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倒是很懂话术。
他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节点切入话题,他表情看着有些落寞和不好意思。
此刻倒是低声下气,做小伏低起来。
“去花店买花时,店长说今天最好的那些花已经被买走了,所以它不够漂亮,边缘都有点灰褐。”
这是在解释花为什么这么不漂亮,不艳丽。
这于林时见而言,是避重就轻。
林时见知道最新鲜的花都是被自己粉丝给买走了。
那江闻早些买呢?
以江闻的财力把那花店买下来都不成问题,这算什么正当借口?
不过是着重说明了江闻对他的不在意而已。
林时见脚往下挪了点,他没什么表情的踩在江闻的肋骨上。
力道很有分寸的加重,不至于叫人骨折和受伤。
但足够疼痛。
他比江闻要更直截了当。
“说重点,不要在这给我打苦情牌。”
重点在于他见到江闻的第一句话——“食言”二字上。
江闻该庆幸自己身上没有别的omega信息素的气味,不然林时见根本不会给他讲话的机会。
江闻不知是非要迂回,还是一定要承诺点什么才放心一样。
就是落不到林时见的重点上。
他嗓子发着涩,“这段时间我会把你的生日礼物补上的,一定会是你喜欢的东西。”
林时见冷笑了声,“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江闻沉默了下,无言以对。
他知道林时见喜欢一些绝版书籍,喜欢玩滑板。
可再多就不知道了,比如绝版书籍是哪国的语言,谁的著作?
滑板更偏好玩双翘板,长板,还是鱼板?
这落在林时见眼里,就是一无所知。
到底是林时见先挑明了。
他定定的看向江闻,“我是在问你,”琥珀色的眼被幽蓝的海水困住了,他语速缓声音却清晰,“七年前我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继续和你的白月光联系?如果不是我翻到了单独留出来的信,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还有,你答应了在这段时间不找别的omega,为什么失约?”
哽在喉咙里的刺终于一并拔了出来,可陷入的地方还是残留着伤口,并不叫人觉得快意。
如果话语能将人凌迟,那无非就是此情此景这般境地。
江闻怔了稍许才反应过来,林时见说的白月光是何许人也。
居然真的被邱溪一语中的。
江闻一时没法正面回答,他看着林时见那时和现在如出一辙的表情。
想到可能是同一个原因,只觉得心悸。
他一直不知道林时见和他分手的原因,他其实也想讨要一个答案。
他和林时见终于都将心底压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江闻的声线几乎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你当时和我分手,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信?”
江闻也感觉荒谬无比,他喉咙滚动了下,将片缕海水吞咽到底。
他等待着林时见的回答。
“你不要本末倒置。还有,你觉得可能吗?”林时见皱眉。
那只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契机。
一个爆发点。
在他那样的情况和精神状态下,那年和江闻分手时间问题而已。
何况当时让他真正心寒,难以坚持的其实另有事宜。
林时见本能觉得江闻在逃避这个话题。
他想追问,可又为自己此刻咄咄逼人显现出的在意而感到疲惫,“算了,你不想说的话——”
就这样吧。
说话间,林时见无力的想抬起脚离开,他想要的体面还是没能维持,表面功夫都没完全做好。
身上湿淋淋的。
阴沉绵密像在下雨。
在林时见将脚抽出之际,江闻像是享受这被踩的苦痛感,他揽着花的那只手,攥住林时见的脚踝,指腹按在凸起的骨头上。
花瓣掉落几片,卡在林时见因为动作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荼蘼之红更衬肤白。
诉说着挽留似的。
江闻骤然打断了林时见的讲话,很急促的回答道。
“那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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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怎会越打越多?感觉卡这个节点也能发,就先把前半段放出来了。
后面大概还有三千字左右,我晚上上完课继续补上后面这章。(已经打了两千个字了orz)
明天也还会有一章。
虽然还没写到,但是请放心,jw老师也幸福不了几章?
