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聿恒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于是又拐弯上了副驾驶,动手拉拽了安全带,咔哒一声给自己扣上。
车都没等开呢,裴逐就已经气到脸黑,咔嚓一声,先得给自己把烟续上。
肺腑吸纳辛辣绵柔的烟草气息,他头向后仰去,露出伶仃突兀的喉结来,上下一滚。
而就在这时,忽然感受到一道默默注视的眼神——
“有屁快放——”裴逐在车内烟灰缸里点了两下,眉眼深沉压抑,恶狠狠开口。
盛聿恒眼神很深,似有一股执着。
迟疑犹豫了片刻后,他定睛凝神,喉头慢滚,“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你副驾驶的……”
话未等说完,裴逐脸上忽然露出个讥讽哂笑,似是在看傻子,“是啊——”
他抬起修长手指,夹着香烟凑到了自己唇边,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用皮笑肉不笑的口吻,“你可是我的‘大宝贝’。”
——能让顶头上司亲自开车伺候,这是多么伟大的、且求之不得的宝贝!
熟料,听了这话,盛聿恒一惯白皙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抹淡淡怯红。
他似是听了什么旖旎暧昧的情话,蜷起了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
裴逐只浅浅抽了个烟,然后就手扶方向盘,一脚油门直接轰了出去。
深城车影如长河漫漫,但“昂贵”总有特权,起码红灯起步,都是他这辆保时捷优先——
金钱最大的价值,便是能买到线下“空间”,恰似云泥之别一般的“空间”。
当车停靠在了泊车位,周边均是奔驰宝马、还能间歇看到劳斯莱斯的小金人。
保时捷911都已经不算什么,可开门下车,裴逐不管是长腿还是窄腰,均是一等一的身段。
他拢了拢西装前襟,回头将副驾驶上的盛聿恒上下一端量,目光顿时就凝在了他那身沾染咖啡污渍的衬衫上。
都不带停歇,他抬脚就走向了后备箱,咔嚓向上一开,动手拿起个牛皮纸购物袋,从中扒拉出一件雪白挺阔的衬衫。
他高高在上,一把将衬衫丢过去,“——换了。”
盛聿恒扒拉下衬衫,目光先是看向窗外,随后又转了过来,“现在?”
“时间就是金钱——宝贝儿。”裴逐牵起唇角笑笑,口吻十分暧昧亲昵,他依靠着车身,又从烟盒当中抽出了一支细烟。
盛聿恒顿时眼眸深邃,既被这一声“宝贝”满足了身心,却又掀起毁天灭地一般的妒意。
——他还对多少人,这么发骚过?
揣着如此一股无法言说的愠怒,他一把将身上的衬衫兜头脱下,肩宽窄腰,竟然也是一副好身材。
但裴逐压根就不是个姑娘,他完全没有欣赏的心。在怔愣了一瞬后,就一直转头目视着人行道方向,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香烟。
新衬衫一上身,盛聿恒胸腔当中的心脏,有几分不自在、忽然泛起酥麻来。
因为这衬衫紧绷而又窄小,让他既不能抬胳膊、还得憋着气——是裴逐本人的尺寸。
裴逐刚咔嚓点上香烟,下一秒钟,便看见了自己人模狗样的下属,他轻轻挑了下眉梢,“哟——”
盛聿恒被紧紧箍着,喘气都有些费劲,却用如狼似虎一般的眼神紧盯着他,“……”
裴逐似是满意,但却皮笑肉不笑,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颊,“姿色真好。”
盛聿恒被夸到面红耳赤,他眼眸更深,嘴上却淡淡谦虚,“……还行。”
但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后悔得双眼紧闭,用一种身处窑子的悲壮神情,在心中痛骂了恶劣上司八百万遍。
整个宴席富丽堂皇、又兼具中西荟萃,七八个创一代、富二代大小姐,围在桌边,一边用小叉子叉点心,一边忍不住用手比划着他坚挺硬实的大腿肌肉。
“真的啊——”其中一位姐,短发利索、手夹香烟,“鼎天日泰,竟然真找你们谈并购——”
裴逐俯身给她敬酒致意,“谢谢Andy牵桥搭线。”
短发Andy光看这张脸,就足够心花怒放,铛一声碰杯后,继续熟练无比吐自己的烟圈,“不用不用,就一句话的事儿。”
另外一位长发温柔的姐姐,勾起手指,挑了挑盛聿恒的下颌,用手中的香槟杯比划着他的嘴唇,眉眼弯弯笑着询问,“这是你下属?”
