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虽然没有小黑屋,胜过有小黑屋。
 静止的时间打造成的牢笼,足以让朝辞能想到的所有拖延和抵抗方法宣告破产。
 跟雷文还不太一样,朝辞他怕死。
 哪怕没读过雷文那篇自杀报告,不知道自杀没用,他都不会像雷文那样捅自己一刀。
 他好不容易成了仙,还没看够戏呢,谁要以死明志?撒个娇耍耍赖敷衍一下得了。
 朝辞拖长音调:“院长,我们这儿在演权谋剧呢,你这突然加入,有点岔戏吧。”
 院长最好说话了:“那等报告提交上去,我让时间倒流,陪你再从头演一遍。”
 碰了个软钉子的朝辞:“……那倒是,不必。”
 真不是错觉,这个被84588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处事完美到所有系统都评满分的院长,作风是不是有点,反派啊?
 朝辞都想举报了,这种摁头逼人干活的行径,真是正派人能干出的事?
 猫猫歪头思索,猫猫恍然大悟,猫猫甩着尾巴坐到桌前,开始一本正经地奋笔疾书。
 这位新院长,果然不简单。
 说什么摁头写报告,只怕是一箭多雕,一来是刻意打断他给雷文下的套,委婉告诫,二来嘛……
 一边光明正大地做着压榨员工的举动,一边以“代写报告”为由,为员工们提供告状的绝佳机会……这位新院长,明摆着等员工向总局告小状呢。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暂时不轻易下定论。
 但能肯定的是,跟着新院长一定能有好戏看。
 系统狐疑地在愉快猫的头顶转悠了两圈:【咦,义父。这只坏猫好像在夹带私货,说您的坏话!】
 “让他说。”康柯宽容地说,“他聪明着呢。”
 “?”一旁的雷文耳朵顿时竖起来了,警惕地看向朝辞和康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家伙往报告里写坏话,还‘聪明’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他知道的?”
 他的语气有些许的悲愤。
 这些天送的外卖,终究是错付了吗?他就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的,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系统:【叮!检测到大宝含醋率+10%】
 康柯:“……”
 明明已经很注意了,为什么还……二胎家庭,端水真难。
 二宝还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是凭自己的本事猜到的,谁叫你笨——”
 康柯果断扯过雷文手里的报告,全部塞到朝辞桌上。
 二宝:“……”
 大宝:“:(……:D”
 系统:【叮!检测到大宝的幸灾乐祸指数+100%】
 社畜的快乐嘛,就是这么简单。
 窥探到康柯计划的冰山一角,足以让朝辞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跟着康柯走就有大戏看。
 第二,康柯比他想得还要心思深。
 确认这位院长不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会放纵他胡来,以及见识到院长对智障……对天真长子的偏爱,朝辞姑且收回了他酝酿的坏水。
 康柯的注目下,他满脸遗憾地撤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黄雀,领着螳螂去捕蝉:
 “那些雪山民,都安抚好了?你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居然能让他们安安心心送你上我这个敌人的马车?”
 雷文面无表情:“这也是我安身立命的秘法,凭什么告诉你?”
 大宝相当敌视二胎:“还有神骨,我绝对不会给你。”
 “别这么绝情嘛,”朝辞放软声音,“硬留下神骨,圣殿肯定会继续找雪山的麻烦。”
 “可如果你把神骨乖乖交出去,圣殿自己在保管的过程中,不慎遗失了神骨呢?”
 雷文:“?”
 系统:【义父小精灵,请打开翻译功能。】
 康柯瞥了倒反天罡的不孝子一眼:“刚刚刷系统通知的时候,我在疗夕夕钱包里发现了一枚神格。”
 属于山火之神,刚送出去没半分钟,就被某个出了侧门,好奇研究猪猪门把手的手欠猫又送回了垃圾箱。
 屏幕里的朝辞在火刃的刀锋下,将计划娓娓道来:“交给他们又如何?”
 “等他们把神骨带回了圣殿,你回院向猪猪一捐赠,哎,你这神骨不就又被猪猪收回来了?”
 “到时候就让圣殿窝里乱去,咱们雪山清清白白。”
 雷文:“……”
 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你就没想过,这粉色猪猪最开始是干什么用的?”
