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看着这个弟弟一步一步往深渊走去，他们拼命去抓他，想让他往回走，想把他拉上岸，但没有用，他甚至还想把他们也拉下去。
花夜影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花奕承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但那时的他已经被蒙蔽了心神，他只觉得花奕承是在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母妃说过她只有我了，他们都想害我们，想要我们的命。
“不，你们在骗我，我母妃只有我了，她不会害我的，到现在你们还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抬眼看向花奕承，“你们是一家人，自然会挑有利于你们的说，我不会相信你们。”
青冥缓缓说道：“信与不信，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殿外进来的官兵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启禀圣上，其他的叛贼皆以捉拿归案，罪妇李茹也已抓到。”
“带上来吧。”
第99章 朝堂
李茹也就是花夜影的生母, 被带上来时和以往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有分别，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分毫不差。
被人压着跪在大殿中央, 看了眼坐在上方的孟席玉, 这人即便已经到了中年还是那么好看，光鲜亮丽。反观自己, 梳好发髻在来的路上被撞的散乱，衣摆上还沾了不少泥点，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赢过他什么。
花夜影看着被带上来的母妃，刚才花奕承说的那些还在他脑海里回荡，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养育他的女人。
李茹也没有去看他，她向来都是一个心气高的人,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依旧跪得笔直, 丝毫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明德帝看着她问道。
李茹神情冷淡, “没什么好说的，所有的一切就如圣上看到的那样。”
“好，既然你们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交由慎刑司审判, 十日后问斩。”
“父亲！”花云骁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就下定决断，可要让他为花夜影辩解他也说不出口, 名单上那些名字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都在提醒着他这个弟弟犯下的罪孽。
“父皇, 父皇。”花夜影向前膝行跪在明德帝面前, 额头将地面砸地砰砰作响, 很快渗出血来, 但他也顾不上这些，朝明德帝祈求道：“父皇, 所有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跟母妃没有关系，她不知道这些，要杀就杀我一人就好。”
李茹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不必，臣妾知情，我也参与了谋划，圣上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花夜影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她，“母妃你在说什么？你。”
李茹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多谢三皇子好意，但圣上也不是傻子，没必要来这么一出。”说着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如此我也算是解脱了。”
“母妃你。”
李茹看向他，眼里的厌恶不再掩饰，“三皇子不必再叫我母妃，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这两个字。”
看这花夜影惊诧的表情，李茹笑了下，像是报复性地说道：“反正也要死了，我也不怕多一项罪名，你不是陛下的儿子，是我，跟别人生的野种。”
花夜影听见这个消息不知怎的第一时间朝明德帝看去，出乎意料明德帝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
他死死盯住明德帝的双眼，“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不是你亲儿子这件事？”
“是，我确实知道。”
“什么时候？”
明德帝看他这样子是不问到底誓不罢休，叹了口气说道：“你八岁的时候，翠竹无意间听见的。”
他其实从李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他了解自己，醉酒尤其是这种没有意识的醉酒，他根本不可能还有意识去做别的，只不过当时他没有证据，再加上皇后那边施压，最终这个孩子还是降生了。
李茹自嘲一笑，“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成功骗过你们，居然这么早就知道了。”看向他们，语气笃定，“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他你们是不是也已经抓住了。”
花奕承点点头，“就在偏殿。”
花夜影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被他们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甚至觉得自己很聪明，将他们全都算计了进去，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花奕承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很蠢。
“没想到你还挺善良，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你儿子，居然还愿意养他，还给他一块封地让他不至于饿死。”
明德帝摇摇头，“如果知道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我根本不会放他离京。”
