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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之后(封十一)


顾文承一脸愤怒的看着李三,“我顾平仪再如何不济,好歹还是圣上钦点的探花,乃天子门生。尔等竟然想以权压我,白日做梦。”
说完顾文承就带着姜余离开。
姜余眼睁睁的看着那房间里打扮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儿们,从最开始的言语狂妄态度轻慢,到后面的言辞谦卑态度恭敬。
顾文承拉着姜余往外走,今天荟聚楼的客人不少,但是他们两个人一路下去没人敢拦。
等下了楼,顾文承脸上原本气愤的表情顿时收敛,他看向姜余,温声问:“刚刚没吓到吧。”
姜余摇摇头,“文承哥你别听他们胡说,你的探花郎是陛下钦定的,那个什么沈大人根本比不上你的一星半点。”
顾文承看着姜余愤怒的鼓起脸颊的模样,捏了捏他的脸。
“笨蛋,我不是气这个,送……”他是在气那些人说起小余事那种不屑的语气,好似小余是什么低下的玩意一般。
还有昌平伯府三公子当时看小余的眼神,顾文承恨不得把对方眼睛挖下来。
姜余微微一愣,刚刚他听到对方背地里说文承哥坏话时就被气坏了,后面没太听清。
“那是什么?”
顾文承握着姜余的手,声音有些低落,“小余,你在外面做生意有没有人因为你是我的夫郎而看低你?”
姜余面对顾文承不会撒谎,他摸了摸鼻子,但是姜余还真没把那些人的态度放在心上。
毕竟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大伯母还天天骂他克死父母呢。
顾文承眼神一暗,“都是我没用,你才会面对这种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姜余连忙道:“那些人都是因为嫉妒我才会这么说的。因为文承哥越来越有本事,他们嫉妒我,就对我说些有的没的闲话,想让我和文承哥直接生嫌隙。”
顾文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姜余竟然会这么说。
姜余微微扬起下巴,“我才不会那么傻呢。他们看我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就心里泛酸,我过的越好他们就越生气,所以我要过的很好,气死他们。”
姜余敏锐的发现顾文承的兴致不太高,眉心处略微簇起。
顾文承不开心那他也就不开心,所以姜余打算告状,他直接给方奶奶写了一封信,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并着重写了那些人说顾文承科举名次来路不正的话。
两个时辰后,方老夫人就收到了信,气的她把信直接让刘山长来看。
刘山长因为今年过六十大寿,所以自从来了京城后就没有再离开,看见这封信刘山长气的吹胡子。
“岂有此理。”
“真的枉读圣贤书。”
“一群不忠不孝之辈。”
方老夫人道,“今天中午我让人去荟聚楼买些甜点,我问问去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说完就让人去叫今天午时去荟聚楼的下人,那下人来了以后绘声绘色的把事情学了一遍。
刘山长听完点点头,“不错,平仪说的不错。”
方老夫人气的皱眉,“小余那么好的孩子,竟然被人那样编排,可见那群纨绔子弟是欺负两个孩子身后无人,不行,我得过去一趟。”
刘山长站起来,“正好,我也去一趟。”
当天晚上,几家前来顾家赔礼道歉的管事,还没进门就被告知顾家不见客,而通知他们的人竟然是刘府的下人。
刘府是什么人家,刘家世代为官,刘岳大人如今年过七旬,两朝元老,依旧受皇帝信任。如今刘岳大人加少保,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成内阁首辅,位极人臣。
刘嵩,刘岳之弟,虽如今辞官,但是印象力依旧不可估量,如今在东林书院做山长,教人无数。
