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晏晓灵给他打电话,八成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慕容丞应了下来:“好的,我马上回公司。会议的材料麻烦您根据集团的要求帮忙准备一下吧。”
火锅是一口没吃上,和池榆交代了一句,慕容丞便匆匆赶回SKYLINE的大楼。
董事会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
过了一遍晏晓灵准备好的资料,慕容丞心里完全没底,又打了几遍慕容彦的电话无人接听后,硬着头皮跟着晏晓灵一起下楼接人。
28层从总裁的专属电梯下楼,只需要半分钟的时间。
慕容丞内心忐忑,一颗心跳得极快,仿佛要溢出喉咙。
电梯在一楼停下,一辆接一辆的黑色加长轿车,停在大楼的门口。
门口的保安拉开车门,第一个下来的,果不其然是那天在宴会厅门口堵住他的慕容振国。紧随其后的,是几个之前董事会见过的领驭集团的高管,夹杂在其中的,是慕容景。
等待的时间煎熬,但真的到了这一刻,慕容丞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段绍不在,光驭现在只剩下他直接听命于慕容彦。代表慕容彦参加今天的董事会、维护光驭的利益,他义不容辞。
前呼后拥着,慕容董事长目不斜视,直直的往大楼里走,甚至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本想要上前打招呼的慕容丞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自觉的和晏晓灵一起跟在了众人的最后面。
电梯一趟盛不下,慕容丞带着慕容董事长和几个高管走慕容彦的专用电梯,晏晓灵带着其他几人走另外的高区电梯。慕容振国沉着一张脸,电梯里的慕容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走出电梯。
跟着进了会议室,慕容丞才意识到,这场董事会,根本就不需要光驭集团出人主持。
慕容董事长气场强大,直接反客为主。在他的威压下,无论是领驭的高管、还是光驭的部门总经理,众人都乖乖按照他的节奏推进,他自带的秘书严文,根据他的吩咐安排众人依次上台汇报。
打的是汇报的名头,但其实是问责。毕竟前不久才开过光驭的年度董事会议,上一年的工作情况,和下一年的工作计划,早就已经汇报给了领驭集团的董事们。慕容振国此次亲自前来,为的就是在弄丢华乾科技这个重量级战略合作伙伴的事情上,问责光驭。
慕容彦不在,首当其冲被发难的就是研发部的总经理和战略研究部的副总经理。
慕容振国指桑骂槐,看起来是在指责战略研究部没能维护好和华乾科技之间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以及研发部没能协助促进进一步合作、让华乾科技的技术和公司的车辆系统更好的有机融合,实际将罪责推到了慕容彦头上,暗示是他领导不力。两个部门总经理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反驳,低头认罪。
追责完了和华乾合作的事,下一桩就是光驭新车自燃的事情。品牌市场部的许亚芸首当其中,研发部的总经理再一次在解释完一堆客观原因后,没逃开被问责的命运。
慕容振国不愧是慕容彦的plus版,掌管领驭集团多年的领导者。即便他音量不高,语调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但单纯就是上位者的威严,就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服从,并感觉到压力。
留给光驭总裁慕容彦的位置空着,慕容丞坐在空座位的边上,差不多是公司里座位离慕容振国最近的一个,也是最直接感受到慕容振国对光驭的不满和刁难的那个。
青年小心翼翼的目视前方,做出一副聚精会神听领导批评的模样,内心却因为忐忑不安,控制不住的在想慕容彦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慕容彦喝醉,和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只当那人是醉了,所以想的悲观了些。
被激怒的慕容振国,会不会真的将慕容彦从光驭总裁这个位置上换下去?他不知道领驭对光驭的持股情况,慕容董事长会有这样的权利吗?他真的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吗?
很快,慕容丞就有了答案。
“针对近期光驭一系列负面状况频出,我代表董事会提议,暂时停职光驭集团总裁慕容彦,由现领驭集团的副总裁,吕兆伟,临时接任光驭集团总裁一职。严秘书,安排一下董事会投票。”慕容振国安排道。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秘书严文点点头,示意一旁的助理将选票发下去:“各位领导好,现在分发的是不记名选票,请各位填写选票。”
选票被发到每一位光驭集团的董事手里。慕容丞的手里没有,但却能隐隐瞥见一旁领导桌面上的选票,上面印着黑色的字迹,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慕容振国是有备而来。
对于慕容振国的提议,董事会里自然有人是持反对意见、支持带领光驭集团一路发展起来的慕容彦的,但由于慕容彦本人不在,在场摇摆的董事即便是有心想要为他说话,却也没有人方便主动起这个头,去招惹明显要让光驭易主的领驭集团董事长。
光驭的董事会里,一多半都是领驭集团的领导,就连慕容振国自己手里,都掌握着很大的股份占比。因此这场投票的结果,也就没有什么悬念。
巨石落地,慕容丞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慕容董事长的秘书严文在唱票后,向众人宣布结果,形成最终的董事会决议:“各位领导好,根据投票结果,本项决议的支持人数过半。慕容彦总裁暂停光驭集团总裁职务,由领驭集团吕兆伟总临时接任,即刻生效。”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慕容振国满意的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的秘书。秘书会意,冲众人继续说道。
“那今天的董事会就先到这里,感谢各位的参与......”
