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充斥着不同包厢泄漏出来的音乐和鬼哭狼号。
 陆麋一路疾走,走出了ktv,ktv对面一片公园,他像是一颗被扔在斜坡上的石子,顺着惯性往前冲,我只能跟着他。
 陆麋走了一百多米,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苍白,可是他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火。
 陆麋当着我的面给叶泊则打电话。我看见他绷不住的颤抖,如同火中取栗的人。
第8章 戒指
 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就迎来一个月的寒假,我买了第二天的票,张远下午考完就收拾东西走了,周思齐说他还要留一个星期,等兼职结束再回去,他家在比较远,陆麋和我都在同一个省。
 我看陆麋一点也不着急地坐在寝室里打游戏,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陆麋说他高中同学来这里玩,他先陪他们逛逛再回去。
 他似乎全情投入在玩游戏,但是表情却没有多享受,反而像是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我看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滑动,一阵激战后,屏幕变灰,显示复活倒计时。
 陆麋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眼神有些空。
 从那天晚上,叶泊则没有接电话的那刻,我总觉得,陆麋身上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
 他明明也是笑着,或是跟你打闹,但却仿佛背负着什么粘稠的,黑色的东西。在他的血管里缓慢的流动。
 他就像是不小心陷进了沼泽的茉莉。
 花瓣小小的,枝桠矮矮的,沼泽却很深,很广。
 我去火车的那一天,陆麋粉丝一起去了,他说他朋友今天的车票,正好赶上一块了。
 他一路上戴着耳机,显得很沉默,下车的时候,有个女生拉着行李箱,追上来,紧张地问能不能加陆麋的微信。
 陆麋面无表情地指指耳机。
 显然不想搭理。
 女生却举起手机,显示出了wx二维码。
 陆麋眼底翻上一片厌烦,直接和我十指紧扣,举在女生的面前,说:“我男朋友,懂?”
 我:……
 被当作工具人用完后,陆麋就松开了手。
 我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这是我和陆麋寒假前的最后一面。
 寒假充实却又很空闲,我在家躺到了大年三十,然后开始跟着我妈挨家挨户走亲戚,间或和以前的同学出来聚了聚。
 在我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刷到了叶泊则的dy,他去了南半球度假,那里天气晴朗,沙滩上全是日光浴的人。他赤裸着上身站在冲浪板上,黑色眼镜遮住了他的双眼,但是他笑起来比阳光还要闪耀。
 我看窗外的积雪,听着耳边许久不见的同学们在叙旧或是吹牛。
 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粒老旧石墙上掉落的灰尘,粘在了一个黑洞洞的角落里,和蘑菇一样发霉。
 高中的班长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知怎么话题开始转移到我身上,他一脸兴味盎然又神秘地说:“你们不知道吧,虞听听喜欢过李明鉴!”
