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涂苒掀开帘子一角,低声道,“我们去找了大夫,已经没事了,只需要静养就好。”
刘秋和小草不知道袁武的情况到底咋样,但听苒少爷这样说,也就跟着松了口气,跟着马车往家里走。
涂苒看着涂茸那满头红发,再次掀开帘子一角:“刘秋小草,你们先去厨房把热水端到屋里,再去拿一身干净衣裳放进开水盆里泡着。”
“啊?哦!”
两人不知道为啥要弄这么麻烦,但苒少爷这么说了,那肯定是需要的,他们得赶紧去弄!
两人眨眼就跑了,借着空隙,涂茸和涂苒合力把袁武扶回屋里,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扒下来,才让他躺下。
涂苒:“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在外厅里,免得他们进来看到你这样子再被吓到。”
“嗯。”涂茸低应一声,视线都没从袁武脸上挪开。
他这位非常英俊的夫君,此刻还在昏睡着,不过没关系,他很有耐心。
刘秋和小草把该做的事都做好,热水也端来,却发现连屋子都进不去,不免有些紧张,生怕袁武真出大事。
涂苒:“你们夫郎心情不好,我把热水端进去,你们下去侯着,有事会叫你们。”
刘秋和小草对视一眼齐齐答应了。
涂苒将热水端进去就重新回了外厅,他不愿在这时候打扰涂茸,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多,他看着浑身的脏污,从衣柜里扯出涂茸的衣裳换上了。
“没关系,我不着急,你慢慢睡,但你记得醒哦。”
涂茸边擦拭边低声叮嘱着。
却不知,昏迷不醒的袁武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第82章 记忆(正文完)
尽管被救回,可袁武依旧昏迷不醒,整个袁家一时间安静很多,家里大小的事便都有涂苒照顾着。
他偶尔会去酒楼看看情况,更多时间则是在家里照顾着孩子们,他尽量将所有的事都揽到身上,只为能让涂茸安心守在袁武身边。
村里人只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袁武家有人进出,偶尔想借着秋收的机会饶过去看看,却发现袁家就和没有人一样,安安静静地,打探不到消息,也就作罢了。
一连数日过去,涂茸的头发始终没有变好,这样的事终究瞒不住家里其他人,刘秋和小草不明所以,便只能闭紧嘴巴,不去问,也不去说。
涂茸很安静,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颓败,他会按时辰吃饭,吃的和之前一样多,也会在间隙里去看看孩子们,他们很乖巧,从不会吵闹着要他抱。
更多时间,他则是一直坐在床边盯着袁武看。
身上的伤早就愈合,连疤痕都不见了,人却迟迟不醒,他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等着。
从出生到化形,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是这样慢,慢得让他几乎耐心尽失,想要暴怒发疯。
可秋收在即,他不得不忍着屋外的聒噪,由着那些人在家里进出把粮食放好,那是他珍而重视的田地,他不该怒视。
涂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只能让那些村民快快来快快走,省的把他惹怒了。
只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
“除了袁武,你还在执着什么?”涂苒最近没少往山里跑。
这到底是他们在世间惹下的麻烦,就算三婶如今承担起照顾兔族的责任,可归根结底,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他和涂茸,但如今涂茸连回族里的心思都没有,那就只能他来做。
早在很久之前,族爷爷就已经发现,即便涂茸身为气运之人,最合适的人选依旧是他,而不是涂茸。
所以,在这种时刻,他就更应该鼓足劲,不能让族里蒙羞。
也正因此,翻阅族内的藏书得知,涂茸的情况是“执”,部分有灵智会化形的兔子天生就带着“火”,“火”一旦被催发就会变成“执”,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执”。
他不知道涂茸如今的执念除了袁武醒来还有什么,就连当初害袁武的螳螂精不是都被处置了吗?
“还有一个。”
这是涂茸数日来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艰涩,却带着冷冽和森森寒意。
涂苒皱眉,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所指是谁。
“可根据那螳螂精所说,她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你要怎么去找?”涂苒仰天叹息,“就算你能找到她,那又能怎样?她是人,你不被允许对人类动手!”
在妖怪面前,人类实在渺小,所以天道法则庇佑,妖怪不能对人类动手,否则万劫不复,要承受的后果他们谁都不清楚。
怪不得他的“执”始终无法消散,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无法解决的荒诞怪圈。
“螳螂精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涂茸狐疑不解,他像从前那样,遇到任何不懂的事都要问涂苒。
可这次,他只是问,并不需要答案。
答案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有那个人死。
“对方只是给螳螂透露消息而已,说起来动手的不是那个女人,你若是敢直接对他动手,那真是要死的!”涂苒心绪复杂,他最近事情太多,脑袋都快不够用了。
“我也可以借刀杀人。”涂茸淡声道,“我会去孙献那问清楚那女人的老家,问守卫她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到时候就会有亡命之徒向她们挥刀,没人知道是我。”
涂苒一时语塞,他甚至诡异觉得,这似乎真是不错的办法。
“好,我去做。”涂苒说。
“谢谢。”涂茸低声道。
他和涂苒之间向来没有这些虚文,但有些时候不得不这样做。
涂苒无声叹息,就当是,他能在涂茸身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涂茸重新回到袁武床边坐下,昏睡的男人没有半分憔悴,他每天都把对方照顾的很好,擦洗换衣,都是亲力亲为。
这些从前都是对方为他做的。
如今换他来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另一边。
涂苒很快找到孙献,并向他打听那商会长的事,孙献并未多想,就将他家里的事全盘托出,有些记不清的还特意找了师爷去查卷宗。
好歹是找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闻那妇人带着孩子离开了,前几日就走了。”孙献说,“对了,最近袁武怎么都没来县城?可是家中有事?”
