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成年后第二次穿西装。
第一次是在高中毕业典礼上,那个西装是我在学校附近的西装店租的,五十块一天,虽然被熨烫得干净笔挺,但是从领子袖口依然能看到很多穿着的痕迹,还有不合身的大小,就像是推销员。
所以我其实挺怕我像个推销员的。
但好在衣服给力,我从一个推销员变成了保险经理。
我们进场的时候,绿草地里的黑色长椅上已经坐满了人,比赛还没开始,还有很多人聚集着聊天,男人都穿着西装,女士都穿着裙子和套装,更讲究的戴着傻帽,仿佛从电视剧里走出来似的。
现场有很多的博彩公司,很多人在那里下注赌马。
叶泊则带着我过去下注,我看不懂英文宣传册,叶泊则告诉我下注有两种方式,一种是win,另一种是each way,前者只有第一名赢了赚钱,后者前三都可以赢钱。
在我纠结的看着小册子上的图片时,叶泊则已经买完了。
我诧异地问他买了哪个。他说不能告诉你。
然后给了我几张英镑,说:“又不是真让你来赚钱的,玩玩而已。”
我心想也对。但又怀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押了好几匹马,这样的话肯定有的马可以赢钱,只是赢多赢少的问题。
叶泊则看我小心翼翼地下注,笑着说:“还要不要多下一点?”
我说:“够了够了。”
我拉着他回到赛场边,等待比赛的开始。
每匹马身上都披着数字,我看到了我买的六号,眉心有一道白色的闪电,心想一定是一匹厉害的马。
我很好奇叶泊则下的注是什么。
但他不告诉我,说比赛结束就知道了。
我只好按耐着好奇心和期待,看到骑手们和马都站在了起点。
一声令下,所有马都飞驰向前。
我的6号跑到了最前面。
我激动地捏着我的票子,仿佛看到了英镑在向我滚滚飞来。
但是到了第三圈,6号马却渐渐落后了,1号马反而冲了上去。
我忍不住喊道:“快跑啊,加油啊!”
我身边的老外们也都在大喊着。
直到2号马冲出重围,首先跨过了终点。
嘘声和欢呼声同时传来。
我的6号马跑了第四名,而1号马则是第三名。
我失望的看向叶泊则,说:“没压中。”
叶泊则把他手心的票给我看,说:“我也是,宝贝。”
我们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叶泊则说:“为了不留遗憾,把带来的现金都花完吧。”
“什么?”
”赌马要all in才有意思。”
他带着我又去下注,把今天下午的每场比赛都买了。
他一点也不像我那么纠结,看哪个顺眼就买了哪个。
我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懂内行门道,不如也靠碰运气。
所以一个下午我们都在赛马比赛里,最后的两个人居然还赢了五十英镑。
我都不敢问叶泊则带了多少现金。怕自己心肌梗塞当场猝死。
“还好,没有输光光。”
“好玩吗?”
叶泊则问我。
“好玩。”
我对世界的认识又被叶泊则推开了一扇窗。
我忍不住说:“我现在有点分不清,是花钱的刺激,还是赌博的刺激了。”
第51章 五十英镑
我们回到了雨雾蒙蒙的伦敦,下午阳光明媚,傍晚却阴雨绵绵,仿佛是两个世界,路面湿漉漉得像是裂开的玻璃,路上的人却大多没撑伞,天空阴沉笼罩着幽暗的古堡,红色的双层巴士有条不紊地穿梭在马路上,摩天轮一动不动,时光似乎静止在这一刻。
“叶泊则,明天去坐一下摩天轮好不好?在上面看落日一定特别美。”
我收回向外的视线,望向叶泊则的侧脸。
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如同一支射出又无法回头的箭,我看不到它要去哪里,但是惊觉自己快要开学。
“好。”
我们路过了一处林荫茂密的红砖墙,高大的榉树在细雨中像沉默的巨人。后面是一幢幢灰白色的高楼建筑。
叶泊则直接偏离了马路,开进了树杈小道。
他停在了路边,说:“你不是想来我学校看看?我学校就在这里。”
其实刚刚我就隐约有预感了。只是这预感被证实,让我心花怒放,一下子觉得天都比刚才亮了几度,我贪婪又羡慕地看着窗外的场景。察觉到雨并不大。
问:“可以下去走走吗?”
