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结恐同(李非理)

他看秋臻时的眼神原来是这样的？祖唤想要切下一张，但手指没动。
“太有意境了，多配啊！”吴素一边看一边咂舌，吓得祖唤差点儿把相机摔了。
他看了眼秋臻，还好秋臻还处于晕船的痛苦中，对这边的动静没什么反应。
“你说什么呢？”
吴素心有余悸地扶好相机，嘿了一声，“我说相片呢。不是，你恐同啊？”

第13章 别怕被拒绝
祖唤勾了勾手指，等吴素附耳过来后，他压低声音说道：“秋臻恐同，所以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开类似的玩笑。”
吴素长长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好奇：“其实恐同的人还蛮多的，不过你叔叔这么严重吗？连说都不能说啊。”
祖唤一脸正色：“不能。”
吴素了然于胸地比了个OK的手势，恐同这种事确实没办法解释，有些人天生就接受不了，她偷偷瞄了眼秋臻，总感觉他不单单是恐同，好像还挺恐人，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等船到了岸，雨势不减，但气氛和对岸大不一样，整座小岛都被暴雨冲刷着，空气中带着咸咸的湿气，还有雨水冲刷绿植后散发的清新香味。
大家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岛，心情没有被这场猝不及防的雨影响到半分。
“没多的伞了，就只有两把。你俩凑合打一把伞，我这背包里的装备不能淋着了，大几万的东西呢！”周围雨声和人声鼎沸，吴素必须扯着嗓子说话，“秋臻人呢，怎么没见他出来，不会是晕了吧？”
祖唤看了眼四周的人，船舱还有络绎不绝的人出来，“他嫌挤，等两分钟吧。”
吴素呼了口气，将包背在身前，“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啊……秋臻长得很帅，很漂亮，长相完美！但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事儿的人了，以后他能找着女朋友吗？”
“他独身主义。”祖唤回道。
吴素无话可说，比了个大拇指：“算他厉害！”
等到船舱内几乎没什么人出来的时候，秋臻才慢悠悠地走出来，缓过一阵后，他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虽然唇色还是淡淡的。
“酒店就在附近，你们跟着我走。”吴素撑开伞，火急火燎地踩进了雨幕里。
祖唤把仅有的一把伞递给了秋臻，说：“你打吧，等会儿到酒店里好好休息会儿。”
“没有多的伞了？”秋臻接过伞，哗的一下撑开。
在雨中等着的吴素催促他们赶紧跟上，祖唤看了眼雨势，“就这一把了。”
说着他就要冲进雨中，不过走了半步就被秋臻扯了回去，祖唤没来得及想他拉自己的原因，反倒惊讶秋臻这一下的力气不小，他差点一个趔趄。
“船舱里的温度那么低，要是再淋雨，你不怕感冒？”秋臻将伞往祖唤那边倾斜了些，“过来。”
“哦。”祖唤点头，走进了伞下。
据说电梯里的空间就已经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了，所以很多人走进电梯时会选择率先抢占四个角落的位置。那同撑一把伞绝对就是极其私密的事了，虽然祖唤也曾和秋颂不止一次撑过同一把伞。
但秋颂对他没别的心思，他对秋颂更是纯粹的兄弟感情。
祖唤对秋臻的感觉不一样，哪怕是偶尔隔着衣服轻轻擦碰一下，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似乎交换过体温了。
伞说大也不大，就那一圈的空间，时不时地还能被雨滴溅到，但说小也不小，足够遮挡住两个成年男人。
祖唤尽量不碰到秋臻，他的右边肩膀几乎都被淋着的。
秋臻很轻地啧了一声，将伞柄往旁边倾斜了些，略带警告地说道：“不要乱动。”
“你不是不喜欢人凑得太近么？就淋了一点儿，回去换身衣服就成了。”祖唤揪了下袖口，居然能拧出水来。
这雨下得可真夸张。
“你喜欢男人？”
秋臻猝不及防的问题打断祖唤的感慨，他猛然回头，正好对上秋臻看过来的目光，这目光清清冷冷的，因为没戴眼镜，一眼看过去如同一汪潭水，稍不注意就沉进去了。
祖唤憋着一口气，“不喜欢。”
他回答得很真诚，即便是在说谎，就像他捧哏时一样，都十分让人信服。
秋臻移开了视线，悠悠说道：“既然不喜欢男人，你躲什么。在我眼里你跟秋颂一样。”
“好的，叔叔。”祖唤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能将爱意挑明也不算什么沮丧的事，秋臻似乎就没将他当成有威胁的男人看待。
