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说冷,怎么现在站在门口吹风?
疑惑刚起,近乎是下一秒谢景就找到了原因所在——
徐淮看着围聚在门前的兔子像是感觉到什么危险般瞬间全部四处逃窜,瞬息间,一堆毛茸茸的身影钻入院落内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徐淮眼角余光瞥见有个身影在靠近,抬眸,看着不远处正在走过来的谢景。
没等徐淮问谢景怎么弄那么久,谢景先开口:“不是说冷,怎么出来摸兔子。”
徐淮愣了一下,谢景那质问的语气和黑沉的眼神就像他不是出来摸兔子,而是在做背叛家庭的出轨事一般。
谢景眸色愈深:“摸了哪只?”
徐淮:“……?”
徐淮:“你养的那些毛茸茸的蓬松兔子难道每一只都长得很不一样吗?”
“和我想的一样。”谢景了然点头,“我也没打算放过任何一只。”
徐淮:“?”
听谢景的语气怎么像是要炖兔子了。
“没摸到。”徐淮侧过身让谢景进门,“之前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询问后又没人答复,丢了一张符纸后那东西就跑了。见你许久没有回来,有些担心那被我赶走的东西去找你。”
谢景将水壶放在桌上,回头看徐淮:“所以老板是担心我,准备去找我吗?”
确实是这么想的。
徐淮:“嗯。”
谢景有些黑沉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
还算那些东西有点数,会自己躲开。
“准备去找你,结果刚开门就被那些兔子围起来挡住了路。”
徐淮开口:“那些兔子也奇怪,只是把我围住不让我走,我想摸一只都摸不着,一靠近就跳老远。”
这不还是想摸兔子?
咔嗒一声响,谢景手上的瓷杯裂开一道痕。
“可能是你刚来,它们不太熟悉你。”谢景将杯子放在桌上,装作若无其事开口,“你现在可以去摸,它们不会走了。”
语气里其他意味徐淮听不出来都难。
怪事,谢景怎么醋味儿那么大,兔子的醋都吃。
徐淮唇角难得上扬了些许:“嗯?是吗。”
谢景:“?”
最后徐淮还是没摸到兔子。
一是确实也没多想摸,野兔不像家里猫那样干净。
二是夜深之后屋外实在是有些冷,徐淮才开门站了一会就被风吹得头疼,被谢景拉着去洗漱完后就不想动弹。
谢景站在床侧,看着徐淮窝在被子里捧着碗治疗风寒的药,蹙着眉小口在喝。
眼看着碗底的褐色药液要被饮尽,谢景倾身过去将一颗花生酥塞到徐淮嘴里,又自然地用手指将徐淮唇角的药渍抹去。
一直到谢景将碗拿走,徐淮才反应过来不对。
——谢景和他的互动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些?就像是,以前谢景也那么做过一样。
谢景将碗放好,回来时发现徐淮有些呆滞地坐在床上,眼神很迷茫,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是想起了自己在一年前的时候,也在这里住过吗?
那可得快点想起来了。
谢景低笑一声,凑到徐淮因含着糖而有些鼓起的脸颊处,咬了一口。然后看着徐淮恍然回神,嘶地发出一声痛呼。
“老板怎么还不睡觉,还在想那群兔子吗?”
思路一连被打断两次,一次是先前的敲门声,一次是谢景。徐淮眯着眼回头看着莫名其妙啃上来的谢景,太阳穴突突在跳。
徐淮没好气开口:“我什么时候睡你别管,你今晚去沙发上睡。”
谢景:“?”