“走进去有点距离,去里面再下车。”
他说着便往前开。
我看到了白色的如城堡般宏伟的建筑展露在我面前。
建筑前是修建过的大片草坪。
我下了车,闻到空气里是草地和雨水混合的清新气味,偶尔有几滴雨水砸在我的脸上,但我完全不介意。
叶泊则看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把拉过我,往走廊里走。
走廊里面的陈设便现代了许多,每个教室前面都写着功能,现在大概没开学,几乎没什么人,只是偶尔也能看到几个高大的青年背着包走进走出。
叶泊则带我去了他要上课的教室,大礼堂。
我牵着他的手问:“你怎么都知道在哪里呀?”
叶泊则说:“前两天来过,就是你和river逛街那天。”
我“噢”了声,说:“原来是这样。”
我们走到了一块纪念塔碑上,背面刻了很多的名字。
我大概看懂上面都是一些知名校友和奖学金赞助者。
叶泊则突然指着一个名字,告诉我:“这是我爸。”
我:“啊?”
我上前仔细看了看,看到了字母fuju ye。
“叶复举。”
叶泊则告诉我。
“有个复举助学金,就是我爸公司赞助的。”
说实话,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非常温文尔雅的儒商形象。又想到了叶泊则年轻漂亮的妈妈,还有光鲜亮丽的他。
一家三口都仿佛是含着金钥匙活在世上,不但有钱,还心肠好。
“叔叔帮助了很多人,很有意义。”
叶泊则看向我,说:“这就开始拍马屁了?”
我微微脸红,说:“我真心的,没拍马屁。有时候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帮助,对接受帮助的人来讲,可能是一个人生的转机。”
“也许吧。”
叶泊则淡淡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在离开之前,我央求叶泊则帮我拍张照。
就站在白色建筑的主楼前。
虽然是阴天,还飘着小雨。我有点伤感,但努力挤出笑容。
我觉得这是我笑的最用力的一次。
叶泊则拿手机帮我拍了两张。
因为光线不好,加上背景也是灰白的,拍出来很诡异。
叶泊则瞟了眼,说:“李明鉴,你闭眼更像鬼片了。”
我辩解道:“我是在笑,我睁着眼的,你看。”
我把照片放大给他看。
叶泊则看也不看,上了车,说:“我怕做噩梦。”
“梦到我就算做噩梦了嘛……”
我嘀嘀咕咕地念道。
“可我梦到你都算是美梦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人生中第一次拍这么多照片,谢谢你,叶泊则。”
叶泊则听了,沉默了一瞬,眉宇间拐过一丝别扭,又平静地说道:“李明鉴,你还是学不会,谢谢不只是要嘴上说的。”
我疑惑了几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意思。
叶泊则发动了车子,但一直没开,我踌躇地看着他。视线飘到了被逐渐密集的雨水铺陈的玻璃窗上。
仿佛天然的屏障,将我们阻隔在这个小小的世界。
我一鼓作气地说道:“那你闭上眼。”
叶泊则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停在白皙的脸上。如同夜幕覆盖在了洁白的大理石建筑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叶泊则感觉到了,疑惑地睁开眼,看到手心里有一个爱心。
——是刚刚在路上,我用赢回来的五十元英镑折的爱心。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小小爱心,神情从散漫变成了复杂,复杂中又染上了一丝荒谬。
“我想……把幸运送给你。”
我声音不稳地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不缺这一点点小幸运,可是我这五十英镑让我很开心,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那你怎么不留着?”