“他出事了。”涂苒眼眸微转,他突然想到,再找不到比孙献还要合适的刀了。
思及此,他便快速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他,当然也是省去了不该说的,加重了能说的部分。
孙献听他说完,整个人惊出一身冷汗,就那般妇人,居然还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而且袁武如今还昏迷不醒!
京城隔段时间就要来送东西的事,他是是知道的,若是首领得知袁武在他的地界出事,怕是要问责于他!
“这、那你找那女人是?”孙献隐隐有点猜测,但不敢随便说出口。
“找到她,给她定罪。”涂苒没说得太明白,“她做出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她性命都可以,只是大渊有律法,将其绳之以法才是最该做的。”
孙献眉心紧皱:“此事便交给我来办,待事成,我会亲自去村里探望的。”
“有您肯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那就提前谢过您了,我会和涂茸说的。”涂苒轻声说,对方识趣,他自然也识趣。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要点到为止,就算涂苒说的冠冕堂皇,但他都私下找到这里,无非就是要那女人的行踪,然后……孙献想,既然对方要结果,那他就快些给个结果就是了。
至于过程?
没人会在意。
涂苒心满意足返回家里,袁家依旧安静,他从前最爱安静,此时却有些受不了。
但要他做出些动静来,他也实在做不到,他担心涂茸,所以纵使他对袁武有诸多不满,只要袁武能让他高兴,他可以不计较那些。
“夫郎,奶娘说孩子们啼哭不止,想您去看看!”小草急匆匆跑来,却是站在外厅不敢朝内室走。
涂茸愣了一瞬立刻站起来朝偏屋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啼哭,他心里一慌,立刻推开门冲进去。
在奶娘们的无助和着急中,接过小汤圆,然后示意她们把其他两个也放到床上,三个孩子一直很懂事,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哭的这么厉害,一定是不舒服。
“去叫大夫。”
“是是!”
若是平时,小家伙们被涂茸一抱就不会再哭闹,但今日情况却格外特殊,不仅不要涂茸抱,看到他还哭得更厉害。
涂茸心疼的厉害,却不知该怎么解决,等大夫看了又走,他才从屏风后出来。
“孩子们没有生病,也不缺灵力灌养,你别担心。”涂苒轻轻拍着他肩膀,耳畔依旧是孩子们的哭声。
他时常带着,自然是心疼这些孩子的,此刻看他们哭的厉害,心里也不好受。
涂茸没有因孩子们的哭闹而生怒,反而开始剖析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武哥不在,孩子们都不喜欢我了,他们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害武哥那样的?”
“在他身体放我的气息和气运,只是想能随时都察觉到他的气息,我想随时都能感受到他,我没想过反而会害他被妖怪伤害。”
“一直都是我的想法,从来都没有问过他需不需要,或许他也会怨我,怨我害他至此。”
他说了那么多无非都是在自责,眼看着他都开始怪自己出现了,涂苒是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涂苒也曾想过,若是他能看住涂茸不乱跑,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但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
“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待他醒来你或许可以问问,问问他遇着你可曾后悔,或是再问问他是否要跟你和离。”涂苒声音微冷,纵然涂茸有万般不好,但对袁武是掏心掏肺的。
“不要。”涂茸低声说着,突然仰头看涂苒,脸上是带着邪意的笑,“我要抓着他,如果要和离,我就杀了他。”
涂苒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笑了起来。
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好好照顾孩子们吧,我猜想着他们或许是察觉到你气息不稳,所以担心你,又怕累着你,因此不许你抱。”
涂茸眨眼看着还在哭的小家伙们,虽然涂苒的话有些超出认知,但或许他猜测的没错。
他面上扬起笑,言语亦是如平时一般温和,轻声道:“真的是这样吗?我又没哭,你们也别哭呀。”
小家伙们瞬间停止哭声,滴流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仁乌黑,被水色浸湿,看着格外澄净。
“还真是……”涂茸失笑,“好乖乖们,我们一起等父亲醒来吧?他只是睡着了,估计很快就会醒来了。”
他是要承担起责任的,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了,苒苒为他做了很多的事,不能全都累着他。
见他打起精神,不管是涂苒还是小家伙们都笑了起来。
这是袁家近几日难得的欢笑声。
这日起,涂茸彻底抛开那些杂乱心思,一心一意照顾着家里,即便袁武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他没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和难过。
只是因为他现在的情况特殊,暂时还不能外出,否则要把村里人吓坏的。
但只要心情好起来,就算在院子里玩也是一样的。
他们把袁武之前做的摇篮放到院子里,让孩子们坐在里面玩,而他们则是在外面轻轻摇晃着。
涂苒一边撑着脸一边笑着,只是脸上的笑意很快转变为惊讶:“茸,你的头发变回来了!”