祖唤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回到酒店后他们各自回了房间，三个人房间挨着的。
吴素说明天会放晴，祖唤站在阳台远眺海上的雨，他有点期待明天的安排。
兰钦因为在秋臻的事情上和赵成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但主要还是赵成单方面使性子。
“你以为做项目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现在有机会找熟人帮忙，你拦着干嘛啊？”赵成不耐地在客厅里踱步。
兰钦一脸为难，“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我们跟祖唤他们也算不上熟……”
“有什么有，如果有的话，我至于低三下四地找人说好话？你以为我喜欢给人陪笑脸啊。”赵成暴躁的情绪根本压不住。
兰钦上前拉住他，被赵成拨开了手。
“你先冷静冷静好吗？祖唤都提醒过不要去打扰他叔叔，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轻声细语地安慰，“如果秋臻不在这里，不也还要想其他办法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别搞那个生意了，挺冒险的。”
这话像是戳中了赵成的肺管子，他一下子炸了，“兰钦你能不能行啊，谁做生意不承担风险？你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把钱赚到是吧。你这性格真的太懦弱了，有时候我真看不惯你这唯唯诺诺的性格！”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听见动静的兰寅从里屋走出来，担心地比划着：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
兰钦看了眼赵成，然后走到兰寅面前挤出笑容，比着手语：爸，我们没事，讨论的声音有点大，你进去继续看电视吧。
兰寅松了口气，拍拍还拧紧眉头的赵成，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手还在比划：都好好的，不要吵架，好好说。
“好，我们真没吵，放心吧。”
等兰寅重新回到里屋去看电视后，堂屋突然安静下来，兰钦拉过椅子坐下，轻呼了一口气：“赵成，如果你还不能冷静，那你先回去吧，我爸听不得人吵架。”
“我真是……算了，我走了。”赵成说得咬牙切齿的，也不拿伞就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伞。”兰钦一蹦一跳地走到门口，哪里还有赵成的影子？
他轻声叹了口气，心情有些郁结。
他也想帮赵成的忙，但祖唤明明白白说过了，而且他也能感觉到秋臻的态度，对方有种隐隐的说不出的漠视，兰钦从小到大挺敏感的，秋臻好像不太喜欢他跟赵成。
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的确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他想，等雨停了再找赵成好好谈谈吧。
雨一直下到了夜里，中途三个人去吃了个饭，来岛上玩的人不少，餐厅里挤满了人，他们匆匆吃完饭就回来了。祖唤洗完澡，拿着擦头发的毛巾慢悠悠地走到阳台，一场雨把燥热全都冲刷掉了，空气还有些温湿，偶尔一阵风吹过来，还挺舒服的。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隔壁没有光亮。
秋臻这么早就休息了？
他正想着，门铃突然响了。
吴素吃完饭跟他说过，等会儿要来找他聊聊明天拍摄的内容。祖唤将睡衣的领口拉拢了些，然后顶着毛巾开了门。
“去楼下大厅聊——吧？”祖唤看着门口的秋臻，愣住了，“你还没睡啊？”
“这才八点。”秋臻扫了眼祖唤的头发。
祖唤哦了一声，不确定地问道：“你找我？”
“我房间的淋浴器坏了，打电话给前台，她们说要明天才能修理。你的浴室借我用一下。”秋臻提了下手里装着睡衣的袋子。
祖唤反应过来，让到一边，跟在秋臻身后进去了。
“我刚洗完出来，你等它散散里面的水蒸气再进去吧。”他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又随手挂在了衣架上，“要喝水吗？”