叶泊则慢悠悠地问我,把钞票捏在指尖。
“我没你想得那么长情,今天的事,说不准明天就忘了。你给了我,我也只是会丢在哪个角落里。”
就像那枚玻璃瓶里的戒指吗?
我蓦地想到,感到自己只是走上了重复命运的车轮。
“你可以丢掉……”
“不要告诉我就好。”
我垂下眼,听着自己干涩的声音。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落泪。
“不生气?”
叶泊则忽然反问。
我点点头。
心想生气是因为知道有人会哄自己,因为知道对方很爱自己,所以可以拿乔。
可是我有什么,我有的不过是听话和傻气。
我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喜欢上的事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就是会一败涂地啊……
“脾气这么好啊宝贝,我都不舍得当坏人了……”
叶泊则叹气道,把爱心夹在了香薰盒底下。
“那你会丢掉吗?”
我眼神灼灼地问他。
“我留着……留到我结婚行了吧?”
“……那——也行。”
我暂时被安慰到了。叶泊则结婚,至少还要四五年,有个物件,也算是有个念想。
我自欺欺人地想。
可是伦敦的雨,说来就来,却迟迟不肯离去。
我惆怅地看着窗外阴霾密布的天,街上行人撑着伞来来去去,风吹得旗帜在雨里飘摇不定。
我回想起刚来的那天,夕阳红的像熟透的溏心柿子,汁液流了半张天空。
我心想这雨忽大忽小,就算去做摩天轮也感受不到什么乐趣。
我吃了点东西,又蔫蔫地回到床上,查看机票信息,又翻看了这几天拍的照片。
只想时光倒流,再来一次。
我刷着朋友圈,看到了虞听听发的照片,点了个赞。
就收到了虞听听的消息。
一条鱼:你那里是早上吧?
我:是的。
一条鱼:玩得开心不?
我:开心。(转圈)
一条鱼:图片。
我点开就看到上写着距离暑假结束已经不足72小时。
我:……
一条鱼:那你怎么朋友圈都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骗去缅北了。
我于是发了几张风景照给她。
一条鱼:我想看帅哥。
我偷偷看了眼旁边睡着的叶泊则,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另外半张脸。
于是拿起手机迅速地拍了好几张。
虽然角度奇怪,但是叶泊则睡着的时候,有种婴儿一样的宁静。
我忽然就不想看手机了,也不想睡觉,而是翻过身,安静的看着他的脸。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再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口渴,卧室里透进来的光更亮了些。
我捂着眼睛,紧紧闭了一下,又睁开。
把昏沉的瞌睡虫赶跑,发现叶泊则离我很近,近到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忍俊不禁,心动地去摸他的脸。
在他脸上没划两下,就被抓住了手。
叶泊则闭着眼说:“几点了?”
我看了眼时间,说:“10点。”
他含糊地恩了一声。
好像又要睡过去。
我动作很轻地下床去看客厅。
打开窗,潮湿又凉爽的风吹了进来。
雨停了。
我的庆幸还没维持多久,没过半小时,又开始下雨,我拿了一本放在书架上的图画书看。
应该是给小朋友看的,大幅的彩色插图,和寥寥无几的单词。我一边看,一边剥巧克力吃。
忽然听见卧室那里传来动静。
抬起头就看到了叶泊则一边打哈欠,一边朝我走来。
他靠过来时,身上还带着被窝里暖融融的香味。
“在看什么?”
他雾蒙蒙的声音,如同今天雾蒙蒙的天气。
但此刻我却只有心软。
我向他展示了硬皮封面。
“随便看看,你要起床了吗?”
“怎么不叫醒我?”
