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更别提后来老爷子在公车上露出的、那张令人发寒的无齿笑脸了。
他压低声说着,眼神却还落在路尽头鬼公交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的同时,就想起了他哥挂电话之前嘱咐的话。
这么说来,他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误上鬼公交,才在故意隐晦地提醒自己啊?
褚明明郁闷极了,想起他上回从学校去市中心,就是因为等车的时候打了个盹,错把公交看错,意外踏上辆鬼公交,最后还是他哥找着自己,把自己从鬼公交上带下来的。
结果这才隔了多久啊,他就差点又
这么想着,在他的面前,还被他用手捂着嘴的究极倒霉蛋杨标,整个脸色都快憋成酱紫色了。
杨标受不了了,用力挣开褚明明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一边大口大口地使劲喘气,一边冲到旁边扶着站牌栏杆,单手叉腰惊疑不定说:“草草草,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鬼日子,为什么我们走到哪,就撞鬼撞到哪儿啊?!咱们几个到底招谁惹谁了?”
“老三,你冷静一下,其实仔细想想,那老大爷最开始其实也没招惹我们。”老大已经镇定了下来,像是自认倒霉一般,苦笑着说,“还是我们先看不过眼人家站在路边太危险,主动搭的话。”
杨标却一脸操蛋:“可是咱们哪儿知道他不是个活人啊?咱们新世纪四好青年关爱弱势群体,还给关爱错了?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算了,他竟然还想骗我们上车!”
杨标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
又过一会儿,仍旧是公交站牌前,就见两个刚在附近买完菜,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大婶结伴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大婶见杨标一个人在那对着栏杆骂街,又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嘴里不由念叨说:“哎哟,怎么又是这群小伙子。”
杨标:“……”
杨标也瞧着眼前的大婶有点眼熟。
哎,这不就是他们刚逃出烂尾楼那会儿,在马路对面的超市门口,骂他们神经病的那位大婶吗。
杨标抬头,朝大婶呵呵一笑:“阿姨,真巧啊。”
中年大婶没想到杨标会跟自己主动搭话,提着菜篮子在站牌附近站定了,又看一眼四人,索性就大大咧咧地抱怨开了:“你们几个小伙子,刚刚在马路上吼那么大声,阿姨耳朵都要聋了。”
“阿姨,不好意思啊,吵到您了。”杨标笑呵呵地说,“不过我们真不是什么神经病。”
中年大婶表情讪讪:“小伙子耳朵够灵嘛。”
隔了那么远都能到她说话了。
中年大婶有点尴尬,看见前面公交车开了过来了,就急忙招了招手,司机也就在她面前把车停下了。
“现在天一冷,车里开了暖气,坐个公交都得贵一块。”
中年大婶上了车,斤斤计较着从菜篮子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扔进投币箱,转身往车里找座位呢,就看见车下那四个年轻学生正一脸严肃对着公交车仔细观察。
公交车司机开着车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不禁催促道:“上不上车,不上开车了。”
“哎,上车,我们上车!”
确定这辆车是开往通向桐城大学天桥附近的正常公交车,褚明明四人一个激灵,没再犹豫就走了上去。
车上空位不算多,几人走到后面找好位置,坐好了才发现杨标的正前方就是刚才的中年大婶。
杨标:“……”
他坐在大婶后边,对着中年大婶似乎是刚烫没几天的羊毛卷头发看了几眼,心里激动终于要回学校,再也不用留在这个邪性又倒霉的地方了,就忍不住兴奋地移开视线,朝窗外看了一眼。
但就一眼,杨标却轻“咦”一声,眼底却浮起一丝惊愕,下意识就拍拍前面中年大婶的肩膀,疑惑说,“阿姨,那个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婶子不上车吗?你俩不是一起的啊?”
他可记得刚才中年大婶出现的时候,这两人可是并排着一起走过来的。
“啊?”车开了,中年大婶扭头看了眼窗外,也是一脸疑惑。
杨标手指着窗外,一个同样挎着菜篮子的卷发女人,确定说:“就跟你一起过来的那个婶子啊。”
中年大婶:“……”
中年大婶无语了,满脸嫌弃说:“你这小子,记仇我说你坏话就算了,怎么还在这儿故意吓唬我,你瞅这车下面哪里还有人啊?”