徐淮生气的好突然,明明之前干更过分的事的时候也没有发火。
不过一秒钟没忍住,谢景损失惨重。
徐淮确实没打算早睡。
计划内,今晚他应该做好明天早上去城九山边缘探查的准备,将符纸准备好,提前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以及保证谢景在客栈内的安全。
可徐淮没想到谢景给他的喝的感冒药效果异常好,刚喝下没多会儿眼皮就异常沉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跌入了梦中。
还有事情没做的焦急危机感和生理的疲惫困倦很容易使得人陷入梦魇中,睡前所想的东西很容易在睡着后重复出现在梦境内。
徐淮又梦见了谢景客栈内后院的庭院,梦见了后院屋内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古色布置。
以及自己睡着的木榻床上,从腰腹部流出,近乎染满了一整张床的鲜血。
——【怎么起来了。】
徐淮听见了一个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死了。】
那个男声说。
什么死了?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早些时候确实有一个道士求到我这来,想和我做交易,让我救一个人。】
徐淮恍然从梦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就连耳膜处都在牵连着颤动疼痛,耳边好似还残留着那不知是谁的声音。
——【我说,死了。】
——【那个道士死了。】
房间内并没有开灯,甚至都不用看,徐淮知道自己的手在发颤。
那只是梦,徐淮。
徐淮这样对自己说。
梦是假的。
可心脏跳动的频率怎么都没办法减慢,那个男声所说的话重复在脑海中出现,浮于所有思绪之先。
徐淮尝试闭眼忘记刚刚所梦到的东西,可一闭眼,梦见中的血色、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徐淮尝试用疼痛来短暂转移注意力,使得自己清醒,却发现触觉再度消失了。
徐淮意识到不妙,掐着自己的手臂再多了些力度,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这一瞬间徐淮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醒。
——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徐淮翻身下了床,借着手机的亮度在房间的沙发处寻到了蜷缩在里面的谢景。
似是被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弄醒,徐淮看着谢景有些难受地蹙眉,然后睁开了眼。
徐淮:“你怎么真在这睡?”
谢景闻言,似是被问委屈了一样撇开眼,不看徐淮:“你让我睡这的。”
徐淮:“……”
这个时候倒是听话起来,之前那股不要脸的劲呢。
“回床上去睡。”徐淮说。
黑暗中徐淮看不太清谢景的表情,只看见了被手机屏幕光映得亮起的黑眸盯着自己。
徐淮将谢景不老实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拂开,道:“你先去,我出去小院里放张符纸就回来。”
谢景嘴唇动了下。
这地方是他的住所,没他的允许不可能有其他东西进来。
先前那些兔子原本是在客栈内充当客人的,但考虑到“客栈”所在地偏僻,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弄些客人来徐淮说不准会和那些东西接触。
说得多纰漏也就越多,谢景就干脆让它们自己幻化成些动物,只留下个向来沉默寡言相对来说稳重点的当管家。
“……现在外边冷,贴屋里没效果吗?”
贴屋里他更疼更有效别去外边儿贴了,才喝的药,等会儿被阴风吹了脸又白的和张纸一样。
——徐淮也不是真要去小院里贴符纸,不过是把谢景哄开的借口。
“屋里贴过了,有些不放心外面。”
徐淮捏住谢景下颚,低下头,在谢景的唇角一触即离,低声道:“快去。”
谢景眸色动了,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再亲一下。”
徐淮挑眉,没理会。
在即将起身时被揽住了腰,呼吸都被掠夺了个干净。
心满意足的谢景从沙发上起身,到床上装模作样地躺下,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心想:
算了,徐淮爱贴哪就去哪贴吧。贴他脑门上都成。
只是没过几秒,谢景感觉到床上有什么东西从另一侧的枕间滚落下来。
谢景抬手接住,发现是他先前送给徐淮的那颗南红。
南红珠一直被徐淮贴身携带着,现在珠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温度。
谢景:“?”