他揉着我的头发,又把我抱进怀里。
“你不是讨厌别人来吵你睡觉嘛……”
我说道。
“恩,真乖。”
他亲了亲我的脸,宠溺地说:“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好。”
叶泊则带我去了伦敦眼附近的一家空中餐厅,玻璃式的穹顶笼罩在头顶,餐厅里摆放着很多高高低低的植物,透明的建筑和高度使餐厅的视野变得极为开阔,往外面看,就可以看到了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但又不全是灰色的,蕴藏着金色和白色的光,给人一种随时会雨过天晴的信号。而当我低头看,便可以看到整座城市都仿佛被缩小了,只剩下还算高大的摩天轮在缓慢的运行。
我们吃完饭便去坐了摩天轮,没想到下雨天排队的人也很多。
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它有这么大,这么高。
进去前,旁边有一块告示牌写着转一圈的时间是30分钟,所以请不要在里面跳舞,或者脱衣服,上厕所,否则他们会要求赔偿相关损失。
我带着不能理解但尊重的心情上了摩天轮,门一关上,就感觉到自己在缓缓上升,因为速度慢,所以在里面坐的很稳,我一低头就能看到下一个包厢里的人。
心想真有人会在这里脱衣服上厕所吗?
而当我们越来越高时,雨点砸向玻璃的速度变急变重,每一下都能听到啪,啪,的声音。
好像小锤子在砸似的。
我问叶泊则:“要是这玻璃突然裂开了怎么办?”
我低下头看脚下的城市,觉得自己摔下去一定变成了一张碎尸万段的肉饼。
“你裂开了玻璃都不会裂。”叶泊则敷衍地安慰道。
“……”
我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说:“你以前来坐过吗?”
“恩。”
他转头看我。
“小时候,四五岁吧大概,伦敦一直都这样,就连天气也差不多。”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和现在像不像?”
“两个眼睛一张嘴,和你一样。”
叶泊则笑道。
我正郁闷他不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就发现远处的天空里,一团团的金光在云层背后绽开,同时又有一道暗淡的彩虹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像是褪色的颜料,陈旧又斑驳,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妨碍它的美丽。
因为彩虹,本身就是美丽。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在我们前一个的包厢,刚好到达最高点,摩天轮会短暂地停留几分钟,我居然看到了一场求婚。
我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地,拿出了戒指,金发的女主不敢置信地捂着嘴,两个人对视着,直到她戴上了戒指,拉着男子站起来激动的拥吻,我隐约听到了周围的包厢里传来的欢呼和鼓掌声,往四下一看,吃瓜的不只是我们。
“好浪漫,希望他们一直幸福。”
没想到电视剧的情节会被我碰到。我看向叶泊则,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他会感动吗?会觉得眼前这一场景很美好吗?
会像我一样,觉得羡慕又可惜吗?
但是眼眶湿润的我,只看的到叶泊则倨傲的下颚线,他似是察觉般,低头,眼神冷淡地如同窗外的雨滴落到我的脸上。
“李明鉴,看到那里是什么了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看到了一栋低矮的灰色建筑。
“city hall,每年去登记的人很多。”
他又指了另一个更醒目恢弘的教堂。
“royal court,每年去离婚的人也很多。”
他的话现实又冰冷。
我感到一种像灌木丛般匍匐的难过在身体里生长。
“但是也有人,可以做到相伴一生的。”
我牵住了他温温凉凉的手指,希望他可以感受到我的感受。
“你还记得我们去看赛马的时候,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在我们旁边,他们不就是做到了相伴一生吗?也许中间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只要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就能走到最后。即便是,真的分开了……”
说到这里,一阵悲伤涌了上来。
“也会记得所有美好的回忆,就像,我会记得……”
“那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宝贝。”
叶泊则弯了眼睛,笑却不达眼底。
“不过我相信你会记得我。”
他凑近我轻轻一吻。
我闭上眼战栗地想,那你呢?
你也记得我,好不好?
下了摩天轮,天空居然开始放晴,虽然没有看到太阳,但是天空的明度一下子上升了,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橙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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