杨标:“?”
杨标迷糊说:“怎么可能,车下面不是还有个”
他说到这里,话音刚过一半,就见公交车外,原本还在站牌前的卷发女人突然就歪了歪头。
杨标看着一愣,就看见卷发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直勾勾地就看向了这边。
下一秒,不给杨标反应时间,她的身便形陡然出现在了正对着杨标的车窗前,整张脸都紧贴到了玻璃上,伸出舌头,冲他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杨标:“……”这惊吓谁受得住。
只见他双眼睁大,接着便捂住心脏,压根来不及尖叫,就完全承受不住地眼白一翻,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了。
旁边,跟他坐在一块儿的老二:“??”
老二惊慌失措道:“老三!老三你怎么了?!”
杨标:“……”
他强撑着掀了一下眼皮,语气虚弱道:“不要、不要往窗外看”
“什么?”公交车发动机响,老二只隐约听到窗外两个字,于是就偏头看了过去。
卷发女人:“……”微笑。
老二:“……”告辞。
半小时后。
褚明明跟老大一人拖着一个精神虚弱到仿佛瞬间就要原地去世的室友,逃命似地下了公交车,然后便百米冲刺地跑进了创意集市。
“哥!!”
远远地隔着十来米,褚宁就听到了褚明明的大喊,他喝了口热水,就见四个倒霉蛋满脸惨白,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自己面前。
不等他们开口,褚宁就抬眉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褚明明喘着气,一脸惊惧蹲坐在桌子前面说:“哥,有鬼,有个女鬼贴在公交车玻璃上跟了我们好久!!”
贴在公交车玻璃上跟了一路?
现在的野鬼为了吓人都这么拼了?
褚宁往褚明明身后看了几眼,倒是没有发现有他们说的鬼物溜进创意集市的情况。
见自家弟弟被吓得不轻,褚宁就从抽屉里取出几张昨天新画好的清心符递了过去。
这东西褚明明可太熟了,接过来就往额头上贴了一张,当下就感到思绪清明,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褚宁抬眼,看他神色微缓,问道:“舒服没?”
褚明明猛得点头:“呜呜呜,活过来了!”
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褚明明又把几张符给三个室友分了分。
“这张符能静心,你们拿在手里也行,不过我感觉贴在额头见效最快。”他用非常过来人的语气跟室友们说。
一脸懵逼的老大:“……”
以及被吓到灵魂出窍,半死不活,觉得自己就快出气多,进气少的老二跟老三:“……”
三人被褚明明塞了一手的清心符,还没来得及开口推拒,随后便感到拿着符纸的手心处,很快就出现了一种清凉感。
这种清凉传进脑海,一下子就让他们的整个思绪都变得清明了起来。
太舒服了。
怎么会这么舒服啊。
老大慢慢闭上眼,焦虑了许久的内心终于找回了平静。而老二跟老三比他的感觉更强烈些,两人甚至觉得只拿在手里不过瘾,就直接学习褚明明,分别将清心符贴到了额头中间。
清凉的感觉一下冲进脑海,两人齐齐发出一阵舒适的喟叹,紧绷了半天的衰弱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舒适,平静,清明,透彻
这就是清心符的威力吗?
感觉现在再来一只野鬼用扒窗户的方式吓唬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再吓抽过去了!
褚宁坐在桌前,见几人的表情充满了安逸之色,这才又仔细看了看褚明明的这几个室友。
发现几人因为分走了褚明明的偏财,运势也只是比平时低了几分,不至于太倒霉。但许是因为前面经过地缚灵纠缠的缘故,几人身上的秽气倒是跟着重了起来。
这人身上的秽气多了,难免就会吸引到阴物们的注意,也就不难怪这几人会跟着自家的倒霉弟弟一起见鬼了。
他摇摇头,等着几人彻底平心静气,心底不慌了,方才开口说:“都睁开眼吧。”
听到褚宁平静又淡定的声音响起,原本沉浸在舒适安宁中的几人终于陆续睁开了眼。
他们愣了愣,齐齐看向褚宁。
褚宁以为他们清醒镇定下来,会最先向询问起自己撞鬼倒霉的根源,结果除了褚明明以外,其余三人看着他,却突然一起羞涩地涨红了脸。
褚宁一脸莫名:“?”
