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雨季可能会泛滥洪水淹没河岸,但这又哪里难得倒希尔格纳?
在连接着各个河域的摩揭陀建立起城市的话,这里一定会成为一个繁华又热闹的商业之城。
这个开局比希尔格纳预料中的好太多了。
“政事外交上由你来主导,内务就交给我吧。”希尔格纳对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说道。
马嘶当然也已经知道了希尔格纳和黑公主结婚不过是做做样子,在黑公主有意地讨好下,很快忘记了那份抗拒和排斥,也愿意听从黑公主的指挥了——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希尔格纳在黑公主的身后压阵。
“交给我?”黑公主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拒绝,“但比起我来,你来做不是更好?”
黑公主已经看出了希尔格纳对于处理政事的游刃有余,将这个国家交给希尔格纳治理,比其实没有多少经验的她来治理要好太多了。
“但这是你的国家,般遮丽。”希尔格纳轻声说道。
“你向我求救了,我也回应了你。如果我将一切都揽在身上,你所想逃脱的命运兜兜转转还是发生了。”
黑公主想要逃脱那被当做男人附属品、战利品、与奖励的命运,她不甘心自己只是男人们传奇的一个名字,一个衬托他们有多么勇猛的背景板。
希尔格纳当然可以全揽大局,一手操办,但所有的荣誉与称赞还是会落在作为般遮丽丈夫的希尔格纳身上,黑公主依然只是希尔格纳身边的附属品。
唯有她走出身旁男人们的阴影,来到众目睽睽之下,才会让人意识到,般遮丽并非谁的附属品,她的风采与实力亦是不容小觑的。
“我会教给你作为一国之主所需要的狡猾和计谋,但你将要面对着的,恐怕是无数的非难和难听的议论。”
在这片土地,女性的地位低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就算是首陀罗,男性也要牢牢压在女性之上。
一旦生出了女孩子,那么这意味着这个家庭在嫁出这名女孩时,需要给男方家里一大笔嫁妆。
对,嫁妆并不是给女孩傍身的,而是交给男方家庭的。
这样古怪而畸形的习俗使得弃女婴、溺女婴的行为屡禁不止,直到贵族们发现女性越来越少,而底层的男性因为娶不到妻子又开始暴丨动起来,才开始下令严禁抛婴溺婴,被发现的人不仅得付出高昂的罚款,而且还得承受牢狱之灾。
那么婆罗门和刹帝利的贵女应当会要舒服不少吧?
不,即便是高种姓阶级的女性,也依然是压迫重重。
贵女们固然不必操心嫁妆,但一旦她们嫁出去,那便是男方的‘财产’了,如果娘家人好心,或许还会施以援手,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习俗却又鼓励她们高嫁来提高自身的阶级,但如果让一名高种姓的男人迎娶自己,就不得不付出高昂的嫁妆——即便嫁过去了,高种姓的丈夫也有可能为了和嫁妆谋杀妻子。
高种姓的女子不可嫁给低种姓的男子,嫁了的女性一家都将被同阶级的人所唾弃驱赶。
种姓和畸形的习俗形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锁链,沉重地压迫在每一个底层人民的肩膀上——尤其是女性。
那些受到压迫的男人反过来压迫比他们更弱的女性,确保了上层统治者权利不会受到威胁的同时,也将矛盾转移到了底层人民与男女性别对立之中。
哪怕般遮丽贵为公主,但在某个尚未发生的未来里,也只能落到求救无望,被当做般度五子的所有物赌输给难敌羞辱的境地。
而现在,希尔格纳要让般遮丽去抛头露面,去站在明面上和那些狡猾的国主们周旋外交。
“唯有这样,你的国民才会承认你。”希尔格纳的声音近乎叹息。
“而一旦我出面处理政事了,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你也依然只会被认为是我的附属品。”
希尔格纳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黑公主,虽然心疼,但他也必须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清楚。
以希尔格纳的能力,将这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过是小事一桩,但这样一来,摩揭陀的主人就会是他,而不是般遮丽了。
他当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而他和般遮丽也不可能有后代,那么好不容易建设出来的国家没有继承人,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但黑公主的身份注定了除非她是女王,否则哪怕希尔格纳死遁,她也不得另嫁或者纳面首——破坏了固有习俗所带来的非议与孤立可是难以承受的。
