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立刻吃痛得面目狰狞。不是梦?不,不一定!他之前在那些梦里也能亲身感受到痛感,所以这里也有可能还在梦里!想到这里,他一个翻身下了床焦急地寻找着他想要的、能够证明他依旧在梦里的确切证据。他晕倒前是见到了客厅里的那些尸体的,他要去客厅,客厅!
他快速地拉开门跑下去,旋转的楼梯随着他的剧烈踩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自上而下从高到底从近到远。城堡此时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黑得瘆人,一个不小心就有踏空台阶跌下去的可能,可这些李观他全然已经顾不上啦!他现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验证,他要验证,验证......
可他越心急这楼梯越长,他不断地在楼梯上跑着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终于重新踏到了坚实平坦的地面,可四周却依旧一片漆黑。李观想要找到控制开灯的开关,靠着墙壁走着摸索着,可却始终找不到记忆里的那个开关器。
他的心也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慌张,他得找到开关,他得找到尸体,他得亲眼看到那几具尸体,他得亲手触摸到那些尸体!
可除了他越来越疯狂响亮的心跳,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自己在黑暗中潜行的身体,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甚至连他伸出去摸索的手都看不到了。
这个念头如同平地起惊雷,吓得李观顿时冷汗连连,他慌忙地回头,想要再看看他身后的楼梯,哪里还有楼梯?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在他眼前铺开。孤独就从这些黑暗里悄然钻出来了,直往他的脑门、他的嘴巴、他的骨头里钻.....
“扑通、扑通、扑通”
“呼.....呼......呼.....”
他的心跳和呼吸声想一把把重锤,他那敏感又脆弱的神经几近要被折磨烂了。
他茫然地看着天,只有无边的黑暗回应了他,他再低头想要寻找地面,才惊讶发现自己早就悬在了黑暗里,地面、地面说不定都是他臆想出来的玩意了。
突然他的眼前有团亮光一闪而过,他心中大喜过望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般欣喜地跑过去,生怕那道闪电般的亮光也彻底消失在眼前。
亮光不久还是彻底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悲伤,黑暗快速地如潮水般褪去,一片片一排排的烧得正旺的蜡烛由远及近温暖地包围了他。还不等他弄清楚这些蜡烛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一群群手捧白蜡的人朝着他缓缓地走过来。
哪怕蜡烛的火光烧得那样的亮,他始终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这些蜡烛将他围成一个圆圈,他就正处在圆圈的中心。那些人在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了。然后,这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就齐齐跪了下来,将蜡烛高高举过头顶,整齐划一的呼唤着些什么。
他努力想要听清楚,但那如大浪般的声音从他身上压过却没有能真正进入到他的脑子里。他现在怀疑自己脑子里是不是有语言屏蔽器。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喊,所有人齐齐地把蜡烛狠摔到地上,火光就这样满山遍野的蔓延开来,直直烧到他的脚下,像蜿蜒爬行的蟒蛇,又像气势蓬勃吞天巨像,那火走过的地方,竟然绘制连接在一处,行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还不等他看出来是什么图案,火已经直直朝着他身上袭来——
“啊——”
在被火光吞掉的最后一秒,李观终于看清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啊!”
李观惊叫着醒过来,后怕地摸了摸额头,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沾满了血的剪刀!
“啊啊啊!!!”
他直接将剪刀甩了出去。
“怎么了?弗拉基米尔?”坐在一旁的伊万赶紧上前焦急询问,显然是他把昏迷倒地的李观抬到沙发上并且在一旁照看的,“又做什么噩梦了吗?你满头都是汗。没事,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梦而已。不用害怕了,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他轻声地安慰着,李观大口大口喘息一边去看伊万。他呆愣楞地听着伊万嘴里吐出一些安慰的词汇,又呆愣楞地转身去看周围的环境。
是正常的、明亮的古堡,不远处还躺着三具围满了蜡烛的尸体。
伊万见他盯着那些尸体,惆怅又悲伤地说道,“后头就会有人过来把他们尸体都搬走,我开了一扇窗户让风进来,”随后他又看向李观,“你也穿多穿点衣服,你的身体也才刚好,不要因为她们太悲伤了,她们已经摆脱了苦难回到真正幸福的地方去了......”
