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死了我。”池陆观察着顾屿的神情,咬字清晰说道。
“……”
“顾屿,你会杀我吗?”
顾屿垂下眸,池陆目光旋即跟随。
然而他们之间有银白的光闪动了一下,池陆垂眸看去,瞧见了顾屿手中通体雕刻银纹的仙剑。
顾屿把仙剑双手奉上,漆黑的眼底没有任何光泽,嗓音平淡:“你知道我命门要害的部位。”
“池陆,你若觉得我会杀你,就用仙剑刺穿我命门。”
“……”
池陆没想到顾屿会是这样的回应。
他望着这如寒冰般的仙剑,剑体的气息如同剑主,单单在手中摆着,却有无形强大的威压。
这威压并不是针对池陆,而是受到剑主浑厚修为的影响,凝聚所成。
池陆忽而嗤笑,并没有拿起顾屿的剑:“当我傻么?顾屿。”
他说:“你让我杀你。我若真这样做,修仙界会放过魔界吗?”
池陆转身走开,不再多言。
人、魔两界交界的某一处。
此时,有一阵又一阵灵力和魔气相继爆开。
半空的云呈黑白两大片,半边煞气腾腾,另外半边剑气闪烁。
边境的鼓楼被炸没了半边。
附近的凡人叫着到处乱跑,大人抱着小孩儿躲到远处的土房子里,蹲在从开裂的墙体后,他们捂着口鼻注视外面的状况。
“没想到,魔族如此野蛮。”
“打伤我等仙门弟子,可知是甚么后果!”
只见那边的门派弟子持剑指天,剑光把乌黑的云劈出一道光。
“你们这是在示威挑衅修仙界!”说罢就见对方抬手掐诀,举剑便是出招。
“血口喷人!”魔界边境的守卫用手中的黑色长矛抵挡。
双方冲突变得激烈起来。
混乱中,撞击之下,竟然有两名弟子倒了下去。
仙门弟子震愕,纷纷后退,叫道:“杀人了!”
“魔界杀人了!”
池陆走在边境的路上。
顿了顿。
前方视野辽阔,偶有飞鸟在大地宁静地站立。
池陆蹙了一下眉,觉察到什么。
他快步向前走,身形闪了一闪,倏地消失了。
大地上的飞鸟翅膀扑腾,惊走了。
“魔界杀死了我们的师弟!为师弟报仇!”
“可是二师兄,万一动静闹大,引来魔头怎么办?”
弟子中领头的那个被叫“二师兄”的人,持剑目视前方叱道:“这里是魔界的边境,连魔族普通老百姓的踪迹都稀少,那位矜贵的贵族魔头又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怎么又来一个魔,连着他也一并收拾。”
“给我上!”
“瞎嚷嚷什么呢?”边境守卫身后走出一个身影,只见霎时间,守卫战战兢兢都跪下了。
边境守卫:“君主!”
池陆的目光落在这群修士的服饰上。
一个个绣着花里胡哨的金黄色图样。
这身门派图样,池陆再熟悉不过。
“崇金阁。”他薄唇动了下。
上一世,在谷雨的时候。
发起「熔剑事件」为首的门派,就是崇金阁。
事件要开始了么?
“君主……?”
崇金阁弟子们相互对视。
他们看向那个长得很高,从守卫后面走出来的人。那人有一张很俊美的面孔,白色长发散落在窄瘦的腰后,犀利的眼神却有很惊艳的颜色,那双眼睛像紫色宝石,仿佛能摄走望着这双眼睛的魂魄。
在场崇金阁的弟子们虽然不认识此人,但是对方的头发、眸子……
传说中,只有最古老血统的天魔,才拥有这样的头发和瞳色。
“魔、魔头……”
弟子纷纷吓坐在地。他们看向二师兄,眼神里乞求他们的师兄,希望能从师兄那里获得什么计策。
二师兄握着剑的手流出很多汗,“啪哒”剑掉在地上,他赶紧蹲下去捡剑,双手颤抖着抬剑,指着魔头。
“我不能在师弟的面前丢了颜面。”他心脏砰砰跳地想。
魔头为什么会出现……
池陆实在不知这人从哪儿来的胆量,小小筑基巅峰,连金丹都没结,不知道本座动都不用动就能让他灰飞烟灭么。
但倏尔间觉得,这个拿剑直指自己的人好生眼熟。
这人脸尖,眼角下一颗朱砂痣。
似乎在哪里见过。
“说说吧,”魔头抬了抬下巴,道:“什么状况。”
身边的边境守卫跪地,低着脑袋:“回君主,这些仙门子弟擅闯边界,属下仅仅是在尽应有的职责,并无他心。”
魔头的目光落在地上瞧着像死掉的两个人。
边境守卫:“回君主,属下不知——”
“——仙尊!”