【作者有话要说】
徐淮:想笑。
没了热源,南红珠上的温度极快的消失。
谢景盯着珠子,眯起眼回忆了两秒,脑内闪过徐淮刚刚的眼神,以及反常的主动亲吻。
鲜少有波动的思绪被前一刻的那个吻撞了个碎,刚刚他竟是半点也没注意到徐淮身上的细节。
谢景在想,徐淮方才是不是背上了背包。刚在沙发上闭眼时,听动静似是听见了徐淮拿过东西。
左右也回忆不起来,谢景干脆从床上起身,扫了一眼房间内原本放着包的地方。
空的,包被拿走了。
有种古怪感自心底而生,谢景下了床来到窗边,掀了窗帘看向院落内,视线在不大的院落内扫了一圈。
——压根没有半个人影。
男人的眼骤然黑沉下去,房内一点光也无,也看不太清其脸上的喜怒。
或许是又过了两秒。
谢景垂下眸,将手中的南红珠撵在指尖,盯着那颗珠子看了半响,继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他就说徐淮睡到一半要出去贴符纸的行为有些反常,徐淮哪是要去贴符,分明就是在梦里想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急着出去寻,压根等不到天亮了。
至于这颗南红珠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哎,老大?这颗南红不是你那天让我从大老远打冥滴万里火急从城九山拿过去南江市送给那道士的吗,怎么,没送出去?】
刚从地府下班回山里的榷察觉到谢景在屋内,也没敢靠近,隔着约莫有十米的安全距离暗中观察站在窗边的男人。
极好的非人类视力让榷轻易瞄到了谢景手上的物件。
榷心想怪事,谢景给出去的东西向来就没有要回来的说法,那天他分明看到谢景送出去了啊。
这颗南红早在很早之前,甚至在他认识谢景之前就一直挂在谢景腰间的玉佩上。
那玉佩不知道何原因,前些阵子就碎了,唯独剩了颗珠子完好,谢景将这颗南红拆了下来,送给那道士。
但现在谢景却拿着那颗南红。
榷倒吸一口气,这只有一种可能了。
虽知道开口就是作死,但远隔十米的距离还是让榷多了几分犯贱的勇气:
——【老大你被甩了啊?】
这小珠子又不是什么重的物件,也不可能是那道士嫌太重了让谢景暂时帮拿着。
更别说深更半夜的谢景搁窗边站着沉着脸一动不动。
榷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的,总之在他那这种行为和表情都被称之为望夫石的。
——【怎么不说话老大,发现那道士跑了把你东西丢了,偷偷在掉小珍珠?】
第一句说出口的时候榷就已经有了跑路的动作,第二句已经在跑的路上了。
——【老大那道士压根就不喜欢你,要不然一年前怎么可能从这出去,要不咱换个……】
话尾音都没落,分明已经跑了老远,榷却在抬眼间,和拦在身前那男人阴恻恻的眼对上,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榷:“?”
不是,那道士跑得人影都没了也没见这东西追那么快啊?追他追那么快干什么?
林中栖着的鸟类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一样纷纷自树冠振翅而起,树冠缝隙间好不容易透下的月光近乎被那些鸟挡了个干净。
徐淮将视线从那些向着某处飞去的鸟群身上收回,心想那它们飞去的地方似乎和他出来时的方向有些类似,好像是谢景客栈的那个方向。
徐淮脚步顿了一下,心里确实有些担心客栈那,却并没有折返回去。
……动物都是有避害本能的,都往客栈方向飞,那应当是山林深处有什么危险才对?
徐淮拢了下衣服,用外套遮住往领口钻的寒意。
出门前还顺走了谢景的外套,希望回去的时候谢景已经睡着了还没醒。
也希望,能够回去。
从出了院落起,徐淮就一直凭着直觉前进。周边太黑了,能看见的部分仅有手机电筒映亮的落脚之地。
前一刻还消失的触觉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恢复了,和先前出现的情况一样,五感仅是短暂的消失。
不知道这种消失下一次还会不会恢复,总之,找到魂魄应是当务之急。
身上能再度感觉到的疼痛也让徐淮确定现在所处并非梦境。
刚刚梦境中所梦的画面,似乎就是一年前在城九山那段被遗忘了的记忆。
腰腹处的伤口,感觉熟悉的房间和院落,以及那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全都能和先前陆续想起的记忆片段对得上,甚至补全了一部分缺失的东西。
一年前,他进入城九山后,山内开始起大雾。大雾过后他迷失在山内,在寻找出去的地方时跌落陡坡,腰腹被贯穿,疑似被“山神”救下,被山神带去了……
……被山神带去了谢景的客栈?
