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前就算是和鬼面对面、甚至是穿身而过,你也只会觉得天凉了要加衣,或者空调坏了忽冷忽热。
 卿白:“所以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能见鬼?”
 “……大约是时候到了吧。”
 时候,又是时候……红老板说他从前见不到鬼是时候未到,哀蝉说他突然能见鬼是时候到了,可是这时候是什么时候?又是谁规定的时候?
 见卿白神色郁郁,哀蝉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或许不是突然‘变得’能看见鬼,而是一种……能力?”
 “人活于世,如行荆棘中,步步挂碍。但卿白,你不一样……你只要放过自己,便解脱了。”
 哀蝉说得语重心长,卿白只当他在放屁。
 “那戚小胖呢?他为什么也能看见明朗?”也是时候到了?
 哀蝉想了想:“可能是……近墨者黑?”
 卿白:“……”这秃头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
 “什么近墨者黑?谁近墨者黑?”戚小胖端着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泡面从厨房出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
 “大师快趁热吃!给您加了两根肠!”
 哀蝉用力嗅了口空气,表情十分陶醉:“多谢施主。”
 卿白发出一声嗤笑。
 哀蝉念佛的动作一顿,默默放下合十的手,谄笑着捡起筷子:“叫我哀蝉就好,咳咳……还未请教施主名讳。”
 都吃上人家煮的面了才发现还不知道人家名字,真是罪过……
 “哈哈我姓戚,大师叫我小胖就成!”戚小胖嘴上答应得爽快,眼珠子却不住去瞄他卿哥。
 他就去煮了个泡面,这大师的态度怎么就变得怪怪的……泡面有这么大威力?
 卿白开口为戚小胖解惑:“不用叫他大师,人家正想着还俗呢。”
 “哈?为什么啊?”现在的和尚都这么随便的嘛?
 戚小胖惊奇地看着哀蝉,这才刚刚戴上的得道高僧滤镜转眼就和锅里的泡面一样——稀碎。
 方才还浑身都是悲悯佛性的哀蝉熟练吸溜泡面的样子和普通宅男的区别只剩下个光头,他咽下面条,又喝了口汤,然后才满足的腾出嘴来说了句貌似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话:“我研究生读的专业是宗教。”
 “嗯……所以呢?”
 戚小胖还是没懂,和尚念宗教有问题吗?很对口啊!
 哀蝉道:“我们这专业有句话,学过宗教的都不会信宗教。”
 所以,这是……现代教育的胜利?
 戚小胖有点纠结,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可是不是有鬼吗……”
 既然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你这个和尚为什么还会不信佛?
 戚小胖话说的没头没尾没逻辑,哀蝉却意外的听明白了,他放下筷子,认真道:“鬼的存在源自人,与宗教无关。”
 “有人才有鬼,人才是所谓轮回的起点。”卿白若有所思道。
 哀蝉笑着击掌:“卿白果然比我有悟性,若是你在我这个位置,定然能做得比我好!”
 卿白并不当真:“你自己都不信了,却撺掇着我去信?”
 “我并非是不信,只是……”
 哀蝉目光复杂,沉吟半晌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戚小胖见他怅然,开口出主意道:“不然……你换个教信?”
 卿白:“……”这话也只有戚小胖说的出来了。
 哀蝉竟然也顺着说:“好主意!从前是我没得选,现在我想重头来过!”
 戚小胖激动起立,为哀蝉的勇气啪啪鼓掌,气氛一时间变得热烈起来。
 “……”卿白有点头疼,懒得看他们胡闹,“我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便转身上楼。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知道了从前不知道的东西,接触了全新未知的领域……卿白很疲倦,这种疲倦不止是身体,更是大脑和灵魂。
 更何况他还强撑着在哀蝉面前套了半天话。
 虽然心里依然还有很多疑问,还有那已经快压不下去的迫切的渴求,可卿白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和精力再思索了。
 简单洗漱后直接躺床上,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想,或许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个屁!
 谁家大半夜杀鸡!