“小孩儿一个。”裴逐笑得从容矜贵,一抬手将酒杯挡下,“大学还没毕业,屁规矩不懂,这酒别糟蹋了。”
他脸上笑意似是镀上去一般,透着股由内至外的俊帅精致,哪怕知道是虚情、但也足以令人心生爱怜。
这一群大小姐看着纤瘦美丽,实则酒量千杯。一晚上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哪怕是裴逐已经挡下了大半,但真等走出了会所,盛聿恒依然无可避免,在墙根脚下,鼻腔酸麻、大吐特吐,“呕——”
裴逐仍跟没事儿人一样,上半身只穿着衬衫和西装马甲,手肘上挂着外套,眉眼淡漠地给自己点烟,“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盛聿恒被摸了一晚上,胸口衬衫扣子都崩了俩,脖颈上还印着好几个红唇印。他此时一脸惨白,深深压抑一般回头看他,“你……”
裴逐双手插兜,用看菜鸟一般的眼神看他,“怎么?不服吗?”
他轻轻一呵,挑起了唇角,“等你什么时候,喝一晚上还不会吐,才算真正在这个行业立足了。”
他车里有备好的矿泉水,取了回来,让人把嘴漱漱。
这一天陪吃陪玩陪聊天,到现在也将近凌晨,裴逐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忽然随意问道,“现在下班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万万没想到,当律师助理还得献身到如此地步,仅仅才上岗两天,盛聿恒就已经感受到虚脱了。
他捂着自己隐痛不止的胃部,顿了顿后,忽然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呆脸来,“我没住的地方。”
深更半夜,在这寂寥无人的街道上,他终于想起自己人生的悲催,在此时狠狠控诉自己的恶劣上司——
“‘若遗忘存在,人就无家可归。’”盛聿恒忽然福灵心至了一句话,他眼神乌黑而又深邃,“裴逐——连马丁·海德格尔都说你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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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竟在这深更半夜,无端听到了指控?
裴逐抽烟的手指,都跟着轻轻一顿,随后下一秒钟,他又冰冷无情地嘲讽起来,“是么?那我就混蛋了,能怎样?”
当然不能怎样,他可是伟大而又高贵的上司——
盛聿恒冷着一张惨白的脸,捂住自己坚冷不适、宛若揣了一整块大石的胃部,缓缓蹲下了身体。
他鬓角全是冷汗,不似是胃疼、倒像是心肝儿疼,缓缓抽着冷气,嘴角噙着一丝苦笑,不知是在对谁说,“是啊……你本来就是个‘混蛋’……”
裴逐从头到脚都浸淫着资本味道,是一个相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良心这种东西,早就被进化掉了。
他抬起手指,夹着香烟凑到了自己唇边,用看菜鸟一般的眼神看过来,“……”
顿了顿后,他忽然掐灭了烟头,单手插兜走上前,迈着长腿,直接踹一脚他的屁股,“好了——别在这演你的可怜小白花了!”
他随手挥了挥烟雾,眼角眉梢缀着嫌恶,冷冷强调,“先声明——就只有今天一晚。”
慈悲心肠这种东西,他决计不肯承认,转身朝着保时捷911走去,回眸眼神高贵又冷艳,就仿佛赏赐自己的狗,“带上你的杂碎,多耽搁一秒,就在这里喂蚊子吧!”