 朝辞小心地往旁边挪了几寸,免得火星子燎到他柔顺光亮的毛发。
 “你,我,都欠着疗养院的诊疗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属于院长的财产。”
 “如果哪天财产逃逸,院长连局都不用设,只管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爬起床后打着哈欠冲粉色猪猪那么一捐赠……呀,财产回家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恰是时候的停住。
 挑拨离间猫向雷文揭露完门把手可爱表象下的本质,好整以暇地推门下车,转头看向还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雷文:“怎么,忽然意识到——”
 疗养院本质上就是个逃不掉的监狱,你只是被困禁其中的囚犯,感到无法接受了?
 雷文缓缓抬头:“不对。你说错了。”
 雷文耿耿于怀地道:“院长起床后,一定会先洗漱,才不会蓬头垢面地出门摸猪。”
 雷文微微仰头,睥睨讨厌的二宝:“你OOC了。”
 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种答复的朝辞:“……”
 雷文:“而且院长这么怕孤独,如果真有一天到了要摸猪找回我的地步……”
 那一定是穷途末路下,院长发出的最后的、无能为力的挽留。
 雷文自己捅自己刀子,在这一刻忽然领略到了包饺子的真谛:“那样的话,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有没有搞错?他在目移些什么?就算疗养院一个病人都没有了,我爹还有我好吗?】
 系统说着说着,开始在康柯脑内喷火:【我才是真正先来的那一个!青梅竹马!长情的陪伴!一兆多个世界!!我爹有我才不会孤独!】
 康柯:“……”
 别说雷文没心眼,有些系统即便有推演整个宇宙变化的算力,照样易燃易爆。
 从某些角度上看,算是康柯同类,享有相似心境的朝辞:“……”
 他深吸一口气,替雷文拉开车门,宽容慈祥地说:“下车吧小斯德哥尔摩,你是真没救了。”
第17章 
 斯德哥尔摩是什么,雷文不知道。但他确定猫嘴里吐不出象牙。下车时,他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上朝辞的靴子:“不好意思,没看到你的脚放在这儿碍事。”
 朝辞:“……”
 算了。别跟这小斯德哥尔摩计较,会被拉低智商。
 朝辞心平气和地转了下手里的折扇,几步追上雷文,压低声音:
 “一会儿机灵着点,别见到边境侯那张丑脸就砍过去。我们晚上动手,在那之前,还得先找机会,在这古堡里查一查。”
 “?”雷文立表反对,“我5点要回去给院长送晚饭,六点还有地要犁。”
 “……”马车前静了一秒,两人互看生嫌。
 朝辞抬扇半遮住脸:哪来的小斯德哥尔摩,血统可真纯哪,喂到嘴边的逃课办法都不要。
 雷文嫌恶地远离净出馊点子的祸端猫:谁要大晚上的出外勤啊?到时候辛辛苦苦调查完回院,院长滋扭一下逆转时间,好嘛,无痛加班?
 ——对了,院长。院长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雷文的心慌中,康柯面带愉悦,一字一字地在光屏上敲下今晚的日程安排:
 【6点~时间未定:员工主动申请外勤加班
 6点~11点:员工正常工作】
 真好啊!才刚进院,猫就主动加班。
 朝辞:“——嚏!”
 到底是谁,总在惦记他?
 中世纪的古堡,大多舒适不到哪去。但是炼金术的存在,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镜头跟随一猫一菇,将城堡墙上那些勾勒着特殊符文的金属装饰、珠宝摆件,一一呈现在康柯眼前,让他能大概推论出边境侯是个怎样的人。
 朝辞有意让康柯多看看城堡内的陈设,故意走得不快:
 “小傻菇的报告里提到过,在这个世界,炼金术只有贵族才能掌握。”
 “刚刚这一路上见到的所有炼金产物,多半都是边境侯——或者他供养的落魄贵族炼金术师替他打造的——嘶。”
 雷文扭着脑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头撞上朝辞的后背,差点把纸片猫撞个趔趄。
 “……”猫猫的母语是无语,“看什么东西这么入迷,哪面魔镜能照出让你死心塌地的好院长,叫你眼睛都挪不开?”