 虞听听是我们的班花,长得像某个清纯的新少数民族女明星。
 我推推他,说:“别开玩笑了,虞听听要是知道了肯定追杀你。”
 虞听听曾经一个造谣她被包养的男生在学校里打了一架,一战成名。自此没人敢背后逼逼赖赖。
 高考的时候,她漂亮的全校出名,所以自然走了传媒的道路,现在考去了电影学院。
 “诶还真不是,虞听听自己说的。高考后我们一起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说真心话坦白的。她说下次我还是看见你,让我告诉你。”
 大家的目光纷纷看向我,里面有八卦,有唏嘘,还有不理解。还有人撺掇我给虞听听打电话,让我们再续前缘。
 我觉得他们是喝多了在说胡话,便尿遁了出来。
 我没有加虞听听的vx,回想起来,已经记不太清她长什么样,只记得有一次夏天,突然下了暴雨,我把伞借给了虞听听。我说自己还有一把,其实我撒谎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是男生,淋个雨没什么的。
 在2月底,钟家的保姆联系我,问我方不方便在开学前一个星期,去给钟一帆提前补习这学期的内容,工资可以翻倍,而且要是住学校不方便的话,那一个星期可以住在钟家。
 她还告诉我不用觉得尴尬,家里平时就只有她和钟一帆。
 我想有钱人是很忙碌的,毕竟我到现在也没见过我的雇主,不过只要她按时给我发工资就行了。
 我提早回了学校,答应了补课的要求,但是回绝了住宿。
 假期补课的时间改成了下午,我在钟一帆的房间里看到了他的课表,早上是双语课钢琴课,下午补习数学和语文,晚上还有马术课。
 钟一帆说,我是他所有老师里最温柔的那一个,只要他求求我,就可以少做几道数学题。
 我说:“你要是一直偷懒,数学成绩上不去,我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钟一帆说:“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学数学,让你可以一直教我。”
 他还送了我一个新年礼物,一个伦敦大桥的钥匙扣,他说前几天他和爷爷奶奶去欧洲玩了,还告诉我去喂了天鹅和鸽子。
 他问我寒假里去哪里玩了,还问我有没有收到红包。
 我说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能收红包了。
 钟一帆说:“那做大人太惨了,我要一直做小孩,就可以一直收红包。”
 我说:“那你30岁还长这样,就没人喜欢你了。”
 我以为钟一帆会被我吓到。谁知他就毫不担心的说:“可是我有钱啊,哥哥说所有人都喜欢钱,所以也会喜欢有钱的我。”
 我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不该说他错了。
 但一想又觉得合理,在他的世界里,钱确实可以带来许多。我这个没有享受过金钱带来的利益的人,怎么好意思批评一个从小被物质光环笼罩的小孩呢。
 他的人生哲理就是如此。
 “李老师我跟你说哦。”
 他跟我分享秘密。
 “我有一个伯伯,他年纪好大了,但是哥哥说他有好多个老婆,他跟我爷爷一样老,可是老婆却像姐姐一样漂亮。”
 他童稚地看着我,这种下作的事,却被他当作一个无害的趣事一样说出来,有种荒谬的分裂感。
 我摸摸他的头发,说:“做题吧。”
 我从钟家出来,傍晚的天色已经灰暗,天空有种阴沉沉的明朗,我想着去附近的商场给钟一帆买个小礼物。
 毕竟他送了我一个可爱的钥匙扣。
 我想他应该喜欢机械类的玩具和模型。我第一次买这种东西,看着货架上的琳琅满目的模型和标签的价格咂舌。
 为什么这么贵!
 在逛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挑了一个小号的机械熊玩偶。
 我真是心疼我的钱包。
 想到过年的时候,自家的弟弟妹妹们聚众吃辣条,玩两块钱的炮仗,收到几百块的红包就兴高采烈的模样。
 怎么都觉得荒诞又有点无解。
 比任何数学题都要无解的人生参差。
 商场的一楼都是奢侈品的柜台,我看到了巨大的logo,想到了卡里的余额,犹豫了几秒,走向了店门口,有几个人在门口排队,我等了一会才进去。
 一个柜哥接待我,问我需要看首饰还是衣服包包。
 我说:“戒指。”
第9章 红灯
 在开学前的最后一次补课时,我把机械熊拿了出来,钟一帆惊喜地哇了一声,跳起来抱住了我的腰。说:“李老师我真喜欢你——”
 “的礼物。”
 我拍拍他柔软的头发,只觉得小孩子的头真好撸。
 为了表达他的快乐,他今天还特地送我下楼到门口,还帮我按了下楼的电梯。
 他说:“等会温温来了,我要跟她炫耀。”
 我说:“温温是谁?”
 钟一帆说:“我讨厌的同桌。”
 我说:“你为什么讨厌她啊?”
 “因为她很凶,会掐我。”
 我:“……”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拉开。
 我先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说:“哥哥,我们到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我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短发小女孩,她站在身量很高的男生旁边,像一只红色的胖小鸟。
 她看见了电梯前的我,还有钟一帆。
 睁大了原本就大的眼睛。
 “钟一帆!你是在等我吗?”