更别如今刘家子弟再朝为官者不在少数。这样的人家,就连勋贵都不敢轻易惹。
紧接着他们就被告知,顾大人的夫郎,竟然是刘嵩刘山长的妻子,方老夫人的义子。

方老夫人和姜余两个人坐在屋里说话,顾文承和刘嵩在外书房。
方老夫人气的骂那些人,“别听那群人咬舌根,他们也只敢在背后胡乱说话,若是闹到你跟前,只管来我这边告状,我倒是看看谁敢欺负我干儿子。”
姜余鼻尖酸酸的,“知道了,.娘。”
“唉。”老老夫人看着乖乖巧巧的姜余,眼眶也有些发热。
这边母子二人在亲亲热热的说话,另一边外书房的气氛却很严肃。
刘嵩叹了一口气,“这是对东林书院不满啊。”
顾文承坐在老师对面的矮桌上,给老师倒茶,“这次在背后议论的是些老牌勋贵子弟,但是正是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更让学生不安。”
刘嵩脸上的表情严肃。
顾文承继续道:“老师在东林书院安心教书,本意是教书育人,想让更多的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结果那些人却背地里说老师结党营私,甚至在朝堂上还隐隐影响到了刘阁老。年底内阁盘账的时候,吏部的王大人还特意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讲,被刘阁老三言两语打发了。”
刘嵩一吹胡子,“王江河那个老王八蛋,就是喜欢瞎给人扣帽子。”
顾文承道:“学生本就是东林书院出来的,这次有人在背后议论学生,其实我不是很惊讶,但是他们竟然在背后议论小余。”
顾文承当场给刘嵩表演了一个什么叫背后议论自己没事,议论小余他分分钟暴怒给别人看。
刘嵩:……
顾文承一脸愤怒,“小余多好的人,年纪小小就跟了我,这些年做生意又是受苦又是受累的。他们贬低我也就罢了,非得把清清白白的小余拉出来议论,这事学生忍不了。”
刘嵩简直无语了,他拍着桌子道:“什么叫议论你也没事!我问你‘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什么意思?”
顾文承回答:“这句话出自《论语》圣人着重强调声望和名誉很重要,好的声望和名誉可以带来崇高的地位,和众多朋友的信任。”
刘嵩恨铁不成钢,“圣人之言犹在耳,名声对于一个文人是多么重要的事,难道你要忘了吗?”
顾文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其实行叩拜礼对坐在首位的刘嵩。
“既然老师心中也是这般想的。那今天,学生跪求老师出山。”
书房里顿时一片寂静,只有一旁火炉上烧的小水壶中水汽顶壶盖的声音。
刘嵩目光灼灼的看向顾文承,“你刚刚说什么?”
顾文承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
“学生跪求老师出山。”
刘嵩声音平静的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上面的意思?”
顾文承抬头看向刘嵩那如鹰般的眼眸,“二者皆有。翰林院放年假的前一日,圣上来翰林院视察,路过学生时问了一声老师身体如何。”
刘嵩听到顾文承这句话后,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坐在椅子上良久后才对顾文承道:“起来吧。”
顾文承直接从地上站起来,“如今陛下要开海运,预设四个口岸分别是穗城、怀恩、明州,郁州四处。
但从上年开始,朝廷上下许多大臣反对次政,其中竟然有人上书谏言反对的理由是,他认为外有倭寇作祟,若是朝廷开设港口,必然要训练水军,训练水军就是加重税收,此事得不偿失。”
刘嵩下意识想点点头,他认为此时谏言说的挺对的,开设港口就得训练水军,北方的靼子还在虎视眈眈,虽然前些年朝廷打了胜仗,但是历朝历代,北方的威胁总是源源不断。
朝廷赋税从先帝开始改税发后,就变得清晰明了,此时若是贸然加设水军,岂不是加重朝廷的负担?而且水上能有什么收益?