边境守卫的声音,突然被那二师兄的嗓门给盖了过去:
“救命啊仙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仙尊,是何等的运气,天魔在场又如何,有救了!
“魔族气焰嚣张,”只见二师兄双手抱剑,磕头恳求道。
“请仙尊主持公道!”
池陆想起什么,他立刻看向顾屿的脖子——
被赤骨弯刀划伤的伤口消失不见,颈部肌骨流畅,肌肤上的金纹也没了先前的血迹。
“呵。”池陆冷笑。
顾屿从头到尾没有看池陆一眼。
仙尊目光落向那位二师兄。
他黑直的眼睫遮住了眸子,显得淡漠如寒霜。
没有出声,只是听他解释。
二师兄抱剑把事情经过描述一番:
“我与师弟们只是途径此处,谁知魔族守卫却不分青红皂白要伤我们,便起了冲突。”
仙尊看向那两名倒地丧命的弟子。
二师兄悲恸落泪起来,伏身在地:
“魔族守卫杀死了他们,请仙尊做主,还修仙界的弟子一个公道——”
“分明是你们主动挑衅!”镇守边境的魔族守卫立刻持矛反驳,他看向池陆:
“君主,属下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池陆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问:“既如此,为何那两名崇金阁弟子的嘴唇乌黑、口吐白沫、全身缠上了魔纹呢?”
天魔大人轻悠悠的语气,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崇金阁弟子,都觉得瘆得慌。
他们不知下一刻,这个魔头是否就会杀意发作。
毕竟没有人不知魔头他杀伐果断,性格暴躁,阴晴不定。
不过崇金阁弟子也没那么怕,因为他们此刻在仙门百家之首——
仙尊的身后。
“属、属下不知……”魔族守卫的冷汗已经湿透盔甲,滴答滴答落在土地之上,回答池陆。
这时,顾屿的衣袂摆了下,伸出修长的手。
二师兄抬眸看去,嘴角上扬,仙尊要动手了。
顾屿单手悬在倒地两位弟子的上方。
霎时间,那两名弟子身体朝上形成拱形,身体里的魔气呈气流被吸到那双淡淡悬空的掌心里。
池陆打量顾屿。
“这两名弟子体内被放入气囊。当与魔气触碰,气囊会破裂,里面的魔气则顺着经络扩散至全身。”
仙尊的手翻转,掌心里有两团悬浮的黑色气囊,他的眸瞥向二师兄,里面没有任何光泽因而显得此人像缥缈冷雾,不偏不倚。
“从而形成被魔气侵蚀死亡的假象。”
仙尊松开手,举止从容不失仙家风雅,两团气囊消散在空中:“取出便好。”
二师兄愣怔。
下一瞬,他回过神来:“仙尊!可是——”
仙尊转身离开,他的身形逐渐随着远去变浅。
“算了二师兄我们快走啊。”身边的弟子用胳膊肘碰二师兄。
得赶紧跟上仙尊,趁仙尊在,魔头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没跟上仙尊就完了!”
他们拽住地上那两名早已醒着的师弟,追赶仙尊渐渐淡去的白影。
池陆眼睁睁看着崇金阁的弟子消失在视野里。
顾屿果然还是心向修仙界,在防着本座。
崇金阁。
养心庭内,一道清亮的巴掌声响起!接着穿出桌椅被撞倒、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刺耳声。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阁主满腔怒火整理袖口,他衣服是极好的绸缎,绣着厚重金边,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反射耀眼的金色。
“以后如何让仙尊信任崇金阁!”