“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李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万,猝不及防地问出这样一句。
“什么图案?”
“你知道的那个图案,”李观肯定说道,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似乎要从对方的脸上发现出什么蛛丝马迹一般。伊万脸上出现迟疑的神色,他便如同逮到了证据般斩钉截铁道,“你一定知道,不要想着岔开这个话题。”
伊万把脸扭过去重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塔季扬娜手心里有这个图案,娜娜手心里也有这个图案,还有达丽雅,她的胸口有这个图案——所以也别想说什么是她们随手画上去的,画在这样特殊的身体部位里,这样的图案一定有意义,你也不要想着用别的什么话骗我,我知道这是丹尼尔留下的,我都知道、都记得!”
李观越说越激动,他的眼睛都有一团火在灼烧,嘴巴如同魔怔了般倾力向外吐露着自己的一切一切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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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互动:
李观同学最后命运如何?
A:死了
B:活了
C:半死不活
D:未知并给请出自己的答案
第96章 第十夜
他现在什么顾不上了,李观心想。要个答案,他非得要个答案。今天不管怎么样,伊万都得给他个答案出来,他别想着逃开这个问题,现在他李观也不可能再给对方逃开这个话题的机会,他不会让死亡降临在自己头上的.....
“那你也该坦诚的告诉我,你是怎么烧了那些书的吧?”伊万开口打断了他逐渐走向疯狂的想法。
“不是我烧的。”李观一口否决。
“那我也不知道关于图案的一切。”
伊万采取了同李观一般的咬死不承认策略。两个心照不宣地沉默地面对面坐着,身体都瘦弱得仿佛游魂,可颜色迥异的眼睛里却闪着同样炯炯的精光盯着对方,这一刻他们仿佛是隔着镜子在望着自己。
隔着镜子.....李观莫名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但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驱了出去。因为对面的伊万率先移开了视线:
“书不该被烧的,烧了书又有什么用......”他喃喃地说道,忧伤惆怅的视线重新放回到屋里的三具尸体上,“她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注定了——可要是书还好好的在的话——”
“她们能多活几天?还是几年?”李观突然阴恻恻地打断他的话,这样的直白露骨的话比屋外的寒风还要冰冷,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就连李观本人在说出这样的话后也不由得一惊,自己怎么能这样出口伤人?
伊万从最初的惊讶中缓和过来,垂下眼睛借着李观的话平静地给李观找了台阶下:“她们原本身体也不好,是没几年了。”
说罢他又重新沉默了,他不再说话了。李观的心里内疚却慢慢胀大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样的话,可确实这一家人把自己折磨得够呛,自己这样不过是讲述平静下的事实而已,这一家的人注定是会死的.....他的内心思想快速地跳跃着,试图找出各种观点佐证自己无罪,佐证自己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可越是在脑子里进行各种辩白,他的思想越稀薄,他的愧疚越沉重,到最后,他坐立难安了,屋里沉重的寂静成了燃烧得正旺的炭火,他被烤的脸颊发热浑身滚烫了:
“......其实书放久了碰上些易燃的粉末自燃也是正常的......书这些东西还是应该勤晒勤翻,塔季扬娜屋里的书满是灰尘......”李观喃喃自语般絮叨着,语序混乱语法全无,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东西出来。他想起自己偷用磷粉作案的过程,又微微摇晃着脑袋迅速把这些回忆压了下去。大概他是热糊涂了。