“不用了，我刚喝完药。”秋臻在沙发边上坐下，老神在在地倚靠着，看了眼还站在玄关处的祖唤，像主人似的说道，“你做你自己的事。”
祖唤想说，他真没别的事可做……不过他可以找些事情来做。
比如选件明天要穿的衣服，反正只要别显得那么局促就行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他凭什么局促啊？该局促的难道不应该是秋臻吗？半夜来借他的浴室。
但秋臻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如果真有，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他也不可能过来借浴室用。
“等会儿吴素要跟我聊会儿明天拍摄的事儿，我先过去了，房间里的东西你看着用就行。”最后他琢磨了半天，还是准备出去。
秋臻叫住他，“祖唤。”
祖唤回头，一脸迷茫：“怎么了？”
秋臻嘴角微扬，虽然只是个很浅的笑容，但跟冷笑和嗤笑很不一样，他说：“你要是对吴素有好感，就大胆地去追求，别担心被拒绝。”
祖唤忍着没把他轰出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都没谈过恋爱，还给我传授经验？不太有说服力啊。我走了。”
他转身出了门，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胆地去追求？祖唤得承认，他的确很胆小。
他不像秋颂那样有不计后果的果敢，如今这个局面是权衡利弊后最好的结果。
他认为是这样。

第14章 恶趣味的秋臻
祖唤和吴素在楼下大厅聊了半个多小时，期间祖唤没有太多想法，他像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吴素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都被拉过来拍短片了，他在意拍摄内容也没意义。
再说了，吴素对演艺有极大的兴趣，但凡他没有及时回应，她就支起耳朵挑挑眉：“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听吴指导的。”祖唤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全想着秋臻在他房间这事儿。
他有罪，但也不敢往深了想。
等到终于讲完，祖唤都没听出个大概，但还捧场地拍拍手：“点子不错，拍出来肯定能脱颖而出。”
“是吧。”吴素一副很受用的表情，转过走廊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又突然朝祖唤走去，“对了，你可别忘了啊，跟你叔叔说一声。”
“说什么？”祖唤疑惑，他刚刚就没怎么认真听。
吴素啧了一声，双手比划着弹钢琴的姿势，“不说了么，请你小叔友情客串钢琴家，增加宣传片的格调。放心放心，不会入镜，就只是个背影，而且就几秒钟的镜头。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早点儿出发，晚安！”
“他不——拍。”
她刷卡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祖唤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他以为秋臻已经回去了，进去后才听见里面还有动静，他往里走，秋臻坐在靠窗的位置吹头发，看到他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还没有散去的沐浴露清香，清爽干净的薄荷，在冷气的作用下泛着冰沁沁的凉意。
“吴素想请你帮个忙。”祖唤倒了杯水，站在阳台门口，身体斜斜地靠着滑动门框。
秋臻的头发被吹得蓬松且乱，额前被碎发挡着，不同于平常露出额头的形象，整个人多了几分慵懒的气质，瞧着也没那么老成了。
“什么忙？”
“还需要一个人在背景里弹钢琴，说只是拍背影，你要是不想的话，我跟她说一声就成。”祖唤看着他将吹风机放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开视线看向阳台外面。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可以。”秋臻说完后起身，随手将额前的碎发撩了上去，虽然下一秒又恢复了原样，“我回去了。”
祖唤目送他离开，关门，玄关处归于安静，他将水杯放下，在阳台边做着伸展运动。
心里有种压制不住的躁动，跟有病似的，要不是才洗了澡，他甚至想原地来一套拳。秋颂说秋臻学过打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今夜，无梦好眠。