“真的?”涂茸连忙摸了摸头,却是什么都摸不出,他猛地凑到涂苒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
而对方眼睛里的他,头发确实变成黑色了!
“太好了!”涂茸笑出声,孙献果然是能成事之人,连这样的事都愿意帮他们做。
“等袁武醒了,还是多说说他的好话吧。”涂苒忍不住开玩笑。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虽不知何时,但涂茸总觉得袁武快醒了。
或许是明日、后日,但就是这几日。
秋风乍起,还能听到院外落叶的声音。
又是一年秋了。
袁武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困在什么地方,这里很奇怪,山依旧是山,河依旧是河,甚至连百姓的衣着都没有变化,但他却摸不到别人,其他人也听不到他说话。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一处山坳里,他很想离开,但试了几次都只能在这附近打转,就在他打起精神继续走时,却突然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看到了倒地的人。
他一惊,赶紧朝那边跑去,刚跑没两步,就从大树后的草丛里挤出个背着背篓的少年。
少年席地而坐,揪着身上的草叶子,举手间袖子被带上去一截,看得出来衣裳很不合身,而且还有很多补丁。
“这里上山果然快,我就说——啊啊!救、救命!这里死人啦!”少年还未夸完自己,就被眼前的“尸体”给吓到,白着脸就开始喊。
但这时辰,村民们要么早就下山,要么早就上到山里,这里竟是没人来。
分明没人能看到他,袁武却下意识躲了起来,仔细听着少年说话。
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声音格外熟悉。
“救……”
“尸体”在说话,少年愣了愣赶紧跑到他身边,低头仔细听着他说话,摆正他的头一看,这汉子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倒是有因干裂而渗出来的血迹。
“好好好,我救我救,你等着,这附近有水……”
少年也顾不得其他,把汉子拖到树下,让他靠着树,然后快速跑开了,等他再回来时,双手捧着一张大树叶,里面聚着一汪水。
他赶紧往汉子嘴里塞,幸好对方虽然意识不清楚,但还能吞咽,知道喝水解渴。
少年又往返跑了几趟,汉子的脸色才好些,他迷瞪着眼睛,睁开又合上,又开始要吃的。
少年撇撇嘴:“你鼻子好灵哦,还知道我的背篓里有干粮……我就半块,要顶一日的,我就好心分你一半吧。”
他说着就把干粮捏成小块往汉子嘴里塞,然后再给他灌水,把干粮冲下去。
来来回回这样做,汉子清醒很多。
汉子笑道:“多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少年满不在意地小口吃着干粮,哼哼道:“那我可等着你报恩哦,我家里穷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要拉去充军了,你要是报恩,就得快些才行。”
汉子皱眉:“你是哪家的汉子,我好像没见过你。”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而后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可不告诉你,要是他们知道我把干粮分给你,会打死我的,你没事了我就走了。”
“你去做什么?”汉子轻声问着。
“得去挖些野秋菜,不然明日连干粮都没有了,你呢?你怎么会倒在这里?”少年没有多说自己的事,转而问其他。
这才知道这汉子家里也穷苦,家里没粮食,日日食不果腹,就算在山里找别的东西吃,也终究不是办法,再加上今日没带水,就这样了。
问再多都是徒增烦恼,左右都是难过的人,报恩又能报什么?
少年没再惦记他报恩的事,将背篓背在瘦弱的身体上,转身就要走。
汉子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喊住对方:“名字,你叫什么?”
“小兔,叫我小兔吧。”少年扭头看他,削瘦地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紧接着那张脸就变得惨白腐败,“只是武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一阵受伤的低吟在耳畔响起,袁武猛地冲出来想重新看看离开的人或是看看坐在树下的人,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开始猛烈揉眼睛,但无论他如何揉,都只觉得眼前在变模糊变漆黑。
直到黑暗将他完全吞噬。
“涂茸——”
他猛地坐起来,双手不停在眼前晃了晃去,他能看到骨节分明地手指,能看到上面残留的老茧……
视线错过手掌,看到了熟悉的被褥和环境,再往右看去,床边不知何时有了一张圆桌,桌上放着甜腻可口的点心和冒着白气的香茗。
而茶水之后的椅子上,
坐着他的爱人。
爱人隔着香茗白雾和他对望,这张明艳的脸和梦里看到的削瘦惨白的脸逐渐重合。
他终于得知,那所谓的梦境或许就是早已忘却的前世,而他们今生的种种相遇,或许就是缘分天定。
“你睡了好久。”涂茸双手撑着脸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双漂亮地瞳孔里泛着亮亮的水色和无尽爱意,最终爱意喷涌,将脸颊打湿。
涂茸泣不成声。
袁武并未急着安慰他,而是轻声回应:“是的,我醒了。”
涂茸推开椅子倾身将他抱住,这一月来的痛苦和压抑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摆着手指数了一日又一日,数到耐心即将告罄,终于等到他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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