伊万却抓住了这一瞬,他的眼底倏然闪过一抹亮光,但只是极快的一瞬,很快眼睛又恢复了那样的悲伤和平静,他顺着李观的话说着,“是啊,达丽雅年纪大了,总是忘记打扫,她又是老人,算我们的半个母亲了,我们也不可能辞退她。她已经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了,对于勤打扫这种话我们也不好开口,而我么.....”他说到这里极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图案,是我母亲的一个孩子,我的二哥创造的图案,据二哥瓦列夫说也不是他创造的,而是他从那些被烧掉的书中发现的。现在书烧了我也没法证明。”
李观心虚地呼吸,用鼓起来的皮肤去感知被藏在衣服里的那个封面。
“我们现在都不愿意提到瓦列夫,他做了一些令人唾弃的事情害死了很多人,而他最后却仿佛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了,又几年前的一天重新回到了城堡,你知道的,我们当时都对他的到来很惊讶,那样消失了那么多年,我们都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回到城堡时衣着破烂,身体很差,说话时只剩下一口气,对他在外游荡的事情一概不谈。第二天就在这个城堡里病死了。”
说到这里伊万换了口气,显然一下说出这么多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极其困难。李观看着这样一个纸片儿般的人物,莫名心头涌起愧疚和.....一些心疼。即便他很不想承认。即使他们之前说话还在针锋对麦芒。即使他内心已经做出要决一死战的决定。但他还是起身去找了水壶给伊万倒了杯热水。
“完全用不着这样,我不习惯喝热水......”伊万吃惊地表示感谢,身体却没有拒绝,起身接水杯的时候两个人手叠在一起。李观知道伊万肯定是故意的。伊万却也就是一副坦然地样子握着他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任凭塑料水杯的温度把他们的手烫红。最后还是李观先借口水烫主动拿回杯子的主动权,把水杯放回到桌子上。然而他烫红不止有他的手心了。
“瓦列夫是用那个图案害的人吗?”他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那只是个图案,又不是毒药,怎么害人呢?”伊万苦笑了下,“只有思想会害人,走错了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瓦列夫就是动了不该有的想法,才把自己把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搭进去的。”
好像谈到这些事触碰到了伊万内心的旧伤,李观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挪动了一下,顺便将水杯推到伊万的面前。
伊万盯着水杯口移动的雾气,以前的那些事就在朦胧的水雾里展开了:
“准确地说,塔季扬娜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大哥伊戈尔和姐姐丽娜的孩子......是的,吉娜得这样的病就是因为近亲结婚的原因。我跟哥哥姐姐们年龄差得大,我记事的时候他们正值青春年华。伊戈尔和丽娜都和在大饥荒中去世的母亲很像。达丽雅经常这么说。而瓦列夫则长得和我那位舅舅,也就是列夫一模一样,这让达丽雅极其讨厌他,后来连带着伊戈尔和丽娜都憎恶他。”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自己到现在也不能说清楚。”伊万顿了顿说道,“只是心中隐约有些猜测,比如列夫天生疾病缠身,行动迟缓,智力低下又暴躁野蛮,他又是妈妈的孩子,很可能也是兄妹不伦之恋的结果......”
第97章 第十夜
伊万声音有些低,这样家族的丑事让他难以启齿,哪怕是选择了最委婉的表达发音也常常含糊不清,话题有时跳跃得李观甚至跟不上,只能坐得离对方更近一些以免漏掉什么信息。
伊万注意到他的动作,颔首思考了一下也向他靠近挨着坐,“是有点冷吗?需要毯子吗?”
李观摇摇头,“没事,就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现在可以了,刚才讲到......”