就听杨标一脸感动说:“宁哥,您又帮了我们一次。”
说完,不等褚宁回应,他就跟老大老二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三人默契,立正站好,杨标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道:“让我们”
“谢谢宁哥!”
接着,几人就整齐划一地九十度弯腰下去。
褚宁:“……”
再接着,就见几人之中,本来最不待见褚宁的寝室老大,缓缓直起身子,红着耳朵低声问:“宁哥,我能跟您握个手吗?”
呃,怎么突然要跟自己握手?
褚宁的目光定定落在褚明明寝室老大伸出的右手上,只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因为太过局促而低下了头,竟是害羞到不敢跟自己对视了。
而老大的身旁,杨标跟老二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一向内心多有傲气的老大,在褚学长面前,态度转变得这么迅速!
看他这副样子,显然就是被褚宁学长连续几次神乎其技的手段征服,妥妥从黑粉变迷弟了啊!
褚明明看了眼几个沙雕室友,没忍住轻咳一声,抬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凑到褚宁面前小声解释说:“哥,老大他之前见到学校里的数院大拿,也是这样跟人家教授请求握手的。”
顿了顿,褚明明又说:“后来,他跟教授握过的那只手,一个星期都没有洗过!”
褚宁:“……”一周不洗手,夸张了吧。
褚宁犹豫了下,目光重新落回到老大身上,看到对方红透的耳根,还是伸出手,跟老大浅浅握了下。
“谢谢宁哥。”老大跟褚宁握过手,眼底瞬间焕发出无尽光彩,满是崇拜地抬起头,激动说,“这只手,我这个月都不要洗了!”
“……”褚宁听了老大的话,一脸无奈。
他给几人指了指桌子前面的长椅,示意让他们先坐下,然后看一眼老大说:“这估计不太行。”
刚才那话,老大自己也知道他是激动之下,说得过于夸张了,一被褚宁否定,面色就又变得通红窘迫,怕被对方误以为自己不爱干净。
但褚宁的重点却不是这个,而是挑眉说道:“你身上秽气重,眼下本来就容易招阴,还要一个月不洗手,是想跟孤魂野鬼天天见?”
老大闻言,瞬间激灵了一下:“啊?”
他不是,他没有!
老大眼睛睁大,头摆成了拨浪鼓,跟他排排坐在一条长椅上的几个室友神色也多有惊恐。
褚明明到底比三个室友经历的多,且对他哥有迷之信任,于是就相对淡定地问:“哥,老大身上的秽气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几个身上是不是也有那玩意儿?”
褚宁没有否认,他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就让褚明明把他们从烂尾楼逃出来后的事从头到尾大致讲了一遍。
话中,褚明明提到了四人在公交站牌前连环撞鬼的事。褚宁闻言,判断说:“你们今天的遭遇,总结来说就是因为前有地缚灵纠缠,后又在阴阳交界处走了一遭,故而身上秽气变重,导致时运暂时变低,就容易招煞见鬼。”
褚明明的几个室友听完都十分后怕,而杨标更是悲愤欲绝,“卷发女鬼扒车窗真是绝了,也就是我年轻,一颗小心脏还能承受得住,这要随便换成个大爷大妈,不得被吓到原地去世?!”
老大也忧心道:“她会不会再跟上来啊?”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他们都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说什么都不敢往身后看,直奔着摊位就过来了,现在虽然清心符在手,但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恶寒啊!
倒是褚宁听完杨标的抱怨,冷不丁问道:“那两只鬼物吓唬你们之前,你们有先主动招惹吗?”