第二天果然放晴了，岛上的风光大好，祖唤他们到了拍摄的地方，吴素娴熟地和大院儿里的主人打招呼，院子里早已经架好了设备，还有专门的化妆间，拍摄团队更是齐备。
“祖唤底子好，不用化妆了，让他试试服装吧。”正在补妆的吴素扬手指挥，她出门的时候就换上了衣服，是套素色的旗袍，只要她不扯着嗓子高喊，还挺像个安静倔强的女学生。
祖唤去换衣服的空当里，秋臻就坐在廊下的竹编椅子上，翻阅着吴素写的剧本。内容不多，甚至连台词都没有，不过故事线很完整。
民国背景，来上官镇度假的世家公子和岛上渔民家女儿一见钟情，中间二人经历分别，多年后再次重逢的故事，悲欢离合都写进去了。
“可以啊，贵公子！”吴素一声短促的惊呼打断了秋臻的注意力。
他闻声抬眸，那边的祖唤从里屋走出来，扯着马甲的领口走下台阶，周围人纷纷喝彩，也许是服装原因，也许是个子高挑，他在人群中显得很突出。
西装搭配马甲，很服帖地修衬了身形，他一笑，眼睛自然地弯下来，一瞬间让人对他的年龄没了实感，的确符合剧本上所说，像个没什么城府的小少爷。秋臻想起头一次见祖唤的场景，他走进办公室里，秋颂刺儿头似的抱着胳膊仰着下巴，一副谁都看不惯的欠揍模样。
而祖唤就站在秋颂对面，靠窗的位置，双手背在身后，情绪不高地微微垂着脑袋，下一秒就抬起了头，原本木然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睛弯成两条线，那笑容极有感染力。
“赶紧开始吧，这个天儿穿成这样要热死人。”祖唤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单手挡在额前催促。
吴素拍拍手，很有导演的派头，“各就各位，先拍第三场院子看书的戏。”
“叔叔，你坐这儿来。”她指了指院子角落的钢琴，“等会儿你乱弹就行，我们后期会配音，主要是需要一个能撑镜头的背影。”
“你别瞧不起人，他会弹钢琴。”祖唤拿着剧本扇风，又在末尾补充了一句，“专业级别。”
吴素高兴得拍手，看向秋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可多得的尊敬。大概是前期觉得秋臻这样不好相处的性格，除了好看外，几乎找不出别的优点来，现在得知他会弹钢琴，立刻加了些印象分。
正式开拍，按照剧本里进度，富家少爷和渔家女儿正在暧昧期，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吴素坐在葡萄架下看书，阳光透过枝桠投下光影，她沉浸在渔家女儿的身份里。
但像祖唤这样从未有过演戏经验的人，面对周遭镜头的怼脸拍摄，他完全没有任何演技天赋，纯粹是本色出演。好在角色设定和他本人很适配。他从台阶上悄悄走到吴素身边，轻拍了下她的左边肩膀，却快速站在她的右边，紧接着两个人相视一笑。
祖唤觉得挺好笑，周围人静默地看着他们，全神贯注且面容严肃，这场景就很奇特，尤其是秋臻居然真的按指示坐在了钢琴后。
不过他这笑容也没有维持太久，在吴素继续往下演的时候，秋臻在一旁导演的手势提醒下，就这么流畅地弹出了婚礼进行曲。
原本还一脸娇羞的吴素没绷住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知道戳中了什么笑点，笑得一把推开祖唤，其他人也合不拢嘴。
就祖唤不知道笑点在哪儿，单手撑着葡萄架子，神情复杂。
“你是特种兵啊，这都忍得住，比我还专业。”吴素轻呼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然后看向秋臻，“叔叔，换一首曲子吧，还没到结婚那步呢。”
祖唤啧了一声，走到秋臻旁边，捣乱地按着黑白键，等秋臻停下将双手放在琴键上后，他才说：“秋臻你什么恶趣味啊。”
“抱歉，开个玩笑。”秋臻毫无诚意地说道，甚至没有抬眸，而是食指和中指并拢弹走了祖唤的手，然后双手轻抚琴键，缓缓按下，“这首曲子怎么样？”
他一边快速娴熟地在琴键上移动指尖，一边抬头看向祖唤，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祖唤也不确定是不是笑，随着琴音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偶尔抬眸扫一眼祖唤，但多半只是演奏时下意识的反应。
这是《夏日午后》的调子，秋臻把小提琴的谱子改成了钢琴曲。
此刻，这音乐倒是格外贴合场下场景。
祖唤望着秋臻沉浸在弹钢琴的世界里，看他脸上斑驳的光影掠动，他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