争吵也讲究一个热火朝天的氛围。
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人无形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消失殆尽,但也不可能回到这几日的愈发升温。
问题已经被戳破,偶有的温情下千疮百孔,蛀虫横行。
林时见瞳孔骤缩,脑子一下没能转过弯,卡了壳生涩又阻塞。
他甚至没觉得江闻在回答他先前的问题,而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话继续搪塞人。
可这确确实实就是答案。
实在是先入为主的思想根深蒂固。
谣言又真又多,当事人也从未反驳,入局的人自然信以为真。
脚踝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被江闻握着,手掌圈着的地方湿热,林时见整个人落入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之中。
被炙烤,也被冷水浇凉。
他表情几近空白,肩膀不禁轻微抖了下,卸了力,支撑他盘问的气势霎时被抽走。
林时见半晌看着很难以置信的开口反问:“你说什、什——么?”
高一坚信到如今的事情,就差奉为圭鼎。
结果现在主人公突然告诉你,“哈哈,你不用伤心和生气啦!那都是假的,只是我和你在一起四年也从来没想过要解释罢了!我没和人推心置腹的习惯,你就原谅我吧。”
解释过后听着仍旧不对味。
归根结底。
症结在于,江闻的感情要人教,不会主动探寻。
不会在街头看到株品种奇异的鲜花就想着,“好漂亮啊,林时见一定会喜欢,买下来吧。”
好巧不巧的是,林时见对于爱情也是一知半解。
但他愿意学,愿意把自己仅有的好东西、好脾气展露给在意的人。
江闻呢?
也许喜欢?
毕竟谁不喜欢站那就赏心悦目的人?顶多算是对猫猫狗狗一样的喜欢?
林时见觉得起码算不上爱。
涌入林时见心头的,是比悲痛欲绝更复杂的情感。
他和江闻,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以给江闻罗列的罪状太多,他甚至认为这是江闻精心编排的谎言。
江闻被林时见踩着才能触发语言的开关似的,语速也快,生怕回答慢了,林时见甩手就走。
“前几天家里长辈送来的东西就是他带过来的,今天他准备回去,我是给他践行。”
是家人。
所以不计入那些会发生亲密关系的omega行列。
——江闻这是在袒露,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omega出行,在陈述没有食言,没有失约。
不过他也只做到了基础项而已。
他不记得给林时见过生日是真,这没什么值得辩解,讲出花来也就是那点陈词滥调。
虚伪又做作。
林时见不会爱听。
他言简意赅的和林时见讲自己和邱溪闹的较为轰轰烈烈的事情。
“我们两个高中被表白经常拿对方当挡箭牌,高一上主席台念检讨,也是被他骗了去的。”
至于搭邱溪回家,还有送东西,不必解释。
挑明了亲属关系,林时见自然能懂。
江闻抬起头,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面。
黑发在水中泡开又下垂,手掌心的皮囊都皱缩,像具余温尚在的尸体。
不冷,但脖子酸麻,鼻腔也是。
林时见误会时是何心境?又是如何自处的?
江闻声音喑哑:“我没有喜欢他。”
江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我喜欢的是你”或者“我爱的是你”。
林时见想听这句话已久,可此刻却觉得着实担待不起。
他僵了下。
生怕自己犯恶心。
他和江闻在一起四年之久,两人都未对对方说过这类话。
就连林时见当初告白也是。
omega不知何为胆怯和羞怯,不卑不亢的语气更像那个被告白的人。
林时见问:“江闻,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给江闻写情书亦然。
他把江闻比作太阳,比作月亮,比作冠冕中央最璀璨夺目的宝石。
独独没有最直抒胸臆的喜欢你,爱你。
林时见想着他主动了,那有来有往,江闻说完类似的话,他再说出口也不迟。
可这“不迟”,一等就是好多年。
“第一次”总被冠以一些深沉的含义,珍贵如信件段末的墨香味署名。
林时见不愿意求而不得的话语,被江闻这样潦潦草草说出口。
那样会显得过去好像笑话,虽然也确实没太大差别。
江闻紧握的地方好似毒蛇咬了口,林时见被捏住七寸,他不喜欢这感觉,于是迅速把脚抽离开。
林时见踹他一脚,音调冷静又克制。
下达着命令,眸光不纯善,“不许说!”