 卿白在床头胡乱摸索一阵,亮得刺眼的手机屏幕显示时间为凌晨三点。
 躺床上等了几分钟,那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凄厉叫声并不见停,反而有愈演愈烈越来越近之势。
 卿白烦躁起身,凭直觉拉开床里侧的窗户,定睛往外一看——一片空茫。
 无星亦无月的凌晨,有夜风吹过,高草簌簌。
 卿白这扇窗开在二层楼的背面,正对屋后那不高的小土坡,小土坡是建房剩余下来的沙石堆出来的,长年累月的在外面风吹雨淋,除了野草没什么好风景,但好在不挡视野,越过它还能清楚的看到远处黑黑的树林和弯弯的河,勉强算是为这扇窗户添了个景儿。
 但此刻卿白却没有心情赏景,耳边的悲鸣实在凄厉,他左看右看却始终不知确切方位,仿佛在很远,又仿佛在隔壁……可这是独栋小楼,二层只有他这一间房,哪来的隔壁?
 只能耐着性子沉下心认真聆听。
 ……仔细一分辨才发现这声音并不像是鸡叫,更像是种鸟鸣,叫声单调,似乎只有两个调,有些熟悉……伤……伤什么?
 声音太尖,卿白抬手捂了捂耳朵缓解耳膜压力……等等。
 卿白揉耳朵的手一顿,迅速探头左右环视一圈,仍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盏灯亮。
 这样大到把他从睡梦中吵醒的声音没有在未名新村激起一点水花,连那些平时很敏锐、飞过一只鸟路过一只猫都要叫唤几声的看门狗都没反应,仿佛整个村子,只有他一个人。
 若是距离的问题,同一楼的戚小胖甚至哀蝉也没有反应。
 所以,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这鸟鸣……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若是前者,他或许需要尽快去精神科挂个号。
 若是后者……今天这鸟就算是叫破了天他也不会出去,灵异片场最忌单人行动,他的工作是送外卖不是做外卖。
 卿白没有关窗,回身躺回床上。
 本以为熬过这一阵就好,毕竟听它感情充沛调调高亢,应该不是按程序走的‘永动鸡’,谁料这鸟叫好像和他杠上了,竟换了种省力唱腔,叫声变得忽高忽低,却总能在他即将睡着的那一刻起高音。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但更邪门的是卿白自己,面对如此扰人清梦似乎还精准施法放大的噪声,他烦躁,却并不厌恶。
 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不厌恶。
 或许是因为这更像是个伤害性不大的无聊恶作剧?
 恐怖吗?刚开始有点。
 但之后更多的居然是无可奈何,让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饱了以后再去把背后捣蛋的熊孩子揪出来狠狠打一顿屁股……卿白再度陷入黑暗前没来由的这样想着。
 卿白下楼就见哀蝉和戚小胖在堂屋高门槛上肩并肩腿碰腿排排坐……啃西瓜。
 还不忘给旁边小板凳上的保温杯面前也放了一牙,说不清是分享还是上供。
 见他下来戚小胖热情招呼:“卿哥吃西瓜!隔壁李大爷送的,自家种的纯天然无污染,可甜!”
 卿白抬头看了一眼天,已经快中午了。
 “昨晚休息得好么?”卿白语气自然的试探哀蝉。
 “托明施主的福,一夜安眠。”
 保温杯晃了晃,不知是认同还是气的。
 所以果然只有他能听见那鸟鸣?
 或许真要挑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卿白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哇!知了你好鸡贼!居然把明朗当空调使!”戚小胖咋咋呼呼抗议,“你们修行之人不该心静自然凉吗?怎么能投机取巧呢!所以明朗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哀蝉:“我是无所谓,端看明朗应不应了。”
 保温杯一片寂静,显然是对这俩不拿自己当恶鬼预备役的狗东西无语了。
 卿白有些好奇昨晚他上楼以后这俩人都聊了些什么,只一晚上的功夫感情就一日千里,不过……
 “知了?”
 “哦哦哦哦哦卿哥你还不知道!”
 戚小胖激动得像只打鸣的公鸡,勾起了卿白不太美好的记忆,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
 戚小胖手拿瓜皮,眉飞色舞的向卿白解释:“知了不是想还俗么?哀蝉只是他出家后的法号,不算正经名字,以后再用就不合适了,是吧?”