徐淮蹙起眉,就连脚步也停顿了下来。
这里有些不太合理,但目前也没找到什么东西来解释为什么记忆内他受伤醒来的地方和谢景的客栈相似。
——那就姑且当那“山神”借住了谢景常年不营业的客栈,或者,那山神对谢景客栈内的设计比较欣赏,借鉴了一下,将自己的住所也装修成了那样。
在那间有着木榻床的屋子内,他问救他的那“山神”知不知道张道泉,“山神”说早些时候有个确实有个道士找他做过交易。
从古至今向来没有和神明做交易的说法,只要是“做交易”,那个“神”必定不是什么正当的神明。
张道泉不会不知道这些,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和一个来路不清的鬼怪做交易?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是张道泉值得和鬼做交易的?
要说和鬼做交易的是他,可能性还高些。
“……”
徐淮眼皮跳了一下。
徐淮突然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高得可怕。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只学了些玄学皮毛,命阴得但凡是鬼看见了都想舔两口的普通人,进了城九山没迷失在山里。”
先前在部门办公室时宋敛舟说过的话在徐淮脑海中响起。
——“你在中元节,在七月半,在鬼门的大开当天,从城九山里被丢出来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不是我失了智。”
徐淮:“……”
对于为什么会在山里活了一个半月完好无损出去了这件事,徐淮觉得自己好似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和“山神”做过交易。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能够从山里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做交易也得有筹码,当时的情况他能拿什么和那“山神”换命?在濒死的状态下,他能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交易的?
交易的还不是寻常的东西,不是财物,不是势利,是命。
对于鬼神来说,这两者差距不是一个量级。
本就不太清晰的思绪再度宂乱,徐淮抬脚继续向前,没走几步,徐淮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山洞。
“……嘀嗒。”
山洞内水滴落在凹陷石洼处的声音清晰可闻。徐淮往侧边走了些,发现这个山洞的洞口极大,没有其他岔路可走,也没法绕路,不想进山洞仅能折头返回。
徐淮略抬高了些手,尝试将手机电筒的光线照入更远处的地方,可仅是在洞外查看,压根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徐淮思索了两秒,将符纸捏在掌心,抬脚进入洞内。
洞内空旷,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水滴声都被放大。
地上阴潮而湿滑,徐淮仅能小心缓慢从凹凸不平的石面上走过。随着逐渐深入洞内,手机电筒照亮的地方越多,看到的东西越多,徐淮心底愈沉。
这个地方……
是先前和谢景在医院内,在那个小孩鬼弄出的“魇”中,看到的那个山洞。
随着进入到洞穴深处,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红线。红线浸在水洼内,也不知泡了多久,依旧颜色鲜艳。
越往内,路面越平。
地面上的红线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近乎是堆积在地面,红线从洞穴顶垂下,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像帘幔一般。
徐淮抬手将挡在身前的红线拨开,不出意外,看见了被那些诡异红线包裹着的一处仅够容于一人的小块空地。
以及,一根熄灭的白烛。
徐淮脑中忽然在此刻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是魂。
就是那缕丢失的魂。
那缕魂并不是丢失了,不是收到什么惊吓暂时出窍,不是徘徊在山间。
那缕魂被他拿去做了交易,就在这里,在这个山洞内,在一年前。
被他……给了那“山神”。
他用那一缕魂,和那“山神”换了命,换了能从城九山活着出去。
而这里,是那个“山神”在城九山内堆放贡品的地方。
洞口出突然出现了簌簌的响动,徐淮呼吸一滞,连忙关了手机的电筒,将自己藏掩在红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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