就在这事刘嵩突然听到顾文承铿锵有力的一句。
“简直是一派胡言。”
刘嵩:……怎么就一派胡言了?对方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顾文承从一旁拿出一张画卷出来,打开画卷,上面的图画徐徐飘出。
在看见那上面画的地图后,刘山长一下就被镇住了,如此清晰且形象的舆图,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张舆图当然是顾文承自己画的,自从他到了翰林院后可不只是修书去了。
顾文承指着舆图道:“海运可拓宽更广阔的贸易路线,使贸易不在局限于陆地,设立海运司,采取恰当策略海路贸易,以明州、穗州等港口为起点,可以向这几个国家出口商品,若是咱们能保证航路的稳定,使过往的商船无海寇的侵扰,完全可以收取民间船只的费用,在前期的时候整个海运司就能完成自收自支,后期还可以产生税收。
因此,学生认为设置海运司可使朝廷税收增加,同时还可以对外贸易、沿海贸易和船政渔政、对接朝贡使臣、缉私和海防等全部加强管理。”
刘嵩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有些懵,到后面越听越认真。
“这……”
顾文承道:“老师可知道,如今朝廷上最反对圣上开设港口的官员是白夏余白大人。”
刘嵩皱眉,“我知道白夏余,此人早些年在都察院任职,虽然迂腐了些,但却是个清官。”
顾文承又道:“老师,白大人为人的确清廉,但是他出身明州白家,白家在明州是巨富。还是走私的巨富”
刘嵩微微一愣。
顾文承道:“学生让人查过了,明州白家是家主,乃是昌平伯府李大人是表兄弟。明州本地有首打油诗,‘不怕青龙高万丈,只怕白虎抬头往。香珠银钏添锦绣,金枝玉叶映华堂。’这就是明州白家。”
刘嵩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所谓的明州白家又多么富贵,但从这首打油诗里也能看那陈家有多么富贵。
同时,刘嵩敏锐的察觉到如今官场上是多么风谲云诡,但是这种感觉让刘嵩早就平静下来的心中,重新激起了一道波澜。
于是,顾文承和刘嵩二人在书房谈论了一晚朝廷开设港口后的影响与危害。
第二天一大早,顾文承把依旧神采奕奕的老师送走。
姜余看着眼底带着青黑的顾文承,“文承哥一晚上没睡吗?”
顾文承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是啊,昨天晚上和老师谈的太投入了。”
姜余叹一口气,“文承哥去睡吧,我去庄子上接爹娘。”
今天腊月二十七,快年三十了,顾父和顾母二人回家过年,姜余作为小辈自然得去接他们。
顾文承道:“好,那我就不去了。”
此时,依旧神采奕奕的刘嵩没有回家,直奔大哥家而去。
刘府门口冷板凳上坐着上值的人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等这人走进来他们才认出来竟然是二老太爷。
那人赶紧跑过去,“小的,给二老太爷请安。”
刘嵩看了一眼行礼的管事,“我认得你,大哥在家吗?”
管事的笑道:“在家呢。”
刘嵩“嗯”了一声,“行,我找他有事。”
刘嵩一边往里走,管事一边笑着引路道:“这天寒地冻的,二老太爷您怎么一个人来了?前些日子老太爷还念叨您呢,说得了些上好的茶叶,等您年后再去宁化府时,就给您送回去。”
刘嵩道:“现在就给我吧,我年后不去宁化府了。”
管事:“好,小的这就……啊?”
刘嵩一甩袍子,“老夫要上朝。”说罢,脚下带风的脚步向里走。
管事:……
管事努力在后面追二老太爷,心想这二老太爷不是都辞官很多年了吗?怎么身体还如此硬朗?
