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时易下一句是:“你不想要我?”
这话北辰很快就否认了:“我没有,”他过去将时易拉离那面墙,即使浴室里的墙壁并不凉,他也不想雌虫这样靠着,“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又瞎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时易摇头,看着乖巧又让虫有些心疼,“我没乱想,”他说,“你就是对我的身体没兴趣了,一起洗澡你都没有感觉,刚才做到一半你还停下了,我给你……你还拒绝。”
“还说没乱想……”北辰叹了口气,“哪有虫每天几十个小时,无时无刻都有心思做那种事的?”
“你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说累了……而且你以前,也没有这样过……”
“不是累,是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那个雌虫,北辰是从遇见那个雌虫后,才这样的。
时易眨了下眼睛,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北辰赶紧给他擦掉,“别哭啊你,别乱想,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易却没听进去北辰的安慰,他问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因为别的……别的……虫?”
别的……雌虫。
“跟你没关系,是因为其他的事。”北辰以为自己这句话可以安抚到雌虫,没想到刚说完,就感觉时易的身体一僵,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果然……是因为其他的虫!
“我是觉得太残忍了,所以心里才一直有些不舒服。”
时易也沉默了,难怪刚才他说触碰虫蛋那些话,北辰会突然变了脸色。他也调查过希泽的事,但是这些瞒天过海的事情要是希泽不说,还真查不到。
“不乱想了吧?”北辰说道。
时易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他:“北辰,你觉得希泽很可怜吗?”
“嗯。”北辰没多想,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是很悲惨的。
时易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回了房间。
因为南斯这件案子,希泽在学校给艾蒙请了假。这件事情知道的虫不少,学校也表示理解。
这天希泽去学校补完了请假手续,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意料之外的虫。
“……凌少爷。”
在这里碰上南家的虫让希泽十分意外,但是转念一想,法院就在这附近,南凌会在这里也正常。奇怪的是这个雄虫没有无视自己,反而很明显地堵住了自己的路,难道是想找麻烦?
可是在希泽的印象中,南家这个除家主外唯一的雄虫对南斯佐曼他们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厌恶,会为了他们找自己麻烦的可能性并不大。
希泽虽然在南家长大,在南家生活了很多年,但是与南凌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每一次印象都很深。
他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南斯一起在狭窄的走廊遇上了南凌,南斯叫了雄虫一声“兄长”。
雄虫说:“低贱的虫也配称呼我为兄长?谁允许的?”
雄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南斯一瞬间白了脸色。
雄虫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南斯和雄虫是同一个雌父所生都被骂做低贱,希泽怕雄虫对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吓得赶紧跟着南斯喊了一声:“凌少爷。”
“你在这里做什么?”南凌开口打断了希泽的回忆。
希泽很想说没什么,但是对雄虫显然不能用这么明显敷衍的回答,要是雄虫一个不高兴,遭殃的还是身为雌虫的自己,“……给艾蒙,办请假手续。”希泽这样回答,同时有些戒备地看着雄虫。
“请假?不是停学?”
“艾蒙还要上学。”
“也是,听说……你之前愿意和南斯,去他喜欢的那个雄虫面前请罪,就是他们以让你的幼崽在这所学校就学的条件换来的,你可真是……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的确算是条件,只不过没说得那么直白,南斯以为是他们在哄着自己,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单纯容易忽悠的虫。
希泽暗自捏紧了手心,转移了话题:“凌少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找你,碰巧路过看见罢了。”
“那凌少爷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等等,”南凌叫住了他,“你现在……是住在哪里?”
希泽抿着唇,显然是不想说。
南凌走近了些,按理来说,有亲缘关系的雄虫的精神力对雌虫的影响会很弱,更何况希泽是有过雄虫的,但是希泽在南凌靠近后,却感受到极其强烈的侵略感。
“怎么?不愿意说?”
雄虫问话,雌虫不能不回答,并且对雄虫说谎也是罪。
希泽担心惹恼雄虫,很快开口说道:“并没有,我……借住在别虫家里。”
“是那个时易少将?”
希泽轻轻应了一声。
南凌却说:“传闻里,他不像是那么乐于助虫的虫。”
“我……毕竟是证虫。”
“哦……我?”雄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希泽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跪了下去,“是贱奴疏忽,是贱奴僭越了!”
头顶传来雄虫冷淡的声音,“不过是出去住了几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了?谁给惯的?你……不会是有新的雄主了吧?”除了雄虫,谁敢给一个雌奴权利自称“我”呢?
希泽摇头,然后他感觉手臂一紧,雄虫居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希泽,你知不知道……”
希泽看向雄虫,南凌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说了半句却又不说了,他转而说道:“你比起以前变了许多。”
希泽没有说话。
南凌又说:“变聪明了,以前可真是蠢得要命,你现在是想要做什么?报复南斯?”