怪不得，八岁的时候有段时间父亲根本没有来看过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茹看向坐在上方的孟席玉，“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的，出嫁前父母兄长爱护，即便是被随便指婚夫君也爱护你，恩爱非常，还成了尊贵的后君。你的运气似乎一直就是这么好，好的让人厌恶！”
明德帝直接说道：“你错了，运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无论嫁给谁亦或者一直不嫁人他都能过的很好，他的夫君也一定会很爱他，家庭美满幸福，你觉得他过的好，是他本身就很好，他值得更好。”
“所以我说他运气好也不是没道理，你一直站在他身边，无条件的相信他，自打我入府以来你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不然我也不会被逼着跟那个人生下孩子。”
明德帝看她这样忍不住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按照那个女人的计划，她不会允许你怀上我的孩子，无论我对你怎么样，你最终怀上的都只会是那个家族的孩子，毕竟，你可是她亲女儿不是吗？”
李茹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和了，神情激动，“你怎么知道这个？”随后又反应过来喃喃道：“也对，你能把那些人拉下来，怎么可能是她口中的蠢货呢。”
明德帝笑笑没说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如果他真是个蠢货怎么可能在那个女人的手下平安长大，甚至还能带着母妃外出建府，他确实不受宠，但是他也能通过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
很快旁边偏殿的那个人也被带了上来，明德帝看着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语气平淡，“爱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万谨弋摇了摇头，“臣没有什么想说的，只希望陛下能够遵守刚才说的。”
明德帝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并肩作战的队友，他已经看不懂他了，“你这么想要你的家族覆灭，究竟是为什么，算计那么一大圈，那么多条人命，我本以为你是想要权力或是江山，爱卿，这么多年了，我好像从未正真认识过你。”
“臣多谢陛下赏识，但我的这个计划开始的太久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我已经算计了太多年，没有办法停下来。”万谨弋神色痛苦的说道，“只要停下来我就听见他们一直在我耳边问我为什么不帮他们报仇，为什么不救他们。”
万谨弋抬头看向明德帝，“陛下，你跟孟后君如此相爱，要是他被人杀了，你也一定会帮他报仇的吧。”
“当然。”明德帝毫不犹豫点头，回想了下说道：“是南卿？”
“是他。”提到这个名字万谨弋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是他，卿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他是我还没有回万家时就明媒正娶的夫郎，我们感情很好。”
他和南卿是少年夫妻，他从小没有父母，被他师父捡到抚养长大的，他师父是一个书院的山长，他很聪明，十五岁就考取了秀才。
南卿是师父的孩子，他们一块长大，一块读书，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发展，在他考取秀才那年他们俩在师父的见证下定了亲，等三年后的乡试后就成亲。
乡试他不出所料拿到了解元，也终于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但成婚后没多久万家的人就找上门来，说他是万家家主遗留在外面的孩子，要带他回去认祖归宗。
他本不想，但师父也劝他，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眼，他名义上的父母见到他一直拉着他哭个不停，当时他真的以为他们是真的很想念他，在他们的攻势下答应回万家，但也有条件，他的夫郎也要跟着一起。
出乎意料他们很爽快就答应了。
“南卿和我刚到家的时候，他们装的很好，每个人对我们都很友善，南卿也不用去站规距，每次府里有赏赐我们院子是获得最多的，南卿和我说，他很喜欢这里，所以我接受他们对我的所有安排。”
“很快南卿有了身孕，我很高兴，当然他们更高兴，各种补品流水一样的往我们这边送。”万谨弋朝孟席玉轻声问道：“后君应该知道，怀孩子时补的太多，孩子会变得很大，不易生产。”
孟席玉的脸色已经不好了，点了点头。
“卿卿到第八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我那天出门不在家，那天正好是中元节。”
“我回来的时候没找到卿卿，问下人，他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我，我找了半天，终于在后院的祠堂看到了我的卿卿。”浑身沾满鲜血的卿卿。
他找到南卿的时候，南卿像是一个祭祀的牲畜一样被绑在桌子上，穿着一件鲜红色的外袍，衣不蔽体。
他冲了进去，大声质问他们要干什么，他想上前将捆绑住卿卿的绳子解开，但没有用，他很快就被几个大汉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无论他怎挣扎，他都挣脱不开这些人的束缚。
“我亲眼看着他们用刀划开了他的肚子，卿卿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终于挣脱开那几个人了。”
他终于挣脱开了束缚，上前夺过刀柄，将他的父亲拉至身前，威胁说让他们放了卿卿，但他不会武，很快就被旁边的人夺去刀子，被人压在地上打的半死。
这场暴虐没有停止，旁边人都在说快一点，要误了吉时了，他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破了，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很快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眼前的世界一片鲜红。
他只能看着那群人围着卿卿，笑得欢快，好像在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
