:“现在隔离区需要重新建设,先建设一间重病患者聚集处,要封闭但是能够通风,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做。”
“是!”
官差们熟悉丰郡,知道该如何购买木材,知道如何建设房子,让秦铭省心了不止一点。
此时此刻,秦铭开始牵挂起来,沈浮白那边的情况,如若沈浮白招揽不到人手,他们这边的行动将困难重重。
然而秦铭没想到的是,当他们甚至还没将房子搭好之时,沈浮白那边就用马车带来了五十多号人,密密麻麻人数震惊了秦铭,也让沈浮白面容无比得意:“教主,不负众望,属下带领治都郡五十二人前来援助!”
秦铭愣了好久,才茫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按照他的猜测,能够招揽十多人,都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沈浮白洋洋得意起来,毕竟沈浮白虽然一心想要出色完成教主给予的任务,但这任务确实很困难,一开始他也做得并不顺利。
当他使用轻功,极快地赶到治都郡后,就去了那熟悉的热闹街道,直接开口大喊道:“诸位百姓,如今丰郡疫病蔓延,死亡人数数不胜数,因而需要大量人手前去帮忙!我们愿出大量的银子招募人手,还望诸位踊跃参加!”
可他喊了足足三遍,却仍旧没有人愿意理会他,在街道上的百姓都纳闷地看他一眼,便匆匆走过,没有一丝驻足的想法。
沈浮白以为是银子太少的缘故,便顺势将银子提升了一倍的价格,可纵使是这样,也依旧只换来人们的窃窃私语。
“就算银子再多,我们也不能去,好不容易治好病了,谁想去送死啊。”
“就是!我们自己还管不明白呢,哪里能管得了别人。”
“丰郡的状况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百姓们总是理性的,但也是自私的,沈浮白承认他们说的正确,但为了完成教主命令,还是努力劝说道:“教主说过,疫病已经治愈的人起码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次感染,还请诸位放……”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刚才还对他不假声色的百姓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差点闪到了腰:“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沈浮白被他急切的眼神吓了一跳,眨眨眼道:“……疫病已经治愈的人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次感染?”
“不是这句!”百姓们热烈地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教主?难不成是魔教教主?”
沈浮白颔首:“自然是魔教教主,教主现在就在丰郡,让我来招募一些人前去帮忙。”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百姓们统统放下手中的活计,恨铁不成钢的望向他,“早知是教主的要求,那我们不就早就去了吗!”
“……?”沈浮白怔住了。
“没错,教主对我们有大恩,我们正愁不知该如何汇报,还要什么银子,只要教主一声令下,我现在就前去帮忙!”
“我也去我也去,人数需要多少,我把我二大爷叫上!”
“我现在就回家叫我儿子们过去帮忙,还做什么活,先把救命之恩报了再说!”
于是,沈浮白都不需要说些什么,只需要提起魔教教主的大名,治都郡的百姓们便纷纷聚集在一起,自愿前去帮忙。
“这只是第一批,属下觉得人数太多,因而只带来了这么多人,若是人数不够,还可以再去!”沈浮白笑语盈盈道。
“除此之外,属下还请求那些家里有多余药材的人可以卖给我们,又收揽了一些药材,这才来晚了。”
看着这么多愿意帮忙的人,望着地上那大包大包的药材,秦铭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感动,不由得开口道:“好!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本座最信赖的下属!”
一套熟悉的夸夸大法,也令沈浮白露出得意之色。
就这样秦铭靠着这些人手,立刻在丰郡里行动起来,最优先地将昏迷不醒的重病患者先送到隔离区进行治疗,并且还派了官兵进行监督把守,不让任何人出入。
不过事情虽然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有着层层阻碍,最麻烦的便是秦铭等人想要带走重病患者时,往往都会受到其家属哭天喊地的挽留。
“别想带走俺爹!!放手!”
“你们是什么人,我看你们就想害死我娘,我要跟你们拼命!!”
还好秦铭等武林人士会功夫能够轻易制服他们,可每次遇见这种事都会增加心中的疲惫,秦铭往往先选择以理服人,若是对面实在是不听劝告,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但饶是这样,秦铭的情绪也变得异常低落,太多生离死别的哭喊,太多人对他的唾弃,都让他心情沉重,开始怀疑自己的行动是否正确。
而将重病患者好不容易送到隔离间,每日给他们服用药材,也并未起什么作用,前来诊治的医者无奈摇摇头道:“他们早就病入膏肓,恐怕这几日就快不行了……教主还是不要浪费药材了,早点准备后事吧。”
病人无法治愈,逐渐死于隔离区,更是加大了百姓对隔离区的误解,觉得隔离区就是吃人的地方,死也不愿意进去。
有的人甚至大着胆子去隔离区想要将家属偷出来,被发现后便哭天喊地,痛诉着秦铭的冷血:“就是你杀死了我爹!我爹就是死在你手里的!你这个杀人犯!你让我们骨肉分离,安的什么心啊!”
尽管沈浮白面色铁青第一时间让人将此人拖出去,但他还是注意到,秦铭眼中闪过浓浓的悲戚,沉默地转身离去。
“教主。”沈浮白给予陈略一个眼神,陈略便立刻跟随秦铭走入内室,低声道,“教主可在意那人的痛斥?”
“……本座做事,无愧于天,无愧于人,他们的话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却见秦铭摇摇头,只叹息道:“但他们的眼泪,他们的痛苦,本座看在眼里,便也能够感同身受,于心不忍啊。”
陈略若有所思,有心想要劝说,但最终也只是陷入沉默,教主一直都知道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是他的心太软,人太过仁慈,这次对众生的苦楚感到心痛,从而落泪。
他正不知该如何去做,却见有一日秦铭照例去重病区巡查之时,一位无法治愈每日遭受痛苦的老者努力抓着秦铭的手,低声道:“恩人……老夫知、知道,您是好心人……也知道老夫已经无药可、救……求您再满足……老夫一件事……”
秦铭眉宇同样呈现出几分痛苦,郑重地握住他的手:“您说。”
老者只是请求道:“太疼了……浑身都在疼……已经再也忍耐不了了,请您、给老夫无痛的死亡吧……求求您,好心人……”
秦铭怔住了,他的目光落在面容扭曲痛苦的老者上,身心都在剧烈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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