 哀蝉笑眯眯点头,似乎十分认同,可卿白看在眼里只品出了逗小孩儿玩的纵容。
 “但知了从小出家,已经不记得从前的名字了……”说到这,戚小胖还有点伤感,“咱作为同龄好友也不好随便给他起名,就先整个外号呗!”
 “而且男人之间的友谊都是从外号开始的啊!”
 这就同龄好友了?
 卿·不喜与活人打交道·白不懂,并大受震撼。但看两人都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也没出声扫兴,兴许这世上真有一见如故臭味相投呢。
 “反正都是同一个东西,知了多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童趣无邪!哪儿不比哀蝉好?”戚小胖表情很是嫌弃,“出家人就是不会起名字,哀字多不吉利啊,怎么能随便放名字里呢。”
 戚小胖短暂的嫌弃后很快又开心起来,他用力拍了拍哀蝉并不怎么宽厚的肩膀,然后在阳光下笑出了小猫纹:“所以以后就叫他知了啦!”
 被改名成知了的和尚也跟着笑眯了眼。
 从前不觉得,现在突然感觉哀蝉这名儿还挺好听的……
 卿白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戚小胖啃完西瓜就啪嗒啪嗒跑进厨房洗手去了,带着那些西瓜皮一起,他要把瓜皮切吧切吧给小鸡崽儿们添道零食。
 卿白拖过躺椅坐在屋檐下,看着哀蝉对着保温杯念经。
 卿白对佛家经文并不了解,也听不大懂,但念到半截儿不念了还是能听出来的。
 他转头,以眼神表达疑惑。
 哀蝉摇头:“心不静。”
 ……谁心不静?
 卿白没问,哀蝉也没说,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坐在屋檐下虚耗光阴。
 “卿哥!知了!你们看见我的小十八小十九了吗?”戚小胖端着不锈钢盆从厨房冲出来,打破了小院难得的静谧安详时光。
 “……什么东西?”卿白靠在椅背上没动,虽然一觉补到中午,但长时间的睡眠并没有抹平凌晨受的精神折磨,他还是很累……心里还压着事儿。
 “小十八小十九啊!就是我的小十八小十九!”戚小胖放下装着西瓜皮小碎块拌不知名饲料的不锈钢盆,着急地比划,“就崽崽堆里最小最呆那两只!”
 哦,那些鸡崽子啊。
 卿白抬起眼皮以示关心:“它们怎么了?”
 “不见了!”戚小胖急得像只上火的老母鸡,如果有毛,恐怕已经蓬起来了,“它们太小了我怕它们乱跑,除了吃饭遛弯我都是把它们关在闲置的小柴房里的,其他的都在!就小十八小十九不见了!”
 卿白没问戚小胖是怎么精准区分那些小毛球哪个是哪个的,起身陪着找了一圈,最后在院墙边、移栽回来的花藤后找到了几绺染血的淡黄绒羽……小十八小十九恐怕是凶多吉少。
 戚小胖还呆呆看着土里的绒羽血点欲哭无泪,卿白已经根据犯罪现场推理出凶手:“院里进耗子了。”
 “不是,谁家耗子这么缺德啊!咱们家才刚揭开锅,这就闻着味儿找来了?”戚小胖瘪着嘴哭丧,“呜呜呜小十八小十九你们死得好惨啊啊啊——”
 等哀蝉给俩不幸遇难的小鸡崽子念完往生经,感情充沛且特别容易上头的戚小胖终于走出‘丧子之痛‘,磨刀霍霍向某宝,什么耗子药老鼠夹老鼠粘板捕鼠笼全部放进购物车!
 钱没多少,灭鼠气势挺足。
 卿白提醒:“在农村,这些用处不大。”
 虽然未名新村严格来说并不算农村,但周遭环境建筑风格都大差不差。
 灭鼠只有气势全无经验的城里小孩戚小胖及时停住已经放在付款键上的手,虚心求教:“那什么用处大?”
 卿白:“猫。”
 戚小胖评估了一下自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有点迟疑:“……狗行吗?”
 既然有老话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就说明狗应该是可以逮耗子的……吧?