有研究表明称,红圈律师所、金融投资、高级管理等职业,人均消费系数在全行业排名中名列前三——
很不幸,裴逐bingo全中,他是一个在红圈所、搞投融资并购的职业合伙人。
他家住深城湾,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莅临广阔无垠的内湾海景。
咔嚓一声,伴随入户门的开启,智能中控自启全屋照明灯光,从里到外、均是一水儿的整洁如新。
不管是墙上的黑白挂画、皮革材质的沙发、还是流线型弧度的操作岛台,均呈现出一股干练而又简洁的风范。
“不用太羡慕。”他自恋又毫不客气,头也不回地说道,“优秀,本就是一种绝无仅有的资本。”
当啷一声,裴逐将手中车钥匙,放在了玄关。就仿佛身后没有个大活人,熟视无睹、且自然而然地解开了脖颈领带,踩着他一万八一双的爱马仕拖鞋,朝着衣帽间方向走去。
眼镜、袖扣、领扣这样的零碎,摘下随手丢入了玻璃台面上的超声波清洗机。
铛的一声,印制皮带沉甸落地,笔直而又线条分明的大腿上,束缚着黑色绑带质地的衬衫夹,挤压着肉感的肌肤,微微勒出红痕。
而就在他大腿内侧、在绑带的半遮半掩之下,有一颗小痣嵌在了圆润内收的弧度上。
除去周身杂余后,裴逐走入内嵌浴室当中,浑身赤裸、敞露挺括饱满的胸膛,仰面站在浴室淋浴之下,似是浸在一场无止无休的冷雨当中,任由刺骨水流在脸上、脖颈上肆意流淌。
等十五分钟淋浴时间结束,他头发湿软耷拉,一手吸着香烟,另外一条胳膊下面夹着个枕头,裹着浴袍、踩着爱马仕拖鞋,再次哒哒来到了客厅当中。
没想到,他的下属并不似看起来那般老实,已经将他大半个家参观了一遍。
此刻,盛聿恒正站在一面辉煌夺目的玻璃展柜前,驻足仰头,默默看着其中的众多奖杯、重大项目合作纪念。
他黑沉内敛的眸光,从“十佳青年律师”“年度最佳律师”等字样上一一扫过,深邃俊美的五官,也被映在了玻璃倒影上。
看到这样一幕,裴逐的脚步缓慢下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随手在烟灰缸中点了点,戏谑一般询问,“怎么,羡慕吗?”
下一秒钟,盛聿恒俶尔转头,他眸光很深,喉头上下一滚,“辛苦吗?”
他们二人,几乎在同一刹那开口,这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也猝不及防相撞在一起。
在这一瞬间,裴逐眼眸微微睁大,仿佛没有料到,“……”
但下一秒钟,他的恶劣本性不改,嘴角轻微上扬,“辛苦?只有喜欢每天白日做梦的人,才把赚不到钱的过程,称之为辛苦——”
他似是没了耐心、亦好似厌倦了,吸一口香烟,转手将枕头放在了沙发上,嗓音淡淡,“睡个好梦吧,小菜鸟。”
裴逐赚钱厉害、花钱也是一顶一的厉害——
高科技材料的感光窗帘,会根据定时、自动筛选可滤光,让整间卧室都陷入一片绝对静谧的黑暗当中。
连整张专用的大床,都是从德国空运过来的,裴逐戴着重力眼罩、耳朵里塞着放白噪音的MP3,依斜着陷入柔软羽毛枕当中。
他似是陷在一场无法自拔的颠倒大梦,无数锋锐碎片、爆炸一般,将他岌岌可危的自我意识,给撕了个千疮百孔。
——“裴逐,你是个不可饶恕的混蛋。”
——“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还想去给别人当狗?”
听到熟悉无比的“混蛋”两字,裴逐哪怕深陷在睡梦中,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在意的、嘲讽的哂笑。
但下一秒钟,“狗”这字眼,几乎是稳准狠地刺中他最为敏感的神经,足以掀起山呼海啸一般的狂怒——你特么骂谁呢?!
几乎是毫无预兆,裴逐猛地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他眉头颦蹙,看清了黑暗当中鬼祟身形,用堪比阎王一般的冷冽嗓音,“盛聿恒——你特么进我卧室干什么?!”
啪的一声,灯光大亮,卧室内顿时就一览无余。
盛聿恒不知是被捉赃、还是被捉奸,双眼顿时紧闭,露出了一副悔不当初的神情来,“……”
裴逐顺手抄起了床头足有砖头那么厚的《法律职业道德与伦理》,似是训诫一般,作势要往他脑袋上砸,“大晚上不睡觉——你特么给我当门神啊?!”