“不是报复,这本该就是他的责任。”
“以前我问你,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希泽怔愣了一下,他想起来才出事的时候,雄虫是有问过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话,不过他那时候答应了帮南斯顶罪,而且也没想过南凌问这话有什么深意,毕竟……不管怎么说,南斯才是这个雄虫最亲的虫。
希泽发现,看向这边的虫越来越多,他不想太引虫注目,有些烦躁地蹙起了眉头。
南凌说:“你知道吗?这个案子我接手了。”
希泽当然知道,这件案子的任何信息变动他都知道,时易还来问过他关于南凌的事,似乎是担心雄虫捣乱……
“你想借着时易少将达成你的目的,跟他那种虫搅一起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就不怕他收拾完南斯反咬你一口?找别虫帮忙,还不如来贿赂我。”
希泽:……
这个雄虫真是莫名其妙,而且比起时易少将,他觉得雄虫才更加危险更不可信。
“凌少爷说笑了,我相信您身为大法官,会公平公正处理这个案子的,要真说贿赂,我一个身无分文的虫,也是什么都拿不出来的。”
“你有的。”南凌盯着希泽的脸。
希泽敏锐地嗅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他急于脱身,再次向雄虫告了辞,见雄虫没有阻止,才急急离开了。
希泽没想到刚回去,又碰到了时易。
时易手里拿了份纸质文件,像是特意等在那里。
“时易少将这个时候怎么没在军部?”
“回来拿点东西,顺便来看看你。”
雌虫的面容看着比平日稍显冷硬,希泽直觉时易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回来取东西?交给副官就可以做的事情,却要亲自跑一趟,看来特意来看自己是真,拿东西才是顺便。
“你刚才,遇见南凌雄子了?”
雌虫的语气莫名带着点质问,希泽对于时易这么快知道自己的动向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在这件肇事案落定前,他会被监视并不奇怪。
希泽将刚才遇见南凌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不过他觉得时易没在认真听,因为雌虫全程盯着自己的脸看,像是在审视什么。
“时易少将?”
“我才发现,你长得挺好看。”
希泽:“……”
自己又不是雄虫,一个雌虫关注自己的相貌干什么?
“时易少将……”
“这件事情过后,你有什么打算?”时易突然问。
眼前这个雌虫可不像是会关心别虫这些事的虫,希泽谨慎回答道:“还没有想好。”
“那就现在想。”时易说道。
希泽微蹙起眉,今天遇到的虫,一个两个都莫名其妙的。
没想到更离谱的是,时易下一秒又问他:“想好了吗?”
希泽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个雌虫……好像是来找茬的。
“时易少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如果有雄虫说,要收你做雌奴或者是雌侍你要怎么办?”
希泽愣了一下,他早该想到的,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将再厉害,也是一个雌虫,能让雌虫关心的,除了暴力还能有什么?
还有雄虫。
希泽轻笑一声,“时易少将,您觉得以我的身份,真遇到您说的这种事,除了接受还能有其他什么选择?怎么?北辰雄子说过这种话?”
时易微敛起双眸,眼中划过危险的逆芒,他说:“北辰说你跟我很像,我便想了想,要是换做我是你,在你的处境,会做些什么。”
“……”
“如果我的雄主不是北辰,是任何一个其他雄虫,他有雌君,有很多的雌侍,还有数不过来的雌奴,他任性,暴虐,残忍,他无所事事,整日以玩弄雌虫为乐,在他手里不知道沾满了多少雌虫的鲜血,即使是这样的雄主,我也会麻木地顺从,雄虫是宝贵的,雄主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我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雌奴,我没有很想要的东西,没有视为生命的珍宝,就算雄主哪天弄死我也毫无怨言,身边所有的雌虫都是这样的……”
“……”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有了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肚子里的新生命,会孵出可爱幼崽的虫蛋,会笑会闹,会叫我雌父,我有了可以视作生命的珍宝。”
“……”
“然后呢,这个珍宝被残忍剥夺了,任何一个虫遇到这种事都会痛苦万分,随之接受这个悲剧,谁叫那是雄虫,还是身为雄主的雄虫做的呢?可是我不会,我向来是个睚眦必报,道德感薄弱的虫,如果有机会……我定然会让那个凶手付出代价,哪怕是尊贵无比的雄虫,哪怕是从小被教育着,就算是失去生命也要拼命守护的雄主。”
希泽的双手骤然收紧,他绷紧了面皮,表情僵硬严肃,“时易少将,事关重大,请您不要乱说,杀害雄虫这种罪名,是任何一个虫都承担不起的!”
“卑劣,阴险,不择手段……”时易像是没听到希泽的话,他兀自说着,“这是外面那些虫对我的……一部分评价,我觉得说得挺对的。”
“时易少将,”希泽说道,“如果北辰雄子说了我跟您很像这种话,那他想的一定不是这些。”
时易愣了一下,又弯起嘴角,“放松点,我对你的过往没有兴趣,也不关心你那位该死的雄主是怎么死的。”时易收起了嘴角的笑,“我在意的是你昨天对北辰说的话,这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关乎性命的把柄,把它告诉给一个雄虫,你是想做什么?”时易微微歪着头,眼中的情绪映衬着一双本该清濯明亮的碧色眼眸黑沉沉的。
“少将请放心吧,北辰雄子对我没有那种意思,他看我的时候……眼里没有那种东西。”
“我不是在说他,我现在是在说你,他对你没有想法,那你呢?”