他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顺着那群人的笑脸看过去，他和卿卿的孩子被他们抱在怀中，长的很漂亮，那群人高兴的说是个小哥儿。
然后将他的口鼻塞住，封在了一个罐子里，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抱着那个坛子走了，他还能听见孩子小手拍打在坛壁上的声音，他还活着。南卿的尸体被他们拖拽在地上跟着一块走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他带到这个魔窟里，我护不住他，护不住孩子。”
万谨弋神色癫狂，大笑着说道：“多可笑啊，一个有名的书香世家，居然还会信这种歹毒的方法，就为了能够延续家族荣耀。”
“所以，他们全都该死，既然享了这个福，那就全都要付出代价！”万谨弋脸上全是大仇得报之后的快意，“全都该死！”
“陛下也不用去查证那些证据的真假，那个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没办法，他们太贪心了。”
花奕承是看过那个名单的，“是你给他们下的套？”
万谨弋看向他，脸上笑意不减，“是啊，我怕呀，我怕他们之前犯的那些罪不够重，我亲自给他们选好的罪名，全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自愿的啊。”
“万氏那么多的宗族分支，你以为他们这样的阵法用的还少吗？每一个万家祠堂的下方埋的可全都是这些婴孩的白骨！一个一个杀我哪杀得完！当然是借陛下的手是最好的。”
万谨弋看向旁边已经呆坐住的花夜影，轻笑着看向他，眼里满是厌恶，“你也不要怪我，谁让你身上流着万家的血呢，真想看看那个老太婆现在的表情啊，一定很精彩。”
“你，你真的疯了。”
万谨弋看向他，笑容已经扭曲，“我是疯了啊，从卿卿死的那一刻我就疯了，这些人难道不该死吗？他们全都要给卿卿偿命！”
花云骁大声质问，“但那些百姓呢，他们难道就该承担这些吗？”那么多条人命，为了报仇已经不择手段了。
“我也不想的，但，谁让三皇子和李茹太贪心了呢，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他们真的去做了，倒是加快我的计划，还没谢谢他们呢。”
花夜影一晚上听了那么多心里的防线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躺在地上止不住的笑，“哈哈哈，我果然是个蠢货，果然很蠢。”
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没想到他从一出生就只是一个别人复仇的傀儡，还是一个很听话的傀儡，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茹跪在一边没有什么表情，她只知道她终于可以挣开这些束缚了，她不用再那么压抑的活着，世人都畏惧死亡，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死亡才是解脱，才是真正的自由。
第100章 朝堂
元宵灯会照常举行, 昨晚的闹剧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第二天人们照常生活，街上布置的非常热闹, 四处都是造型各异的花灯, 十分漂亮。
宋予归没接到朝廷需要上朝的消息，影初昨晚来告诉他们三皇子众人已经被抓住, 不知道圣上准备怎么办。
昨晚那些人动静闹的太大，柳杏虽然没有多怕但也还是影响了心情，动了胎气，林知秋一大早就过去陪他，他在这边带汤圆。
小家伙倒是没有被影响到，昨晚睡觉时还不安稳, 今早睡醒就没事了, 醒来继续咿咿呀呀的玩着他的玩具。
看着儿子可爱的脸蛋, 宋予归没忍住揉了揉，“你倒是个乐天的性子，跟你爹我一样。”
汤圆小朋友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要揉他的脸, 伸手拍了拍, 又接着继续玩。
顾清看柳杏情况好转后就过来找宋予归询问情况，里间现在就汤圆和宋予归在不用回避什么, 顾清直接进去问道：“情况怎么样？我看今天外面一切正常。”
宋予归抬头看向他，“影初说三皇子一派全都被抓住了, 估计是不想影响大家过节所以这些事就没有说吧。”
“昨天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在撞你家大门？我昨晚听着你们这边动静很大。”
“是在撞我们这边。”宋予归点点头继续说道：“影初留了几个活口带去审讯了, 说是要来抓我去帮他们做炸药, 但他们那批人似乎不知道昨晚大军就已经进攻的消息, 还以为是今天，估计是有人故意这么说的。”
这也太奇怪了, 顾清皱眉问道：“什么人会递假消息给他们，这也太奇怪了。”
“三皇子背后的主使，万首辅。”
顾清惊讶的喊出声，“什么！居然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影初只说了大概，具体的还得问孟兄才知道。”
这也确实，顾清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平安就好，我还真担心昨晚会打起来，小杏昨晚都没睡好，胎像都有点不稳了。”
“既然已经平安，那我也回去了。”顾清眼底还挂着青黑，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昨晚担心小杏我也没睡好，困死了，回去补个觉。”
“行，有最新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顾清已经困的不行，哈欠打个不停，点点头没说话，朝他挥了挥手就回家了。
宋予归看他走了又继续陪着汤圆玩耍。午饭时林知秋才从隔壁回来，宋予归正抱着汤圆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他问道：“怎么样？小杏情况还好吗？”
“好很多了，昨晚顾伯父就给他开了方子。”摸了摸汤圆的小手确定他没被冻到，“孕期本来情绪就容易波动，昨晚那些人动静太大，吓到他也是正常。”
说实话昨晚那个动静连他都有点害怕，更别说柳杏了，这京城实在不太平，他们才来京城一年都没满，这样类似的事都经历过好几次了，突然就很怀念以前在云岚城生活的日子。
平平淡淡，但也幸福美满。
林知秋抬头看向宋予归说道：“相公，我们今晚不出去玩了吧，就待在家里，汤圆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宋予归知道昨晚那个事吓到他了，再加上次中秋发生的事，林知秋更加不愿意让汤圆离开他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