因着有当事弟子私底下打小报告。
今日在人魔两界边境发生的糗事,被阁主知晓了。
程阳羽捂着尖尖的脸,半张脸当即肿起来,鼻子里和嘴侧都溢出血来。他眼眶水红,衬得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更加惹眼。
“弟子特地挑了个最偏僻的边境,连普通的魔族老百姓都不会去的地方,按理魔头更不可能出现……啊!”
“——啪!”
阁主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程阳羽被扇得双腿跪在地上,呕出血来:“弟子错了,不该擅作主张。”
阁主:“当然错了,我宁愿你们被天魔给杀了。偏偏让仙尊给撞见了。”
程阳羽抬起头,双眼睁大:“可阁主您不是说仙尊和我们有同样的意愿吗?”
“明明那是个机会,为何仙尊却帮魔头……”
阁主直接打断道:“你当天魔池陆看不出来这小把戏?仙尊这是在护崇金阁周全!”
程阳羽还想张口说什么,阁主摆了摆衣袖,朝身后的太师椅坐下,端起茶杯,另一手用茶盖弄去清茶浮沫,喝下一口:“仙尊自有他的打算,岂是我等能擅自作主的?老老实实做好我们该做的便是。”
“行了,退下罢。罚鞭刑十日,闭门思过。”
“……”
“好好想一想我刚才这番话,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
第07章 你故意激我的吗?
记得谷雨时节那场「熔剑事件」,仙门列举的魔界罪行里,似乎是有一条:
边境守卫滥杀仙门弟子。
池陆回到魔界自己的宫殿里。
倘若没有去魔界圣地神魔坛场,就不会路过边境。
更不会及时撞见这一场明目张胆的构陷。
上一世,仙门列举的魔界罪行可远不止这一条。
去到边境阻止了这件事是偶然,但之后还有多少事情、分别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是池陆无法一一预料到的,毕竟熔剑事件在那时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毫无预兆。
“要去崇金阁么?”他躺在宫殿后园的紫藤树下,花瓣被风吹落在霜白的长发之上。
他闭上眼睛,可是他厌恶修仙者。
不想易容成修仙者的模样。
修仙界占地广阔位于人界东部,有江南水乡,崇山峻岭,亦有海滨之城。仙门百家分布各地,百家争鸣,各有千秋。
其中以仙州为首府——修仙界的中心,超脱于仙门百家。
那里群英聚集,门槛甚高。凡能拜入仙州者,皆为天赋极佳之人。
仙州又以仙尊为首,四大长老为辅,不论势力实力,还是地位等,皆凌驾众仙门之上。
仅次于仙州的门派,是崇金阁。
数百上千年来,拜入崇金阁的富家子弟诸多,故财力浑厚,以富于仙器法宝、门派服饰华丽而闻名。
另外,其掌门之人是元婴老祖。
众所周知,目前修仙界仅有三个元婴老祖。
仙州的门槛太高,每天被拒山门外的求道者数不胜数,只能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为了能拜入仙门,则退而求其次,这些被拒绝的求仙问道者,往往会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崇金阁。
池陆背靠在茶肆的檐柱前,斜站侧着脸,望向茶肆东边折返回来的一个又一个修士。
他手里玩弄着酒盏的边缘,抬起来喝一口,耳后传来阵阵议论声。
“没料到崇金阁的门槛,竟也如此之高。”
“不是说送够礼金,就能拜入崇金阁?”
“过去是这样没错,但现如今,竟三千两银子呈上都不予踏入门槛半步。”
“这么夸张?”
他瞥着眼看向朝茶桌前坐下的人。那几名失意的修士,在讨论着崇金阁的见闻。
喝一口酒。
不让进门派?
池陆瞧着这几人天资尚可,至少灵性比他遇到崇金阁的那个二师兄好。
既又奉上高价,怎会不要?
试着回想上一世这个时期崇金阁的状况。
但没有什么思绪。
在熔剑事件前,他根本没怎关注过崇金阁。
“不易容便来到修仙界,是想被立刻认出来么。”
淡淡的嗓音在身侧响起。
“……”
池陆斜过眼,看向容貌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之人。
他没给好脸色上下打量一眼顾屿,道:“仙尊为何出现在这里?本座记得仙州离此地,不是很近。”
顾屿:“魔界与修仙界之间相隔一个人界。天魔大人又何以远行千里至此?”