种姓制度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毒瘤盘踞在这片土地上,吸吮着每一个被压迫者的血肉。
黑公主在深思熟虑后,马上就做出了选择。
“请你教导我该如何做一个国主,希尔格纳。”
黑公主朝希尔格纳行了一个礼,并非是妻子对丈夫的,而是学生对老师的。
希尔格纳微笑了起来:“我的要求可是相当严格的。”
“那正如我所愿。”黑公主也坚定地说道。
比起希尔格纳曾经教导过的某些学生,黑公主要好上太多了,不仅用心刻苦,而且还会举一反三,以让希尔格纳惊讶的速度迅速成长着。
不管是和那些因为她女子身份明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却不屑一顾的官员周旋,还是以国主的身份与毗邻国家外交的沉稳与理智,都让希尔格纳刮目相看。
但问题也很快暴露出来——他们可以用的人手严重不足。
毕竟对于教育被婆罗门和刹帝利垄断的这个世界,想要一个能够听明白上级命令、并且忠诚实行、不随意解读乱揣测的官员,实在是太艰难了。
即便是希尔格纳提早数年做好了准备,培育出了不少人才,但相比起这个广阔的摩揭陀国,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看,而且原本盘踞在摩揭陀土地上的官员又都难以胜任新的制度,许多压迫底层首陀罗的官员都被般遮丽找合理的理由拖出去斩了。
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人手全都身兼数职,但这样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好几个。
黑公主的女子身份固然是一大阻碍,但同时她作为女王求贤若渴的名声传遍其他的国度后,反倒是吸引了不少前来投奔她的人。
虽然这些人能力参差不齐,但比最开始明明计划都已经写好了、却因为可用的人手不足导致迟迟无法开展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这些人的观念也很好看穿:一个女人懂什么治国,他们只要成为了摩揭陀国的朝臣,再哄一哄这个曾经的第一美人,岂不是高官厚禄就轻松到手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够成为女王的裙下之臣呢!
什么?女王有丈夫?让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的家伙,肯定是个软脚虾、孬蛋!
尽管这些人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人才,但碍于人手实在不足,黑公主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他们收了下来。
“我当然不可能把重要的职位给他们。”
黑公主——或者该说般遮丽女王冷笑着道。
这数月里浸淫在政事之中,她的气势与威压愈发地厚重了,和曾经还在闺中的少女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无妨,千金买马骨,而且刚好宣传教育的歌谣与教材还缺了些编纂抄写的人手。”
当然,般遮丽对于信任的部下和同盟者是直言不讳,但对于这些投奔到她麾下的人,自然是给他们画了一个香甜的大饼,又送了几顶高帽子,就把他们哄得团团转,相信这是无比重要、又可以青史留名的重要之事,亦是自己得到高官厚禄的考验,各个干劲十足地行动力起来。
这其中的可用之才自然会被挑选出来去担任合适的职务,但如果半桶水都没有,那恐怕就只能做这种简单的抄写工作到死了。
而马嘶和迦尔纳作为般遮丽的将军,带领着的队伍和军队护卫着这个被诸国所垂涎着的新生国家。
自从般遮丽是摩揭陀女王这个消息传开后,马嘶和迦尔纳几乎是三天两头就能遇到前来攻打劫掠的‘匪团’。
不因为其他,仅仅因为般遮丽是摩揭陀的女王而已。
因为这些高贵傲慢的男性意识中,和女性扯上关系的,都与柔软、弱小有关联,而柿子挑软的捏,是谁都想要在摩揭陀上咬下一块肥肉,好丰富一下自己的腰兜。
土地贫瘠?河流湍急?没关系,反正他们想要的也不是土地。
黑公主出嫁时他们可是都看到了,那一长条送嫁队伍里的金银财宝简直闪花人眼,令人垂涎欲滴,如果不是碍于护送嫁妆的士兵们那锐利的长矛和坚固的盾牌,只怕黑公主的嫁妆还不到摩揭陀就会被抢光了。
现在黑公主在摩揭陀建国了,原本碍于黑公主父亲强大的国力而打消的念头,在耐心观望了一段时间后,又旧灰复燃了。
只是这种想法,在遇到实力强大,又被希尔格纳用先进的操练方式训练出来的马嘶和迦尔纳完全碰壁了。
而一旦想要硬来,就会把城内的两大煞神给引出来,最后被耀眼的黄金之枪和炽热的转轮之剑给追得狼狈逃亡。
哪怕是用法术隐藏了身形,也会在进入到内城时被发现,然后甚至可能被王宫的女侍卫长给打得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