 雷文的眼底仿佛有万千感伤在奔涌:“……久违了,这种四面有墙的安全感。”
 痛,太痛了。这话之辛酸,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悲。
 康柯:“?”
 康柯:“知足一点,院长的房间连铁栏杆都没有。”
 雷文:“…………”
 朝辞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行了,别感伤了。那丑东西在找我们呢,我把诀停了。”
 削弱存在感的法诀一断,周围各干各事的仆从纷纷一惊。
 康柯看见走廊的另一端杵着一个左右转动的移动珠宝架,突然卡顿了一下,紧接着大步冲刺过来:
 “——Z先生!还有您身边这位……啊,如此器宇轩昂,您一定就是那位新诞生的龙骑士吧?”
 “珠宝架”长着一张皮松肉软的老脸,大概是时常做谄媚的表情,面相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看久了甚至有种恐怖谷效应。
 康柯刚准备嫌弃、但矜持地挪开视线,眼前突然一黑。
 脸上扒来一团不孝子,系统使劲拿院长洗眼睛:
 【我天,真丑。论假笑,还得是院长笑得好看,这人还戴那么多珠宝——不知道首饰这种东西,越繁复就越俗气吗?】
 康柯冷静地揪开脸上的团子,就见光屏上的珠宝架已经长出双手,热情洋溢地抓着僵硬菇的手晃了晃,仿佛之前派人陷害雷文的不是他:
 “先生说他跟你是旧友,没准能把您劝过来,没想到是真的!”
 “哎呀!看我又在犯什么老糊涂?怎么能站在走廊里跟两位聊天?来来来!快进宴会厅,我命令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专门招待两位!”
 这摆明了是场鸿门宴,康柯想了想,从床上起身:“你们先吃着,我出门去取趟外卖。”
 “……”已经准备杀人的雷文顿时停住勾向灵摆的无名指。
 嗯……要吃饭了啊。
 那看一些血腥焦肉的场面会不会影响食欲?
 ……不然还是别了。就院长那个迎风就咳,烧起来人脸不分的破身体,少吃一顿饭会不会犯胃病?
 “……”雷文缓缓收回了手指。
 他镇静得体地拿开边境侯抓着他的手,礼貌提醒:“我不喜欢肢体接触,”一般接触过的人非死即死,“不要随便碰我。”
 “哦,当然当然,”边境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乐呵呵地指引两位客人入座,“其实特地准备这次晚宴啊,我是有事想请龙骑士阁下帮忙。”
 原本看戏看得大开眼界的朝辞忽然一顿,很轻地“嗯?”了一声。
 边境侯举起酒杯:“这个决定,也是我刚刚做下的,在此之前没和Z先生商量过……其实,是和城堡里的一个秘密有关。”
 “……”朝辞直接放下了刀叉。
 康柯刚拎着从雪山自提的外卖回来,就见这么个阵仗:“他这个决定,不在你的计划里?”
 朝辞单手撑着侧颌,漫不经心地拨弄白碟上的餐具,刀叉交错成一个×。
 他能取信于边境侯,完全是靠向对方献计,摆平了几个来自帝都贵族施加的麻烦,才被边境侯留下。
 真要说“信任”,根本谈不上,边境侯最多觉得他计谋好用,才对他以礼相待。心里指不定怎么防他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领了个“旧友”回堡,这个旧友还是原本和边境侯完全对立的敌人,边境侯能立马信任到掏心掏肺,主动暴露城堡的秘密?
 朝辞不快地轻砸了一下嘴。
 有些蠢人又在自作聪明了。
 但凡设个精妙的局,他还乐意走一走,像这种一看就明摆着要害人的局,他真是当场就想掀桌走人。
 但是他想掀,雷文不想,雷文还想做个吃播,让院长多吃一点呢:“可以帮忙。吃完再说。”
 小雷文吃播开播啦!