 卿白:“狗可以,煤球不行。”
 就那牙都没长全的小奶狗,真和耗子对上谁咬谁还真不一定。
 戚小胖瞅了一眼旁边正‘汪呜汪呜’超兴奋啃球鞋的黑黢黢小毛团,不得不承认他卿哥是正确的……等等,它哪儿来的球鞋?
 “啊啊啊煤球嘴下留鞋!这是爸爸现在最贵的家当了!!!”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呢。
 卿白一边叹气一边拿出手机,原本想休息一天,养养精神顺便仔细梳理一下思绪,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穷逼不配……嗯?账户余额三千零二块三毛五?
 卿白:“???”银行抽了?
 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昨天那单外卖的配送费……饶是卿白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也被这高昂到不科学的配送费惊到了。
 这就是玄学世界的物价么?
 卿白想了想,给戚小胖转去了两千九。
 然后又慢吞吞坐回躺椅……现在可以休息了。
 “……哥你买彩票了?”
 腿脚晒着太阳,旁边冷气环绕,正昏昏欲睡,耳边突然响起戚小胖紧张的低语。
 卿白没睁眼,嗯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啥。
 “昨天的工资。”
 一阵沉默过后,戚小胖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压抑的兴奋与雀跃:“哥,咱们公司还招人么?你看我行吗?”
 “……”
 见卿白实在疲惫,眼下青黑这些天就没消下去过,戚小胖也收了声,不再玩笑。
 朦朦胧胧间,卿白模糊听见戚小胖说要去村里转转,看能不能绑架代替购买只田园猫回来抓耗子。
 猫啊……卿白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渐渐飘远。
 ‘伤——’
 又来了!
 卿白猛地睁开眼,目之所及之处阳光灿烂,藤影摇曳,一片安然。
 ……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
 然而耳边悲鸣不停,声声哀恸,与昨晚恶作剧般的干打雷不下雨式小孩撒泼叫法完全不同。
 卿白皱紧了眉,问哀蝉道:“你听到了吗?”
 哀蝉眸光平静:“听到什么?”
 “有人……”卿白侧耳,语气笃定,“有人在哭。”
 “真的是‘人’在哭吗?”
 卿白沉默片刻:“是人,也是鸟鸣。”
 哀蝉笑了,没有一丝惊奇,像是早有预料。他并没有回答卿白最初的问题,反而问:“你要去看看吗?”
 卿白没有犹豫,起身换鞋。
 临到出门,一直坐在门槛上舍不得动弹的哀蝉突然喊住卿白。
 “外面太阳毒,带把伞吧。”
 卿白抬头看了看天上似火骄阳,又转头看了看哀蝉手里的透明雨伞。
 伞是那种最普通的直杆伞,薄薄的透明塑料伞布,细细的金属伞撑,伞帽和伞柄是中空的塑料,瞧着十分伶仃,只能遮遮小雨或者用来拍照凹凹照型,风只要稍微大点不是伞骨折就是伞骨折。是各大商业街小贩赚外快必备,只要天上一打雨点子立马就会有人推着装满这种透明伞的小车车从各种不可思议的刁钻角落窜出叫卖,价格十到二十块不等,一般取决于雨的大小和被雨困住的人多人少。
 像444宿舍这种从不看天气预报、揣着手机就敢出门的标准男生宿舍,一学期就能实现透明雨伞自由还有富余……这伞一看就是戚小胖的。
 无言与笑眯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和尚对视片刻,卿白最终还是默默接过透明雨伞。
 ……这光头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认识这么多年除了做高数题,其他时候并非是无的放矢的人,说不定这伞是什么关键道具。
 出了小院大门,视听更加开阔,卿白四下望了一圈,此刻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刻,不管是大路小路都不见人影。
 白花花的太阳光直晃得人眼睛疼,卿白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找副墨镜,手机突然震了两震——
 ‘叮~您有新的阴间外卖订单了~请及时处理~’
 卿白:“……”
 现在是已经这么直白了吗?
 卿白不太想接,耳边鸟鸣一声比一声催得急,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干别的,点开订单打算拒绝,却在看到外卖详情的那一秒停住了动作。
 外卖物品,伞。
 配送时间,尽快送达。
 收货地址……未名新村。
第14章 第二份外卖
 卿白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院大门,严重怀疑房子被安了监控,或者是某个光头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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