他话还没说完,慕容振国的视线一转,无意中落在了一直躲在慕容彦的空位置旁边一声不吭的慕容丞身上。
男人清了清嗓子,皱起眉头。秘书第一时间察言观色,也看向慕容丞,这个慕容彦亲任的总裁助理,前朝余孽。
严文话题一转:“那么最后,我们有请新上任的吕兆伟总裁、吕总上台,为各位简单说两句。”
他与坐在慕容振国身后没多远的吕兆伟四目相对,暗示般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慕容丞的位置。
慕容丞心里再次一凉。
他好像知道对方要上台说什么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大家共同努力,这些都是套话。吕兆伟这番上台,真正想说、也真正需要说的,也就最后这一句话。
他看了一眼人力资源部的总经理袁自明:“光驭之前总裁室的人员配置,也稍微调整一下哈。之前的总裁秘书,还是跟着慕容总,暂时调离光驭总裁室。总裁助理,是这位,慕容丞对吧?也调离总裁室哈。袁总看一下,给他安排个什么岗位合适。如果各个部门人员配置都比较满的话,咱们就该走什么程序走什么程序。”
他的暗示如此明显,袁自明不可能听不明白。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领驭集团来的人,上次慕容丞试用期没通过,就是慕容景让袁自明在背后做的手脚。
人群簇拥着慕容振国和领驭集团的其他董事离开了28层,新任总裁吕兆伟也没多停留,跟着众人一起下了楼。
28层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慕容丞一人沉重的呼吸声。
手机突然发出声响,吓得他一个激灵。
是人力资源部接待他入职的副总经理江澜发来的消息,通知他有空去一趟23层人力资源部。
这次是真失业了。
慕容丞笑不出来。
慕容彦还是没回他的消息,电话依旧是打不通,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和那人消息的对话框,最后两条白色的消息,还是慕容彦让他好好涂药,在家乖乖等他回家。
是啊,公司也待不下去了,回家呗,还能去哪儿呢。
慕容彦不在,拖延时间毫无意义。慕容丞索性直接下楼下到了23层,去到了江澜的办公室。
“江总。”他敲了敲敞开着的办公室大门。
江澜看到他似乎显得很惊讶:“哎呀,阿丞,你怎么过来了?”
慕容丞尴尬的摸摸鼻子:“不是您叫我过来的吗?”
“啊,对对对。”这下尴尬的人换成了江澜,女人站起身迎过来,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他,“我这不是说,有空过来嘛,没必要这么着急。这还不是上面的指令啊,我们当下属的就只能照办。”
她耸了耸肩,手指冲上指了指:“慕容总他......”
那天晚宴过后,慕容丞和慕容彦的关系在圈子里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澜自然也一清二楚。慕容丞总裁弟弟的身份在她这里根深蒂固,以至于最开始得知慕容丞作为慕容彦的男伴出席,她居然还下意识的以为慕容彦找了自己的弟弟做男伴。一群人八卦了很久,江澜才终于接受了慕容丞和慕容彦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事实,但他又确实是和慕容彦有关系、他是慕容彦的男朋友。
想要打听慕容总在哪里,以前第一选择是去找段绍,现在可以考虑改找慕容丞了。
“现在光驭是吕总接手。”慕容丞所答非所问。
江澜点头:“是,听我们袁总说了,但——咱们关起门来说,光驭毕竟还是慕容总一手做起来的嘛。而且吕总是临时接任,慕容总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你那个辞退的通知,我们就是先发给你,让你有空过来办离职。但最近慕容总出差了,肯定是在忙,你跟着去忙不就好嘛。等忙完了,有、空、了,说不定慕容总也就回来了呀。”
她都暗示到这里了,慕容丞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但他也猜得出来,这大概是江澜的想法,部门正职,袁自明总经理,到底是领驭出来的人,不一定是这样想的。
他不想让江澜为难。
“不用了,谢谢江总。离职的事情,您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正常给我办就好。”慕容丞看着她说道。
总裁助理这个位置,本来就不应该由他来坐。就算是慕容彦回来,他也不应该再借助那人的庇护,坐在这个不属于、也不适合他的位置。尤其是现在,他是慕容彦的男朋友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慕容彦再这样偏心他,作为公司的一把手,也难以服众。
虽然在公司工作没满一年,但光驭作为大企业的气度还是有的,赔偿金给了他2n,一共两个月的工资。
档案什么的转出来还要等审批,但解除劳动合同证明慕容丞当天就签好了字,赔偿金也当晚就转到了他的银行卡上。至于工作交接,他在光驭本来就没有正儿八经做过什么工作,来总裁室之后更是多半都在学习,根本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有心去感谢一下之前带过他的领导和前辈同事,但如今领驭的吕总接手了公司,对于光驭的人来说,现在和他慕容丞走得近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慕容丞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反正一周后还要来公司领审批好的档案。
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呢,慕容丞也有点说不清。
A市的春天总是来得突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街边的草坪已然泛起一抹嫩绿,柳树也抽出新芽。夜晚的风不再是凛冽刺骨,也竟然变得温和。
不想回家,慕容丞索性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闭着眼睛感受拂面的微风。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一直战战兢兢,开始是担心被发现自己不是慕容彦的弟,后来又担心别人发现自己是慕容彦的男朋友,怕自己进步太慢给总裁助理这个职位丢脸,但却因为能力和经验受限不得不止步不前。