 他认真切下一块汁水淋漓的烟熏猪排,放进干净的碗碟里,银刀细细切开裹在猪排外的碳烤薄牛肉:
 “嗯……牛肉切得很薄,烤得很酥脆。”
 “原本的肥肉部分,油脂都被烤干了,只留下香和鲜味在这层薄而脆的牛肉卷里,再被猪排喷香热腾的油脂一浸润……”
 屏幕内外,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边境侯和康柯不由自主地多扒了几口眼前的饭。
 “单尝脆皮的味道,很不错。不过这种碳烤裹皮,还是该和里面的鲜嫩肉排一起吃。”
 “嗯……酥脆的外皮,包裹着汁水丰润的肉炙……”
 正在说母语的朝辞没忍住,也默默切了一块肉排。
 这是一顿本该充满阴谋诡计、明枪暗算的晚宴,但在阿婆主的努力营业下,硬生生变成了一场猪炫饭大赛。
 赛程结束,啥阴谋也没讲成,世上只多出了三个不幸吃撑的人。
 康柯放下餐具时,十分怀疑人生,低头看了下自己吃得微凸的腹部,陷入短暂地沉默。
 边境侯抱着肚子,还在身残志坚地试图铺完陷阱:“这个秘密,和四处蔓延的黑死病有关,阁下如果愿意帮忙,就请在晚上等我,我准备好后,就去您房间找您。”
 边境侯神色有些痛苦,很难说他这个“准备好”指得是不是“让我先消化消化”。
 宴席完美收场,边境侯抱着大肚子,朝辞遮着小肚子,依次出门。只有雷文,因为做吃播,说得多吃得少,反而腹部平坦,一身轻松。
 “两位,请随我来,我带二位去休息的房间。”等候在宴厅门口的仆从上前一步,恭敬地伸手指引方向。
 康柯垮着一张脸,和朝辞同款姿势半遮住肚子,也跟着起身走了走。
 ……胃,有点不舒服。
 应该和吃多了无关,他就算生吞一只巨龙,胃也不会不舒服,只能说是薛定谔的病又找上门了。
 但这种不舒服劲儿,又和吃撑了的感觉很像,驱使着康柯忍不住想多逛几圈。
 在疗养院里兜转了几轮,康柯干脆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戳了戳刚在客房安顿下的大宝:“我去城堡找你们,和你们一起查线索。”
 ——顺便也多逛逛消食。
 揣上不用电的手电筒,康柯出门了。
 撕开空间,踏入雷文的房间时,朝辞刚好敲响雷文的门:
 “小斯德哥尔摩菇,歇下了没?不会真歇下了吧?”
 “快出来,入夜之前,我们还有家亲戚要走。”
 康柯很佩服朝辞停着肚子也要搞事的积极性,抬手打开房门:“哪家亲戚?”
 完全没想到开门见院长的朝辞:“……”
 巴普洛夫的狗,闻铃流口水;院长的猫,见院长就想起白天的报告。
 朝辞收敛了欠揍劲儿,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又有快截止的报告了?那我就不打扰——”
 康柯一下抵住朝辞试图关上的房门:“不是报告。你想走什么亲戚?”
 朝辞猫疑地瞅了康柯好几眼,基于没看见纸状物,姑且安下心:“边境侯这个老东西,明摆着打算今晚害人。”
 “他不是说城堡里的秘密和黑死病有关吗?巧了。白天帮他处理烂摊子时,我听说圣殿的圣子好像也对黑死病的由来感兴趣。”
 “我们去叫上白天的那几位牧师,一起来帮忙啊。对了,刚好把小菇手上那根神骨交过去。”
 雷文:“……你骗他们入坑就算了,还想拿他们当枪使?”
 “呀,小菇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朝辞轻啧,“我帮他们得到神骨,怎么能叫骗他们入坑?帮他们替圣子调查线索,怎么叫拿他们当枪使?这可都是一片好心啊。”
 雷文迅速侧移,站到康柯身后:“看见没?这种人,心肝都是烂的!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朝辞:“?总比和你靠得近好。愚蠢是病,会传染的。”
 雷文:“你@#¥@”
 朝辞:“我@#¥@#”
 康柯:“……”
 唉,大宝和二宝又斗起来了。二胎家庭可真难。
 美人吵架,就算鸡飞狗跳也赏心悦目。
 康柯淡定地盘着系统围观,欣赏得差不多了才终于开口:“这么有劲头,不如先回院写几份报告?”
 “……”
 战火骤停。
 “本来时间就紧迫,又被这小傻菇耽误了这么久,哪有时间回去写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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