一般来说,白日游荡的阴魂并不会随意冒犯生人,但若是换成生人主动招惹,阴魂可不会好心放过,惊吓一顿往往是基操。
几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杨标身上。
“喂,你们几个都看我干嘛!”杨标面皮红了红,对上室友们的视线,磕磕绊绊说,“卷发女鬼那里我真的只是用手指了她一下,我以为她是那个大婶的同伴,完全没有想要招惹对方的意思啊!再、再说之前的老爷子,咱们四个可都跟对方搭话了,不光我一个啊!”
褚宁:“……”
褚宁叹息一声:“游荡在人世的阴魂与生人思维方式多有不同,它们的想法往往更直接,你用手指指点点,在对方眼里,或许就是挑衅的意思。”
杨标睁大眼睛,简直大呼冤枉,情绪激动说:“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老二这时也虚弱地拍拍他的肩,小声安慰说,“大家就是有点疑惑那个卷发女鬼是怎么缠上来的,宁哥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不是。”
毕竟他们看到的时候,卷发女鬼已经贴到了车窗上,杨标也已经被吓到晕得说不出话了。
直到刚刚,一经褚宁解释,他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扒窗女鬼,竟然是之前中年大婶身边跟着的卷发女人,他们都没有发现,还以为那是就个普通路人呢!
几人称得上是后知后觉。
但后知后觉过后,就是细思极恐。
仅仅是被杨标用手指点了一下,那卷发女鬼就扒着窗户吓唬了他们整整一路啊!!!
这倒霉催的!
几人都委屈到不行,同时不禁又害怕起,他们要是再碰到跟普通人别无二致的野鬼该咋办啊?他们怎么能知道自己随便哪个动作,会不会就莫名把那些野鬼给招惹了?
想到褚宁说这是因为他们身上秽气重,时运变低的缘故,几人对视一眼,便由老大主动问道:“宁哥,你有没有办法帮帮我们?”
“你们刚刚用了清心符,已经稳定了自身的精神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孤魂野鬼敢近你们的身。”褚宁说道,“至于身上残留的秽气,回头拿点艾草煮水,浑身上下擦几遍就行了。”
听到这里,老大脸皮蓦地一红。
褚宁看他一眼,一脸疑惑:“怎么了?”
“啊,没事。”老大使劲摇了摇头,犹豫了下又问,“宁哥,我们只要用艾草擦几下就好吗,不用再做别的就比如做个法事,驱驱邪什么的?”
“法事驱邪?”褚宁好笑地看了对方一眼,又说,“艾草作为风水草,可驱邪扶阳,亦可化煞祛晦,仅仅是除你们身上的秽气,凭它已经足够了。”
民间于艾草的使用上向来广泛普遍,尤其是近几年来,艾草养生尤为爆火,不过,这也恰恰让人们忽略了艾草在风水一脉上的用途。
早在《荆楚岁时记》里,就有古人记载道:“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
意思就是将植株挂在家中房门之上,就可以驱邪避凶,若是能将艾草连根种在家里,就会引来纯阳生气。而在风水学上,恰好便有生气出风水的讲究,一旦有了生气,才能使时运变更,邪祟不入。
早年人们有在清明节、端午节前后采摘新鲜艾草悬挂于家中屋门房梁的习俗,也大多是源自于此。
褚宁将这些内容简单一说,沉吟一下道:“要是不放心,你们还可以随身佩戴一些艾草做的香包或者饰品,可以帮助提神醒脑。”
褚明明的室友们闻言,顿时点头如捣蒜。
这么好的东西,等他们出了创意集市就去买!
买上它几十束艾草枝,一半用来擦洗身体,一半放在屋里驱邪避煞!
老二尚且颇有些顾忌地问:“宁哥,照你说的法子做,我们是绝对不会再撞鬼了吧?”
褚宁取出几个纸杯,用热水壶给他倒上点热水,意味深长说:“通常来讲,普通人能在白天撞鬼的几率,跟彩票中奖的概率有得一拼,今天过后,你们便不必担忧了。”
“彩票中奖?”老二嘴角抽了抽,幽幽吐槽,“宁哥你说得可太准了,今天这遭可不就跟彩票中奖一个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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