林时见觉得这人太烦。
江闻盯着林时见噤了声,显然也意识到,这场景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他们之间横亘的问题何止这些。
此情此景说出来。
太轻浮。
江闻失了压迫,却依然不起来,只直勾勾盯着林时见眼睛,似哀求和渴求的在喊人名字。
“那我刚刚后面说的话……”
无关痛痒的解释说完,还没实质性做点什么,就开始想要甜头。
江闻自知理亏,音量也小。
主要让人考察,也得人家愿意考察才行。
江闻这是在等个准话。
配上鬓边一缕湿掉的黑发和濡着水花的瞳孔,好不可怜。
非得等林时见恩准。
是很讨巧的做法。
林时见只轻飘飘瞥他一眼,意味复杂,没想承诺这句话。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弄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林时见蹙眉拽了下江闻肩膀上的衣服,“起来。”
再多的话,林时见也不想说。
俩人还是未破冰,林时见说完这句话就没继续搭理江闻,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江闻站起来时,简直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也就是那张脸披麻袋也好看,硬生生给撑出战损的感觉。
他赶忙追上前去,踏着浪前行。
江闻踌躇着把花递给林时见,带着点小心翼翼和讨好的味道,“有点脏了,我明天给你买更好看的。”
林时见并没有接下,也没吭声,用冷漠和江闻对抗。
这是他现在能给江闻的最好态度。
江闻自己也觉得很拿不出手,话正说着,他的表情和声音居然像是要哭了出来,“但是今天我只有这个可以给你了。”
林时见很匪夷所思的看着江闻。
戏未免有点太过了吧,他都还没哭,江闻倒是先要死要活起来。
怎么?还想晚上不走楼梯也不走电梯?直接以死相逼?
“你最好给我收收你那惺惺作态的鳄鱼眼泪,”林时见脸色渐黑,“就你那蜜蜂都不愿意往前凑的花也好意思送给我,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江闻不敢将这种略显委屈的表情再多展露半分。
苦情计施多了适得其反,他见好就收,不然真该惹毛林时见了。
江闻赶忙找补,态度良好,语气也诚恳,不过分殷勤和谄媚,眼神柔柔的含笑盯着人。
“那就明天吧,”不知道是否是意有所指,声调很轻,“我不会再给你坏的和过期的东西了。”
其实林时见不爱听承诺,因为他记性很好,别人没做到他会失望。
腥咸味贯的人嗓子眼痒,喉咙和眼睛都不太舒服。
默了片刻。
林时见也没回头,只突然说了句,“百分制。”
他给了个机会,橄榄枝都抛到江闻脸上。
江闻这种算得上点和学习挂钩的地方,脑子就灵光。
江闻和林时见走的齐平,扭着头问:“意思是一百分的时候,我就可以转正了吗?”
“也许吧。”很不明朗的回答。
也许某个点让他死心塌地,一百分也不用,他就毫无原则卸甲答应。
也许某个点让他塌地死心,即便攒到了一百分,他也会转身离去。
江闻小心窥了下林时见脸色,追问着,“噢噢,我现在多少分啊?”
他指望考官大人泄点题,给个准信也行。
林时见听见江闻声音就来气,于是不咸不淡瞥江闻一眼,张口就来,“负一百。”
江闻怔了下,这需要努力到猴年马月?
他随即活灵活现演着苦瓜脸看向林时见,一个小时做的表情比拍一上午戏都多。
这么多年,他学会的最多的应当就是调动气氛。
“怎么会?今天不能加点分吗?”