“我这样的雌虫,又敢有什么想法呢?”
“是不敢,还是不会?”
“……”希泽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不敢,也不会。”
“难道是有哪位雄子大驾光临?”
“很遗憾,并没有……”梅宣上将做摊手状,然后又说道:“不过呢,有另一个好消息。”
“什么?”
“联邦研究出了从阿特星土壤里提取出毒素的方法,准备运用到BE-33项目里进行试验!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如果试验成功,以后清理白厄森林的星兽可以减少很多虫力损失!不会再有那么多伤亡!”
的确是,星兽水陆空都有,还各有各的特性技能,不管是帝国还是联邦,每次派去清理星兽的军雌必定会死伤惨重。如果有了可以专门针对星兽不损伤周围环境的大规模杀伤武器,不说零伤亡,至少以后不会再有那么多士兵受伤甚至牺牲了。
“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还有呢,”梅宣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家雄主,北辰雄子今天有多帅吗?”
梅宣突然提到北辰,时易一脸茫然,“嗯?什么?”
“今天的联邦会议,关于无论已婚还是未婚的已成年雌虫,只要没有雄主都要缴纳罚款的法案,北辰雄子投了反对票,态度十分坚决!并且还提议减少目前的递增罚款,北辰雄子站在议会台前做陈词拉票,为雌虫保住权益的样子真是太帅了!可惜你没看到,那里也不能偷录……”
“那个法案……不是游夏雄子提出来的吗?”时易的嗓子有些干,声音比平时更显沙哑。
虽然北辰也是雄虫,但是他在联邦大楼只是挂职,根基肯定没有正式在联邦大楼任职,还是属于内政部的游夏稳固,虫脉也没有那么宽广,他的声望更多是在研究院和军部还有一些民间的军事迷。
梅宣上将知道时易是什么意思,他说:“那是你没看到北辰雄子的表现有多出彩!反对法案的陈词有多打动虫心!”
游夏是雄虫,这种程度的法案是不会有虫特意站出来反对的。雄虫觉得可有可无,毕竟对他们并没有坏处,雌虫也觉得尚能接受,毕竟是尊贵的雄虫提出来的。
本来是已成年的未婚雌虫会逐年递增缴纳罚款,法案的内容追加已成年的无论未婚还是已婚雌虫,只要没有雄主都要缴纳罚款。也就是说,如果这个雌虫的雄主死亡或者这个雌虫被丢弃,也需要缴纳罚款。
这条法案表面看起来关系不大,没有虫会主动反对雄虫,得罪雄虫,但是如果有另一个雄虫反对的话……非要选择一个,当然还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怎么了?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梅宣发现自己说完后,时易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
“没有,”时易说,“这条法案对雌虫不利,没有通过我当然高兴,只不过……”
“只不过?”
“我只是……不知道北辰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他小声说道。
梅宣笑了,“他可是你的雄主,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北辰雄子没跟你提过?”
时易没吭声。
梅宣又说:“嗐,这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北辰雄子是个大好虫,我愿称之为十万亿雌虫的梦!”
时易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一下。
梅宣瞥了他一眼,“笑什么?跟你说真的,这样的雄虫我可没见过,上哪去找第二个啊?盯着北辰雄子的雌虫和亚雌,说不定手牵手都可以绕主星一圈了……”
加临来找时易的时候,时易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加临也跟梅宣一样,兴冲冲跟时易分享了两个振奋虫心的好消息。
可是时易反应平平,甚至有些冷淡,“我都知道了。”
军部里好些虫都在议论,时易知道也不奇怪,加临奇怪的是,“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时易郁郁寡欢,“北辰反对这个法案,可能是为了一个雌虫,别的雌虫。”
加临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敢说话,然后他小心翼翼贴到了时易身边,“北辰雄子……有其他喜欢的虫了?”虽然加临觉得这是早晚的事,但是肯定越晚越好,而且以时易的性子,似乎接受不了。
可是所有的雄虫都是这样的,这有什么办法呢?加临只得安慰时易:“你别太难受了,反正你才是雌君,而且北辰雄子最喜欢的肯定也是你……不对呀,”加临反应过来什么,“法案追加的是有过雄主的雌虫,你说的不会是……”
“是希泽。”
“不可能吧……”加临皱起眉头,“北辰雄子亲口说的?”
时易摇头,“可是他对希泽很好,还说希泽很可怜,还那么费心费力为这个法案的反对陈词做准备……你说,北辰是不是真的……喜欢希泽?”
加临叹了口气,“你别在这里瞎猜了,问问北辰雄子不就知道了。”
时易看向加临,在除北辰之外的虫面前,脸上少见地露出些许脆弱茫然的表情,“怎么问?”
“你对我怎么问的就对北辰雄子怎么问啊。”
时易却为难地蹙起眉,“万一,他的答案是’是‘呢?”
“那也要问,不管是接受还是要想对策,都要先知道答案才行吧?时易少将,你在战场上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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