 “才不是,我在陪我的老师等电梯。”
 “噢,你怎么放假了还上课啊,你好可怜哦。”
 小女孩拉着身边的哥哥出来,电梯门合上,停在了这一楼。
 我眼神闪烁,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但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变成鸵鸟埋沙子。低着头只看到了他白色的板鞋和黑色大衣衣摆。
 我低着头按电梯,等门开了,绕开人进去。
 然后疯狂按关门按钮。
 直到电梯缓缓下降,我才发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太刺激了。
 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叶泊则。
 我磨磨蹭蹭地走在路上,走一步停几分钟。我既想着一会叶泊则会出来,我们也许会碰到,又想着他也许不出来,我是不是可以假装什么东西忘拿了回去。
 我被混乱的思绪搅得想要呕吐。
 就在我觉得时间都被无限放慢到像是要停滞时,我听见了一阵风从身后飘过来,迅疾地经过我身边,像是一个信号。
 一辆黑色大奔紧急刹车停在了我前面。
 我跟那辆车,相距五十米。
 我看着停下的车,原本沉寂的心又开始乱动起来,它四处碰撞,控制着我的四肢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车里的人是不是叶泊则,叶泊则是不是在等我。
 但我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我有种自寻死路的预感。
 在这个太阳落山,夜幕逐渐升温的傍晚,梧桐树的叶子一片一片落到地上,路灯还没有亮,我看到了开车的人,他显山露水的英俊,在夜色中迷惑心智。
 叶泊则转过脸,我感觉我的心理防线又一次被击垮。
 “上车。”
 他简单地宣判道。
 我双脚麻木几乎生根,心却扑通扑通地要飞过去。
 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暗河上,我站在决堤口,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那一刻我只生出了一个念头,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错过了就要等到明年。
 我可以错过一年又一年的雪,但是我想抓住叶泊则。
 我上了车,还记得系上安全带。
 车里有股叶泊则身上的香水味,像是薄荷味的木头,有点甜,又有点辛辣。
 叶泊则开出了小区,他没说话,也没看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直到我们遇到了第一个红灯。
 倒计时60秒。
 “去哪?”
 我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感觉到了手心的湿滑。
 我此刻应该说我要回学校。还应该说,让他把我放在一个公交站,我就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45,44,43……
 叶泊则坐在我身边,看着前面,我余光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中指上戴着一个戒指。
 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但也很好看。我看到了红灯的倒计时。
 30,29,28,27……
 “你去哪?”
 我听见自己颤抖地问道。
 叶泊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他似乎并不意外我这样问,喉结轻巧一动,说道:“酒店。”
 红灯闪烁,我看见他朝我侧过脸,眼尾的睫毛下垂,显得视线深邃又迷离,如同危险又漂亮的食肉动物。
 “怎么,你也想来?”
 我想他只是跟我开玩笑的。
 但是我却不知好歹地说道:“我想,可以吗?”
 身后传来了喇叭声。
 原来红灯结束,绿灯了。
 叶泊则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你想什么?”
 他问我。他坦然又好似了然一切地看着我。
 像是见惯了不同的把戏,有种淡淡的厌倦和耐心同时存在他的神情里,让他看上去矛盾又艳丽。
 喇叭声此起彼伏。
 我怕叶泊则再不开车,就要被人砸车窗了。
 于是连忙说道:“你先开车,我们挡道了。”
 我觉得我真是一个维护公序良德的良好公民,在这种时候都想着先遵守交通规则。
 叶泊则一踩油门冲了出去。我觉得魂都飞了半边。
 他降下了一点车窗,凉凉的风钻进来,缓解了我的紧张和燥热。
 我的脸又红又烫,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叶泊则把车停在了路边,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地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我不强迫人。”
 我紧张的要把书包带子捏烂。摇摇头说:“你没强迫我。”
 “我在床上不伺候人。”
 我感觉我的头都快要冒烟了,变成了一个摇头机器。
 “我……”
 我是该说我不用你伺候,还是该说我伺候你。我应该骗他说我经验丰富技术高超吗,如果看过片也算的话,要是脱衣服后他发现我什么都不会,会不会把我从床上踢下去。
 他会揍我吗?