一打岔,把往冰河坠的温度拉回来点。
江闻也不希望他们之间总是那么沉重和尖锐。
林时见不可思议,怎么有人能这么厚脸皮?
“……”
加个头!这表现能加分,死刑犯都能刑满释放了。
林时见瞪了眼江闻刚要说话。
一通电话打来。
像是午夜的催魂曲,厉鬼在身后追着索命。
林时见的表情让此情此景安静到诡异。
铃声响了又响,林时见看着来电没说话,只是眉宇间的不耐更深层次加重。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这是他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没有之一。
江闻问:“你不接吗?”
林时见没作答,他侧过头去。
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林时见看了眼江闻后,眼珠幅度不大的转了下,冷冰冰又暮色沉沉。
眼睫上下一扫,脸颊被映照出丁点鸦青色阴影。
修长的手指居然捂着听筒拉开了距离。
回避的意思很明显。
江闻抿了下唇,有点受伤,以前他们虽然谈心很少,但在对方面前聊天记录和通话都是透明的。
林时见却没空管江闻此刻的小心思。
电话那头规避的秘密,是他和江闻当年真正分手的原因,或者说最主要的问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荒诞总是从荒谬堆中诞生。
比如现在。
林时见虽然和江闻离得很远。
可是江闻还是听到和看到了。
林时见攥着手机的手臂绷紧,青筋鼓动像蠕动的黛青色的蛇,脖颈上的血管狰狞扭曲。
林时见冷清漠然的脸在被深渊吞噬。
“你说什么?”他音调难自抑的拔高,“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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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get)
对话没持续太久,听筒那端传来的消息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时见挂断电话时,脸色和嘴唇从原本的苍白,变得透明可穿。眉钉也好似蛇蝎牙尖的涎液淬着毒,渗透翡翠的幽绿,甚至黏连着细胞膜,丝丝入侵,轻易能夺去人生命。
林时见情绪起伏太大,江闻还没瞎到这都看不出来的地步,不然真的该去挂眼科。
“——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闻主动上前温声询问,腔调缓的仿佛接下来要字斟句酌,既能安抚到林时见,又能给自己加分。
前者是首要,后者能有自然更好。
江闻不觉还升高了个境界,居然没先以自我为中心,显得没那么冷漠利己。
林时见抬眸就是刺人一声,“关你什么事?”
不敢再逾越抱住林时见,江闻只很轻缓拍拍林时见的背,“有需要的话,可以和我讲,我应该能帮上点忙。”
林时见听到江闻这句话却没来由镇定住,立下脚跟。
不为江闻的话,而是江闻做的到的,他也可以。
他不再任人搓捏,自然也不必那么紧张。
“我不需要别人帮忙。”林时见偏过头说。
话语和情绪需要找到一个落脚点才有实感,于是林时见居然主动提起了刚刚的话题,眼神看着像在思忖。
林时见问道:“你想加分?”
江闻盯了林时见半天,才发现林时见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江闻难得体贴,先考虑起林时见的心情。
“你现在看上去不太像想思考这些事情。”江闻轻声说。
林时见不吱声,似乎是默认,他往前走的方向不是回去的道路,但江闻没多加过问,亦步亦趋的如同忠诚守卫。
两人一深一浅的脚印拖着水渍,偶有几只螃蟹从他们留下的坑洞中逃窜而出,林时见最终在一个小沙丘前定住脚,其泛着蟹壳青又被月光照的白生生像个小坟冢。
那旁边有棵手腕大小的小树,林时见拧了把衣服上的水,手劲很大,甩手时扬了几滴浑浊海水在江闻唇角,不带泥沙。
江闻舔了下,有点咸。
像汗水也像泪水。
林时见撩起眼皮看眼江闻示意道,“靠着树坐。”
江闻虽然不解,但是很听话的坐下来,长腿微微曲起,随便勾折的弧度都符合人体美学,裤子湿湿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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