之前在荟聚楼听到的那些话,在姜余看来就如同风一般飘过去。
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一起看了上京城的烟火。
大年初十,上京城庙会,一家人挤在外面看了场好大的热闹。
禾姐儿带着江朱和凝姐儿,身边跟着文华和文渊三人去挤福糖去了。
姜余和顾文承两个人坐在一家酒楼的二楼,姜余也不怕冷直接把窗户打开,从二楼往下面看。
“好热闹啊。”
顾文承顺手把手里剥好的坚果,递给姜余,“听说一会有舞龙的,到时候更热闹。”
姜余吃着坚果笑着道:“那咱们待会再二楼看,比在下面看着更热闹些。”
姜余喜欢吃坚果,但是不喜欢剥坚果,每次都等顾文承剥好了递给他。
顾文承起身把之前姜余脱下的鹤氅给他披上,“穿上这个。”
紧接着又顺势给姜余套上白狐毛的毛茸茸围脖,还有白狐毛做的耳罩。
可能是今年突然换了环境,姜余的身体不太适应,因此他一不小心又把耳朵冻伤了。
为此顾文承就画了图,让人仿制现代社会的耳罩,用白狐毛、兔毛各做了几个耳罩,平常时候姜余都带灰色的兔毛耳罩,如今过年他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就把平时舍不得带的白狐毛的耳罩带出来了。
一件大红色的绣花鹤氅,配一个白狐毛的围脖和耳罩,加上姜余被养的唇红齿白的,看上去活脱脱的大户人家小公子。
顾文承满意的看着小余这毛茸茸的一身,又给自己披了个斗篷,继续开始给姜余拨坚果。
此时顾文承十分怀念瓜子,可惜如今只有南瓜子,小余不喜欢吃,顾文承也不怎么喜欢吃。
突然姜余和顾文承二人听见下方传来一阵惊呼声。
姜余站起来往下面看,就看见从下方长长的街道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朝这里走过来。
姜余还是第一次见游“龙”,之见前方有一人开路,几个人抬着一个简陋的撵车,上面有一个汉子身穿鹅黄色短打、腰系红布、头绑红巾的敲鼓。
在撵车后面则是一个手拿绣球的少年和七八个吹吹打打的人,在往后看则是舞动的“龙”驱。
队伍越来越近,姜余整个人睁着大大眼睛,惊讶的那长长的队伍。
“好厉害!”
顾文承站起来,走到姜余身边,看着下方可以称得上壮观的景象,他微微挑眉。
“很壮观。”
姜余道:“是太壮观了,好厉害!”
十几米长的游“龙”队回去,后面跟着十几个踩着高跷扮演各形象的杂耍人员。
姜余惊喜的道:“刚刚那个踩高跷的人,都快和这个窗户一般高了!”
顾文承看着身边姜余惊喜的笑着,等队伍过去以后,“走,要不要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听说今天有耍猴戏的。”
姜余:“要去,要去。”
就在顾文承和姜余二人刚走出包房的门,突然被一个人拦住。
“在下给顾大人,还有姜公子,见礼了。”
姜余下意识皱眉,顾文承看着面前这人微微眯起眼睛。
“原来是李三公子。”
李三看了一眼顾文承旁边的姜余,笑着道:“那日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海涵。如今恰逢相遇,二位不如同在下去包房一聚,吟诗作对,大家一笑免恩仇,如何?”
顾文承把姜余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不赶巧了,在下和夫郎还要赶去和父母汇合,告辞。”
李三笑了笑,眼神一飘,“好。告辞。姜公子,好走。”
顾文承道,“李三公子的眼疾,还是快些找个太医瞧瞧为好,若是托的时间久了,小病拖成大病就不好了。”
姜余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赶紧低头。
李三微微一愣,顾文承拉着姜余就离开。
李三看着顾文承和姜余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此时从一旁包厢里走出个年轻公子哥。
“李兄,李兄你怎么站在这里啊?”
李三一笑,“没事,看美人呢。”
年轻公子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顾文承和姜余之后,他脸色大变,“李兄可别害我。”
李三看了他一眼,“瞧你怕的样子,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不也没后续吗?”
那天在包房和顾大人发生争吵,回家以后也只是家里人责罚一顿,李三有祖母护着自然没事,宫里如今也没传出来责罚的消息。
那人压低声音凑到李三耳边道:“那顾大人乃是刘嵩先生的学生,他夫郎是刘嵩夫人的干儿子,他们二人可不是你能随便打主意的。”
李三听完后眼里闪过一丝可惜,“这倒是难办了……”他觉得那姜余很不错。
年轻公子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再劝了,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离李三远些,此人不可继续交友。
姜余没心没肺的玩了一天,顾文承陪了姜余一天。
第二天,在姜余不知道的地方,宫里下旨定国公府、神威将军府、昌平伯府同时被圣上斥责。
定国公府大房老爷被斥责,三房老爷本来就五品官职,如今被派了外任还是五品。神威将军府的孙大人罚俸一年,昌平伯府也被罚俸一年。
其中昌平伯府的二老爷被都察院上奏外任贪污,如今已经入狱。宫里昌平伯府出身的庆嫔娘娘因为求情,被陛下斥责降为婕妤,并让出一宫主位迁居偏殿,禁足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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