砸脑袋容易出事故,于是盛聿恒就脸上挨了两脸蛋,狠狠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说——”裴逐愠怒又费解,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盛聿恒一副上吊想死的神情,脸颊通红肿胀,透露出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来,“……”
停顿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才嘴唇蠕动,轻轻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裴逐正在点烟,没听清,眉头颦蹙更紧。
下一秒钟,盛聿恒黑沉偏执的眼神,径直看了过来,就犹如想生啖血肉一般,明目张胆地冒犯,“我说——我不小心给你发了封辞职信!”
他大半夜不睡,当然自有一番缘由——还不是因为他高贵又恶劣的上司!
裴逐却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下属竟然是如此的“旷世奇才”,“……”
他点烟的动作一顿,不慎被打火机燎到了手指,痛叫了一声,飞快甩手,“操!!”
半夜惊魂、手指受伤,他把这一切的罪责都怪在了下属身上,又发飙一般,“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还想辞职——你就只会被辞!”
裴逐郁闷到、忍不住撑着太阳穴,再次痛骂,“我艹——”
而盛聿恒则老实而又呆板地跪在地面,似乎已经接受、又或者装不了乖乖狗了,他双眼垂闭、只睁开了一条缝隙,眸光深邃锐利,从肺腑深处往外缓缓吐气,“……”
——大不了就一了百了!
——裴逐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特么就是个绝无仅有的大混蛋!
他脑瓜一片嗡嗡、耳畔都汩汩流动的血液拍打声,不得不将裴逐骂了八百遍,来静一静心。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裴逐说了什么。
盛聿恒浑身气血翻涌,压根没听清,再次挑起忤逆又冒犯的眼神,“什么?”
裴逐手指中夹着燃烧细烟,正用一种难以言喻、或是探究的眼神看他,嘴唇一动,忽然道,“你再说一遍——我是混蛋。”
盛聿恒似是纳闷,怎么在心里骂老板,老板也能有所感应?打工人还有没有点自由了??
顿了顿后,他低垂下来脑袋,犹似不服、但又只能屈从,闷声说道,“我是混蛋。”
“不不——”裴逐却不满意,他在床头烟灰缸上轻轻一点,夹烟的手指向自己,重复道,“是说‘我’是‘混蛋’。”
盛聿恒嘴角轻轻一哂,似是讥讽好笑,“那您确实是个——自我认知清醒的混蛋。”
听见了熟悉的“混蛋”两字,然而却与梦境当中大相径庭,没找出半点相似——
裴逐脑中混沌不解、胸口郁闷,他盘腿屈膝在床上,先吸了一口烟,眉头颦蹙不开。
下一秒钟,他就站起身来,干脆利索一脚踹上了下属的屁股,用好似雷霆的嗓音,“说够了吧,现在你给我滚蛋——”
裴逐眼神斜睨,冰冷而又无情,“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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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巨响,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但盛聿恒却只是瞳孔轻轻一怔,下一秒钟,他的唇角向上勾起、略显发苦,似乎是不出所料一般。
他并不多言,从地上利索起起身,并伸出手背,随意擦拭了一下眼角。
走入客厅当中,将充电宝、手机、平板等零零碎碎,接连从插座上拔下来,随手一团就塞入了帆布包当中。
盛聿恒似是不在乎、亦仿佛当真被气狠了,眼角一片狰狞红意,咬牙推开了厚重的一体化智能门。
而就在他刚冲入走廊当中,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嗓音,“等等——”
盛聿恒嘴角向上一勾,也似是早有所料。
但就在他刚刚转身的一刹,呼啸风声擦着脸颊而来,一本厚重的《法律道德与伦理》被丢在了他面前。
裴逐站在了大门口,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明暗相接的阴影,落在了他的脸颊、脖颈上,塑就了一身气势。
他眉眼下压,似是嫌弃,“带上你的东西,滚——”
《法律道德与伦理》厚如转头,却因这唰啦啦地一丢,而书页歪斜——露出夹在其中的三张绯粉色的百元大钞。
实习生一天工资一百五——
而很不幸的是,盛聿恒在刚刚上岗的第二天,就被上司成功炒了鱿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红圈所”这个概念,在圈内人看来,已经属于是人人自嘲的“孔乙己长衫”——
但社会已经内卷到这个程度,别管是不是长衫、就算特么是块破布烂头,都有无数人在争抢。
大把大把的简历,仍然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哗啦啦涌进来,学历一个比一个内卷,还都是QS排名TOP20出身海归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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