他并非开玩笑,神色严肃:“不怕被众仙门发现么。”
池陆:“……”
他目光落在顾屿纹着金印的颈侧。抬了抬轮廓分明的下巴颏:“这刀伤,是要留给本座欣赏?”
虽然表面看上去,顾屿的颈部没有任何伤口,线条流畅,但那只是仙尊的障眼法。
就算所有人都看不出来。
池陆也能扫一眼就瞧见。
——顾屿颈部的刀伤更严重了。
黑中带赤凶煞的魔气腐蚀着血肉,开始有一丝要糜烂的迹象。
“给自己疗疗伤罢,仙尊。”池陆仰头把酒盏见底的最后一口饮尽,转身进入茶肆,迈步跨过门槛的时候,说:“赤骨弯刀的煞气强大,若不赶紧抑制,侵入髓骨,本座也无能为力。”
他在茶桌前坐下,怎料身侧的长凳挪动,就见顾屿也一并坐下来。“你若想进入修仙界,本尊不拦你,但前提是你须易容,换去这一身魔族打扮。”
顾屿态度明确,语气虽不急不缓,但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池陆翻看桌上的菜谱,边说道:“敛去身上的魔气,已经是本座最大能接受的程度了。”
顾屿看着池陆的一脸不屑,沉默片刻,他道:“过去你每次来修仙界的时候,都是修士的打扮,就连眼瞳和头发都会易容成常人一样的黑色。”
池陆给菜谱翻页,挑选一会儿点什么,“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穿修士服饰?”他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话音刚落,手中菜谱就消失了。
他刚要翻页。“……”
顾屿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凉意,“若是这样,还请天魔大人现在就离开修仙界的领土。”
他们坐在茶肆最靠里墙边的位置,光线不充足,又因着快到谷雨,角落有些阴叟叟的湿。
池陆的手指动了下。
茶肆里人声嘈杂,杯盏交错,有说有笑。
拥挤热闹,客来客往。
楼上说书的摇着折扇抑扬顿挫,楼梯上下跑着小二,发出吱呀吱呀的木板声。
“顾屿,”池陆的嗓音发紧。
若仔细看,他搭在茶桌上的手,冷皮骨节间隐隐约约绷起了青脉。
“你是故意激我的吗?”
又接着,恢复清晰的视野。
“顾——”池陆顿时怒火中烧,对着顾屿压着嗓子吼道。小二还以为是在吼自己,吓得往后退了步,回神才发现这位客官的面正对着的,不是自己。
“我们还需一盏茶的时间。”顾屿态度温和,如谦谦君子,对小二说道。
池陆:“……”
小二诺诺点头,离开时,又多看了两眼那个发火的公子。
公子一头白发,眉眼被黑纱遮住,以至衬得鼻梁高挺,肌肤如霜似雪。他虽然双目被遮住,但依旧能感到遮盖不下的怒火。
池陆感觉羞耻至极,他要扯掉束在头后的黑纱,却被顾屿一把握住手腕,给阻止了去——
“天魔大人不愿易容,这便是唯一的办法。”顾屿道。
黑纱上有障眼法。
纵使池陆已经敛去了魔气,但毕竟是血脉纯正的天魔。
生来高贵的气息太过耀目,这非能敛去得掉的,只能用障眼法勉强抹消些许凌厉锐气。
“又做什么!?”池陆身形闪了闪,被顾屿不知道带去什么地方。
他们出现在窄巷里,池陆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到处都是早已破败的房屋,因着谷雨节气接近,降雨频繁,坑坑洼洼的地上都是积水,很多房屋已经散发难闻的霉味。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他和顾屿的脚底前后传来声响。
拐弯进入一家很偏僻的铺子。
这铺子瞧上去其貌不扬,破破烂烂,连地板都起翘,屋檐外挂着丁零当啷的铜铃,入口的玄关窄得只够一个人通过,墙皮掉了一地,斑驳不已。
这地方,让人看了犯恶心。
池陆想挣脱顾屿的手,谁知这人握在他腕部的力量更大了。
顾屿轻车熟路也不嫌玄关后的窄道发臭。
一位白衣仙气,另一位白发凛凛,同时进入鸟不拉屎的破房屋,显得突兀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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