“哦,是我的哥哥姐姐们之间的故事。”伊万微微仰头似乎在思考那些遥远的事情,“瓦列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是不受家里人欢迎。他常年最后上桌吃饭,最后上床睡觉,然后又要赶在所有人都没醒来之前起床,以便他好能提前用上浴室。要不然等丽娜和伊戈尔起床后,他就只有等待的份儿了。他自己后来对我说,他是家里游荡的鬼魂。”
“这个说法是准备的,相当准确。他后来成为了缠绕所有人的鬼魂,断送掉无数的人的性命。从我母亲去时后,整个家里的人再也不愿意跟镇上的人打交道了。达丽雅也总是向我们诉说着外面世界和人的可怕,这让我们的童年世界仅仅局限在城堡这一方小天地里。在我刚学会跑步跟上哥哥姐姐追逐打闹的脚步时,他们三个人早已经像是枝头的青苹果的,鲜嫩青涩,一点微小朦胧和热情就能让他们走向成熟。”
伊万讲到这里,眼睛又看向了李观。他的头微微侧歪着,深情专注,蓝色的瞳孔用着那样幽深难辨别的视线凝视着他。李观一时间如坐针毡,手足无措,最后完全只当做那样的视线不存在,只盯着桌面上的水杯发呆才侥幸躲过去。
伊万很快又移开视线重新讲述着故事:“丽娜和伊戈尔在平日嘻笑打闹形影不离中相爱了。这样的爱情是晦涩的,是朦胧的,是隐秘的,哪怕它偶尔给两个人带来甜蜜,但是只存在于深夜里的甜蜜终究是不长久的,太阳一出来,痛苦就降临了。达丽雅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伦爱情,这让这位正直的女性愤怒异常。她不断逼问丽娜自己是否遭到了欺骗和背叛,就像我们的母亲那样。丽娜否认了,但是达丽雅并不相信。她采取强硬地措施分开两个人。最开始是给他们关到不同的房间,后来发现根本不可能,于是她狠了心把伊戈尔赶出了家门。”
“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一场悲剧。事实上却是,她加速了这场悲剧。因为在一个夜晚,丽娜也逃走了,她去追寻伊戈尔了。”
伊万说到这里沉默了。长久的沉默。李观也静静地在一旁等候着。他在等待他需要的答案。
伊万还是端走了那杯水捧着喝了一口。他需要口热气缓一缓。“丽娜一离开,瓦列夫也借口要找回他们离开了城堡。为什么说是借口,因为伊戈尔和丽娜的爱情秘密的败露就是他告的密。他的心理早已经和他扭曲佝偻的身体一般不正常了。他对伊戈尔和丽娜又恨又爱,他见不得他们好,他总想着时刻报复他们。即便对方是他的亲人。”
“他内心也不是真的想要找回私奔的情人,而是要想办法拆散他们,或者折磨他们。这些是后来逃回来的丽娜告诉我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我和达丽雅日复一日的呆在城堡里。达丽雅不允许我去镇上读书,靠着剩下的那些钱请了老师来家里教导我。她可不想我因为接触了外面的一些人也放弃了城堡,彻底地离她远去。突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怀孕的丽娜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叩响城堡的大门。”
“她向我们讲述了一切,一边讲述一边请求达丽雅和上帝的原谅,原谅她的无知、自私和鲁莽。她讲述自己是如何跟随着伊戈尔组建家庭在外闯荡,又是怎么开创了自己的事业,而那昙花一现的美好生活又是怎么被瓦列夫破坏变成泡影。在讲到瓦列夫的时候,她又恐惧又愤怒,最后在惊惧中产下了一个小女孩。”
“是吉娜?”李观抢问道。
“是的,是吉娜。吉娜这样的出生注定了她一生不会有任何幸福和平静。她从出生就带着那样的疾病!”伊万说道这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想要斥责,可又不知道该把罪责怪在谁身上,只能把嘴巴抿得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李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伊万的肩膀骨头突出得吓人,只是几下轻拍就硌得他手疼。李观不喜欢这种感觉,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伊万朝他挤出个笑表示感激。“罪魁祸首瓦列夫,谁都想象不到他能做出来那样凶恶的事情,他从城堡走了以后,竟然靠着自己在城堡里学习到的一切去糊弄人,他自己搞起了宗教当起了上帝!”
“当上帝?”李观心头一惊。
“不错,他创立一个邪教。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宣传自己可笑无知的那一套理论,让那么多的人相信他,追随他,拥蹙他。那些疯狂的信徒,为了向瓦列夫表示忠心,竟然联合害死了伊戈尔,而丽娜还是苦苦挣扎最后逃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