 我的思绪像陀螺一样旋转。
 我看见叶泊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但是他只是咬着,仿佛是在等我回答。
 我拉开背包拉链,从包里拿出了打火机,送到了他面前,问:“你要点烟吗?”
 他看见我的动作,一挑眉。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别墅里,徐希洛也是咬着烟,看着身边的人为他服务。
 我不知道叶泊则是不是也要我帮他。
 但是我很想这么做。
 我的身体小心地往前,双手握着打火机,
 火焰在我们之间亮起。在叶泊则的鼻梁上勾勒出一片洁白的光斑。
 烟草呲拉燃烧。
 正当我要退回来时,叶泊则捏住了我的手腕。他没有用力,我随时可以抽回来。但是我像被施了咒语。
 我的喜悦如同火星,在黑暗里翕动。一股窒息感从手腕传到了我的四肢,我仿佛被丢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淹没我,而叶泊则的触碰,是我抱紧的浮木。
 怎么会这样……
 当我神智不清地跟着叶泊则进了酒店,直奔最高层的套房,叶泊则脱了黑色大衣,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毛衣的肩膀上有两个蓝色的徽章,他坐到了沙发上,又看向愣在那里的我,说:“要我帮你洗澡?”
 我连忙摇头,进了卫生间避难。
 浴室宽敞,还有一个很大的浴缸,我看着逐渐爬上水汽的镜子里的自己。
 觉得很不真实。
 像在做梦一样。
 我梦游一样洗完澡,在拉开浴室门前,深呼吸。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徐徐吹着风,很温暖,但不像浴室那么潮热。
 叶泊则坐在躺椅上,他洗过澡了,换了和我一样的浴衣,头发松软。
 我觉得自己如履薄冰。
 我走到了叶泊则身边,垂下目光,看见他几缕头发垂在眼睛前,看起来不那么冷酷了。
 但是这种慵懒带了危险又暧昧的暗示,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起了鸡皮疙瘩。
 我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叶泊则说:“坐上来。”
 他同手同脚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显得比他高一些,但是我更紧张了。
 叶泊则一只手按在我的背上,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脖子。
 有些痒。
 他稍稍扬起下巴,离我很近,我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他的眼睛很黑,就像是此刻的黑夜。
 我的手僵硬的放在他的肩膀,不敢用力,怕碰碎了这个离谱又让人心猿意马的美梦。
 叶泊则按下我的脖子,像是找到了通关密码,他拿捏了我的七寸,揉碎了我的软肋,我从钢筋水泥融化成了液体,我是游荡的水母,紧密贴合着他的身体。
 叶泊则的嘴唇,是软的。
 仿佛一块香甜的草莓蛋糕。
 我尝了一口,就又想再尝一口。
 他一节一节摸索我的脊背,我被钉在滚烫岩石上,一种陌生的感受交织着从身体里升起,我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摸到了光滑的水草。
 水草从我的手心脱离,擦过我的脖子往下。留下湿滑的痕迹,水流从每个空隙里钻入,将空气从我的肺腑存存挤压而出。
 我害怕这种没有着落的感觉。
 我小声地叫着叶泊则的名字。叶泊则的手指在指挥我,他用甜蜜的声音和目光欺骗我说道:“张开。”
 可是我已经张很开了。
 但是他还不满意。
 像个严格又吝啬的监工。
 终于到了他满意的时候,我才知道前面只是平静都是假象,我其实遭遇了海啸。
 我听见有小猫在叫,凄厉,沙哑,时而尖锐。
 我想我又出现了幻觉,海里怎么会有猫呢。
 我在颠簸的海浪里翻滚,折叠,颤抖。
 我不知道我叫了多少声叶泊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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