心头一直以来压着的巨石似乎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慕容丞很久没觉得这么放松。
就是心里不受控制的隐隐感觉到得愧疚。毕竟慕容彦走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成为那人背后的依靠。结果那人走了还不到两天,他就被连锅端的驱逐出了光驭,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做点什么。
别人离职重启人生,慕容丞拿着不到两万的赔偿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哪里跌倒、哪里躺下,回家睡一大觉。
要不还是回池榆那儿吧。慕容彦这家伙需要的时候就玩失踪,他一点不想回那人空荡荡的家里。
这样想着,慕容丞下意识的打开叫车软件。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无业游民,钱比时间珍贵,他看了看到池榆家骑车也就半个小时,决定改扫共享单车。
可能是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骑车刚骑出一个路口,慕容丞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平时爸妈担心他忙着工作,从来不会直接打电话来的。怎么今天他刚一失业,家里就想起打电话来了呢。
深呼吸做了半天思想准备,慕容丞清了清嗓子,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来,强装出活泼欢快的语气,按下接通。
“喂,爸——”
“小丞,下班了吗?”爸爸慕容茂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似乎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慕容丞神色一凛:“下班了,怎么了爸?”
“你最近方不方便请假呀?”慕容茂华踌躇了一下,问道。
慕容丞心里一紧,下了单车座椅,彻底站直身体:“方便的,家里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就买机票。”
“你要是能请假,就回来几天,给家里帮把手。家里的民宿被查封了,说是存在消防隐患。你妈去找人家理论,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高血压晕倒了,现在在住院呢。”慕容茂华叹了口气。
青年着急的皱眉:“啊?妈怎么样了?”
慕容茂华回答道:“在医院观察呢,没什么大事,但得住几天。”
回H市的飞机,今晚没有了,明天最早的一班,是早上七点十分,要十点多才能到H市。
慕容丞迅速买好票:“爸,我明早回去。您把医院的位置发我,我明天下飞机直接过去。”
“行,那你明天回来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记得先给你领导请假!”
听筒里传来护士喊家属的声音,慕容茂华嘱咐了一句,匆匆挂断电话。
请假......他一个无业游民,跟谁请假去呢。
不去池榆那儿了,慕容丞重新调转车头往慕容彦家骑。中午在火锅店丢下池榆,还没来得及和那人细讲发生了什么。回去的路上,慕容丞索性给池榆打了个语音电话。听说他家里出了事要回H市,池榆竟然也张罗着说要一起。慕容丞几番推辞未果后,想着池榆分手后估计也想回趟家散心,于是把航班号发给了池榆。
回家火速收了两周的行李,定好第二天凌晨赶飞机的闹铃,慕容丞几乎整夜没睡。
这一天下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都来不及消化好情绪,便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妈妈这些年虽然一直高血压,但吃着药,血压向来控制得很稳定,怎么会突然就晕倒了呢?还有家里的民宿,各种资质都办得齐全,也是正规平台上线运营的,怎么突然就被查封了、说是消防不合格呢?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慕容彦对他说的话。
慕容彦说,慕容董事长既然知道了他和慕容彦之间的事情,就不会坐视不理,那人可能会对他和他的家人下手......
家里民宿的事情,会不会就是慕容振国举报,或是背后找了什么人做的?那妈妈上门去找查封机构理论,发生争执,血压升高昏倒,会不会也不是偶然?
开除他,同时让他家里的民宿关停,失去经济来源,也许是慕容振国的第一步,作为对他的警告。如果他还坚持要和慕容彦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思绪在脑海中毛线般纠缠成结,慕容丞睁眼到天明,只是眯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早起的闹铃。
他心神不宁,匆匆忙忙的出门赶飞机,险些忘带证件,几乎卡着最后的登机广播上的飞机。
“堵车吗?”池榆来得比他要早,已经在飞机上等他。
慕容丞摇摇头。
池榆:“失眠了?脸色这么不好。”
慕容丞往座椅上一坐,闭着眼睛扯安全带。
池榆:“就这么回家了,你请假了吗?”
青年睁开眼睛:“哦,忘了跟你说了,我被开除了。”
池榆瞪大眼睛:“又?谁把你开了?有人趁慕容彦不在欺负你?”
慕容丞无奈的笑了笑:“慕容彦也被免职了。不过你提醒得对,虽然不需要跟公司请假,但我得跟慕容彦说一声。他也不知道是出差去了哪里,一直没回我消息。”
家里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更何况慕容彦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趁飞机还没起飞,慕容丞掏出手机,编辑给慕容彦的消息。他踌躇片刻,删删减减,最终只发了一句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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